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因此走出了这迥异的旅途。
——弗罗斯特
–
江浔人生的前二十四年有三个重要的分岔路口，她被她的选择所塑造。
十四岁那年背井离乡去打球，十八岁那年把跟了自己四年的团队解散，还有那场贯穿四年的，值得她永久后悔的恋爱。
而二十四岁的江浔很快将要做第四个决定。
–
——“三届大满贯得主罗轾宣布退役”。
这一定是今天乃至这周网球界最大的新闻。
江浔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刷了两分钟推特，就看见她关注的各类官方账号都在转发这个重磅炸弹。
虽然罗轾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了，但所有人都还记得他。
如果要说他为网球这项运动留下了遗产，没有人会否认。
网球运动员拿一个大满贯就可以功成身退，老之将至时还能拿出来吹牛，更何况他有两个温网和一个澳网。
澳网。
江浔的视线停在她手中的水杯上，通体是白色，正中央喷了蓝色的漆，字样是AO，澳网的简称。
一月下旬的墨尔本气候炎热，高温强降雨持续。
正临一年一度的澳网盛会，墨尔本公园的玛格丽特–考特球场人头攒动，气氛火爆热烈，声浪一层压过一层。
刚赢了比赛的女单头号种子留在场上接受采访，主持人幽默的措辞引得球迷放声大笑。
江浔就坐在这个球场的更衣室里，不同的是，她刚输了比赛。
她一度领先，摸到了赛点，也尽了全力，但就是输了，就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
教练加西亚很生气，不过他生气也没有用。
他们的合作在澳网之旅完成后结束。显然随着她刚才在第一轮的输球，澳网对她而言已经结束了，所以合作也结束了。
加西亚将投奔世界第一的怀抱。好巧不巧，就是江浔今天的对手达利亚。
江浔把瓶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继续刷手机。
ATP官方账号转发了罗轾的退役声明，配了他职业生涯期间的几张相片。
最经典一张的莫过于五年前的温网，年轻的男选手在取得决赛胜利后快意地举拍庆祝。
这一幕被现场的摄影师精准捕捉：
一身白衣，背景是全英俱乐部的草场，颈侧还有汗水的痕迹。而观看照片的人却偏偏总被男选手的外貌吸引，媒体曾盛赞其为“美神吻过的侧脸”。
江浔都不用看具体的博文，就能背出他辉煌的生涯战绩。
除了三个大满贯以外，他还有八个大师赛冠军，至于更低级别的巡回赛冠军更是数不胜数。而这还仅仅是他六年内取得的成绩。
因为他三年前被禁赛了。
其实他现在也还在禁赛期内，不少人以为他要等待完最后的一年然后复出，包括江浔。
所以退役才更是桩头条新闻。
她点开评论区，一如既往地乌烟瘴气，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虚伪的加拿大人。”
“强烈要求收回他的所有冠军！！”
这是激进派。
......
“ATP居然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God，他的积分早就被清空了，你能听说才怪。”
“不是说他的脸是阿芙洛狄忒的杰作吗？”
这是年轻球迷中的看脸派。
......
“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他是被他那个教练给害的！”
“什么时候警察才会把Patrick给抓起来？”
这是自以为是派。
......
江浔早已养成习惯，避开和罗轾有关的一切，刚刚点进评论区，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更衣室门传来一开一合的声响，她控制住继续往下翻的欲望，把手机放下，抬起头来。
进来的是刚刚退场的达利亚。
江浔把手机息屏，空了的水瓶还躺在她的腿上，她把它扔到自己的包里。
余光看到达利亚在走近她，姿态故作亲近。
江浔或许真会觉得这是友好相处的象征，如果刚才网球场上的冲突没有发生的话。
她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里，从座椅上站起来，毫不躲闪地对上达利亚挑衅般的眼神。
达利亚走到她身边来，自顾自地把包扔到椅子上，语气稀松平常得仿佛在讨论伦敦反复无常的气候。
“亲爱的，你找到新教练了么？”
没错，达利亚挖了她墙角，把加西亚抢了去。
达利亚能给出原先十倍的薪水，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就是江浔自己也会更偏爱奖金丰厚的巡回赛，加西亚的选择无可厚非。
江浔没应她。
达利亚身高比她矮一些，江浔略略俯视就能对上她的眼睛。达利亚笑得很开心，也许是因为赢了比赛，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今天最大的新闻来自ATP官方账号的最新发布，她们都知道是什么。
她底气十足地一个人说下去：
“亲爱的，你真可怜。父母不要你，教练不要你，连男朋友也......”
