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下打扰了。”
楚箬皱眉，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人，左右张望了下才搁下勺子警惕地站起。
男子长得老实沉稳，看起不像是个坏人，但好死不死，她不久前才被一个看起来不像坏人的人贩子骗过。
“请问你哪位？我好像不认识你。”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楚箬倒是不担心这人还能把她拐了去。
男子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姑娘，我家爷想见你一面。”
“请问你家主子是哪位？”
“京城宋二爷。”
又是宋二爷。
镇子偏僻，消息闭塞，宋二爷的名号是楚箬从县衙郑大人口中得知的。
当时郑大人找她订几盏提灯给巡夜的衙差用，她去交货时，郑大人告诉她州城里来了个有名的制灯师要收徒弟，建议她去试一下。
楚箬听着本就心动，往下听到他说那宋二爷是行内制灯大师章鸣之师傅的关门弟子时，瞬间就不淡定了。那可是她还没穿过来之前，在古籍里看到的历史人物，皇家御用制灯师，制灯界泰斗级别的人物。
没想到那个除了作品流传下来，其余都记录不详的制灯大师，居然就是大业这个没听过的朝代的人。
她心想当不了章鸣之的徒弟，当他徒孙也是值得兴奋的一件事。
这也是她为什么那么想做宋二爷徒弟的原因之一。
虽说上了一次当，但楚箬还是想再赌一次。
楚箬再问：“约在哪里见面？”
“清风茶楼。”
她安慰自己，此时还是白天，茶楼往来人多，不至于能把她怎样。这次是宋二爷主动要见她，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回去之后肯定要后悔。
“那就有劳这位大哥了。”楚箬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不知道怎么称呼？”
“薛越。”瘦子回答得很快，先行一步在前面带路。
薛越走在前头，领着楚箬一路到了清风茶楼。
大堂有两层，下面一层是散座，上面一层是包间雅座。与其它茶楼的说书评弹不一样的是，清风茶楼中间搭了个戏台子，请的是戏班子来表演戏曲。
两人一路上到二楼，在一间包间门前停下，薛越让她先候在原地，接着他推开门先走了进去。片刻后，他便走出来，恭敬道：“姑娘，里面请。”
楚箬深吸口气，迈步走进。
里面的人坐在茶桌面前，手里端着茶碗，听到声音侧过身子抬眸，淡淡瞧了楚箬一眼。
男子的侧脸轮廓分明，肤色莹白光滑，如白玉雕刻一般。端着茶碗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可惜带着不少细密的划痕和薄茧，但对于做灯笼的人来说这些是不可避免的。
“坐。”男子声音不咸不淡。
楚箬回过神，往前走到茶桌另一边，偷眼瞧了瞧男子的仪态才轻轻坐下，屁股只占了椅子的三分之一，双脚并在一起，双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整个人显得十分拘谨。
这个不知真假的宋二爷给她的气场太像上辈子见过的一名非遗苏灯大师，在他们面前，楚箬总会下意识表现得像个小学生一样，哪怕她也曾去过不少大场面。
男子没有接着说话，放下茶碗后，认真盯着台下，楚箬不敢轻易出声，斜眼只看到他墨绿色长袍的袖子绣着暗纹竹叶。直到一出戏结束，他才转过头慢慢道：“在下宋云晟，是名制灯师，在京城略有名气，行内的人给面子叫我声二爷。”
楚箬这才敢正眼瞧他。
他生得极为好看，正面的轮廓如侧面一样干净利落，恰到好处的方柔，让人看着十分舒服。唇若涂脂，鼻梁高挺。最好看的是那双上挑的凤眼，眸如琉璃清透，透着淡然清冷。神色间带着几分疏离，看得人心摇曳。
但楚箬并不觉得自渐形秽，恭恭敬敬叫了声二爷，也报上自己的姓名，“小女子叫楚箬。”
宋云晟点点头，对身旁的薛越抬了一下手。
薛越走到一边拿来两件东西，放到两人中间的茶桌上。
“我的灯笼！”楚箬疑惑，灯笼怎么会到了宋二爷手里。
“早些时候我从一对父子那买来的。”宋云晟观察着楚箬的表情，问道：“这两盏灯笼是楚姑娘亲手制作的？”
“那当然。”楚箬脱口回答，忽想起自己是在宋二爷面前，忙收敛几分激动，“回二爷，确确实实是小女子做的。”
“这盏仙鹤灯做工繁复，栩栩如生，的确能展示制灯者的手艺。”宋云晟的手顺着仙鹤翅膀的弧度滑过，接着转动另一盏灯，“但这盏四方灯，虽摆脱常见的梅兰竹菊花样，免去俗气，换成梨花、朝颜、桂花、瑞香等代替，色彩素净且做了留白，更显其雅致。可除此之外，乍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太过出彩的地方，楚姑娘能为在下解释一下你的想法吗？”
