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絮接了一个她并不喜欢的剧本。
然后，在她长了一颗溃疡的这天，进组了。
剧里的男主角，也就是她的搭档，是新人，和她年纪相仿。
名字挺有意思，叫岑十一。
休息时间，片场人声鼎沸，导演搬着椅子坐在操场中央晒太阳。管絮抱着电脑，在塑胶跑道边上，恰好坐在明暗分界线，认命敲着某个理论课的课程论文。
这座城市的天气很奇怪，初夏不像初夏，仿佛仍然停留在上一个季节。不怎么出太阳，大多数时间是阴天，厚厚的云雾懒得挪动，把太阳遮得死死的，夜里甚至有点冷。
开工三天，她听到导演五次抱怨，骂骂咧咧之后又对着老天爷祈祷，求它不要下雨。小成本网剧，经费有限，单是取景就折腾不起，只能妥协。
舌尖抵着口腔内壁下侧的溃疡，管絮皱眉，疼痛和发麻的感觉直达大脑神经，几乎要让她的右半边脸僵掉。
倒大霉。
疼死了。
开工三天，说了三天台词，她嘴都要疼歪。现在是最疼的时候，她感觉她的脑子也要被溃疡侵蚀了。
蓝牙耳机里的音乐被打断，管絮看了眼手机，经纪人文羽的来电。
“有一个小品牌的商务活动，接不接？”
文羽开门见山。
管絮停下敲字的手：“背调过了？”
文羽应声：“没什么问题，只是品牌有点小。”
“那还有犹豫什么？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话落，管絮吐槽，“我讨厌蚊子。”
说话间，随意撇了下嘴角，牙齿刮擦到口腔里的溃疡，疼得她猛吸一口气，龇牙咧嘴。
旁边的小桌上放着她的水杯和含片。
电脑压在腿上，她懒得起身，上身探出去，伸手去拿。
她好像有点高估自己胳膊的长度了，总是差了那么点。
可真像她的运气啊，差那么点。
“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
绷着声线跟耳机那端的人说话，管絮忽而顿住，声音像被突然掐断了一样。抬头看向桌边的人，她接过他递到手边的水杯和含片，话音一转，“——谢谢。”
太阳落下的光线移动了些，明暗分界线已经悄悄挪到她的身后。
温水入喉，管絮压了压痛感，却还是在含片塞进嘴里时，被攻击得体无完肤。不管旁边有谁，完全放弃控制表情了。
差点疼得她原地起跳。
岑十一却没有停留，只是经过这里，顺手给她递了水杯和含片，然后从她身后走过。
旁边跟着他的助理。
捂脸缓了缓，管絮偏头，朝他走远的方向看过去。
耳机里，文羽已经挂掉了电话，音乐声重新响起。
是卫兰的《一格格》。
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太阳有些晃眼。她眯了眯眼睛，不到三秒，收回视线。
-
合上电脑，助理谭檀恰好回来，管絮把电脑交给她，翻开剧本。
剧组的班底虽然一般，但是剧本并不差，不过题材她不怎么感兴趣。换作一年前，她一定随自己心意，稍微摇头，文羽就会把这些剧本推掉，而不是跟她面对面打坐到凌晨三点，苦口婆心地劝她进组。
物是人非，她没得选。
不少人说她高开低走，像一颗小火苗，刚点燃，就灭掉了。
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她会尽量让自己没有负担。
听到导演通知各部门十分钟后开工，管絮随手把剧本放在小桌上，跟谭檀说了句去趟厕所，便径直穿过操场，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光影重叠，教学楼很静，只有楼上偶尔传来上课的声音。含片含到最后，被她嚼碎。
楼道里有风，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稍显阴冷。
拢了拢外套，她双手环在胸前，快步走向厕所，拐角时鼻腔突然一酸——
“阿嚏。”
轻且短促的喷嚏，停顿一秒，打了两下。
揉了揉鼻尖，管絮抬头，一眼看到洗手台尽头、靠在窗前、正对着她的人。
玻璃窗折射的光线不算刺眼，但他是逆光站着的。
管絮辨认了两秒。
是岑十一。
确认安全，她松了一口气。
岑十一举着手机，似乎是在打电话，微微颔首，抬眼看向她时，眼底肆意的笑没收回去。
身后的光落在他身上显得太过和谐，将他的面部棱角柔化了许多。
刹那间，她仿佛是偶然闯进来的入侵者。
但她并不在意，她只是想上个厕所。