不要你。
达利亚故意没说完。
“男朋友？哪个男朋友？”
“你要知道，我可有一整个骑士团。”
江浔暗讽达利亚去年在媒体面前帮她凑齐七位绯闻男友的事情。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达利亚声音轻飘飘的。
“你还没忘掉他吗？”
江浔学着她的语气反问。
更衣室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开始朝另一个微妙的方向开始变化，达利亚忽地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话的掌控权，被江浔没头没尾的话一噎。
“什么？”
江浔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样子，看不出情绪起伏。她不加掩饰地盯着达利亚：“当年你利用他来帮你脱离禁药指控，事后又在媒体面前颠倒黑白。”
“看来你都没忘。”
旧事重提，达利亚笑得灿烂：“原来你都知道。”
“没错，确实都是我做的。”
达利亚很轻快地承认了事实，眼里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还带了点小孩子气的炫耀。
江浔面不改色，看达利亚丰富的表情变化仿佛是在看场表演，不一定是出好戏，但确实够有意思。
没太多刻薄的天赋，演喜剧倒是恰如其分，她冷冰冰地想。
“Daria，你喜欢他？”
从始至终，她们都用“他”来指代那个人——今天新闻的头条制造者，当年丑闻漩涡中心的男主角。
罗轾。
没有人能够拒绝罗轾。
喜欢他的人大把，达利亚就算给出肯定回答也不会让人意外。他脸蛋漂亮，身材性感，偏偏还是一流的球员。没有谁不喜欢他。
江浔只是试探性地一问，试图猜测达利亚的“作案”动机。
没想到达利亚真给出了肯定回答。
“也许吧。他是个红人，我想要他，但是他却跟你在一起了。”达利亚转过来直视她，表情看上去带了点遗憾，“所以我讨厌你们。”
“不过吃禁药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可没有逼他。”
“反正你们最后还不是分手了？他现在身败名裂，还退役了。再过三年，没有人会记得有个华裔加拿大人打过什么比赛又拿了什么冠军。而你？”
她顿了顿，望着江浔的眼睛里充满了嘲弄，话里的含义不言自明。
“你也不过如此。”
江浔冷淡地看着达利亚的眼睛，表情难得一动：“你敢说你没吃药吗？”
达利亚当然不可能回答她。
但看到达利亚瞳孔骤缩下颌绷紧的模样，看上去是说中了。
所以，当年的事情，答案得来是那么轻松吗？
-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江浔时隔三年从记者口中再听见罗轾的姓名。
记者的提问永远是缓慢又无聊的，上来叫她评价今天的比赛，又问到她和加西亚的合作关系，最后了解完她的参赛计划，才算是进入正题。
公众最想知道的，看客最关心的，都在后面。
“你还记得罗轾吗？”
记者的提问很大胆，场上一时间有些骚动，摄像机镜头忠诚地记录着她的面部表情。大概半个小时后，这些视频将流入网络，每个人都能看见她的反应。
这个问题不算有水平，几乎等于没问，因为她的回答一定是“记得”。
但她是江浔。
九年前，江浔这个名字第一次和罗轾一起出现在某张报纸的八卦新闻上。
六年前，他们的名字第二次被写在一起，因为罗轾出现在她的球员包厢里。
四年前，她开始和罗轾传绯闻。他们被一遍又一遍地捆绑，他们向外界澄清过无数次，但绯闻从来没有平息过。
现在，估计就是今天，销声匿迹三年的罗轾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她这位当年的绯闻女友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报纸上。
江浔点了点头，让记者接着说下去。
“三年前，他在澳网第一轮比赛后的药检中被检测出罗沙司他阳性，并且运动员生物护照也数据异常。在禁赛的四年里，他从未停止上诉。”
“不过他在去年年底的听证会上继续败诉，专家维持了兴奋剂违规的判定。”
“你觉得他是否真的服用了禁药？”
她怎么会知道。
就算当时他们还处在恋爱关系中，也从来不在比赛期间住一个房间，除了休赛期几乎毫无交集，罗轾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
完全没有男女朋友之间的亲密。
“我不知道。”
江浔发誓这句话虽然听上去像敷衍，但绝对真实。
可惜记者一脸不相信。
“罗轾今天宣布退役，作为他的同门师妹，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没有。
当然不能这么说。
