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巴塞罗那，阳光灿烂，天空尽是温润的蓝，无风也无云，广阔得望不到尽头
罗轾的车停在学校门口，低调的蓝灰色，他坐上去依然很拉风。
戴上墨镜，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慵懒地倚靠汽车座椅，他和西班牙电影里那些阳光英俊的男主角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打网球，会从事什么职业？
很多职业选手都被问到过这个问题。
罗轾在ATP纪录片里的回答是去打冰球。
江浔却觉得他去做模特才好，那张脸简直是为时尚而生的，只要出现在某本杂志的封面上，怀春的少女们绝对会一抢而空。
无论她怎么躲避也好，她无法否认，罗轾就是如此有魅力的一个人，就算你不愿意又能怎样呢，最后还不是掉到他的陷阱里，仰望他，爱慕他。
而这个人主动提出要带她去玩。
江浔知道这是他和洛伦佐的交易条件。罗轾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需要洛伦佐的帮助，而他回馈洛伦佐的方式就是——
帮忙带小孩。
她昨天过了十五岁生日，对他来说，还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
亚裔的样貌显年轻，她不像同龄女孩那样成熟大方。她们能在训练之余抽出大把时间去约会，享受青春期荷尔蒙的萌动勃发，而江浔就只能训练，一直训练。
动感单车比男同学更让她感兴趣。
罗轾肯定是和她的男同学不一样的，虽然他不比他们大多少。
所以她选择和罗轾出去玩啊，而不是踩那辆动感单车。
她在他的注视下坐上副驾驶位。没被西班牙的阳光灼烤，她反而要先被他的目光烫伤了。
不安又紧张地迅速别开脸问，“我们去哪里？”
“巴塞罗那的海滩。”他发动引擎，车身微微震动，连带着江浔的心跳声都放大了数倍。“之前有去过么？”
“没有哎。”
虽然巴塞罗那最著名的旅游景点是海滨风光，但她一次都没有去拜访过。
她永远都在训练场，或者教室，没什么朋友，跟当地人语言不通，很少独自出门。
她的生活循规守矩，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就去海边，怎么样？”
罗轾一边把车子开上马路，一边说，“伦敦都是刮风下雨。带你看点不一样的。”
他的侧脸对着她，唇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夏天仍未过去，海滩边游人如织，大多是泳衣泳裤的清凉装扮，以感受西班牙阳光热情的洗礼。
他们两人穿得朴素又保守，混在人群中有些扎眼。
江浔被一望无际的海洋迷住了眼，快步往海边走去，在浅滩上留下一行鞋印。
罗轾踩着她的鞋印跟上去。
鞋尖碰上海水，江浔停了步伐，弯下腰去伸手触碰，任冰凉的触感驱逐夏季的炎热。
罗轾抬眼看她。
清凉的吊带和短裙，白色小板鞋，还有耳垂上一闪一闪的银耳钉。哪里是懵懂的小孩，明明是含苞待放的翩翩少女。
他刚想说她这么穿很漂亮。
罗轾正眼去瞧她的脸，也不过是常见的亚裔长相，他父亲就是华人，他当然清楚江浔那张脸在东亚有多普遍。
但她皮肤实在很白，天天在巴塞罗那毒辣的太阳下曝晒，也没能晒黑多少。她鼻骨又高，眼眶略深，不去细看，倒真有几分混血的模样，把她和他见过的亚裔区分开来，不见得比旁人差。
他不得不承认，江浔长得还算漂亮，至少一定能讨赞助商们欢心。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她开口问。
还能是为什么，“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昨天生日，所以没有准备。”
“你不需要给我准备。我不用过生日。而且，我还要准备回礼的事情，但你可能不会在意我要送你什么，这会让我感到很矛盾。”
