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七月，秀州城里依旧热得紧。
包英穿着素色薄衫坐在廊下，盯着院中杏树尚且茂密的枝叶发呆。
包芳穿过长廊，走到她的身边。
“哥哥。”包英唤他。
“还在为定亲的事情发愁？”包芳坐到她身侧。
“也不全是。”包英轻轻摇头。
包芳旋即便想到了她的另一件烦心事，于是说道：“绵山书院要是来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你且耐心等等。”
“也只能等了……若是不能去绵山书院，我便只能被迫定亲了。”包英不高兴地开口，“可我根本就不想定亲。”
“那就不定。”包芳说道。
“那怎么行？父亲母亲不会答应的。”包英说出了客观事实。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若是非嫁不可，我就离家出走。”
包芳没再说话。
包英抬头看他，只见他单手托腮，似在思索。
“哥哥？”包英唤他，“你在想什么。”
包芳放下手臂，一脸认真道：“哥哥在想，要给你筹多少盘缠才够呢？”
“我自己存钱了哦。”包英自信回答。
“你存的钱够花吗？”包芳问她。
“应该可以撑一段日子吧。”包英不确定地回答。
包芳的问题让包英开始思考，到底离家出走多久合适呢……
包英正想着，就远远地听见了来自父亲的呼喊声：“包英！包英——”
包父总是这样，离得近时便懒得差人来请，而是直接扯开嗓子喊人。包家的兄妹俩都受不了他这般，每次听到后都要立刻起身去制止他，也因此，包父的喊人招数总是有奇效。只要是他喊的人，用不了多久便会跑到他身旁捂他的嘴。
包英认命般地起身，一脸不情愿地朝包芳道别：“哥哥，我去去就回。”
“去吧。”包芳显然知道她要面对什么，一脸同情地目送妹妹离去。
包英刚踏进门，便被父亲一手拽到桌前。
桌上躺着几幅用红色丝带缠好的画卷，包英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这又是父亲母亲为她相看的对象的肖像画。
她随手指了一幅。
画卷展开，是一个样貌年轻的男子，五官平平无功无过，只是一张脸又方又长。
包英摇了摇头，从桌上拿了另一幅展开。
还不如那个。
包英只看了一眼，便将画卷推到一旁。
“又不满意？”包母问她。
“嗯。”包英点点头，“我觉得都有点丑。”
“那你看看剩下的几幅。”包父又将桌上另外几幅画卷上的红绳解开。
“不看。”包英转过身，用双手捂住眼睛。
“看看吧。”包母将她的身子扭回来。
“不看。”包英的手依旧捂着眼睛。
包母干脆上手去抓她的双手，包英的双眼却仍倔强地闭着。
“你看不看？不看扒你眼睛了。”包母说着，伸手抚上了包英的眼皮。
“母亲！”包英被逗笑了，向后躲闪着说道：“他们这些画都是请人往好看了画，即便画上的人再容貌俊美，也不过是夸大的假象；反倒是那些画像丑的真实些。”
“你的意思是……”包母有些疑惑。
“那就更不能要了。”包英语气坚决。
“那你要什么样的嘛？”包父将画卷重新卷起，一脸认真地问她。
“我不想要。”
“那怎么能行？”包母大惊失色。
“怎么不行？”包英反问。
“你不成亲，将来怎么办？”
“活着呗，难不成要我……”
“胡说！”包母轻轻地打了一下包英，“你不成亲，我们要被笑话的。”
“就因为这个？”包英有些无奈，“咱家哪件事不比我不成亲更值得笑话？”
“还胡说！咱们是体面人家。”包母又伸出手来佯装打她。
“你到底要什么样的？说来听听。”包父开口道，“不能不要。”
包英自知劝不动双亲，干脆开口道：“那我要年轻貌美、学富五车、家底殷实、温文尔雅的玉面小郎君。”
“你照照镜子吧。”包父忍不住讥讽道。
“怎么，”包英不悦，“你觉得我不配？”
“那样的郎君有家世更好的姑娘作配，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你。”包母伸手摸了摸包英的额头，“这孩子也没生病啊。”
“她是故意为难你我，你真是糊涂了，这都听不出来。”包父将卷好的画像拢在一起，“那这些画像确实没什么看的必要了，单单玉面小郎君这一点就不符合。”
包英将母亲的手从额头移开，理直气壮地说道：“哪里为难你们了，难道你们年轻的时候就盼着娶个丑妇人或嫁个丑郎君吗？”
“这……这倒也是。”包母朝包父点了点头。
“我现下把话说明白了，以后你们相看不到美男子，就不许来惊扰我。”包英边说边往出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补充道：“个头矮的也不行。”
包父和包母目送女儿的背影离去。
夫妻俩抱着画卷面面相觑。
“我就说你操之过急了吧？”包父说道。
“你没催我？不是你说咱家姑娘年纪到了该说个人家了？”包母反驳道。
