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该你喝了。”

    “明明是该公子喝,公子怎么还耍赖。”

    “是啊,是啊,公子怎么这样啊。”

    “好好好,我喝就我喝。”我拎起桌上的酒壶正往嘴里灌,却有一只手夺走了酒壶,我的脸还埋在啼月的颈窝处,还未看清来者何人。等我看清,差点一口老酒喷出来,竟然……竟然是那日茶楼的林易,林易夺过了我手里的酒壶,往自己嘴里倾倒着,倒罢还有几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落在他那件墨色的锦袍上,晕染开来。

    几位姑娘看林易这种翩翩公子,自然是要凑上去的。

    “这位公子倒是面生是很,不知道……”

    “你走开,你别跟我抢,这么俊俏的公子当然是要我服侍。”

    “公子,倒是说句话啊。”

    那几个姑娘还在林易耳边叽叽喳喳,恨不得马上贴上去,林易几个侧身,愣是没人一人碰到他,不过眸子里倒是染上了些怒色。

    见状我只好让几位姑娘先下去,独留了啼月,啼月只是醉月楼的琴师,我头一次经过醉月楼的时候就被里面婉转的琴声所吸引,走了进来,便看到是一个姑娘坐在台中央,光与影都在她身上交叠,两手如凤鸾和鸣,曲如皎然寒月,听的人如痴如醉,一曲罢,她便施施然下了场。下了场还有不少人跟着她,说着粗鄙不堪的话。啼月只道她只是卖艺并不卖身,那人还想强迫啼月,我自然是要管的,我让阿洛把那人拖到暗巷用黑布蒙着头,狠狠的揍了一顿,扔到了大街上。啼月见了跪下感谢了我一番,说我若以后来她定为我单独抚琴。后来我偶尔想听,她便会在一旁抚琴,偶尔也会陪我喝上几杯。楼里的姑娘还说笑,让我把啼月姑娘买回家,我也和啼月提过,给她一笔钱,让她去做别的营生,但是啼月拒绝了,她说她只会弹琴,还是留在此处的好。我也就没再提,只想着有空便来看看她,今日一来就遇上了林易。

    林易见我屏退了姑娘才开口道:“没想到大白天,周兄会在此处喝花酒。”我觉得这话说的好似我白天来此处是什么过分的事,于是我强忍着想翻了他几个白眼的冲动说道:“缘分,缘分,哈哈哈哈哈。”我还勉强假装大笑了几声。

    林易也笑了:“缘分?确实与周兄缘分不浅,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周兄能答应。”

    “自然,自然,林兄请讲。”

    “在下,初来乐清,人生地不熟,就只有周兄一个朋友,周兄能否带我四处逛逛,我好了解了解乐清。”

    谁让我嘴贱说什么当朋友,这下好了我只得应下了这差事。我与林易一同走出了醉月楼,阿洛还等在门口,还有上次那个拿剑指着我的人也在,林易说他叫凌风,凌风和阿洛各自倚着一根门柱,背对着背,阿洛是不喜醉月楼的,所以一般她是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凌风也没进去,我想林易肯定也是去里面做了某些事情,不能让人瞧见。

    我和林易并肩走着,阿洛和凌风跟在后头,两人似乎对上次的事都还耿耿于怀,都不待见对方,相隔甚远。

    我这倒是有个毛病,话多,好像上辈子没讲过一样,虽然我内心嫌弃林易,但是不耽误我手舞足蹈地向林易介绍着这街边的一切,从街头到巷尾,我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每一个细节,恨不得把发生的一切都讲述给他听。

    “那是王掌柜的青山布行,我在那砸过装瘸腿骗人钱财的饭碗。”

    “那是博古斋,我好像在那骂过了殴打妻儿的暴男。

    “从那能去街西头的竹林,有很多小孩子爱在那玩捉迷藏,我去过好多次。

    “那边是校场,时不时有将士们在那切磋比武。

    我讲的唾沫横飞好不快乐。而他只是云淡风轻地,偶尔应和着说“是吗?”“真的吗?”然而多数时候,他都只是微微颔首,随后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不过,我却也乐此不疲,毕竟以前只有我和阿洛两人,那些趣事无人倾听,我也无处诉说。

    “那是浮生楼,里面……”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旁的巷子里传来了殴打和哭泣的声音。

    我转眼瞧去,一个孩子倒在地上,一手护着头,另一个手还死死握着一个玉佩,另一个孩子就抢着那玉佩,还有几个仆人拿着木棍不停的往地上那个孩子身上打去。

    “你赶紧给我,这是我爹花的钱,你没资格拿,你个贱人生的孩子凭什么跟我抢,你赶紧给我放开。”