她从看海转为看他，眼里的雀跃慢慢褪去，很严肃地说，“互相送礼物应该是朋友之间的。而你是我的……”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照搬那俗套的说辞，“偶像，所以你这样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球迷与偶像，只要给了这层身份定义，关系就能被撇得一干二净。
“那你就当做我想来海边玩，而我不希望一个人，教练不肯跟我，我只能找你。劳拉，这样说，你能够接受吗？”
江浔想，如果他不要这么毫不掩饰、目光灼灼地一直看着她……那当然能接受。
西班牙沿岸，海水蔚蓝，阳光明媚。
–
那日以后，江浔投入更高强度的训练。
美网在即，她在西班牙参加了几站青少年巡回赛，排名够上报名线，将第一次参加青少年大满贯。
江浔打算转职业。
罗轾那时的话确实给了她指点，或者说启发。
在接下来的规划里，她的青少年生涯只剩一年，无论明年她在温网表现如何，都要转为职业球员，从底层的希望赛、挑战赛打起，努力去触碰顶级比赛的台阶。
如果这一年她表现够好，尤其是在青少年大满贯赛事中表现够好，转职业后会更容易拿到大赛门票。
大赛积分丰厚，提升排名更快，奖金也多。
美网开赛两周前，洛伦佐让她在网校里找个搭档报名女双，最后敲定了内莉。
内莉是学校里青少年单打排名最高的女选手，捷克移民，一家人都是运动员，姐姐甚至是上节奥运会的高尔夫冠军。两个人搭档还算愉快。
一直到准备出发去纽约那天。
网校包了车送参赛的选手们去机场，因为搭档的缘故，江浔和内莉坐在一起。
两个人没玩手机，也都没什么睡意。
江浔靠窗，去看街景，目光略过一排排哥特式建筑。
玻璃反光，她能感受到内莉在打量她。
“怎么了吗？”江浔转过去，对上内莉的视线。
“洛伦佐为什么会选你呢？”内莉很直白地问，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
“选我？”
“对，就是选你。”内莉点点头，她昂着下巴，即使与江浔并排坐，也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从罗轾之后，洛伦佐没再过带职业选手。大家都以为他准备退居二线，管点学校的行政了，结果他选了你，这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内莉双手抱臂，皱了下眉，音量不减：“你父母和他认识？”
“什么意思？”
江浔语气也冷了下来，话也变得生硬。内莉从刚才开始还算礼貌，但每一句话都站在制高点，让她不太舒服。
内莉对她并不友善。
江浔骤然改变的语气在内莉眼里如同变相的默认，她撇撇嘴，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怪不得她们都说你走后门。”
江浔又把头靠上车窗，没说话。她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沉重地闭上眼，只觉得事情越发不可控。
在比赛前的节骨眼和搭档起矛盾，这可不是好事情。
江浔闭上眼去想要怎么好好发挥，正要重新回顾一遍武器库时，内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
“劳拉，你是不是和罗轾认识？”
“不认识。”
又是罗轾。
凯蒂问她，泰勒问她，就连学校里最高傲矜持的内莉也在问她。
你和罗轾认识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好像她能认识大家的偶像，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但事实是，严格来说，他们不算是认识。
她没有罗轾的电话号码。虽然关注了他的社交媒体，但显然他根本不知道她也在他的众多粉丝群体里。
是见过面。
但他们能见多少次面？
罗轾不曾在她的生活中停留。
“明明有人看见你们了，那天报纸上全都是你们的照片......”
