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夷与她的小伙伴一齐跟在包鸿身后，也不知要飘往何处去。
“包老师，咱们这是去哪儿？不是说今天要开庭审大案吗？”
杨希夷不明白，为何包鸿带着她们离开了阴律司。
包鸿出声解释道：“哦，忘了告诉你们，我们现在去罚恶司审判庭，这个案子是由钟馗大人来审。”
杨希夷她这才晓得，这次审判竟然不是崔判官审理。
众鬼跟着包鸿慢慢向罚恶司审判庭的方向飘去，一路上遇到了许多鬼，大抵都是过去旁听的。
包鸿一边带路一边继续讲道：“这鬼自从抓下来就在罚恶司拘留所关着，一开始，本打算上报让秦广王亲自审理来着，都拘好几天了，但好像是最近秦广王被上面安排的工作耽误了，所以只好又安排下来让钟大人自己审理。”
“原来是这样。”
眼见离罚恶司越来越近了，杨希夷扯了扯身旁胡苌的冲锋衣袖子，小声说道：“胡老师，你有没有觉得，罚恶司审判庭这边让鬼挺瘆得慌的？”
“有吗？”
虽然胡苌似乎没感觉到，但仍然安抚地拍了拍杨希夷的手。
驮着孽镜的杨勇听见杨希夷的话，也围着她没有腿的下半身转了两圈，好似是要带给她一点暖意。
包鸿见状，笑道：“这边是钟天师的地盘，他比较严肃，压迫感很强，所以鬼到这边是会有点不适应，不过过一会儿就好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钟天师和咱们崔大人的行事风格的确略有不同。”
“包老师，这哪里是略有不同？这可有点太不相同了！”
何止是行事风格的问题？
杨希夷走到罚恶司审判庭门口，看着周遭的装潢，心想，这看起来连办事模式也完全不同。
如果说崔珏那边像是现代法庭，钟馗这边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古代衙门。
包鸿憨憨地笑了一下，冲杨希夷说：“相不相同不重要，反正在这边不用我当书记员，可以一直待在旁听席。”
“哦——”
杨希夷恍然大悟，难怪包鸿来这边比较开心，看来也不是喜欢这边的领导，只是单纯喜欢不上班而已。
飘进审判庭旁听席后，杨希夷便自觉噤声了。
看着立于审判庭中的判官，身穿红色官袍，豹头环眼，铁面虬鬓，杨希夷不由得暗想，钟馗果然同传说中无二。
钟判官严肃地敲下惊堂木：“庭下之鬼报上名来，且将你生前种种一一道明。”
“我……叫庄娉，生于……2057年。”
庄娉断断续续说完这一句话，突然陷入了沉默，没有了动静。
判官钟馗倒是比他的外貌看起来更耐心，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庄娉的下文。
杨希夷看着被审判的那只女鬼，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杨希夷自己的死期来算，今年应该是2065年才对，庄娉如果生于2057年的话，岂不是才八岁，但她的灵魂看起来却分明有二十七八岁。
杨希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却发现在场的判官无常都好似没有察觉到一样，连包鸿都似乎没发现这个问题。
于是杨希夷针对自己冒出的这个疑惑，小声又委婉地问包鸿道：“说起来，我有一点一直不明白。按理说，大多数分至四位判官手下二审的鬼，不都是对判决结果有异议，或者不认罪的恶鬼嘛，他们被审判时真有表面上这么听话吗？问什么说什么也就算了，难道判官也不怕他们撒谎？”
“当然不怕。”包鸿很意外杨希夷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生前所作所为都在生死簿上摆着，那些鬼就算撒谎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系统里一切事实都能看得到。”
“原来是这样，我本以为会有什么吐真丸、真言药水之类的东西。”杨希夷笑道。
包鸿摇摇头，继续为她解释道：“那些东西没必要给他们用。通常走到二审的鬼，罪孽处罚其实已经判得很明白了，但他们既然不甘心想翻案，又为了二审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我们审判庭也得拿出相应的态度，即使判官二审的结果和电子生死簿的判决一致，我们也要走个流程给阴间众鬼看。”