转身时想起下一场戏的内容，她顿了下，又看向窗前的人。
“岑十一。”
话落，两个人皆是一怔。
她怎么脱口而出他的本名？
无端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拍摄期间和后续的营业期，按理来说，为了角色代入，她应该更习惯他在剧中的名字才对。毕竟在上午导演要给他们拍合照的时候，她都下意识叫他剧中的角色名。
岑十一随手挂掉电话，看着她：“怎么了？”
思绪被岔开，管絮问他下一场戏怎么拍，因为是一场很有冲突的戏，她要在他这张好看的脸上落在一个巴掌，然而他们认识才短短几天。
虽然进组第一天就拍吻戏这种更具有冲击力的事她听说过，但她没有经历过。
戏龄五年，不过二十。
她之前拍的都是电影，没拍过这种小甜剧。被扇巴掌的经历倒是有，扇别人巴掌还真没有。
有点惨，仔细想来，她以前演的角色都挺惨的。
“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岑十一说。
管絮沉吟几秒：“……你在搞废话文学创作吗？”
空气安静了会儿，岑十一的视线落在她的右手。
似是沉思了片刻，他才问：“你是断掌吗？”
管絮摇头：“不是。”
岑十一：“你直接打。”
管絮霎时错愕，她是想跟他商量怎么借位，没想到他干脆利落地扔给她四个字。
直接打？她能直接打吗？
要是脸肿了，下一场戏不就不能拍了？
而且，她下不去手啊。
“我觉得还是……”
正踟蹰，两道不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断了管絮的声音。她看了眼手机，是谭檀催她回片场，敷衍地应了两声，她连忙转身进女厕。
等她再出来，岑十一已经不见了。
-
“真打啊？”
披着外套看剧本走戏，管絮在导演的指导下，抬手落在岑十一脸侧。毫厘距离，指尖若有似无地碰到他的肌肤。
导演调侃：“他都不怕，你怕什么？”
演多了受害者，了解被伤害的感受，更觉得这种伤害别人的事不对。尽管按照剧情来说，被伤害的还是她，这个巴掌只是气急泄愤。
垂眸看了剧本，管絮没说话。
也不知道岑十一是对她以往的作品有了解，还是猜到了她此刻的顾虑。在她低头盯着剧本的时候，他握住她，掌心滚烫，烙在她的手腕，牵引着她动作。
借他的力，干脆但轻巧，手掌拍了下他的脸。
十分清脆但不太响亮的“啪”，算是一个巴掌。
只是一下，便松开。
发生得太快，管絮都懵了，掌心贴着他的侧脸，一时半会儿忘了移开。
“你感受一下，比这个力道重点。”岑十一说，“我对你说这些不是人的话，你应该很生气，所以不需要有负担。”
“是又心疼又生气。”管絮收回手，把剧本往前翻了一页，“因为你想把我择干净，为了保护我，但我是知道的。”
真的，对她而言很欣慰的一点，是女主角的人设。虽然是小甜剧，但女主有脑子。
听到他俩继续讨论剧情并且走戏，导演默默退出镜头，坐回自己位置，等他俩调整好，随时准备开始。
过了会儿，管絮看了眼他的左脸，仿佛在用眼神跟他的左脸道歉似的，最后和他确认：“我真的打了哦？”
岑十一看着她，很肯定地点头：“嗯。”
管絮不知道自己打人到底疼不疼，因为她没打过，也就没有任何反馈。而且她也不会有什么毛病，自己打自己。
听到岑十一主动提出“保一条”的时候，她差点嘴巴张成O型。
你没事吧？
不用这么敬业，刚刚那条挺好的，导演都觉得好。
一场戏下来，她甩了甩手腕，从谭檀手里接过水杯的时候，手都在抖。谭檀看着她叼着水杯的吸管，抖个不停，双手握住她的手腕。
“你什么时候开始帕金森的？”谭檀压低声音，语气惊恐，“没有被拍到吧？”
因为在学校拍摄，校园里有学生来往，还有一些混进来的狗仔，随时随地进行路透。
任何事都可能被放大，然后成为热搜话题。
管絮无语一瞬，解释：“手给我打麻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每一个落在岑十一脸上的巴掌，也都落在她的手心。
疼得发麻。
念及此，管絮扭头看向坐在休息椅的岑十一，他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按着冰袋。
她把水杯塞回谭檀手里，走过去。
“我刚刚的劲是不是太大了？不会打肿了吧？”
岑十一把冰袋拿开点，给她看，然后又按了回去：“放心，跟猫挠一样。”
