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俞学礼的这句话,阿韵打毛线的动作停了下来,脑中闪过许多片段串联在了一起。

    醍醐灌顶!

    难怪阿琛对西贡的路线那么熟悉。

    难怪和他说爬山的话题,不接话反而会岔开。

    难怪那天大雨,他眼中透着悲伤,是因为那天的天气也是黑色暴雨,跟他女友失踪时的一样!

    从暗恋的迷雾中醒悟的女仔为当时的自己感到难堪。

    她在为和他有同样的兴趣而窃喜的时候,他的兴趣已经转变为寻找失踪女友的责任。

    她约他一起爬山,想要和他更多接触的时候,他或许正想着自己失踪的女友而感到悲伤。

    她在雨天因为和他共处在同一空间而觉得浪漫的时候,他在重新经历8年前的绝望。

    “那他现在…”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还是正常的开工啊,这么久了,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吧。”

    俞学礼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阿韵无意识的拨了拨沙发上的毛线团,有些茫然的想,那个温和的青年乍然面对这个噩耗,是怎么样的呢。

    “对了,我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跟阿琛通过电话了,这个礼拜五,礼拜六他会为自己的女朋友举办丧礼,刚好我都有空,一起去一趟吧?”

    俞学礼又说。

    对这个投缘的朋友,于情于理都该去祭奠他的女友,或者帮个忙的。

    “嗯,礼拜六吧,我休息。”

    说定后,阿韵挂了电话。

    她捏了捏手中的毛线棒,愣了一会,重新拿了手机,拨通了许玮琛的号码。

    “嘟…嘟…”

    片刻后,电话接起。

    “喂?阿Ki?”

    他的声音稍稍有些沙哑,喊她名字的语气和平时一样,同样是带着有一丝笑意的感觉。

    阿韵有些自嘲的想,咩(什么)笑意,咩(什么)温柔,咩(什么)对自己与众不同,这些只不过是自己单恋时的想象罢了。

    “阿琛…”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口说。

    “我听说了你女朋友的事,节哀顺变。”

    许玮琛很客气的回。

    “有心(多谢关心)。”

    突然不知再跟许玮琛说些什么,阿韵一时没开口。那一头的许玮琛也不知怎么的没说话。电话里的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几秒。

    她总觉得,这样安静的情景在今天异常的尴尬,令人想要赶快结束这不自在的气氛,于是她开口。

    “那我不打扰你做事了。拜拜。”

    “嗯,拜拜……对了,阿ki.”

    许玮琛又想起什么似的,喊住了她。

    “这两周我比较忙,没得空,上次跟你说的食饭的事,可能要推迟一些了。”

    阿韵连忙说:“没事的,阿琛,你忙完你的事先啦,我没事的。”

    “那我……”

    “阿头。”

    他还想再说什么,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巴打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事找他。便只得匆匆打了声招呼,挂断了电话。

    “那现在要我做事了,下次聊啦,拜拜。”

    “拜拜。”

    阿韵挂了电话,放下了手机,重新拿起了毛线针,低头织起围巾,她手上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那黑色的围巾的长度也不断增加,变成长长的一条,一直垂到了地上。

    第二天一早,庄卓源见到阿韵时,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株蔫了吧唧的小树苗,那披肩的卷发都失去了精神,软塌塌的好似都变直了些。

    “你做咩啊,怎么一副失恋的样子?”

    状似无意的开着玩笑,却也有小心翼翼的探究。

    他想到了上次洪灾任务时,她说和男仔的约会泡汤了。那这次是不是也是和那个男仔有关呢?

    如果是真的……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点点生气,还有丝丝的像被蚂蚁咬了的酸痛感,密密麻麻的缠在心头。

    肯定是因为好兄弟被辜负的气愤引起的心悸。他想。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阿韵的一句话让他的心情重新放晴,开始重回风和日丽的平静。

    “没事,昨天没睡好么。”

    阿韵的有气无力的回他,心里却想着。

    “这跟失恋也出不了多少,不同的是,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在恋而已。”

    但是庄卓源耳里只抓住了“没睡好”三个字,于是刚平静的心情又变成了担心。

    他微皱起了皱眉,看着阿韵眼底的青黑问。

    “这段时间是不是太累了?也不对啊,我加操累了,睡的更香啊,你是不是其他咩问题啊?”