杨希夷恍然大悟，轻轻地点了点头：“那钟判官应该是已经看出庄娉在出生日期上撒谎了吧，只是还需要再走走流程？”
“哦！原来你是以为她八岁这事儿撒谎了？”包鸿这才明白，杨希夷为何方才要那样问，“她这案子有点不同寻常，你且先听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是吗？
听到包鸿这么说，杨希夷便又将注意力挪回了钟判官与庄娉身上。
终于，庄娉又开口了，还是那么断断续续的，好像是犹豫，又好像是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编。
按照庄娉的自陈，可以还原出非常精彩的一个故事。
庄娉，庄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今年八岁。
今年，也就是2065年，庄娉的父母因遭遇车祸，成为了植物人。
庄娉的爷爷于前不久听说了寰宇生物科技“意识上传”的技术，开始与贾游接触，并会于不久之后确定合作，花重金投资“意识上传”项目。
2065年年底，庄老头去世，去世前，还为八岁的庄娉将未来二十年谋划了个遍，成功让庄娉顺利接手庄氏。
两年后，即2067年，寰宇彻底攻克了“意识上传”技术，庄娉的植物人父母上传了意识，在“第二现实”中重获新生，与庄娉团圆。
几年后，寰宇生物科技的技术发展迅速，在“躯体机械化”与“意识数据化”这两个“人类进化”的不同方向都有了空前进步，寰宇总负责人李洁趁机提出了“永生计划”。
由于官方给予了寰宇一部分支持，导致永生计划风头无两，“保守派”和“激进派”的矛盾也愈发严重。
多年间，庄氏与寰宇密切合作，庄娉因此了解到，寰宇总负责人李洁正在进行“时空穿梭”项目的研究。
而寰宇生物科技之所以开始这方面的研究，正是因为李洁在推进“永生计划”时，意外得知了阴曹地府的存在。
在2085年，意识数据化和躯体机械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使人类得到了永生，能够与地府正面对抗，但李洁为了彻底摆脱地府对人类灵魂轮回的控制，计划回溯时光，提前进行“永生计划”。
2085年，庄娉为了与去世的庄老头再次相见，和寰宇生物科技达成协议，复制了自己的意识，将意识复制体传送回了2065年，打算提前告诉李洁“阴曹地府”的存在。
可没想到，回溯时间后居然正好撞上庄老头的死期。
在庄娉向爷爷泄露地府的存在时，拘魂的实习牛头担心她扰乱阴阳两界秩序，一钢叉把她这个二十八岁的灵魂，打出了八岁的躯壳。
于是，二十八岁的庄娉就被抓来了地府。
旁听席上的鬼议论纷纷，似乎都被庄娉的故事惊讶到了。
杨希夷起初还只当庄娉在编故事，毕竟钟馗一直没什么表情，但随着庄娉的讲述越来越顺畅，审判庭众阴差神色也变得愈发严肃，还一直没有打断她，才感觉到，这事儿恐怕真没那么简单。
不会是真的吧？
难道她真是从二十年后回来的？
可杨希夷想着，总觉得她的话里有哪里不对。
“庄娉，你可知道，你有何罪？”
钟馗声如洪钟，整个审判庭内的鬼都不由得被她吓了一跳。
“我……”
庄娉被他的话问住了，愣愣地想，自己犯了什么错呢？
是错在二十年后和寰宇生物科技的李洁合作，是错在穿越二十年光阴与爷爷重逢，是错在想要提前投资寰宇的永生计划，还是错在告知爷爷阴曹地府真的存在？
庄娉摇摇头：“我没有错。”
“死不悔改！审判庭上，竟胆敢撒谎？”
“我没有任何一句假话。”
庄娉心想，她除开隐瞒了“观察者”的存在，的确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假话。
钟馗冷哼一声，道：“还敢嘴硬？你方才所说，分明前言不搭后语！”
语罢，钟馗一抬手，竟从他身后飘出一列鬼影来，那队阴差双手都拿着不同的刑具，直直逼近了庄娉。
“齐警官！”
“汪汪呜！”
听见胡苌的惊呼和杨勇的犬吠，杨希夷这个脸盲才认出，为首那道小小的鬼影，居然是阴差齐嘉宜——
就是那个捆了只恶鬼，要送给她们工作室做摄影助理的齐警官。
这什么情况？
杨希夷有些诧异，包老师不是说只走个流程吗，怎么这边审判庭不说实话还带动刑的！
庄娉见状也变得有些紧张。
虽然鬼没有肉身，不再会受皮肉之苦，但她被关在罚恶司拘留所时，曾见过好几次齐嘉宜，这阴差可是抓惯了恶鬼的，有太多常鬼想象不到的手段能折磨鬼。