管絮扯了下嘴角：“……”
用不着装这个逼，她看挺红的。
临近傍晚，天气骤变，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场地也已经从操场转移到后山桥边。好在天气有落雨迹象的时候，这场后山的戏已经拍完了，一行人下山往回走。
管絮的鞋带点小高跟，淋过雨的石块台阶对她并不友好。谭檀在身后给她撑着伞，另一只手护着，小心翼翼，走得极为缓慢。
岑十一走在她前面，已经下了最后一步台阶，转身朝她伸手。
管絮没有犹豫，大大方方地搭上他的手腕。
“谢谢。”
岑十一没搭腔，只摇了摇头。
有了支撑，她反而走得没有那么小心翼翼，结果下一秒就被冲刷而来的雨水惹得脚下不稳，轻微打滑。
紧要关头反射地抓紧他的手，管絮的心脏一秒升到顶峰——
什么破天气。
岑十一的另一只手已经伸了出来，落在她的后腰处，虚搂着，没有碰到，她已经站稳了，他甚至清晰地听到她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都拍完了你俩还在那儿演偶像剧呢？不走快点等会儿雨下大啦！”导演站在下面，举着扩音器冲他俩喊，皱着一张脸，写满了操心。
管絮：“……”
本来没什么人注意，导演这一嗓子，剧组的人都往他俩这块儿看，几乎都是面带笑容，就差把“磕到了”三个字写成大字报、印在脸上了。
虽然是第一次拍小甜剧，但是她理解。
非常理解。
毕竟她上个月给某部热播甜宠剧贡献了十八块钱的份子钱。
“你别踩到积水。”
岑十一的声音闯入耳蜗。
随之，管絮感觉到自己刚伸出去的腿被别开了，这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眼。
最后一个台阶跟前是湍急的积水，她要是一脚踏下去，毁掉两个人。
关注点在积水，所以她忽略了，岑十一为了避免她一脚踏进去，用膝盖将她的腿抵开了。类似西裤面料，蹭过她裸露的腿，在这一刻有了初夏的感觉。
直到一年后看到这段花絮，她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以及，被她忽略过数万次的，他看她的眼神。
然后，在她长了一颗溃疡的这天，进组了。
剧里的男主角，也就是她的搭档，是新人，和她年纪相仿。
名字挺有意思，叫岑十一。
休息时间，片场人声鼎沸，导演搬着椅子坐在操场中央晒太阳。管絮抱着电脑，在塑胶跑道边上，恰好坐在明暗分界线，认命敲着某个理论课的课程论文。
这座城市的天气很奇怪，初夏不像初夏，仿佛仍然停留在上一个季节。不怎么出太阳，大多数时间是阴天，厚厚的云雾懒得挪动，把太阳遮得死死的，夜里甚至有点冷。
开工三天，她听到导演五次抱怨，骂骂咧咧之后又对着老天爷祈祷，求它不要下雨。小成本网剧，经费有限，单是取景就折腾不起，只能妥协。
舌尖抵着口腔内壁下侧的溃疡，管絮皱眉，疼痛和发麻的感觉直达大脑神经，几乎要让她的右半边脸僵掉。
倒大霉。
疼死了。
开工三天，说了三天台词，她嘴都要疼歪。现在是最疼的时候，她感觉她的脑子也要被溃疡侵蚀了。
蓝牙耳机里的音乐被打断，管絮看了眼手机，经纪人文羽的来电。
“有一个小品牌的商务活动，接不接？”
文羽开门见山。
管絮停下敲字的手：“背调过了？”
文羽应声：“没什么问题，只是品牌有点小。”
“那还有犹豫什么？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话落，管絮吐槽，“我讨厌蚊子。”
说话间，随意撇了下嘴角，牙齿刮擦到口腔里的溃疡，疼得她猛吸一口气，龇牙咧嘴。
旁边的小桌上放着她的水杯和含片。
电脑压在腿上，她懒得起身，上身探出去，伸手去拿。
她好像有点高估自己胳膊的长度了，总是差了那么点。
可真像她的运气啊，差那么点。
“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
绷着声线跟耳机那端的人说话，管絮忽而顿住，声音像被突然掐断了一样。抬头看向桌边的人，她接过他递到手边的水杯和含片，话音一转，“——谢谢。”
太阳落下的光线移动了些，明暗分界线已经悄悄挪到她的身后。
温水入喉，管絮压了压痛感，却还是在含片塞进嘴里时，被攻击得体无完肤。不管旁边有谁，完全放弃控制表情了。
差点疼得她原地起跳。
