三人的目的地是北方营州。
“接了个委托，这不是想着让你们锻炼锻炼吗，不然营州那么冷的地方，我才懒得去。”柳青说完把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
一路北上，温度越来越低，绵延的群山上覆盖着厚厚的雪，放眼望去，天地似乎融为一体，只剩下刺眼的白。
她们早就换上了更保暖厚实的皮质棉衣棉鞋，里面填着厚厚的丝绵，防止热量的散失；头戴着内里是狐毛的帽子，再用围巾将头脖子脸围起来，只露出眼睛和鼻孔。
连马都披着厚衣。
就算裹得如此严实，律回洛初两个南方人从未感受过北方这种刮骨的寒冷，冻得止不住地打颤。
二人只能轮班驾着马车。
律回戴着皮手套，手指仍旧仿佛失去知觉般，呼出的哈气瞬间凝成冰晶沾在眼睫上，怀里揣着的手炉在这寒风中发挥着不大的作用。
这次的行程依旧时间紧迫，她们要在年根儿前到达营州。
营州，位于辽东，辽西一带，生活着多个民族，包括契丹，奚人等，自契丹族被黎朝收复后，便在白狼水设置了营州都督府。
柳青虽没说去营州要做些什么，但她多少能猜到些，这临近过年，有的部落多少变得不安生起来。
就这样，有时是在官道上疾驰，有时要渡江，群山逐渐被茫茫戈壁取代，风雪也变得更加刺骨，路泥泞难走，见不到一丝人烟。
赶了两个多月的路，终于看到了高高的城池，上面挂着两个大字“营州”，门前的士兵正在检查过往行人的路引。
进入城池，又走了半天时间到了辽西的柳城县，街道两边十分热闹，每个人都穿着过冬的厚衣物，揣着手，大声地用着当地话和旁人闲聊着，家家门前挂着风干的辣椒，白菜或腊肉。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
到了都督府，门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穿着铠甲披风的男人。
律回扶着柳青下了马车，男人大笑着迎了上来“可算是到了！想死我了！柳将军，咱们得多少年没见了？”
柳青无奈笑道“怎得还叫我将军？都卸甲多少年了？如今就是这半残废的人了，多亏李都督您还记得我呢。”
“嗐！说这些话可真是生分了啊！谁不中用了，您都得是最中用的那个啊，哈哈哈哈！不说哪个了！快，快进屋，今年这天忒冷了。”李都督拍着柳青背，笑得声如洪钟。
男人名叫李晦，是奚人子孙，自奚人卓观年间被收复后，任命其首领为都督，并世袭官职，到他这已经是第五代了。
奚人实力不强，人数不算多，喜好和平，自打收复后对黎朝十分忠心，特别是李晦，曾和柳青那一代人上过战场击退过西北的突厥人，封为卫武大将军。
浓眉大眼，一副浓密的络腮胡子，性格豪爽，喜好交友，这也与当地的民风有关。
律回洛初跟在柳青身后，身上已被雪水浸湿，浑身冰凉，听着这洪钟似得笑声，耳朵嗡嗡作响，更加晕乎了。
李晦看到她身后的两个少女，问道“这二位是？”
“我徒弟，跟过来涨涨世面，顺便给你打个下手。”
李晦倒没有因为她们两个是女子就轻视，毕竟柳青年轻时的实力他到现在都历历在目，能当她徒弟的人，能是什么等闲之辈？
只是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还是瞒不住你啊？”
柳青不屑地翻个白眼”哼，少来，你要是过得好好的能想起我？火烧屁股了才想起大老远地叫我过来。”
“嘿嘿，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来啦，快入席，刚上桌的，正热乎着。”李晦招呼着众人。
律回她们刚一进门，热气铺面而来，僵硬的四肢总算得到了救赎，眼睫上的冰晶化成水滴在地上，脱下湿重的外衣，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来来，两个小丫头，赶紧上炕暖和暖和去。”