江浔还在思考措辞，就被记者当成了不礼貌的犹豫。他站起来，没用礼貌用语，问出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和罗轾当年的恋爱绯闻，你不打算回应一下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
江浔没准备回答，悄悄把目光移到房间门口，打算给经纪人一个眼色把这场闹剧叫停。
看到门口的那一刻，她微不可察地屈了屈手指，心跳陡然加快。
门口还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很高的男人。
他比身边的人足足高了一个头有余，戴着黑色的棒球帽，整张脸落在一片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他胸前挂着蓝白色的吊牌，那是澳网给工作人员或球员团队发的工作证。
他双手抱臂，口罩把脸遮起来，一双眼直白坦荡地看着她。
他全身上下的一切，她都那么熟悉。
甚至一个眼神，她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罗轾站在那儿多久了？江浔不禁想。
整场发布会，他听去了多少？
江浔移开在罗轾身上的目光，故作郑重地回答了提问的记者：
“先生，如你所说，只是绯闻。”
“我们从来没有恋爱过。”
“从来没有。”
罗轾曾带着功利与算计接近她，而她则奋不顾身地加入了那场桃色冒险。
江浔想，她是怎么蠢到愿意相信比梦境还虚幻的谎言，跟他开启那段糟糕透顶的恋爱的？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因此走出了这迥异的旅途。
——弗罗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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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浔人生的前二十四年有三个重要的分岔路口，她被她的选择所塑造。
十四岁那年背井离乡去打球，十八岁那年把跟了自己四年的团队解散，还有那场贯穿四年的，值得她永久后悔的恋爱。
而二十四岁的江浔很快将要做第四个决定。
–
——“三届大满贯得主罗轾宣布退役”。
这一定是今天乃至这周网球界最大的新闻。
江浔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刷了两分钟推特，就看见她关注的各类官方账号都在转发这个重磅炸弹。
虽然罗轾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了，但所有人都还记得他。
如果要说他为网球这项运动留下了遗产，没有人会否认。
网球运动员拿一个大满贯就可以功成身退，老之将至时还能拿出来吹牛，更何况他有两个温网和一个澳网。
澳网。
江浔的视线停在她手中的水杯上，通体是白色，正中央喷了蓝色的漆，字样是AO，澳网的简称。
一月下旬的墨尔本气候炎热，高温强降雨持续。
正临一年一度的澳网盛会，墨尔本公园的玛格丽特–考特球场人头攒动，气氛火爆热烈，声浪一层压过一层。
刚赢了比赛的女单头号种子留在场上接受采访，主持人幽默的措辞引得球迷放声大笑。
江浔就坐在这个球场的更衣室里，不同的是，她刚输了比赛。
她一度领先，摸到了赛点，也尽了全力，但就是输了，就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
教练加西亚很生气，不过他生气也没有用。
他们的合作在澳网之旅完成后结束。显然随着她刚才在第一轮的输球，澳网对她而言已经结束了，所以合作也结束了。
加西亚将投奔世界第一的怀抱。好巧不巧，就是江浔今天的对手达利亚。
江浔把瓶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继续刷手机。
ATP官方账号转发了罗轾的退役声明，配了他职业生涯期间的几张相片。
最经典一张的莫过于五年前的温网，年轻的男选手在取得决赛胜利后快意地举拍庆祝。
这一幕被现场的摄影师精准捕捉：
一身白衣，背景是全英俱乐部的草场，颈侧还有汗水的痕迹。而观看照片的人却偏偏总被男选手的外貌吸引，媒体曾盛赞其为“美神吻过的侧脸”。
江浔都不用看具体的博文，就能背出他辉煌的生涯战绩。
除了三个大满贯以外，他还有八个大师赛冠军，至于更低级别的巡回赛冠军更是数不胜数。而这还仅仅是他六年内取得的成绩。
因为他三年前被禁赛了。
其实他现在也还在禁赛期内，不少人以为他要等待完最后的一年然后复出，包括江浔。
所以退役才更是桩头条新闻。
她点开评论区，一如既往地乌烟瘴气，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虚伪的加拿大人。”
“强烈要求收回他的所有冠军！！”
这是激进派。
......