    “不要,不要,这是爹买给我的,我娘也不是贱人。”

    “一个小妾生的孩子,有什么资格拿,你不松是吧,你们给我打,他什么时候给我松开,什么停。”

    我素来看不惯这样的事情,正准备出手,没想到林易倒是抢先了一步,只见他拿起了凌风腰间的佩剑,朝前一掷,那剑就如同离弦的弓箭,一瞬便到了那仆人面前,穿透了仆人拿着棒子的手,“啊”的一声惨叫,棍子落了在地上,那人也捂着手倒在了地上打滚。

    “何……人?”那孩子显然被吓到了。

    我开口道:“谁允许你大街上随便打人的。”说话间我们已经走上前去,凌风也将剑从那人手心拔了出来收回了腰间。

    “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家的事?”

    “我当然是……”我朝阿洛递了个眼色,阿洛马上就懂了,阿洛掏出了怀里那把银匕首,在手上翻来覆去的滑动着,看上去大有寻个好角度就要刺他身上去的感觉。

    那小孩被吓的一个趔趄,带着其他两个仆人连滚带爬的准备跑了。

    “等等。”就见林易足尖一挑,那木棍便弹到了他的手上,再一扬砸到了那小孩身上。他们便跑得更快了。

    林易扶起了刚刚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孩子,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孩子眼神瞬间变得不同,好像黑暗的世界突然迎入了一丝光一样,和我们道了谢就走了。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林易会出手,更加也没想到林易武功这么好,我望着林易呆呆的想着。

    林易突然笑了笑对我说了句:“没准我经历过呢。”

    “啊?”我挠了挠头,只觉得他说话奇怪的很,总让人听不懂。

    林易摇了摇头,只说了句:“走吧。”

    我也只得跟着走,没想到刚出巷口就迎面撞上了一伙人。

    “娘,就是他们,他们欺负我。”没想到刚刚那孩子还敢回来,还带了一大堆人,黑压压的一片,把巷口堵了个严实。

    若是十几个人兴许我们还能应付,可现在黑压压的一片,细数估计得有百号,我以往的经验告诉我此时跑才为上上策,我和阿洛使了个眼色。我抓起了林易,阿洛抓起了凌风,我喊道:“分开跑啊!”

    于是我们和阿洛他们就在一处巷子分开了,果然分开后,后面黑压压的人果然少了一半,至少,看着没那么吓人了。我和林易往东边跑,阿洛和凌风往西边去了。我和阿洛的逃跑术,这些年也算是炉火纯青,不过带上林易当真是不容易,还没跑几步林易就气喘吁吁,额上侵出了细汗。

    “没事吧。”我又想起了第一次见林易,林易那苍白如纸的脸色。

    “我估计撑不了多久,要不你先跑。”林易苦笑了笑说着。

    我只当林易这话是放屁,因为我从来不会把朋友丢下,我思索了一番说到:“抓紧我。”

    我寻着东边的校场跑去,或许那还有一线生机。就在我感觉林易抓我的手越来越松的时候,我总算了看到了校场的大门,朝后面看,他们还没有追来,不过追来也没事,这里也进不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我忙将身上的令牌给了门口的守卫,拉着林易走了进去,此时的林易脸上又如白纸般惨白,走路也飘飘然,似乎下一秒就要栽倒,我只得赶紧把他扶到了一旁靠着墙坐了下来。

    “林易,我去找大夫,你在这等我。”我交代着林易,林易似乎很疼,皱着眉毛,闭着双眼,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寻了半天我才寻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是我父亲手下的军官,我拆了头上的玉冠,随手挽了一个发髻,又将下巴上粘的假胡子生生扯了下来才跑去请他帮我找了个大夫。等我再回去看林易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晕了过去,我摇着他,喊他醒醒,他好像睁了一下眼睛,然后嘴里说着什么,但是我没听清,因为我忙着搬他上担架。

    “大夫,到底怎么样了。”我不停的踱着步,大夫把脉了半晌,却皱起来眉,摇了摇头。

    “不好说啊,这位公子体内似乎有一种很强劲的毒,若是单单只有这一种是必死,但是现在却用另一种慢性毒吊着,两种毒相融合,看着像是暂时救了他的性命,但是只不过是拖延了些时间,时间一到定是会毒发身亡,老夫也束手无策啊。”

    “不过老夫这里有一副药,可暂时让他清醒过来。”我接过了大夫手里的药粉,谢过了大夫。

    喂过了药,我便趴在了床沿边,看着林易,我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林易,他是生得极好看的,眉如墨般浓黑,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成线,只是眼前看起来脸色苍白如雪,一时看呆了,我的手竟然抚了上去,还未触及到,便被林易钳住了手,林易的力气很大,攥的我的手腕生疼。