楚箬听宋云晟评价着灯笼，短短时间内自己制灯时的很多想法都被他看穿，不由对他敬佩起来，“只要把蜡烛点上，二爷就能看出了。”
闻言，宋云晟给薛越使了个眼神让他去拿蜡烛。
“不用，刚好我身上带着一根。”楚箬从怀里拿出蜡烛和火折子就要点灯，被宋云晟拦下。
“这里太亮，我们进内间。”
三人走进内间，薛越把帘子全都拉下，室内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楚箬点燃蜡烛，浅绿色的四方灯散发出暖黄的烛光，却照不亮并不完全黑暗的内间。
“这种蜡烛是我特制的，灯芯燃起的火焰不会太大，烛光只够照亮灯笼，起不到照明作用。”楚箬抬眸看向宋云晟，“相信二爷静看片刻，定能看出这盏灯的妙处。”
见楚箬如此说，宋云晟便静静等待，偶尔绕桌观看灯笼，不一会，他清冷的面庞柔和了几分，“原来如此。”
薛越左看右看觉得这灯除了漂亮，其它什么都看不出，忍不住道：“我怎么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听到这话，宋云晟斜斜瞧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丢人。”
楚箬见状正想说明，被宋云晟抬手阻止。
“让我来试着说说我的猜想，楚姑娘听听我说的对不对。”宋云晟注视着桌上的四方灯，“你在绘制花样时，除了留白，还特意把四季花样均挑几朵画在中线上，随着蜡烛的燃烧，灯芯会一路往下出现在那几朵花上，从灯笼的任意一面看都能看到如豆大的灯芯成了花蕊。”
“二爷真是厉害。”楚箬由衷佩服。
薛越恍然大悟，赞道：“楚姑娘好心思。”
宋云晟瞧着楚箬，意味深长地笑道：“是楚姑娘厉害。”
三人出了内间，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台下正上演着另一出戏。
宋云晟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明日巳正，薛越会在城门接你过来。”
“过来做什么？”
“过来做什么？不知道下次就不要随意打断别人的话。”宋云晟微微蹙眉，“不是你大喊着想要做我徒弟？明日的考验通过了，我就收你为徒。”
楚箬想起在打人贩子时喊的那句话，如果宋云晟是个和蔼的中年人，她会觉得那句话被他听到，反而能表明她想要做他徒弟的欲望有多强烈。可他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年轻人，这表白似的喊话被他听了去，楚箬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脸正呈现出一种史无前例的红色，只能轻轻应了一声。
“你可以回去了。”宋云晟淡淡道，目光转回下面的戏台。
薛越送楚箬出门，楚箬谢过他的好意，表示自己下楼就行。
楚箬强装镇定地走下楼梯，走到一半回头望了一眼薛越已经回包间关上了门，她一溜烟冲到柜台问正在打算盘的掌柜。
“掌柜，我想打听一下，二楼正对戏台那个包间的两位大爷是从哪来的？”虽说宋云晟刚才的表现几乎已经让她完全信服，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多问几句保险。
“二楼正对戏台……你说宋二爷啊！”掌柜停下手，抬头不解道：“你不是他客人吗？怎么连他是哪人都不知道？”
“我们不太熟……”连掌柜也说他是宋二爷。
掌柜见楚箬在上面待的时间虽短，但薛越对她好歹是以礼相待，便好言告知道：“他们从京城来的。”
楚箬再次确认道：“他真是制灯师宋二爷？”
“那还能有假，早些时候还和陈大人去抓人贩子了呢。”要不是他要守着茶楼，早去看热闹了。
那就没错了，当时她看到的人真的是他。
楚箬谢过掌柜，脚步漂浮地朝城门方向走去，阿牛喊了好几声她整个人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
“你怎么还多了一盏灯？”
楚爷爷没有告诉阿牛楚箬进城是为了拜师，只说是交货，现在不但货没交出去，还多了一盏回来。
“刚碰到朋友，送了我两盏他自己做的。"楚箬胡诌过去，小心爬上驴车，转移话题道：“阿牛哥，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回到家时，暮色渐深，镇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楚箬远远看见爷爷和赵怀安站在家门口的大槐树下等她。