炕？什么是炕？
二人看着眼前窗边下从屋这边延伸到另一边的用土堆成的大家伙，忍不住地好奇。
炕上只铺了层薄薄的竹席，虽是竹席，可跟自己见过的都不一样，坚韧却不硌人。
“敞亮不？！丫头们都没见过这大炕吧哈哈哈哈。”李晦一副炫耀的神情。
她们脱了鞋，上了炕，刚一坐下，她们就感觉屁股暖暖的，伸手一摸，这整个炕上都是暖的。
李晦看到两个丫头惊讶对视的表情，得意地哼哼两声。
柳青早就爬上炕，烤起火来了。
二人还在好奇地打量着，这屋子里没摆着多少贵重的东西，全是些寻常人家用的，大红色的木头柜子上面养着几盆花，在这样温暖的屋子里开得正艳。
门帘一掀开，进来一个妇人，妇人脱掉披风。里面穿着亮色的衣衫，这衣衫袖口裤脚紧收着，瞧着十分干练。
“总算是来啦！快让我瞧瞧变了没！”妇人声音如李晦般洪亮。
“妈呀！一点没变！还是这么俊俏！”妇人欢快地拍着手。
“少贫嘴，快上来。”柳青朝她招招手。
妇人搓热了手，捏了捏律回二人的脸“这就是你带过来的徒弟？瞧着真招人稀罕呐！一路上冻够呛吧？等会儿敞开了吃，保证你浑身热乎了奥！”
律回看着眼前的妇人，眼睛黑亮亮的，未施一丝粉黛，脸色红润有光泽，珠圆玉润的，第一眼就让人新生好感。
妇人利索地上了炕”那么坐多不得劲儿？你跟我这样盘着腿坐，嗐，怎么舒服怎么来！别拘着。”看着两个小姑娘学着她盘腿坐，却坐得东倒西歪的模样，逗得她哈哈大笑。
“吃，先吃点这个，饭马上就上来。”妇人把炒好的瓜子，榛子还有糖果朝她们推了过来。
律回嘴里磕着瓜子正悠闲地听她们聊天，喵地一声，一只肥嘟嘟的小狸猫从一旁的被垛上跳下来，慢悠悠地踩在她身上，甩甩尾巴，缩在盘着的腿中间又睡着了，律回挠挠它下巴，狸猫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声。
洛初凑了过来，晃着从一旁拿来的一根系着几根羽毛的柳条逗它，狸花猫甩甩尾巴，眼睛都没睁开，“唉？它竟然不感兴趣？”失落地刚要收回手，从旁边突然蹦出来只小白猫，追着那几根羽毛转。
律回笑看着洛初逗小白，忽地感受到了一股视线，她抬头一看，原来这被垛上还趴着一只橘猫，那橘猫露着小小的脑袋，发现有人看过来，也喵喵地跳了下来，这橘猫一下来，律回明显听到咚地一声，“。。。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只猫脑袋那么小，身子却这么肥啊？！比她身上这么狸花猫还要肥！”
这肥猫也踩过她的腿，压在了那只狸花猫身上，她立马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重量。
“它们都怪喜欢你啊，是不是成沉了？就数它俩最能吃了，是不是肥肥，胖胖？”妇人笑眯眯地看着律回颤抖的双腿。
怪不得叫肥肥，胖胖！就算是猫也得考虑减肥了吧！
不多时，下人敲了敲饭盆，两只肥猫动作敏捷地下了炕，埋头吃了起来。
这时，饭也上来了，矮桌摆上炕，先上了几碟子咸菜，火红的辣白菜，米白水亮的洋姜，芥菜疙瘩，萝卜干等。
这些造型独特的菜她们都没见过，很好奇它们的味道，“就在炕上吃吗？”洛初问道，还是第一次在床上吃呢。
“对，就在这吃，方便还热乎，都坐好了啊，马上开吃！”李晦坐在炕沿边上，挨个分完碗筷。
“嗯嗯嗯！”二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圆形紫铜锅冒着热气端了上来，白色的汤底里面层层码着冬蟹，海米，牡蛎，白肉，血肠，酸菜，冻豆腐，水晶粉八种食材，正咕嘟咕嘟地响着。
“哇！！”律回二人光是闻了味道，肚子就叫得更大声了，早就拿起筷子蠢蠢欲动。
“没那么多规矩，都敞开了肚子，开造！”李晦一声令下，大家纷纷将筷子伸进锅里。