    林易越发用力了,好似要把我的手腕捏碎。

    “疼,疼。”我忍不住喊了出来。

    林易听闻我所言后缓缓转过头来,便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见到此状,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难道他是因为看到我现在这副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模样而感到吃惊吗?想到此处,我连忙开口解释起来……:“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女子身份在外行事有诸多不便,只好编造了一个假名字掩人耳目,还请林公子不要见怪。”

    林易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那深邃的眼眸仿佛隐藏着无数无法言说的情感和思绪,那眼神让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林易不说话,我也沉默了下来,整个营帐内悄然无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唯有我们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林易那变得有些沙哑低沉的嗓音里传出一句话来:“那往后我该如何称呼姑娘?”

    我稍稍愣神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叫楚令仪,公子日后唤我令仪就好。”

    林易嘴里不知喃喃了些什么,反正他看向我的眼神更加深邃,就好像透过我另一个人人似的。

    “大夫说,你中毒了,这毒他没法子解。”我想到大夫后面的话我没敢说完,我不想他死,也说不出他要死了的话。

    “是啊,解不了了。”林易说完这话却突然伸手将我捞上了床榻,紧紧搂着我,那力气大的像是要把我揉进骨子里,我连喘息都费劲,我只想他是知道自己毒解不了,需要一个人安慰罢了,我还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直到我快要不能喘息的时候,他才放开了我。

    此时帮我的胡大人也走了进来说到:“小姐,追在您后面的人我已经打发干净了,阿洛还带了一人等在营帐外面,还请小姐出去看看。”

    如此我迎着烛光看去,帐子外果然有两个人影。我忙走出来,果然看到了阿洛和凌风,凌风嘴角还受了些伤,如今已经抬脚走进了营帐。不知他们是怎么找到这的,不过此时这也不是很重要了,重要是阿洛对我说,我家的马车已经等在校场外。我顿时两眼一黑,大概娘和祖母已经知道了我今天闯出的祸事,回家定是少不了一顿责骂。

    我只好去交代了胡大人几句又进去对林易说:“林公子,我家马车已经等在了外面,我得先回去了,我已经和胡大人说好了,营帐可休养一晚,旁人不会打扰,林公子可休息好了再走。”然后就带着阿洛匆匆的走了。

    果然我刚回府,未来得及换衣服,就被祖母喊去了厅堂,母亲和祖母都在。

    “给我跪下。”祖母那严厉的声音响起。我也只好乖乖跪着,

    “你说说你,真叫你爹娘宠坏了,穿得什么样子,一个女子成天里去大街上闲逛,闲逛我也不说你,你看看今天,在大街上一群人追来逐去的像什么样子,还跑去校场,你是要把我们将军府的脸放在何处啊!”当时我就想到了祖母会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觉得命要紧,当时要不是躲进校场,我和林易估能被打成肉饼。

    我只好打着哈哈说到:“祖母,要是我不跑进校场,肯定被揍成了猪头,回来您铁定要心疼。”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胡闹,我今日定是要狠狠的罚你,叫你好好长记性,今日就跪在这。”祖母拂袖而去。

    我母亲也走了下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到:“此事母亲也已经了解清楚了,那孩子固然不对,你可与他细说,万不可打伤别人的家仆,还在大街上跑来跑去,这事你做的确实欠妥,怪不得你祖母生气,你先好生跪着,我去向你祖母求情。”

    我倒是没想着逃,今日确实处理的不妥当,这罚我也受的也心甘情愿。

    罚跪是很无聊的,又困又膝盖又疼,只得用手指在地上划着圈圈,又或者捏捏阿洛的脸,阿洛本也想要陪着我跪的,但我不愿意,阿洛便蹲坐在了一旁。今日之事本就是因我而起,自是我连累了阿洛,万不可还叫阿洛与我一同受罚。

    我才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见祖母贴身的婢女香儿急匆匆走来对我说道。“小姐,您先起来吧,嘉诚王来拜访老夫人,老夫人要在此见客,小姐快快回屋去吧。”

    然后便有好几个婢女走了进来,又是打扫,又是布置。我也好不容易挤了出来,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听到嘉诚王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我闲来无事问了问阿洛:“父亲不在家,为何嘉诚王还会来,还要见祖母?”阿洛想了想,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懂。不管他为何而来,对于我而言都是极好的,因为我不用罚跪了。

    白天过的太过惊险刺激,现在倒是也瞌睡的很,一粘床我便进入了梦乡。

章节目录

清风梦绿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雅木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雅木南并收藏清风梦绿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