内莉还要说下去，江浔坐起来，出言打断她：“内莉，我第一次打大满贯比赛，特别感谢你可以照顾我。我们不如讨论一下战术吧？”
在英国受到的淑女教育派上用场，她居然可以临场反应，飞快地讲出一段不用得罪双方的话，还把她最不愿意参与的话题给掩埋。
汽车引擎的嗡嗡声在她耳边无限放大，江浔看着内莉由于错愕而稍稍瞪大的双眼，脑海里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报纸上全都是你们的照片。
是的，沾罗轾的光，她终于第一次上了报纸。西班牙媒体管她叫“罗轾的新女友”，而新闻刚出来时，罗轾避之不及，立即发推澄清。
于是她的名字变成了“洛伦佐的新徒弟”，闻讯而来的看客大失所望，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江浔关注了罗轾所有社交账号，因此记得很清楚——
温网期间的那位古巴裔模特戴西，他任凭舆论发酵，没有澄清。
所以她在不自量力些什么？
罗轾的车停在学校门口，低调的蓝灰色，他坐上去依然很拉风。
戴上墨镜，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慵懒地倚靠汽车座椅，他和西班牙电影里那些阳光英俊的男主角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打网球，会从事什么职业？
很多职业选手都被问到过这个问题。
罗轾在ATP纪录片里的回答是去打冰球。
江浔却觉得他去做模特才好，那张脸简直是为时尚而生的，只要出现在某本杂志的封面上，怀春的少女们绝对会一抢而空。
无论她怎么躲避也好，她无法否认，罗轾就是如此有魅力的一个人，就算你不愿意又能怎样呢，最后还不是掉到他的陷阱里，仰望他，爱慕他。
而这个人主动提出要带她去玩。
江浔知道这是他和洛伦佐的交易条件。罗轾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需要洛伦佐的帮助，而他回馈洛伦佐的方式就是——
帮忙带小孩。
她昨天过了十五岁生日，对他来说，还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
亚裔的样貌显年轻，她不像同龄女孩那样成熟大方。她们能在训练之余抽出大把时间去约会，享受青春期荷尔蒙的萌动勃发，而江浔就只能训练，一直训练。
动感单车比男同学更让她感兴趣。
罗轾肯定是和她的男同学不一样的，虽然他不比他们大多少。
所以她选择和罗轾出去玩啊，而不是踩那辆动感单车。
她在他的注视下坐上副驾驶位。没被西班牙的阳光灼烤，她反而要先被他的目光烫伤了。
不安又紧张地迅速别开脸问，“我们去哪里？”
“巴塞罗那的海滩。”他发动引擎，车身微微震动，连带着江浔的心跳声都放大了数倍。“之前有去过么？”
“没有哎。”
虽然巴塞罗那最著名的旅游景点是海滨风光，但她一次都没有去拜访过。
她永远都在训练场，或者教室，没什么朋友，跟当地人语言不通，很少独自出门。
她的生活循规守矩，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就去海边，怎么样？”
罗轾一边把车子开上马路，一边说，“伦敦都是刮风下雨。带你看点不一样的。”
他的侧脸对着她，唇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夏天仍未过去，海滩边游人如织，大多是泳衣泳裤的清凉装扮，以感受西班牙阳光热情的洗礼。
他们两人穿得朴素又保守，混在人群中有些扎眼。
江浔被一望无际的海洋迷住了眼，快步往海边走去，在浅滩上留下一行鞋印。
罗轾踩着她的鞋印跟上去。
鞋尖碰上海水，江浔停了步伐，弯下腰去伸手触碰，任冰凉的触感驱逐夏季的炎热。
罗轾抬眼看她。
清凉的吊带和短裙，白色小板鞋，还有耳垂上一闪一闪的银耳钉。哪里是懵懂的小孩，明明是含苞待放的翩翩少女。
他刚想说她这么穿很漂亮。
罗轾正眼去瞧她的脸，也不过是常见的亚裔长相，他父亲就是华人，他当然清楚江浔那张脸在东亚有多普遍。
但她皮肤实在很白，天天在巴塞罗那毒辣的太阳下曝晒，也没能晒黑多少。她鼻骨又高，眼眶略深，不去细看，倒真有几分混血的模样，把她和他见过的亚裔区分开来，不见得比旁人差。
他不得不承认，江浔长得还算漂亮，至少一定能讨赞助商们欢心。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她开口问。
还能是为什么，“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昨天生日，所以没有准备。”
“你不需要给我准备。我不用过生日。而且，我还要准备回礼的事情，但你可能不会在意我要送你什么，这会让我感到很矛盾。”
