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老师,您要再试试吗?”孟开霁环视一圈,又将视线放在了胡苌身上。

    胡苌想也没想,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您。”

    她功德多,冥币也多,下回自己自费来托梦也行,就没必要今天非得薅这回羊毛了,再说,让这么多鬼等着她,她也不好意思。

    “好吧。”

    既然别鬼自己都没有再试试的想法,孟开霁也就不再多劝,毕竟对她而言,能少干点活当然最好。

    柴凌云见此,也顺势说道:“这个地方的工作流程我们了解的差不多了,那就劳烦庄司长和孟老师两位,带咱们去下个点位?”

    杨希夷心中暗道,哪里是工作流程了解得差不多了,分明是羊毛薅得差不多了。

    庄子和孟开霁自然也是配合柴凌云的想法,带着一干鬼众乘着电梯去往楼下几层的参观地点。

    “刚才带各位体验的那个仪器,才刚投入测试,还没有在托梦司普及。”孟开霁一边带路,一边又担起了讲解的工作,“咱们托梦司如今普遍使用的还是从前的老款仪器。”

    杨希夷第一次来托梦通信部给许豫托梦的时候,用的就是老款仪器。

    每个托梦的鬼先在窗口柜台登记托梦对象与托梦时长,系统根据各个仪器排队情况自动排序,安排托梦房间号,生成最优托梦时间。

    随着孟开霁的介绍,杨希夷将目光投向了走廊中密密麻麻的门,不断有鬼开门进出。

    “大家都清楚,目前阴间的大环境不好,上面投胎的名额少,死的人又多,下面一天比一天挤,按目前的速度来讲,办理取号后,通常要经过一轮工作时才能托上。”说着,孟开霁摆了摆长鼻子,“也就是过24小时,到下一个第三工作时才能排到。”

    “这么久?”杨希夷有些诧异,“我上次来了没多久就排上了,现在怎么要这么久?”

    她的确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托梦通信部大楼足足有上百层,就算其中有一半是工作鬼员的办公室,另外几十层也得装不少鬼吧!——再说了,托梦通信部根本没有那么多工作鬼员。

    “一直就是这么久啊!”孟开霁解释着,“哦,倒也有例外,如果你不是第三工作时来的就不用排队。”

    杨希夷回忆了一下,自己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忘了。

    但按孟开霁这个说法,也许可能大概确实不是第三工作时来的吧。

    “其他时间我们这边虽然有值班的同事,但是人类不一定睡觉,能不能托上梦得看运气,因为被托梦者不一定在线,所以几乎没鬼排队。第三工作时来排队的话,正好对应着阳间人类的休息时间,更容易托上梦,不过就是排队得久一些。”

    说起这个,孟开霁也有些焦虑怎么提高工作效率:“这已经不算久了,你可别忘了,不仅仅是人,但凡有灵智的,都得来阴间进轮回,既然来了下面,也多少都有托梦的需求。目前这情况,还是因为咱们托梦收费不便宜,不然排队时间只会更久。”

    “是哈,我都忘了别的种族了……”

    杨希夷这才想起来,世间有灵智的生物种种,加起来更是她未曾设想过的数量了。

    需要托梦的鬼取号后,按照托梦时间、时长拿到分配的托梦仪器序号,提前进行预缴费后,便可在近百层大楼内密密麻麻的隔间内,找到对应的托梦房间号,通过门上的鬼脸识别检索到缴费记录,便能进入房间。

    到了房间内,戴上头戴式托梦仪器,便能自动联网开始托梦,预缴费时间一到,仪器自动断联。

    若临时有延长托梦的需要,可以在头戴仪器上申请,按托梦时长进行计费,最多十分钟,因为多了怕鬼还不上,时间一到自动取消计费,非常之智能,完全无需任何工作鬼员鬼工操作。