    他这段时间因为太累都睡的很死,以至于闹钟响了很多遍也起不来,这段期间的早餐都是他晚上做好的三明治,放在冰箱里存着先,等第二天在电炉里热一热就行了。

    “不是啊,可能累过头睡不着吧,没事的,就昨天那样,今晚就会好吧。”

    阿韵怕他再絮絮叨叨的问下去,随意扯了个谎堵他。

    “累啦,这两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咯,也不差这两天啊,身体养好了在训练不是更好。”

    “不得的,加操不能停的。”

    阿韵急了,立马拒绝。

    她解除多年创伤根源就得靠这个,什么都能停,就这不行,她要亲自抓到那个凶恶的匪徒!

    庄卓源看她坚决的样子,有些无奈。累也不知道休息,他这个男仔都有些受不住如今高强度的训练,第一位女飞虎的名头好听,背后的努力谁又能看得到呢。

    “那我今天给你做人参乌鸡汤,总可以吧。”

    庄卓源准备给她好好补补。

    阿韵听了他这话,有些感动的扯了扯庄卓源的衣袖,“泪眼婆娑”的对着他说。

    “你真的好好啊,阿源。”

    听见这句话,庄卓源立马开心的翘起了嘴角,他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一大碗的凤凰奶糊,甜滋滋的从舌尖一直甜到了心尖。

    然而开心不了三秒,他就听到了阿韵的下半句。

    “我越来越觉得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母爱。”

    庄卓源的脸立马黑了,嘴角垮了下来。咩母爱啊?他是男仔啊男仔,是你的好兄弟啊!

    看着他无语的样子,阿韵感觉自己的心情由多云转晴,人也精神勃发了些。

    咩(什么)失恋,咩(什么)睡不着,通通都跟她没关系了。所以,有时候快乐却是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没等庄卓源说什么,立即指了指停在自己车边的摩托车,继续坑他。

    “阿源,我们今天骑机车去吧。”

    庄卓源想到上次的经历,脸刷的红了,一时忘了之前想跟阿韵说的话,连连摇头说:“不,不,不了,我开车去。你自己骑吧。”

    果然怕坐机车啊!

    阿韵有些恶劣的在心里偷笑,脸上却摆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假装遗憾的说:“我一个人骑机车没意思的,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开车去吧。”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车钥匙,解了车锁,打开车门,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庄卓源见她没再坚持,松了口气,悄悄的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放下手里自己suv的车钥匙,跟着阿韵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

    等到了周六,阿韵特意换上了一条全黑的长袖连衣裙,长至小腿,没有什么装饰显得端庄肃穆。

    和俞学礼先去纸扎铺定了两个花篮挽联,两人就开车去了许玮琛为自己女友设灵堂的殡仪馆。

    等他们到的时候,定的挽联的商家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接过商家手中的花篮挽联,引着他们进了灵堂。

    灵堂布置的很简单,只有左右各两排白色的椅子,以及正堂的一个供桌。供桌两边的花篮也只有零星几个,加上他们送来的两个,也排不满一排,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

    里面除了阿韵和俞学礼,只剩许玮琛一个人在操持着丧礼。也不见女仔的亲人,冷冷清清,显得有些哀戚。

    两人对着供桌鞠了鞠躬哀悼逝者,然后安慰站在一旁的许玮琛。

    “阿琛。节哀顺变。”

    许玮琛习惯性的露出的笑容,点点头。

    “节哀顺变,有心了。多谢你们。”

    他看着有些憔悴,眼里有些红血丝眼底青黑。但是情绪还算稳定,和平时一样让人觉得亲切。

    还未跟他多说什么,又有祭拜的人过来。许玮琛只能抱歉的对他们笑了笑。

    “坐下先,我招呼客人。”

    两人点点头。走到一旁,坐在了椅子上。

    阿韵望着供桌上的照片,那个定格在最美好年华的女仔,年轻漂亮,笑的一脸灿烂,看着就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热爱生活,乐观积极很有活力人。