“唔！好吃！”律回夹了一块蟹肉，呼呼轻吹几下，蟹肉的清甜在口中回荡。
“好吃就多吃。”李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吃得正香“来，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蒜酱，蘸着也好吃，还有自家的麻酱，都尝尝。”
律回夹了块白肉蘸了蘸蒜酱，肥瘦相间的白肉伴着蒜酱的辛鲜，一口一口停不下来。
新鲜的蔬菜在冬天难以吃到，酸菜便成了家家都不可少的食材，这是她第一次吃，酸爽清脆的口感，蕴含着百姓们的无限智慧。
“快吃快吃！吃完还有呢”李晦端一坛酒“柳姐，这可是我埋了快十年的烧刀子，一直没舍得喝呢，这次咱们仨好好地喝一回，可别养鱼啊！”
“瞧不起谁呢？咱仨喝酒，哪次不是你最早趴下。”
“你们俩丫头就喝这个吧，新酿的果酒，没什么劲儿，酸酸甜甜的适合吃火锅的时候喝，你俩主要任务就是吃肉，长大个儿！”他给二人各到了一杯果酒，白釉杯透着剔透的红，煞是好看，尝了一口，是山楂味的。
这锅吃完，她们的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下人们又连续端上来了好几盘肉。
“这都是今天现切的羊肉和牛肉，吃吧！”李晦大手一挥，二人便筷子不停地接着大口吃起来。
这路上赶路的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吃着干巴巴的干粮，今晚的这顿饭可谓是久旱逢甘霖，当然要吃过瘾了！
有清爽的咸菜酸菜陪着，根本吃不腻。
两个人摸了摸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擦了一把汗。
“吃饱了？要不要再下点面条吃？”未等李夫人说完，她们便拨浪鼓般摇着头，惹得一阵哄笑。
饭饱后，律回小口喝着山楂酒，清爽极了。
柳青看到后便说“也该练练酒量了啊，难道还想入了军营让一群男人陪着你喝小甜酒吗？”
“别听你师父说的。”听到柳青这么说，李夫人摆摆手赶紧打断，也许是喝酒有些上头了，话也跟着多了起来“我跟你师父，当时年轻啊，什么都不懂，为了不输给男的，憋着这口气，非要争个高低，一个劲地灌酒，跟他们比着拼，这烧刀子多烈啊，从嗓子到胃这一路跟着火了似得，那也照样往肚子里倒，是拼赢了，那有什么用？你上战场是跟人拼酒去了？你一喝酒人家就能把武器扔了说我服了？没用！到最后自己照样落得个胃病，受苦的不还是自己？我跟你师父这还是幸运的了，现在还能照样喝，哈哈哈别学我俩。现在我告诉你俩，两个姑娘，想上战场保家卫国，有志气！我江婉佩服！”江婉仰头又干了一杯“啧啊！婉姨告诉你们，有些路不是一定要走的，做人最重要的还是要对自己好一些，我不是因为你们是女儿身才说的这话，男的女的都一样，就跟我刚说的，拼酒赢了有什么用？没用！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谁敢说你们连酒都喝不了还能干什么这句话，也别被激着，你说我就是喝不了，不想喝怎么的？我拳头够硬，照样能干翻你们！你们把该做的都做好了，做对了，谁还敢张个嘴说三道四的，一律按他嫉妒眼红了处理，再说就拔了他舌头！听到没！”江婉喝得醉醺醺地抱着洛初晃来晃去“这小丫头，真招人稀罕，嘿嘿姨啵一口！”
洛初慌地不知道作何反应，柳青一把推开江婉，“多大了，没羞没臊的呢。”随后抬眼看着她们轻声说道“江婉说得对，听她的。”
她们认真地点头。
酒足饭饱，餐余都已撤下，天色早已黑了下来，红色的灯笼光映在雪地上，厨房送来煮好的解酒茶，几人依旧坐在炕上。