    当然,为了尊重鬼权,房间内并未设置监控,但也为了维护阴阳两界秩序,托梦仪器有违禁词检索器,但凡有违禁词出现,托梦仪器自动断联屏蔽信号,同时自动报警联系罚恶司阴差,送鬼上阴间法庭。

    在托梦仪器信号断后,房间门并不会自动打开,而是留有一段情绪冷静时间,不进行计费,允许托梦的鬼稍微待上一会儿,用以平复托梦后起伏的情绪,整理整理遗容遗表。

    待门打开后,才会在系统里重置托梦房间和托梦仪器数据,安排下一位托梦顾客。

    “喏,你看,咱们现在的托梦房已经是经过数次升级的了,托梦司的吞吐量比从前高了不少。”说着,孟开霁拉开一扇门,让众鬼探头朝内看。

    杨希夷上次来托梦时有正事,也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这回仔细看去才发现,门内的托梦仪器并不似她们方才试用的新技术那么舒适宽敞,反而逼仄又狭窄。

    很小,和当初杨希夷租公墓时看的那种极小骨灰盒墓有得一拼。

    新托梦仪器位于宽敞的房间内,外形看起来像张床,不仅可以平躺,还配备有控制台和监视屏,而这里老式的托梦房,每个仅仅只配有一个头戴式托梦仪器,仪器简陋尚且不说,隔间也十分狭小,连坐下休息的位置都没有。

    杨希夷不禁好奇:“我之前来就发现了,为什么没有椅子?”

    “要什么椅子啊!我们目前就是在想办法提高翻台率,加了椅子万一有孤魂野鬼没墓回,托梦完不离开偷偷在这里住怎么办?再说,目前托梦收费本就贵,若要加点诸如预知、警示之类的附加项目,收费还会更高一些,一个鬼最多就用二十来分钟,再加点情绪冷静时间,站一站就结束了。”

    啊?

    孟老师,您在说什么,您自己都说了收费高,孤魂野鬼连墓地都租不起,怎么可能有钱来这里托梦啊,还托梦完偷偷住这里,会不会想太多?

    似乎是看懂了杨希夷的表情,孟开霁推门进去,指了指门边的警报器:“杨导,你得相信,任何看似不合理的规矩,那都是有先例的。反正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我们目前安排工作鬼员巡察,如果托梦仪器信号断了,情绪冷静时间也等得太长,又没有进行续费,而隔间门却迟迟没有打开,就会响起警报,提醒工作鬼员过来亲自开门。”

    杨希夷见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本想跟进去仔细看看里面这个警报器设备,却发现,隔间内根本挤不进去第二只鬼。

    “这里……也太小了吧?”看着杨希夷进退两难的样子,连一向抠门的柴凌云也忍不住吐槽道。

    姜驭鹤点点头,不由得感慨:“这和公厕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杨希夷一边从隔间内退出来,一边调侃道,“好歹人间公厕偶尔也有马桶,还能坐会儿,蹲久点也没人催,不像这儿,全是蹲坑,还有时间限制。”

    “哈哈!杨导你这鬼还挺有意思。”孟开霁也被杨希夷这个笑话给逗笑了。

    唯有胡苌,愣愣地看着这个隔间,迟疑着喃喃道:“我倒感觉不像公厕,像是……”

    “像什么?”杨希夷听见了胡苌的话,连忙追问她。

    胡苌不太确定地道:“像是……电话亭。”

    “电话亭?”

    听到这个有些年代感的词,姜驭鹤与柴凌云对视了一眼,愣了愣。

    姜驭鹤记得这东西,她妈给她讲过,但她小时候都没怎么见过这东西了,胡苌怎么知道的?

    于是姜驭鹤好奇地问:“你才二十多岁吧,从哪儿见过那玩意儿的?”

    胡苌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摇摇头:“忘了。”

    杨希夷活着的时候也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电话亭,倒是在影视作品中见过不少,于是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跟着孟开霁继续往前走:“胡老师看啥看一遍就记住了,或许是上网冲浪时记住的?”