她从看海转为看他，眼里的雀跃慢慢褪去，很严肃地说，“互相送礼物应该是朋友之间的。而你是我的……”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照搬那俗套的说辞，“偶像，所以你这样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球迷与偶像，只要给了这层身份定义，关系就能被撇得一干二净。
“那你就当做我想来海边玩，而我不希望一个人，教练不肯跟我，我只能找你。劳拉，这样说，你能够接受吗？”
江浔想，如果他不要这么毫不掩饰、目光灼灼地一直看着她……那当然能接受。
西班牙沿岸，海水蔚蓝，阳光明媚。
–
那日以后，江浔投入更高强度的训练。
美网在即，她在西班牙参加了几站青少年巡回赛，排名够上报名线，将第一次参加青少年大满贯。
江浔打算转职业。
罗轾那时的话确实给了她指点，或者说启发。
在接下来的规划里，她的青少年生涯只剩一年，无论明年她在温网表现如何，都要转为职业球员，从底层的希望赛、挑战赛打起，努力去触碰顶级比赛的台阶。
如果这一年她表现够好，尤其是在青少年大满贯赛事中表现够好，转职业后会更容易拿到大赛门票。
大赛积分丰厚，提升排名更快，奖金也多。
美网开赛两周前，洛伦佐让她在网校里找个搭档报名女双，最后敲定了内莉。
内莉是学校里青少年单打排名最高的女选手，捷克移民，一家人都是运动员，姐姐甚至是上节奥运会的高尔夫冠军。两个人搭档还算愉快。
一直到准备出发去纽约那天。
网校包了车送参赛的选手们去机场，因为搭档的缘故，江浔和内莉坐在一起。
两个人没玩手机，也都没什么睡意。
江浔靠窗，去看街景，目光略过一排排哥特式建筑。
玻璃反光，她能感受到内莉在打量她。
“怎么了吗？”江浔转过去，对上内莉的视线。
“洛伦佐为什么会选你呢？”内莉很直白地问，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
“选我？”
“对，就是选你。”内莉点点头，她昂着下巴，即使与江浔并排坐，也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从罗轾之后，洛伦佐没再过带职业选手。大家都以为他准备退居二线，管点学校的行政了，结果他选了你，这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内莉双手抱臂，皱了下眉，音量不减：“你父母和他认识？”
“什么意思？”
江浔语气也冷了下来，话也变得生硬。内莉从刚才开始还算礼貌，但每一句话都站在制高点，让她不太舒服。
内莉对她并不友善。
江浔骤然改变的语气在内莉眼里如同变相的默认，她撇撇嘴，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怪不得她们都说你走后门。”
江浔又把头靠上车窗，没说话。她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沉重地闭上眼，只觉得事情越发不可控。
在比赛前的节骨眼和搭档起矛盾，这可不是好事情。
江浔闭上眼去想要怎么好好发挥，正要重新回顾一遍武器库时，内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
“劳拉，你是不是和罗轾认识？”
“不认识。”
又是罗轾。
凯蒂问她，泰勒问她，就连学校里最高傲矜持的内莉也在问她。
你和罗轾认识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好像她能认识大家的偶像，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但事实是，严格来说，他们不算是认识。
她没有罗轾的电话号码。虽然关注了他的社交媒体，但显然他根本不知道她也在他的众多粉丝群体里。
是见过面。
但他们能见多少次面？
罗轾不曾在她的生活中停留。
“明明有人看见你们了，那天报纸上全都是你们的照片......”
内莉还要说下去，江浔坐起来，出言打断她：“内莉，我第一次打大满贯比赛，特别感谢你可以照顾我。我们不如讨论一下战术吧？”
在英国受到的淑女教育派上用场，她居然可以临场反应，飞快地讲出一段不用得罪双方的话，还把她最不愿意参与的话题给掩埋。
汽车引擎的嗡嗡声在她耳边无限放大，江浔看着内莉由于错愕而稍稍瞪大的双眼，脑海里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报纸上全都是你们的照片。
是的，沾罗轾的光，她终于第一次上了报纸。西班牙媒体管她叫“罗轾的新女友”，而新闻刚出来时，罗轾避之不及，立即发推澄清。
于是她的名字变成了“洛伦佐的新徒弟”，闻讯而来的看客大失所望，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江浔关注了罗轾所有社交账号，因此记得很清楚——
温网期间的那位古巴裔模特戴西，他任凭舆论发酵，没有澄清。
所以她在不自量力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