钟馗看向庄娉，严肃地说道：“我再给你个机会，且问你几个问题，千万从实招来！”
庄娉看向钟馗，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但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又闭上了。
钟馗没在意，只管指出了她话里的疑点：“第一，你说回溯时间前，你爷爷死在2065年年底，但生死簿显示，你爷爷本该死在我们阴差拘魂那日，而此时尚在六月。你可有什么要狡辩的？”
“包老师，咱们这是去哪儿？不是说今天要开庭审大案吗？”
杨希夷不明白，为何包鸿带着她们离开了阴律司。
包鸿出声解释道：“哦，忘了告诉你们，我们现在去罚恶司审判庭，这个案子是由钟馗大人来审。”
杨希夷她这才晓得，这次审判竟然不是崔判官审理。
众鬼跟着包鸿慢慢向罚恶司审判庭的方向飘去，一路上遇到了许多鬼，大抵都是过去旁听的。
包鸿一边带路一边继续讲道：“这鬼自从抓下来就在罚恶司拘留所关着，一开始，本打算上报让秦广王亲自审理来着，都拘好几天了，但好像是最近秦广王被上面安排的工作耽误了，所以只好又安排下来让钟大人自己审理。”
“原来是这样。”
眼见离罚恶司越来越近了，杨希夷扯了扯身旁胡苌的冲锋衣袖子，小声说道：“胡老师，你有没有觉得，罚恶司审判庭这边让鬼挺瘆得慌的？”
“有吗？”
虽然胡苌似乎没感觉到，但仍然安抚地拍了拍杨希夷的手。
驮着孽镜的杨勇听见杨希夷的话，也围着她没有腿的下半身转了两圈，好似是要带给她一点暖意。
包鸿见状，笑道：“这边是钟天师的地盘，他比较严肃，压迫感很强，所以鬼到这边是会有点不适应，不过过一会儿就好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钟天师和咱们崔大人的行事风格的确略有不同。”
“包老师，这哪里是略有不同？这可有点太不相同了！”
何止是行事风格的问题？
杨希夷走到罚恶司审判庭门口，看着周遭的装潢，心想，这看起来连办事模式也完全不同。
如果说崔珏那边像是现代法庭，钟馗这边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古代衙门。
包鸿憨憨地笑了一下，冲杨希夷说：“相不相同不重要，反正在这边不用我当书记员，可以一直待在旁听席。”
“哦——”
杨希夷恍然大悟，难怪包鸿来这边比较开心，看来也不是喜欢这边的领导，只是单纯喜欢不上班而已。
飘进审判庭旁听席后，杨希夷便自觉噤声了。
看着立于审判庭中的判官，身穿红色官袍，豹头环眼，铁面虬鬓，杨希夷不由得暗想，钟馗果然同传说中无二。
钟判官严肃地敲下惊堂木：“庭下之鬼报上名来，且将你生前种种一一道明。”
“我……叫庄娉，生于……2057年。”
庄娉断断续续说完这一句话，突然陷入了沉默，没有了动静。
判官钟馗倒是比他的外貌看起来更耐心，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庄娉的下文。
杨希夷看着被审判的那只女鬼，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杨希夷自己的死期来算，今年应该是2065年才对，庄娉如果生于2057年的话，岂不是才八岁，但她的灵魂看起来却分明有二十七八岁。
杨希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却发现在场的判官无常都好似没有察觉到一样，连包鸿都似乎没发现这个问题。
于是杨希夷针对自己冒出的这个疑惑，小声又委婉地问包鸿道：“说起来，我有一点一直不明白。按理说，大多数分至四位判官手下二审的鬼，不都是对判决结果有异议，或者不认罪的恶鬼嘛，他们被审判时真有表面上这么听话吗？问什么说什么也就算了，难道判官也不怕他们撒谎？”
“当然不怕。”包鸿很意外杨希夷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生前所作所为都在生死簿上摆着，那些鬼就算撒谎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系统里一切事实都能看得到。”