“她都十七了，难道没到年纪吗？”
“这个年纪别说定亲，干什么不是好年纪？读书也是好年纪！”
“我倒是盼着她成器，可绵山书院来信了吗？”
包母的话被噎在嘴里，一时哑然。
包英刚从屋里出来便脚步飞快地穿过长廊。
“哥哥！”包英喊道。
包芳原本坐在原地等她，见她步履匆匆，立刻快速起身。
果然，包英跑得太急，脚步不稳，一到他身前就差点歪倒。
“慢点。”包芳伸手扶住她。
“哥哥，我成功了。”包英站定，兴冲冲地朝他说道，“能缓一段时日了。”
“怎么个成功法？”包芳笑着问她。
包英得意地将原话复述了一遍。
“那样的郎君，父亲母亲恐怕还需些时日才能找得到。”包芳点点头。
“他们且先寻觅，我再等等绵山书院的信，若是信来了，定亲一事便可告一段落了。”
“这倒是。”
包英在家里等了两日，没有等来绵山书院的信，倒是等来了母亲的邀请。
包母一进屋子便看见了包英手中的话本子，她伸手将书拿过，嘴里温柔地劝说着包英：“你呀，以后少看这种闲书，脑袋都要看坏了。”
“看完这本便不看了。”包英讨好地朝母亲笑笑，张开双手向母亲讨要道：“好母亲，把书还给我吧。”
包母将书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女儿，开口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先答应我的要求。”
“好好好。”包英连着点头，“什么要求呀？”
“过两天的七月初七既是大成魁星圣诞，又是七夕，不少夫人都会携子女到魁星楼进香参拜，你同我一起去看看。”
包英闻言，立刻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我不去。”包英拒绝道。
“为什么不去呢？”包母坐到她旁边，“你上次不是说画像靠不住吗？这次亲自去看看怎么样？总归是眼见为实更好些。”
果然，又要相看对象。包英心想。
“进香的大都是尚在念书的，如何能相看？”包英想了个借口。
“你只管瞧，瞧上哪个，暗中告诉我，我帮你打听。定了亲晚几年结婚的多的是。”
包母见包英不说话，便又说道：“若实在瞧不上也不要紧，我们本就是去拜魁星的，说不定刚拜完，绵山书院的信就来了呢？”
“当真？”包英被点起了兴致。
“当真。”包母笑着点头。
到了魁星诞辰这天，包英被母亲早早地从床上拉起，一番梳洗打扮后，母女二人坐上了去往寺庙的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包英昏昏欲睡。
包母在车上问她要不要喝水，包英难受得直摇头。
到了地方，包英连忙下车透气。
魁星楼下皆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妇人，她们身侧或立花朵般的女子，或立松竹般的少年——他们大多稚气未脱，神情羞涩。
至于那些稍微年长的，则同自己的两三个好友聚在一起说话。
包母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偶尔悄悄地指给包英看。
包英只是摇头，一路走下来，不见一个令她满意的。
包英跟在母亲身后进了魁星楼，与母亲一同拜见魁星神像。
起身时，她看见站在身旁的蓝衣青年也双手合十地弯下腰。
青年束在脑后的长发从后背滑至身侧，如瀑如缎，顿生无限温柔。
包英无意间瞥见了他腕上的镯子，皓腕似雪，白玉通透。
她觉得新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却不敢再看，免得失礼。
出了魁星楼，包母又开始给包英相看青年。
包英只是顺从地附和。
她本就对婚姻无心，只是好奇那些人都长什么样子。
不看不要紧，一看竟还有新的发现。
“母亲，你看那个青年，他是不是长脸画像的本尊啊。”包英小声对母亲说。
“哪个？”包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穿蓝衣服，瘦得活像一根柴棍的那个。”
话刚说完，方才在魁星楼里见过的蓝衣公子便从长脸青年身旁经过，正好将人挡住。
“不像吧。”包母摇了摇头，“这位俊俏多了。”
包母话说完，却不见包英有任何回应。
她扭头一看，只见自家女儿正痴痴地望着男子的背影失神。
“你相中了？”包母小声问她。
“母亲，他真好看。”包英不由地赞叹道。
“母亲帮你问问。”包母说着，便凑到另一个妇人跟前。
包英则乖巧地立在一旁，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青年孤单的背影。
那个青年从拜魁星时便孤身一人，似乎并无亲友作陪，但愿母亲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问不出来最好，她便可一口咬定对他一见钟情，难以忘怀，任由父亲母亲为她说再多的对象，她也甘愿只作痴心女子，非他不嫁。