“ATP居然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God，他的积分早就被清空了，你能听说才怪。”
“不是说他的脸是阿芙洛狄忒的杰作吗？”
这是年轻球迷中的看脸派。
......
“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他是被他那个教练给害的！”
“什么时候警察才会把Patrick给抓起来？”
这是自以为是派。
......
江浔早已养成习惯，避开和罗轾有关的一切，刚刚点进评论区，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更衣室门传来一开一合的声响，她控制住继续往下翻的欲望，把手机放下，抬起头来。
进来的是刚刚退场的达利亚。
江浔把手机息屏，空了的水瓶还躺在她的腿上，她把它扔到自己的包里。
余光看到达利亚在走近她，姿态故作亲近。
江浔或许真会觉得这是友好相处的象征，如果刚才网球场上的冲突没有发生的话。
她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里，从座椅上站起来，毫不躲闪地对上达利亚挑衅般的眼神。
达利亚走到她身边来，自顾自地把包扔到椅子上，语气稀松平常得仿佛在讨论伦敦反复无常的气候。
“亲爱的，你找到新教练了么？”
没错，达利亚挖了她墙角，把加西亚抢了去。
达利亚能给出原先十倍的薪水，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就是江浔自己也会更偏爱奖金丰厚的巡回赛，加西亚的选择无可厚非。
江浔没应她。
达利亚身高比她矮一些，江浔略略俯视就能对上她的眼睛。达利亚笑得很开心，也许是因为赢了比赛，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今天最大的新闻来自ATP官方账号的最新发布，她们都知道是什么。
她底气十足地一个人说下去：
“亲爱的，你真可怜。父母不要你，教练不要你，连男朋友也......”
不要你。
达利亚故意没说完。
“男朋友？哪个男朋友？”
“你要知道，我可有一整个骑士团。”
江浔暗讽达利亚去年在媒体面前帮她凑齐七位绯闻男友的事情。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达利亚声音轻飘飘的。
“你还没忘掉他吗？”
江浔学着她的语气反问。
更衣室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开始朝另一个微妙的方向开始变化，达利亚忽地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话的掌控权，被江浔没头没尾的话一噎。
“什么？”
江浔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样子，看不出情绪起伏。她不加掩饰地盯着达利亚：“当年你利用他来帮你脱离禁药指控，事后又在媒体面前颠倒黑白。”
“看来你都没忘。”
旧事重提，达利亚笑得灿烂：“原来你都知道。”
“没错，确实都是我做的。”
达利亚很轻快地承认了事实，眼里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还带了点小孩子气的炫耀。
江浔面不改色，看达利亚丰富的表情变化仿佛是在看场表演，不一定是出好戏，但确实够有意思。
没太多刻薄的天赋，演喜剧倒是恰如其分，她冷冰冰地想。
“Daria，你喜欢他？”
从始至终，她们都用“他”来指代那个人——今天新闻的头条制造者，当年丑闻漩涡中心的男主角。
罗轾。
没有人能够拒绝罗轾。
喜欢他的人大把，达利亚就算给出肯定回答也不会让人意外。他脸蛋漂亮，身材性感，偏偏还是一流的球员。没有谁不喜欢他。
江浔只是试探性地一问，试图猜测达利亚的“作案”动机。
没想到达利亚真给出了肯定回答。
“也许吧。他是个红人，我想要他，但是他却跟你在一起了。”达利亚转过来直视她，表情看上去带了点遗憾，“所以我讨厌你们。”
“不过吃禁药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可没有逼他。”