“柳姐找你来的目的，你肯定也知道，这马上快过年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附近的这些部落时不时地就得搞点小动作，抢些东西了什么的也不伤害百姓，我们都习惯了，打几次就不敢再来了，只是今年不知道怎么的，动作格外地大，边防线的这些村子无一幸免，竟然还屠了几个村子！”李晦说到此处怒气丛生，猛锤桌子“他们好像也知道我们顾不过来，轮班着来，我也是实在是没几个能领兵的人，这不是想着借你的名号多少能让他们老实些吗？”
“什么名气不名气的。。。”柳青没往心里去“你说得我多少也知道些，听说是突厥的默伽可汗病重，不仅突厥内里燥了，契丹也跟着不老实起来了。你人手不够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些年朝廷也没给你分过几个人，怕是这几年安稳过头早就忘了还有你这个人了。”柳青喝了口解酒茶，稍稍舒服些。
“听说朝廷也挺乱的？新上任的皇后操控着傀儡皇帝正在势头呢？”江婉压低声音问。
“这谁说得准，谁操控谁，谁当皇帝，没那么重要，能把这江山治理好，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说得对，咱啊把自己手头上的做好就行了。”李晦赞同地点点头。
“这俩孩子说是来给你打打下手，主要是也为了锻炼她们，我上任之后先让她们跟我几天，随后得麻烦你也给安排个地方让她们试炼试炼。”柳青看向一路奔波，吃饱了就早早睡过去的律回二人。
肥肥，胖胖还有小白也趴在她们被子上睡着。
“这什么麻烦的，你交出来的徒弟将来不当将军都说不过去，我一看就知道都是好孩子，好苗子，我放心。”
“那你也早点休息吧，指定早就累了。”江婉说完，夫妇俩便离开了。
柳青看着律回，洛初二人熟睡的脸，明暗不清的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灯熄灭了，夜早已深。
“接了个委托，这不是想着让你们锻炼锻炼吗，不然营州那么冷的地方，我才懒得去。”柳青说完把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
一路北上，温度越来越低，绵延的群山上覆盖着厚厚的雪，放眼望去，天地似乎融为一体，只剩下刺眼的白。
她们早就换上了更保暖厚实的皮质棉衣棉鞋，里面填着厚厚的丝绵，防止热量的散失；头戴着内里是狐毛的帽子，再用围巾将头脖子脸围起来，只露出眼睛和鼻孔。
连马都披着厚衣。
就算裹得如此严实，律回洛初两个南方人从未感受过北方这种刮骨的寒冷，冻得止不住地打颤。
二人只能轮班驾着马车。
律回戴着皮手套，手指仍旧仿佛失去知觉般，呼出的哈气瞬间凝成冰晶沾在眼睫上，怀里揣着的手炉在这寒风中发挥着不大的作用。
这次的行程依旧时间紧迫，她们要在年根儿前到达营州。
营州，位于辽东，辽西一带，生活着多个民族，包括契丹，奚人等，自契丹族被黎朝收复后，便在白狼水设置了营州都督府。
柳青虽没说去营州要做些什么，但她多少能猜到些，这临近过年，有的部落多少变得不安生起来。
就这样，有时是在官道上疾驰，有时要渡江，群山逐渐被茫茫戈壁取代，风雪也变得更加刺骨，路泥泞难走，见不到一丝人烟。
赶了两个多月的路，终于看到了高高的城池，上面挂着两个大字“营州”，门前的士兵正在检查过往行人的路引。
进入城池，又走了半天时间到了辽西的柳城县，街道两边十分热闹，每个人都穿着过冬的厚衣物，揣着手，大声地用着当地话和旁人闲聊着，家家门前挂着风干的辣椒，白菜或腊肉。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
到了都督府，门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穿着铠甲披风的男人。
律回扶着柳青下了马车，男人大笑着迎了上来“可算是到了！想死我了！柳将军，咱们得多少年没见了？”