“爷爷，表哥。”驴车一停，楚箬就跳下车，小跑到楚爷爷身边扶着他，“不是说了晚饭不用等我。”
赵怀安帮她把灯笼从驴车上拿下来，向阿牛道谢。
“听人说那宋二爷是人贩子，担心你出事。”楚爷爷再想孙女重振楚家，也不能让她被人骗了去，“平安回来就好。”
赵怀安跟在后面，庆幸表妹没有被骗，更庆幸那宋二爷是骗子，这样表妹就不会离开紫竹县了。
“我们进去再说。”
楚爷爷瞧着孙女脸上的喜悦，很是不解。按道理说，她拜不成师就算不哭鼻子，至少也会沮丧才对，看来是发生过什么事。
晚饭后，楚箬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我很确定他就是真的宋二爷，爷爷，再让我试一次，好不好？”
楚奶奶午后在大树底下择菜，听到赵爷在镇子里到处闲话拜师骗局时，担心得火急火燎，现在哪还听得进楚箬对宋云晟的好话。
“老头子。”
楚爷爷沉思许久，末了，浅叹口气对楚箬道：“你从小就很有主见，爷爷这次也不拦你。成了就跟着人家好好学，不成就彻底死心，爷爷再打听其他的师傅教你。明日万万要注意自身的安危，别再受了骗。”
“谢谢爷爷。”楚箬扑到楚爷爷怀里。
赵怀安在一旁急道：“舅公，明日我陪箬箬去。”
“不必了。”楚爷爷心里清明得很，自己这个外甥孙什么都好，就是对孙女起了心思，让他一同去指不定会故意使绊子。
楚箬抬头看了眼爷爷，又瞥了一眼表哥，有些疑惑，瞧着气氛有些不对，忙起身扶爷爷奶奶回房休息。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屋里的一切被昏黄的烛光笼罩着，包括正坐在桌边认真写着什么的宋云晟。
薛越给宋云晟倒了杯新换的热茶，问道：“二爷，我们这次是来抓坏您名声的骗子，您怎么收起徒弟来了？”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需要一个人从旁协助，而楚箬正好就是我想要的人。”宋云晟头也不抬，待写完信后从容地搁下笔，晾干笔墨折起信纸，塞进信封递给薛越，“明日一早把信送出再去城门接楚姑娘。”
薛越接过信封，小心放入怀中，“那今日为何不直接收了，还要再考她一轮？”
宋云晟抿了一口茶，“因为我们后日才回京，中间有一天时间无事做。”
薛越：“……”敢情是拿人家小姑娘打发时间。
楚箬皱眉，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人，左右张望了下才搁下勺子警惕地站起。
男子长得老实沉稳，看起不像是个坏人，但好死不死，她不久前才被一个看起来不像坏人的人贩子骗过。
“请问你哪位？我好像不认识你。”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楚箬倒是不担心这人还能把她拐了去。
男子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姑娘，我家爷想见你一面。”
“请问你家主子是哪位？”
“京城宋二爷。”
又是宋二爷。
镇子偏僻，消息闭塞，宋二爷的名号是楚箬从县衙郑大人口中得知的。
当时郑大人找她订几盏提灯给巡夜的衙差用，她去交货时，郑大人告诉她州城里来了个有名的制灯师要收徒弟，建议她去试一下。
楚箬听着本就心动，往下听到他说那宋二爷是行内制灯大师章鸣之师傅的关门弟子时，瞬间就不淡定了。那可是她还没穿过来之前，在古籍里看到的历史人物，皇家御用制灯师，制灯界泰斗级别的人物。
没想到那个除了作品流传下来，其余都记录不详的制灯大师，居然就是大业这个没听过的朝代的人。
她心想当不了章鸣之的徒弟，当他徒孙也是值得兴奋的一件事。
这也是她为什么那么想做宋二爷徒弟的原因之一。
虽说上了一次当，但楚箬还是想再赌一次。
楚箬再问：“约在哪里见面？”
“清风茶楼。”
她安慰自己，此时还是白天，茶楼往来人多，不至于能把她怎样。这次是宋二爷主动要见她，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回去之后肯定要后悔。
“那就有劳这位大哥了。”楚箬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不知道怎么称呼？”
“薛越。”瘦子回答得很快，先行一步在前面带路。
薛越走在前头，领着楚箬一路到了清风茶楼。
大堂有两层，下面一层是散座，上面一层是包间雅座。与其它茶楼的说书评弹不一样的是，清风茶楼中间搭了个戏台子，请的是戏班子来表演戏曲。
两人一路上到二楼，在一间包间门前停下，薛越让她先候在原地，接着他推开门先走了进去。片刻后，他便走出来，恭敬道：“姑娘，里面请。”