    她有些替这个叫方韵琪的女仔感到些惋惜。

    如果没有遭遇不幸,或许她现在会有很好的事业,已经和许玮琛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能一起走遍西贡的路线,会在黄山顶上看日出,在四姑娘山上看雪景,在九华山上上一炷香,保佑两人健康平安…

    就因为一个意外,一切都戛然而止,孤孤单单的在荒山上埋骨8年。

    命运弄人…

    阿韵叹了一口气。

    “阿头,节哀顺变。”

    熟悉的声音,阿韵转头看去,是许玮琛的手下,巴打和另一个男仔。

    “其他手足有事要做,叫我代他们同你讲声不好意思。

    那个男仔替没到场的组员们解释。

    “得了,有心就得了。”

    他笑笑表示理解。乔子琳就快上庭作证了,现在正是关键期,组员都是两班倒轮换,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

    一旁的巴打很有义气的问许玮琛需不需要帮忙,这两天祭奠,葬礼都是阿头一手操办的,包sir提议让他修一段时间假他也没同意,真怕阿头累倒了。

    许玮琛摇了摇头,看着方韵琪的照片说:“阿琪的爹地妈咪一早就不在了,连养她长大的阿嬷(奶奶)早两年也走了。我可以为她做的事也不是很多,所以我想所有的事都亲自去做。”

    阿琪也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亲近的人了,交给别人他不放心,更何况以后也没有机会再为她做些什么了。

    俞学礼听见两人的对话有些唏嘘,感慨道。

    “这个女仔也真是可怜,家人全都去世了,难怪灵堂这么冷冷清清,幸亏有阿琛这么一个好男友,不然可能连葬礼都没有。”

    他又对着阿韵补了一句。

    “阿琛真的是好男仔来的。”

    阿韵没有接他的话,静静的看着许玮琛,又有新客人来了,他正挂着和煦笑容与他们寒暄。

    有些人的伤心挂在脸上,有些人的悲伤藏在心底,那阿琛呢?

    这时,巴打和那个组员走到阿韵边上坐了下来。同他们打招呼。“阿ki,阿礼,你们也来了。”

    巴打对着他们笑了笑,左脸颊露出个酒窝。

    他一进门就看到两人了,虽然现在想这些不和时宜,但阿ki这个女仔跟阿头太般配了,人靓心善还没有大小姐脾气,对每个人都很和善。

    最重要的是对头上心,头的女友葬礼都能亲自走一趟祭奠她。

    头这么多年了,是该走出来了……

    一毕业就跟着许玮琛的巴打真心为阿头难过,这么多年的执念,终于有一个了结了,却亲眼见到的是一堆白骨。

    许玮琛这边刚送走了两个客人,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抬了个花篮进来问他。

    “许(先)生,这个花篮放那边?”

    看了看花篮的署名:“沉痛哀悼,方韵琪小姐,乔子琳敬挽。”

    乔小姐送的?

    他抬眼对着工作人员笑了笑,示意了下供桌旁空着的位置,工作人员依言抬了过去,放下花篮便离开了。

    许玮琛对着工作人员道了一声谢,又转头看了一眼乔子琳的花篮,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阿韵的视线跟着工作人员抬着的花篮转动,等它落了位,才注意到并排放着的三个花篮都是乔家人送的。

    “两位乔(先)生和乔小姐都有心了。”

    许玮琛的手下也同样看到了花篮的署名,侧头跟巴打感叹。

    乔家人特意送花篮过来,肯定是看在阿头的面子,这也代表着乔家人对头的尊重,同样也是对他们工作的足够认可。

    阿韵也认同他的话,却不可避免的想的更多。

    看到乔江山和乔江河的花篮也能够理解,许玮琛现在正保护着乔子琳,以乔江山做事的周全以及乔江河重义豪爽的性子肯定会记得送。

    可是令她觉得奇怪的是乔子琳,按照她那社恐的程度,会注意到这些人情往来的事么?就算是因为感激保护她而送的,两位乔生已经送过了,为什么她自己会单独送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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