柳青无奈笑道“怎得还叫我将军？都卸甲多少年了？如今就是这半残废的人了，多亏李都督您还记得我呢。”
“嗐！说这些话可真是生分了啊！谁不中用了，您都得是最中用的那个啊，哈哈哈哈！不说哪个了！快，快进屋，今年这天忒冷了。”李都督拍着柳青背，笑得声如洪钟。
男人名叫李晦，是奚人子孙，自奚人卓观年间被收复后，任命其首领为都督，并世袭官职，到他这已经是第五代了。
奚人实力不强，人数不算多，喜好和平，自打收复后对黎朝十分忠心，特别是李晦，曾和柳青那一代人上过战场击退过西北的突厥人，封为卫武大将军。
浓眉大眼，一副浓密的络腮胡子，性格豪爽，喜好交友，这也与当地的民风有关。
律回洛初跟在柳青身后，身上已被雪水浸湿，浑身冰凉，听着这洪钟似得笑声，耳朵嗡嗡作响，更加晕乎了。
李晦看到她身后的两个少女，问道“这二位是？”
“我徒弟，跟过来涨涨世面，顺便给你打个下手。”
李晦倒没有因为她们两个是女子就轻视，毕竟柳青年轻时的实力他到现在都历历在目，能当她徒弟的人，能是什么等闲之辈？
只是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还是瞒不住你啊？”
柳青不屑地翻个白眼”哼，少来，你要是过得好好的能想起我？火烧屁股了才想起大老远地叫我过来。”
“嘿嘿，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来啦，快入席，刚上桌的，正热乎着。”李晦招呼着众人。
律回她们刚一进门，热气铺面而来，僵硬的四肢总算得到了救赎，眼睫上的冰晶化成水滴在地上，脱下湿重的外衣，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来来，两个小丫头，赶紧上炕暖和暖和去。”
炕？什么是炕？
二人看着眼前窗边下从屋这边延伸到另一边的用土堆成的大家伙，忍不住地好奇。
炕上只铺了层薄薄的竹席，虽是竹席，可跟自己见过的都不一样，坚韧却不硌人。
“敞亮不？！丫头们都没见过这大炕吧哈哈哈哈。”李晦一副炫耀的神情。
她们脱了鞋，上了炕，刚一坐下，她们就感觉屁股暖暖的，伸手一摸，这整个炕上都是暖的。
李晦看到两个丫头惊讶对视的表情，得意地哼哼两声。
柳青早就爬上炕，烤起火来了。
二人还在好奇地打量着，这屋子里没摆着多少贵重的东西，全是些寻常人家用的，大红色的木头柜子上面养着几盆花，在这样温暖的屋子里开得正艳。
门帘一掀开，进来一个妇人，妇人脱掉披风。里面穿着亮色的衣衫，这衣衫袖口裤脚紧收着，瞧着十分干练。
“总算是来啦！快让我瞧瞧变了没！”妇人声音如李晦般洪亮。
“妈呀！一点没变！还是这么俊俏！”妇人欢快地拍着手。
“少贫嘴，快上来。”柳青朝她招招手。
妇人搓热了手，捏了捏律回二人的脸“这就是你带过来的徒弟？瞧着真招人稀罕呐！一路上冻够呛吧？等会儿敞开了吃，保证你浑身热乎了奥！”
律回看着眼前的妇人，眼睛黑亮亮的，未施一丝粉黛，脸色红润有光泽，珠圆玉润的，第一眼就让人新生好感。
妇人利索地上了炕”那么坐多不得劲儿？你跟我这样盘着腿坐，嗐，怎么舒服怎么来！别拘着。”看着两个小姑娘学着她盘腿坐，却坐得东倒西歪的模样，逗得她哈哈大笑。
“吃，先吃点这个，饭马上就上来。”妇人把炒好的瓜子，榛子还有糖果朝她们推了过来。
律回嘴里磕着瓜子正悠闲地听她们聊天，喵地一声，一只肥嘟嘟的小狸猫从一旁的被垛上跳下来，慢悠悠地踩在她身上，甩甩尾巴，缩在盘着的腿中间又睡着了，律回挠挠它下巴，狸猫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声。
洛初凑了过来，晃着从一旁拿来的一根系着几根羽毛的柳条逗它，狸花猫甩甩尾巴，眼睛都没睁开，“唉？它竟然不感兴趣？”失落地刚要收回手，从旁边突然蹦出来只小白猫，追着那几根羽毛转。