楚箬深吸口气，迈步走进。
里面的人坐在茶桌面前，手里端着茶碗，听到声音侧过身子抬眸，淡淡瞧了楚箬一眼。
男子的侧脸轮廓分明，肤色莹白光滑，如白玉雕刻一般。端着茶碗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可惜带着不少细密的划痕和薄茧，但对于做灯笼的人来说这些是不可避免的。
“坐。”男子声音不咸不淡。
楚箬回过神，往前走到茶桌另一边，偷眼瞧了瞧男子的仪态才轻轻坐下，屁股只占了椅子的三分之一，双脚并在一起，双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整个人显得十分拘谨。
这个不知真假的宋二爷给她的气场太像上辈子见过的一名非遗苏灯大师，在他们面前，楚箬总会下意识表现得像个小学生一样，哪怕她也曾去过不少大场面。
男子没有接着说话，放下茶碗后，认真盯着台下，楚箬不敢轻易出声，斜眼只看到他墨绿色长袍的袖子绣着暗纹竹叶。直到一出戏结束，他才转过头慢慢道：“在下宋云晟，是名制灯师，在京城略有名气，行内的人给面子叫我声二爷。”
楚箬这才敢正眼瞧他。
他生得极为好看，正面的轮廓如侧面一样干净利落，恰到好处的方柔，让人看着十分舒服。唇若涂脂，鼻梁高挺。最好看的是那双上挑的凤眼，眸如琉璃清透，透着淡然清冷。神色间带着几分疏离，看得人心摇曳。
但楚箬并不觉得自渐形秽，恭恭敬敬叫了声二爷，也报上自己的姓名，“小女子叫楚箬。”
宋云晟点点头，对身旁的薛越抬了一下手。
薛越走到一边拿来两件东西，放到两人中间的茶桌上。
“我的灯笼！”楚箬疑惑，灯笼怎么会到了宋二爷手里。
“早些时候我从一对父子那买来的。”宋云晟观察着楚箬的表情，问道：“这两盏灯笼是楚姑娘亲手制作的？”
“那当然。”楚箬脱口回答，忽想起自己是在宋二爷面前，忙收敛几分激动，“回二爷，确确实实是小女子做的。”
“这盏仙鹤灯做工繁复，栩栩如生，的确能展示制灯者的手艺。”宋云晟的手顺着仙鹤翅膀的弧度滑过，接着转动另一盏灯，“但这盏四方灯，虽摆脱常见的梅兰竹菊花样，免去俗气，换成梨花、朝颜、桂花、瑞香等代替，色彩素净且做了留白，更显其雅致。可除此之外，乍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太过出彩的地方，楚姑娘能为在下解释一下你的想法吗？”
楚箬听宋云晟评价着灯笼，短短时间内自己制灯时的很多想法都被他看穿，不由对他敬佩起来，“只要把蜡烛点上，二爷就能看出了。”
闻言，宋云晟给薛越使了个眼神让他去拿蜡烛。
“不用，刚好我身上带着一根。”楚箬从怀里拿出蜡烛和火折子就要点灯，被宋云晟拦下。
“这里太亮，我们进内间。”
三人走进内间，薛越把帘子全都拉下，室内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楚箬点燃蜡烛，浅绿色的四方灯散发出暖黄的烛光，却照不亮并不完全黑暗的内间。
“这种蜡烛是我特制的，灯芯燃起的火焰不会太大，烛光只够照亮灯笼，起不到照明作用。”楚箬抬眸看向宋云晟，“相信二爷静看片刻，定能看出这盏灯的妙处。”
见楚箬如此说，宋云晟便静静等待，偶尔绕桌观看灯笼，不一会，他清冷的面庞柔和了几分，“原来如此。”
薛越左看右看觉得这灯除了漂亮，其它什么都看不出，忍不住道：“我怎么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听到这话，宋云晟斜斜瞧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丢人。”
楚箬见状正想说明，被宋云晟抬手阻止。
“让我来试着说说我的猜想，楚姑娘听听我说的对不对。”宋云晟注视着桌上的四方灯，“你在绘制花样时，除了留白，还特意把四季花样均挑几朵画在中线上，随着蜡烛的燃烧，灯芯会一路往下出现在那几朵花上，从灯笼的任意一面看都能看到如豆大的灯芯成了花蕊。”
“二爷真是厉害。”楚箬由衷佩服。
薛越恍然大悟，赞道：“楚姑娘好心思。”
宋云晟瞧着楚箬，意味深长地笑道：“是楚姑娘厉害。”
三人出了内间，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台下正上演着另一出戏。
宋云晟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明日巳正，薛越会在城门接你过来。”
“过来做什么？”
“过来做什么？不知道下次就不要随意打断别人的话。”宋云晟微微蹙眉，“不是你大喊着想要做我徒弟？明日的考验通过了，我就收你为徒。”