“反正你们最后还不是分手了？他现在身败名裂，还退役了。再过三年，没有人会记得有个华裔加拿大人打过什么比赛又拿了什么冠军。而你？”
她顿了顿，望着江浔的眼睛里充满了嘲弄，话里的含义不言自明。
“你也不过如此。”
江浔冷淡地看着达利亚的眼睛，表情难得一动：“你敢说你没吃药吗？”
达利亚当然不可能回答她。
但看到达利亚瞳孔骤缩下颌绷紧的模样，看上去是说中了。
所以，当年的事情，答案得来是那么轻松吗？
-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江浔时隔三年从记者口中再听见罗轾的姓名。
记者的提问永远是缓慢又无聊的，上来叫她评价今天的比赛，又问到她和加西亚的合作关系，最后了解完她的参赛计划，才算是进入正题。
公众最想知道的，看客最关心的，都在后面。
“你还记得罗轾吗？”
记者的提问很大胆，场上一时间有些骚动，摄像机镜头忠诚地记录着她的面部表情。大概半个小时后，这些视频将流入网络，每个人都能看见她的反应。
这个问题不算有水平，几乎等于没问，因为她的回答一定是“记得”。
但她是江浔。
九年前，江浔这个名字第一次和罗轾一起出现在某张报纸的八卦新闻上。
六年前，他们的名字第二次被写在一起，因为罗轾出现在她的球员包厢里。
四年前，她开始和罗轾传绯闻。他们被一遍又一遍地捆绑，他们向外界澄清过无数次，但绯闻从来没有平息过。
现在，估计就是今天，销声匿迹三年的罗轾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她这位当年的绯闻女友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报纸上。
江浔点了点头，让记者接着说下去。
“三年前，他在澳网第一轮比赛后的药检中被检测出罗沙司他阳性，并且运动员生物护照也数据异常。在禁赛的四年里，他从未停止上诉。”
“不过他在去年年底的听证会上继续败诉，专家维持了兴奋剂违规的判定。”
“你觉得他是否真的服用了禁药？”
她怎么会知道。
就算当时他们还处在恋爱关系中，也从来不在比赛期间住一个房间，除了休赛期几乎毫无交集，罗轾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
完全没有男女朋友之间的亲密。
“我不知道。”
江浔发誓这句话虽然听上去像敷衍，但绝对真实。
可惜记者一脸不相信。
“罗轾今天宣布退役，作为他的同门师妹，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没有。
当然不能这么说。
江浔还在思考措辞，就被记者当成了不礼貌的犹豫。他站起来，没用礼貌用语，问出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和罗轾当年的恋爱绯闻，你不打算回应一下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
江浔没准备回答，悄悄把目光移到房间门口，打算给经纪人一个眼色把这场闹剧叫停。
看到门口的那一刻，她微不可察地屈了屈手指，心跳陡然加快。
门口还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很高的男人。
他比身边的人足足高了一个头有余，戴着黑色的棒球帽，整张脸落在一片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他胸前挂着蓝白色的吊牌，那是澳网给工作人员或球员团队发的工作证。
他双手抱臂，口罩把脸遮起来，一双眼直白坦荡地看着她。
他全身上下的一切，她都那么熟悉。
甚至一个眼神，她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罗轾站在那儿多久了？江浔不禁想。
整场发布会，他听去了多少？
江浔移开在罗轾身上的目光，故作郑重地回答了提问的记者：
“先生，如你所说，只是绯闻。”
“我们从来没有恋爱过。”
“从来没有。”
罗轾曾带着功利与算计接近她，而她则奋不顾身地加入了那场桃色冒险。
江浔想，她是怎么蠢到愿意相信比梦境还虚幻的谎言，跟他开启那段糟糕透顶的恋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