“想什么呢？”包母凑到包英跟前问她。
“没什么。”包英摇摇头，“母亲，你问的怎么样了？”
“我身旁的夫人同我说，这位公子是个游医，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包母边说，边看着女儿的神色，“她也从旁人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只是这公子家里已为他早早定了亲。”
定亲？
那更好了。
包英顿时眉开眼笑。
“母亲，若我就喜欢他呢？”
“不行。”包母笑着否决了她的想法。
“你再看看别人。”
“不看。”
“看看。”
“……”
包英虽然不再相看，包母倒是瞧上了几个青年，又向周围的妇人打听了一番，还时不时地同包英分享。
包英本就兴致索然，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母亲。
母女两人走在下山的路上，包母还在同包英说着哪家的公子如何如何。
包英有些不耐烦，于是开口道：“我不听我不听，我就喜欢那个蓝衣公子。”
“人家定亲了。”包母打断她。
正说着，那位蓝衣公子沿石阶走了下来。
包英自然看不到身后的人，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定亲又如何？我不仅喜欢他，我还要嫁给他。”
包母这时看清了路过身旁的人，急忙要捂住包英的嘴。
只是来不及了，包英话音刚落，那位公子便好奇地看向她们。
包英顺着母亲的目光与青年对视，恰好看清了他的脸。
那真是一张美丽的脸，眸光流转，风流多情，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包英愣愣地盯着青年。
那蓝衣公子却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扭过头继续下山了。
“你呀……”包母敲了敲包英的脑袋。
“母亲，他真好看。”包英笑呵呵地说道，“我要嫁给他。”
“快低声些。”包母抓起她的袖子，也拉着她向山下走去。
李梅香显然听清了她们的对话，他步履轻松，嘴角的笑意亦是分毫不减。
如他所料，定亲一事，果然是个好借口。
包英穿着素色薄衫坐在廊下，盯着院中杏树尚且茂密的枝叶发呆。
包芳穿过长廊，走到她的身边。
“哥哥。”包英唤他。
“还在为定亲的事情发愁？”包芳坐到她身侧。
“也不全是。”包英轻轻摇头。
包芳旋即便想到了她的另一件烦心事，于是说道：“绵山书院要是来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你且耐心等等。”
“也只能等了……若是不能去绵山书院，我便只能被迫定亲了。”包英不高兴地开口，“可我根本就不想定亲。”
“那就不定。”包芳说道。
“那怎么行？父亲母亲不会答应的。”包英说出了客观事实。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若是非嫁不可，我就离家出走。”
包芳没再说话。
包英抬头看他，只见他单手托腮，似在思索。
“哥哥？”包英唤他，“你在想什么。”
包芳放下手臂，一脸认真道：“哥哥在想，要给你筹多少盘缠才够呢？”
“我自己存钱了哦。”包英自信回答。
“你存的钱够花吗？”包芳问她。
“应该可以撑一段日子吧。”包英不确定地回答。
包芳的问题让包英开始思考，到底离家出走多久合适呢……
包英正想着，就远远地听见了来自父亲的呼喊声：“包英！包英——”
包父总是这样，离得近时便懒得差人来请，而是直接扯开嗓子喊人。包家的兄妹俩都受不了他这般，每次听到后都要立刻起身去制止他，也因此，包父的喊人招数总是有奇效。只要是他喊的人，用不了多久便会跑到他身旁捂他的嘴。
包英认命般地起身，一脸不情愿地朝包芳道别：“哥哥，我去去就回。”
“去吧。”包芳显然知道她要面对什么，一脸同情地目送妹妹离去。
包英刚踏进门，便被父亲一手拽到桌前。
桌上躺着几幅用红色丝带缠好的画卷，包英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这又是父亲母亲为她相看的对象的肖像画。
她随手指了一幅。
画卷展开，是一个样貌年轻的男子，五官平平无功无过，只是一张脸又方又长。
包英摇了摇头，从桌上拿了另一幅展开。
还不如那个。
包英只看了一眼，便将画卷推到一旁。
“又不满意？”包母问她。
“嗯。”包英点点头，“我觉得都有点丑。”
“那你看看剩下的几幅。”包父又将桌上另外几幅画卷上的红绳解开。
“不看。”包英转过身，用双手捂住眼睛。