    “可能吧。”胡苌点点头跟了上去。

    孟开霁带着众鬼乘电梯一路下到一楼大厅,口中解释道:“中间这几十层的格局设置都是一样的,我就没带各位每层楼一一细看,反倒是一楼大厅有些值得介绍的,咱们可以去看看。”

    才一出电梯,大厅里鬼挤鬼的场景便映入眼帘。

    杨希夷吓了一跳,心想,听完孟开霁的介绍,她倒是知道第三工作时鬼多,却没有想到竟然有如此之多。

    她正专注地听着孟开霁和庄子商量,谈论哪个窗口办托梦的鬼少,方便让她们进去参观呢,便突然听得有鬼叫她——

    “杨导!”

    杨希夷顺着声音看过去,拥挤的鬼群中,却并没有看到什么认识的鬼。

    难道是她听错了?

    不应该啊,胡苌她们似乎也听见了,还朝着那边看呢!

    杨希夷挠挠头,又将目光移了回去,一边小声冲胡苌说:“胡老师,你听见没,是不是有鬼叫我来着?”

    “是啊,不就在那儿么!”胡苌抬手指了指,杨希夷也自然而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叫她的那只鬼应当是也瞧见了胡苌抬起来的手,举起手来挥动着冲她们示意,又喊了一声:“杨导,柴制片!”

    杨希夷看着点头回应的柴凌云,更加诧异了,一边挥手回应,一边问道:“你们都认识啊?他谁啊?”

    “啊,你没认出来你招手干嘛?”柴凌云有些无奈,“那不是电子生死簿开发中心的包鸿么!”

    “哦,原来是他啊!”

    这也不能怪杨希夷脸盲没认出来他,毕竟这家伙,是杨希夷来到阴间后见过的长相最普通的几只鬼之一。

    他既不像柴凌云好看的那么显眼,也不像严绩和、姜驭鹤的穿着那么特别,甚至也不像小七、杨勇的种族那么有特色。

    哪怕是孟开霁这样今天刚认识的鬼,下次见面也绝对比包鸿好认,毕竟她那条长鼻子很有特点,见一次就让杨希夷忘不掉了。

    他长得普通也就罢了,见面地点没变化,杨希夷猜也能猜出来他是谁。

    毕竟之前包鸿就跟个npc似的,只刷新在阴律司审判庭,杨希夷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但这回,不仅地点更新,换在了托梦通信部,还有乌泱泱的一群鬼影响判断,包鸿实在是有些不起眼。

    包鸿穿过拥挤的鬼群,来到杨希夷面前,又喊了一声:“杨导,柴制片……”

    “包老师好,包老师好。”杨希夷多叫了两声,显得格外热情,似乎是想要掩饰自己刚才没认出他的事实。

    包鸿倒也没注意这一点,他直到这时候飘近了才瞧见众鬼身后心不在焉的庄子,忙唤道:“庄司长,您也在啊,刚才没看到您!”

    庄子摆摆手,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寒暄,岔开话题道:“没事,代我向崔府君问好。”

    包鸿连连称是,又转回头看向众鬼,解释道:“真巧啊,在这儿也能遇上诸位。你们是来这边前调的?”

    “是啊是啊,对了,包老师您来这边儿干啥?”

    “哦,电子生死簿有点小bug,我和陶姐商量了个解决办法,但是感觉有点复杂,我准备给我上边儿的老师托个梦,请教一下,有没有可优化的地方。”

    “还能这么操作?”杨希夷有些惊讶。

    包鸿憨憨地笑了笑:“能行,我又不说我们做的什么项目,只说具体问题,他猜不到的,最多就以为是自己白天上课上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梦里还给学生讲题罢了。”

    杨希夷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点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成吧……包老师,你们遇到什么bug了,这方便说吗?”

    “这有啥不方便讲的,都是小问题。也不过就是电子生死簿最近判错了几例,多抓了几个生魂下来。”

    嗯?

    不是!哥们?

    这也是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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