岑十一却没有停留，只是经过这里，顺手给她递了水杯和含片，然后从她身后走过。
旁边跟着他的助理。
捂脸缓了缓，管絮偏头，朝他走远的方向看过去。
耳机里，文羽已经挂掉了电话，音乐声重新响起。
是卫兰的《一格格》。
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太阳有些晃眼。她眯了眯眼睛，不到三秒，收回视线。
-
合上电脑，助理谭檀恰好回来，管絮把电脑交给她，翻开剧本。
剧组的班底虽然一般，但是剧本并不差，不过题材她不怎么感兴趣。换作一年前，她一定随自己心意，稍微摇头，文羽就会把这些剧本推掉，而不是跟她面对面打坐到凌晨三点，苦口婆心地劝她进组。
物是人非，她没得选。
不少人说她高开低走，像一颗小火苗，刚点燃，就灭掉了。
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她会尽量让自己没有负担。
听到导演通知各部门十分钟后开工，管絮随手把剧本放在小桌上，跟谭檀说了句去趟厕所，便径直穿过操场，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光影重叠，教学楼很静，只有楼上偶尔传来上课的声音。含片含到最后，被她嚼碎。
楼道里有风，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稍显阴冷。
拢了拢外套，她双手环在胸前，快步走向厕所，拐角时鼻腔突然一酸——
“阿嚏。”
轻且短促的喷嚏，停顿一秒，打了两下。
揉了揉鼻尖，管絮抬头，一眼看到洗手台尽头、靠在窗前、正对着她的人。
玻璃窗折射的光线不算刺眼，但他是逆光站着的。
管絮辨认了两秒。
是岑十一。
确认安全，她松了一口气。
岑十一举着手机，似乎是在打电话，微微颔首，抬眼看向她时，眼底肆意的笑没收回去。
身后的光落在他身上显得太过和谐，将他的面部棱角柔化了许多。
刹那间，她仿佛是偶然闯进来的入侵者。
但她并不在意，她只是想上个厕所。
转身时想起下一场戏的内容，她顿了下，又看向窗前的人。
“岑十一。”
话落，两个人皆是一怔。
她怎么脱口而出他的本名？
无端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拍摄期间和后续的营业期，按理来说，为了角色代入，她应该更习惯他在剧中的名字才对。毕竟在上午导演要给他们拍合照的时候，她都下意识叫他剧中的角色名。
岑十一随手挂掉电话，看着她：“怎么了？”
思绪被岔开，管絮问他下一场戏怎么拍，因为是一场很有冲突的戏，她要在他这张好看的脸上落在一个巴掌，然而他们认识才短短几天。
虽然进组第一天就拍吻戏这种更具有冲击力的事她听说过，但她没有经历过。
戏龄五年，不过二十。
她之前拍的都是电影，没拍过这种小甜剧。被扇巴掌的经历倒是有，扇别人巴掌还真没有。
有点惨，仔细想来，她以前演的角色都挺惨的。
“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岑十一说。
管絮沉吟几秒：“……你在搞废话文学创作吗？”
空气安静了会儿，岑十一的视线落在她的右手。
似是沉思了片刻，他才问：“你是断掌吗？”
管絮摇头：“不是。”
岑十一：“你直接打。”
管絮霎时错愕，她是想跟他商量怎么借位，没想到他干脆利落地扔给她四个字。
直接打？她能直接打吗？
要是脸肿了，下一场戏不就不能拍了？
而且，她下不去手啊。
“我觉得还是……”
正踟蹰，两道不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断了管絮的声音。她看了眼手机，是谭檀催她回片场，敷衍地应了两声，她连忙转身进女厕。
等她再出来，岑十一已经不见了。
-
“真打啊？”
披着外套看剧本走戏，管絮在导演的指导下，抬手落在岑十一脸侧。毫厘距离，指尖若有似无地碰到他的肌肤。
导演调侃：“他都不怕，你怕什么？”
演多了受害者，了解被伤害的感受，更觉得这种伤害别人的事不对。尽管按照剧情来说，被伤害的还是她，这个巴掌只是气急泄愤。
垂眸看了剧本，管絮没说话。
也不知道岑十一是对她以往的作品有了解，还是猜到了她此刻的顾虑。在她低头盯着剧本的时候，他握住她，掌心滚烫，烙在她的手腕，牵引着她动作。