“看看吧。”包母将她的身子扭回来。
“不看。”包英的手依旧捂着眼睛。
包母干脆上手去抓她的双手，包英的双眼却仍倔强地闭着。
“你看不看？不看扒你眼睛了。”包母说着，伸手抚上了包英的眼皮。
“母亲！”包英被逗笑了，向后躲闪着说道：“他们这些画都是请人往好看了画，即便画上的人再容貌俊美，也不过是夸大的假象；反倒是那些画像丑的真实些。”
“你的意思是……”包母有些疑惑。
“那就更不能要了。”包英语气坚决。
“那你要什么样的嘛？”包父将画卷重新卷起，一脸认真地问她。
“我不想要。”
“那怎么能行？”包母大惊失色。
“怎么不行？”包英反问。
“你不成亲，将来怎么办？”
“活着呗，难不成要我……”
“胡说！”包母轻轻地打了一下包英，“你不成亲，我们要被笑话的。”
“就因为这个？”包英有些无奈，“咱家哪件事不比我不成亲更值得笑话？”
“还胡说！咱们是体面人家。”包母又伸出手来佯装打她。
“你到底要什么样的？说来听听。”包父开口道，“不能不要。”
包英自知劝不动双亲，干脆开口道：“那我要年轻貌美、学富五车、家底殷实、温文尔雅的玉面小郎君。”
“你照照镜子吧。”包父忍不住讥讽道。
“怎么，”包英不悦，“你觉得我不配？”
“那样的郎君有家世更好的姑娘作配，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你。”包母伸手摸了摸包英的额头，“这孩子也没生病啊。”
“她是故意为难你我，你真是糊涂了，这都听不出来。”包父将卷好的画像拢在一起，“那这些画像确实没什么看的必要了，单单玉面小郎君这一点就不符合。”
包英将母亲的手从额头移开，理直气壮地说道：“哪里为难你们了，难道你们年轻的时候就盼着娶个丑妇人或嫁个丑郎君吗？”
“这……这倒也是。”包母朝包父点了点头。
“我现下把话说明白了，以后你们相看不到美男子，就不许来惊扰我。”包英边说边往出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补充道：“个头矮的也不行。”
包父和包母目送女儿的背影离去。
夫妻俩抱着画卷面面相觑。
“我就说你操之过急了吧？”包父说道。
“你没催我？不是你说咱家姑娘年纪到了该说个人家了？”包母反驳道。
“她都十七了，难道没到年纪吗？”
“这个年纪别说定亲，干什么不是好年纪？读书也是好年纪！”
“我倒是盼着她成器，可绵山书院来信了吗？”
包母的话被噎在嘴里，一时哑然。
包英刚从屋里出来便脚步飞快地穿过长廊。
“哥哥！”包英喊道。
包芳原本坐在原地等她，见她步履匆匆，立刻快速起身。
果然，包英跑得太急，脚步不稳，一到他身前就差点歪倒。
“慢点。”包芳伸手扶住她。
“哥哥，我成功了。”包英站定，兴冲冲地朝他说道，“能缓一段时日了。”
“怎么个成功法？”包芳笑着问她。
包英得意地将原话复述了一遍。
“那样的郎君，父亲母亲恐怕还需些时日才能找得到。”包芳点点头。
“他们且先寻觅，我再等等绵山书院的信，若是信来了，定亲一事便可告一段落了。”
“这倒是。”
包英在家里等了两日，没有等来绵山书院的信，倒是等来了母亲的邀请。
包母一进屋子便看见了包英手中的话本子，她伸手将书拿过，嘴里温柔地劝说着包英：“你呀，以后少看这种闲书，脑袋都要看坏了。”
“看完这本便不看了。”包英讨好地朝母亲笑笑，张开双手向母亲讨要道：“好母亲，把书还给我吧。”
包母将书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女儿，开口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先答应我的要求。”
“好好好。”包英连着点头，“什么要求呀？”
“过两天的七月初七既是大成魁星圣诞，又是七夕，不少夫人都会携子女到魁星楼进香参拜，你同我一起去看看。”
包英闻言，立刻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我不去。”包英拒绝道。
“为什么不去呢？”包母坐到她旁边，“你上次不是说画像靠不住吗？这次亲自去看看怎么样？总归是眼见为实更好些。”
果然，又要相看对象。包英心想。
“进香的大都是尚在念书的，如何能相看？”包英想了个借口。
“你只管瞧，瞧上哪个，暗中告诉我，我帮你打听。定了亲晚几年结婚的多的是。”
包母见包英不说话，便又说道：“若实在瞧不上也不要紧，我们本就是去拜魁星的，说不定刚拜完，绵山书院的信就来了呢？”
“当真？”包英被点起了兴致。
“当真。”包母笑着点头。
到了魁星诞辰这天，包英被母亲早早地从床上拉起，一番梳洗打扮后，母女二人坐上了去往寺庙的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包英昏昏欲睡。