楚箬想起在打人贩子时喊的那句话，如果宋云晟是个和蔼的中年人，她会觉得那句话被他听到，反而能表明她想要做他徒弟的欲望有多强烈。可他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年轻人，这表白似的喊话被他听了去，楚箬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脸正呈现出一种史无前例的红色，只能轻轻应了一声。
“你可以回去了。”宋云晟淡淡道，目光转回下面的戏台。
薛越送楚箬出门，楚箬谢过他的好意，表示自己下楼就行。
楚箬强装镇定地走下楼梯，走到一半回头望了一眼薛越已经回包间关上了门，她一溜烟冲到柜台问正在打算盘的掌柜。
“掌柜，我想打听一下，二楼正对戏台那个包间的两位大爷是从哪来的？”虽说宋云晟刚才的表现几乎已经让她完全信服，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多问几句保险。
“二楼正对戏台……你说宋二爷啊！”掌柜停下手，抬头不解道：“你不是他客人吗？怎么连他是哪人都不知道？”
“我们不太熟……”连掌柜也说他是宋二爷。
掌柜见楚箬在上面待的时间虽短，但薛越对她好歹是以礼相待，便好言告知道：“他们从京城来的。”
楚箬再次确认道：“他真是制灯师宋二爷？”
“那还能有假，早些时候还和陈大人去抓人贩子了呢。”要不是他要守着茶楼，早去看热闹了。
那就没错了，当时她看到的人真的是他。
楚箬谢过掌柜，脚步漂浮地朝城门方向走去，阿牛喊了好几声她整个人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
“你怎么还多了一盏灯？”
楚爷爷没有告诉阿牛楚箬进城是为了拜师，只说是交货，现在不但货没交出去，还多了一盏回来。
“刚碰到朋友，送了我两盏他自己做的。"楚箬胡诌过去，小心爬上驴车，转移话题道：“阿牛哥，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回到家时，暮色渐深，镇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楚箬远远看见爷爷和赵怀安站在家门口的大槐树下等她。
“爷爷，表哥。”驴车一停，楚箬就跳下车，小跑到楚爷爷身边扶着他，“不是说了晚饭不用等我。”
赵怀安帮她把灯笼从驴车上拿下来，向阿牛道谢。
“听人说那宋二爷是人贩子，担心你出事。”楚爷爷再想孙女重振楚家，也不能让她被人骗了去，“平安回来就好。”
赵怀安跟在后面，庆幸表妹没有被骗，更庆幸那宋二爷是骗子，这样表妹就不会离开紫竹县了。
“我们进去再说。”
楚爷爷瞧着孙女脸上的喜悦，很是不解。按道理说，她拜不成师就算不哭鼻子，至少也会沮丧才对，看来是发生过什么事。
晚饭后，楚箬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我很确定他就是真的宋二爷，爷爷，再让我试一次，好不好？”
楚奶奶午后在大树底下择菜，听到赵爷在镇子里到处闲话拜师骗局时，担心得火急火燎，现在哪还听得进楚箬对宋云晟的好话。
“老头子。”
楚爷爷沉思许久，末了，浅叹口气对楚箬道：“你从小就很有主见，爷爷这次也不拦你。成了就跟着人家好好学，不成就彻底死心，爷爷再打听其他的师傅教你。明日万万要注意自身的安危，别再受了骗。”
“谢谢爷爷。”楚箬扑到楚爷爷怀里。
赵怀安在一旁急道：“舅公，明日我陪箬箬去。”
“不必了。”楚爷爷心里清明得很，自己这个外甥孙什么都好，就是对孙女起了心思，让他一同去指不定会故意使绊子。
楚箬抬头看了眼爷爷，又瞥了一眼表哥，有些疑惑，瞧着气氛有些不对，忙起身扶爷爷奶奶回房休息。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屋里的一切被昏黄的烛光笼罩着，包括正坐在桌边认真写着什么的宋云晟。
薛越给宋云晟倒了杯新换的热茶，问道：“二爷，我们这次是来抓坏您名声的骗子，您怎么收起徒弟来了？”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需要一个人从旁协助，而楚箬正好就是我想要的人。”宋云晟头也不抬，待写完信后从容地搁下笔，晾干笔墨折起信纸，塞进信封递给薛越，“明日一早把信送出再去城门接楚姑娘。”
薛越接过信封，小心放入怀中，“那今日为何不直接收了，还要再考她一轮？”
宋云晟抿了一口茶，“因为我们后日才回京，中间有一天时间无事做。”
薛越：“……”敢情是拿人家小姑娘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