律回笑看着洛初逗小白，忽地感受到了一股视线，她抬头一看，原来这被垛上还趴着一只橘猫，那橘猫露着小小的脑袋，发现有人看过来，也喵喵地跳了下来，这橘猫一下来，律回明显听到咚地一声，“。。。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只猫脑袋那么小，身子却这么肥啊？！比她身上这么狸花猫还要肥！”
这肥猫也踩过她的腿，压在了那只狸花猫身上，她立马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重量。
“它们都怪喜欢你啊，是不是成沉了？就数它俩最能吃了，是不是肥肥，胖胖？”妇人笑眯眯地看着律回颤抖的双腿。
怪不得叫肥肥，胖胖！就算是猫也得考虑减肥了吧！
不多时，下人敲了敲饭盆，两只肥猫动作敏捷地下了炕，埋头吃了起来。
这时，饭也上来了，矮桌摆上炕，先上了几碟子咸菜，火红的辣白菜，米白水亮的洋姜，芥菜疙瘩，萝卜干等。
这些造型独特的菜她们都没见过，很好奇它们的味道，“就在炕上吃吗？”洛初问道，还是第一次在床上吃呢。
“对，就在这吃，方便还热乎，都坐好了啊，马上开吃！”李晦坐在炕沿边上，挨个分完碗筷。
“嗯嗯嗯！”二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圆形紫铜锅冒着热气端了上来，白色的汤底里面层层码着冬蟹，海米，牡蛎，白肉，血肠，酸菜，冻豆腐，水晶粉八种食材，正咕嘟咕嘟地响着。
“哇！！”律回二人光是闻了味道，肚子就叫得更大声了，早就拿起筷子蠢蠢欲动。
“没那么多规矩，都敞开了肚子，开造！”李晦一声令下，大家纷纷将筷子伸进锅里。
“唔！好吃！”律回夹了一块蟹肉，呼呼轻吹几下，蟹肉的清甜在口中回荡。
“好吃就多吃。”李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吃得正香“来，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蒜酱，蘸着也好吃，还有自家的麻酱，都尝尝。”
律回夹了块白肉蘸了蘸蒜酱，肥瘦相间的白肉伴着蒜酱的辛鲜，一口一口停不下来。
新鲜的蔬菜在冬天难以吃到，酸菜便成了家家都不可少的食材，这是她第一次吃，酸爽清脆的口感，蕴含着百姓们的无限智慧。
“快吃快吃！吃完还有呢”李晦端一坛酒“柳姐，这可是我埋了快十年的烧刀子，一直没舍得喝呢，这次咱们仨好好地喝一回，可别养鱼啊！”
“瞧不起谁呢？咱仨喝酒，哪次不是你最早趴下。”
“你们俩丫头就喝这个吧，新酿的果酒，没什么劲儿，酸酸甜甜的适合吃火锅的时候喝，你俩主要任务就是吃肉，长大个儿！”他给二人各到了一杯果酒，白釉杯透着剔透的红，煞是好看，尝了一口，是山楂味的。
这锅吃完，她们的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下人们又连续端上来了好几盘肉。
“这都是今天现切的羊肉和牛肉，吃吧！”李晦大手一挥，二人便筷子不停地接着大口吃起来。
这路上赶路的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吃着干巴巴的干粮，今晚的这顿饭可谓是久旱逢甘霖，当然要吃过瘾了！
有清爽的咸菜酸菜陪着，根本吃不腻。
两个人摸了摸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擦了一把汗。
“吃饱了？要不要再下点面条吃？”未等李夫人说完，她们便拨浪鼓般摇着头，惹得一阵哄笑。
饭饱后，律回小口喝着山楂酒，清爽极了。
柳青看到后便说“也该练练酒量了啊，难道还想入了军营让一群男人陪着你喝小甜酒吗？”