包母在车上问她要不要喝水，包英难受得直摇头。
到了地方，包英连忙下车透气。
魁星楼下皆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妇人，她们身侧或立花朵般的女子，或立松竹般的少年——他们大多稚气未脱，神情羞涩。
至于那些稍微年长的，则同自己的两三个好友聚在一起说话。
包母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偶尔悄悄地指给包英看。
包英只是摇头，一路走下来，不见一个令她满意的。
包英跟在母亲身后进了魁星楼，与母亲一同拜见魁星神像。
起身时，她看见站在身旁的蓝衣青年也双手合十地弯下腰。
青年束在脑后的长发从后背滑至身侧，如瀑如缎，顿生无限温柔。
包英无意间瞥见了他腕上的镯子，皓腕似雪，白玉通透。
她觉得新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却不敢再看，免得失礼。
出了魁星楼，包母又开始给包英相看青年。
包英只是顺从地附和。
她本就对婚姻无心，只是好奇那些人都长什么样子。
不看不要紧，一看竟还有新的发现。
“母亲，你看那个青年，他是不是长脸画像的本尊啊。”包英小声对母亲说。
“哪个？”包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穿蓝衣服，瘦得活像一根柴棍的那个。”
话刚说完，方才在魁星楼里见过的蓝衣公子便从长脸青年身旁经过，正好将人挡住。
“不像吧。”包母摇了摇头，“这位俊俏多了。”
包母话说完，却不见包英有任何回应。
她扭头一看，只见自家女儿正痴痴地望着男子的背影失神。
“你相中了？”包母小声问她。
“母亲，他真好看。”包英不由地赞叹道。
“母亲帮你问问。”包母说着，便凑到另一个妇人跟前。
包英则乖巧地立在一旁，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青年孤单的背影。
那个青年从拜魁星时便孤身一人，似乎并无亲友作陪，但愿母亲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问不出来最好，她便可一口咬定对他一见钟情，难以忘怀，任由父亲母亲为她说再多的对象，她也甘愿只作痴心女子，非他不嫁。
“想什么呢？”包母凑到包英跟前问她。
“没什么。”包英摇摇头，“母亲，你问的怎么样了？”
“我身旁的夫人同我说，这位公子是个游医，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包母边说，边看着女儿的神色，“她也从旁人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只是这公子家里已为他早早定了亲。”
定亲？
那更好了。
包英顿时眉开眼笑。
“母亲，若我就喜欢他呢？”
“不行。”包母笑着否决了她的想法。
“你再看看别人。”
“不看。”
“看看。”
“……”
包英虽然不再相看，包母倒是瞧上了几个青年，又向周围的妇人打听了一番，还时不时地同包英分享。
包英本就兴致索然，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母亲。
母女两人走在下山的路上，包母还在同包英说着哪家的公子如何如何。
包英有些不耐烦，于是开口道：“我不听我不听，我就喜欢那个蓝衣公子。”
“人家定亲了。”包母打断她。
正说着，那位蓝衣公子沿石阶走了下来。
包英自然看不到身后的人，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定亲又如何？我不仅喜欢他，我还要嫁给他。”
包母这时看清了路过身旁的人，急忙要捂住包英的嘴。
只是来不及了，包英话音刚落，那位公子便好奇地看向她们。
包英顺着母亲的目光与青年对视，恰好看清了他的脸。
那真是一张美丽的脸，眸光流转，风流多情，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包英愣愣地盯着青年。
那蓝衣公子却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扭过头继续下山了。
“你呀……”包母敲了敲包英的脑袋。
“母亲，他真好看。”包英笑呵呵地说道，“我要嫁给他。”
“快低声些。”包母抓起她的袖子，也拉着她向山下走去。
李梅香显然听清了她们的对话，他步履轻松，嘴角的笑意亦是分毫不减。
如他所料，定亲一事，果然是个好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