借他的力，干脆但轻巧，手掌拍了下他的脸。
十分清脆但不太响亮的“啪”，算是一个巴掌。
只是一下，便松开。
发生得太快，管絮都懵了，掌心贴着他的侧脸，一时半会儿忘了移开。
“你感受一下，比这个力道重点。”岑十一说，“我对你说这些不是人的话，你应该很生气，所以不需要有负担。”
“是又心疼又生气。”管絮收回手，把剧本往前翻了一页，“因为你想把我择干净，为了保护我，但我是知道的。”
真的，对她而言很欣慰的一点，是女主角的人设。虽然是小甜剧，但女主有脑子。
听到他俩继续讨论剧情并且走戏，导演默默退出镜头，坐回自己位置，等他俩调整好，随时准备开始。
过了会儿，管絮看了眼他的左脸，仿佛在用眼神跟他的左脸道歉似的，最后和他确认：“我真的打了哦？”
岑十一看着她，很肯定地点头：“嗯。”
管絮不知道自己打人到底疼不疼，因为她没打过，也就没有任何反馈。而且她也不会有什么毛病，自己打自己。
听到岑十一主动提出“保一条”的时候，她差点嘴巴张成O型。
你没事吧？
不用这么敬业，刚刚那条挺好的，导演都觉得好。
一场戏下来，她甩了甩手腕，从谭檀手里接过水杯的时候，手都在抖。谭檀看着她叼着水杯的吸管，抖个不停，双手握住她的手腕。
“你什么时候开始帕金森的？”谭檀压低声音，语气惊恐，“没有被拍到吧？”
因为在学校拍摄，校园里有学生来往，还有一些混进来的狗仔，随时随地进行路透。
任何事都可能被放大，然后成为热搜话题。
管絮无语一瞬，解释：“手给我打麻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每一个落在岑十一脸上的巴掌，也都落在她的手心。
疼得发麻。
念及此，管絮扭头看向坐在休息椅的岑十一，他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按着冰袋。
她把水杯塞回谭檀手里，走过去。
“我刚刚的劲是不是太大了？不会打肿了吧？”
岑十一把冰袋拿开点，给她看，然后又按了回去：“放心，跟猫挠一样。”
管絮扯了下嘴角：“……”
用不着装这个逼，她看挺红的。
临近傍晚，天气骤变，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场地也已经从操场转移到后山桥边。好在天气有落雨迹象的时候，这场后山的戏已经拍完了，一行人下山往回走。
管絮的鞋带点小高跟，淋过雨的石块台阶对她并不友好。谭檀在身后给她撑着伞，另一只手护着，小心翼翼，走得极为缓慢。
岑十一走在她前面，已经下了最后一步台阶，转身朝她伸手。
管絮没有犹豫，大大方方地搭上他的手腕。
“谢谢。”
岑十一没搭腔，只摇了摇头。
有了支撑，她反而走得没有那么小心翼翼，结果下一秒就被冲刷而来的雨水惹得脚下不稳，轻微打滑。
紧要关头反射地抓紧他的手，管絮的心脏一秒升到顶峰——
什么破天气。
岑十一的另一只手已经伸了出来，落在她的后腰处，虚搂着，没有碰到，她已经站稳了，他甚至清晰地听到她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都拍完了你俩还在那儿演偶像剧呢？不走快点等会儿雨下大啦！”导演站在下面，举着扩音器冲他俩喊，皱着一张脸，写满了操心。
管絮：“……”
本来没什么人注意，导演这一嗓子，剧组的人都往他俩这块儿看，几乎都是面带笑容，就差把“磕到了”三个字写成大字报、印在脸上了。
虽然是第一次拍小甜剧，但是她理解。
非常理解。
毕竟她上个月给某部热播甜宠剧贡献了十八块钱的份子钱。
“你别踩到积水。”
岑十一的声音闯入耳蜗。
随之，管絮感觉到自己刚伸出去的腿被别开了，这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眼。
最后一个台阶跟前是湍急的积水，她要是一脚踏下去，毁掉两个人。
关注点在积水，所以她忽略了，岑十一为了避免她一脚踏进去，用膝盖将她的腿抵开了。类似西裤面料，蹭过她裸露的腿，在这一刻有了初夏的感觉。
直到一年后看到这段花絮，她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以及，被她忽略过数万次的，他看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