“别听你师父说的。”听到柳青这么说，李夫人摆摆手赶紧打断，也许是喝酒有些上头了，话也跟着多了起来“我跟你师父，当时年轻啊，什么都不懂，为了不输给男的，憋着这口气，非要争个高低，一个劲地灌酒，跟他们比着拼，这烧刀子多烈啊，从嗓子到胃这一路跟着火了似得，那也照样往肚子里倒，是拼赢了，那有什么用？你上战场是跟人拼酒去了？你一喝酒人家就能把武器扔了说我服了？没用！到最后自己照样落得个胃病，受苦的不还是自己？我跟你师父这还是幸运的了，现在还能照样喝，哈哈哈别学我俩。现在我告诉你俩，两个姑娘，想上战场保家卫国，有志气！我江婉佩服！”江婉仰头又干了一杯“啧啊！婉姨告诉你们，有些路不是一定要走的，做人最重要的还是要对自己好一些，我不是因为你们是女儿身才说的这话，男的女的都一样，就跟我刚说的，拼酒赢了有什么用？没用！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谁敢说你们连酒都喝不了还能干什么这句话，也别被激着，你说我就是喝不了，不想喝怎么的？我拳头够硬，照样能干翻你们！你们把该做的都做好了，做对了，谁还敢张个嘴说三道四的，一律按他嫉妒眼红了处理，再说就拔了他舌头！听到没！”江婉喝得醉醺醺地抱着洛初晃来晃去“这小丫头，真招人稀罕，嘿嘿姨啵一口！”
洛初慌地不知道作何反应，柳青一把推开江婉，“多大了，没羞没臊的呢。”随后抬眼看着她们轻声说道“江婉说得对，听她的。”
她们认真地点头。
酒足饭饱，餐余都已撤下，天色早已黑了下来，红色的灯笼光映在雪地上，厨房送来煮好的解酒茶，几人依旧坐在炕上。
“柳姐找你来的目的，你肯定也知道，这马上快过年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附近的这些部落时不时地就得搞点小动作，抢些东西了什么的也不伤害百姓，我们都习惯了，打几次就不敢再来了，只是今年不知道怎么的，动作格外地大，边防线的这些村子无一幸免，竟然还屠了几个村子！”李晦说到此处怒气丛生，猛锤桌子“他们好像也知道我们顾不过来，轮班着来，我也是实在是没几个能领兵的人，这不是想着借你的名号多少能让他们老实些吗？”
“什么名气不名气的。。。”柳青没往心里去“你说得我多少也知道些，听说是突厥的默伽可汗病重，不仅突厥内里燥了，契丹也跟着不老实起来了。你人手不够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些年朝廷也没给你分过几个人，怕是这几年安稳过头早就忘了还有你这个人了。”柳青喝了口解酒茶，稍稍舒服些。
“听说朝廷也挺乱的？新上任的皇后操控着傀儡皇帝正在势头呢？”江婉压低声音问。
“这谁说得准，谁操控谁，谁当皇帝，没那么重要，能把这江山治理好，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说得对，咱啊把自己手头上的做好就行了。”李晦赞同地点点头。
“这俩孩子说是来给你打打下手，主要是也为了锻炼她们，我上任之后先让她们跟我几天，随后得麻烦你也给安排个地方让她们试炼试炼。”柳青看向一路奔波，吃饱了就早早睡过去的律回二人。
肥肥，胖胖还有小白也趴在她们被子上睡着。
“这什么麻烦的，你交出来的徒弟将来不当将军都说不过去，我一看就知道都是好孩子，好苗子，我放心。”
“那你也早点休息吧，指定早就累了。”江婉说完，夫妇俩便离开了。
柳青看着律回，洛初二人熟睡的脸，明暗不清的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灯熄灭了，夜早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