“原来是这样，我本以为会有什么吐真丸、真言药水之类的东西。”杨希夷笑道。
包鸿摇摇头，继续为她解释道：“那些东西没必要给他们用。通常走到二审的鬼，罪孽处罚其实已经判得很明白了，但他们既然不甘心想翻案，又为了二审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我们审判庭也得拿出相应的态度，即使判官二审的结果和电子生死簿的判决一致，我们也要走个流程给阴间众鬼看。”
杨希夷恍然大悟，轻轻地点了点头：“那钟判官应该是已经看出庄娉在出生日期上撒谎了吧，只是还需要再走走流程？”
“哦！原来你是以为她八岁这事儿撒谎了？”包鸿这才明白，杨希夷为何方才要那样问，“她这案子有点不同寻常，你且先听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是吗？
听到包鸿这么说，杨希夷便又将注意力挪回了钟判官与庄娉身上。
终于，庄娉又开口了，还是那么断断续续的，好像是犹豫，又好像是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编。
按照庄娉的自陈，可以还原出非常精彩的一个故事。
庄娉，庄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今年八岁。
今年，也就是2065年，庄娉的父母因遭遇车祸，成为了植物人。
庄娉的爷爷于前不久听说了寰宇生物科技“意识上传”的技术，开始与贾游接触，并会于不久之后确定合作，花重金投资“意识上传”项目。
2065年年底，庄老头去世，去世前，还为八岁的庄娉将未来二十年谋划了个遍，成功让庄娉顺利接手庄氏。
两年后，即2067年，寰宇彻底攻克了“意识上传”技术，庄娉的植物人父母上传了意识，在“第二现实”中重获新生，与庄娉团圆。
几年后，寰宇生物科技的技术发展迅速，在“躯体机械化”与“意识数据化”这两个“人类进化”的不同方向都有了空前进步，寰宇总负责人李洁趁机提出了“永生计划”。
由于官方给予了寰宇一部分支持，导致永生计划风头无两，“保守派”和“激进派”的矛盾也愈发严重。
多年间，庄氏与寰宇密切合作，庄娉因此了解到，寰宇总负责人李洁正在进行“时空穿梭”项目的研究。
而寰宇生物科技之所以开始这方面的研究，正是因为李洁在推进“永生计划”时，意外得知了阴曹地府的存在。
在2085年，意识数据化和躯体机械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使人类得到了永生，能够与地府正面对抗，但李洁为了彻底摆脱地府对人类灵魂轮回的控制，计划回溯时光，提前进行“永生计划”。
2085年，庄娉为了与去世的庄老头再次相见，和寰宇生物科技达成协议，复制了自己的意识，将意识复制体传送回了2065年，打算提前告诉李洁“阴曹地府”的存在。
可没想到，回溯时间后居然正好撞上庄老头的死期。
在庄娉向爷爷泄露地府的存在时，拘魂的实习牛头担心她扰乱阴阳两界秩序，一钢叉把她这个二十八岁的灵魂，打出了八岁的躯壳。
于是，二十八岁的庄娉就被抓来了地府。
旁听席上的鬼议论纷纷，似乎都被庄娉的故事惊讶到了。
杨希夷起初还只当庄娉在编故事，毕竟钟馗一直没什么表情，但随着庄娉的讲述越来越顺畅，审判庭众阴差神色也变得愈发严肃，还一直没有打断她，才感觉到，这事儿恐怕真没那么简单。
不会是真的吧？
难道她真是从二十年后回来的？
可杨希夷想着，总觉得她的话里有哪里不对。
“庄娉，你可知道，你有何罪？”
钟馗声如洪钟，整个审判庭内的鬼都不由得被她吓了一跳。
“我……”
庄娉被他的话问住了，愣愣地想，自己犯了什么错呢？
是错在二十年后和寰宇生物科技的李洁合作，是错在穿越二十年光阴与爷爷重逢，是错在想要提前投资寰宇的永生计划，还是错在告知爷爷阴曹地府真的存在？
庄娉摇摇头：“我没有错。”
“死不悔改！审判庭上，竟胆敢撒谎？”
“我没有任何一句假话。”
庄娉心想，她除开隐瞒了“观察者”的存在，的确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假话。
钟馗冷哼一声，道：“还敢嘴硬？你方才所说，分明前言不搭后语！”
语罢，钟馗一抬手，竟从他身后飘出一列鬼影来，那队阴差双手都拿着不同的刑具，直直逼近了庄娉。
“齐警官！”
“汪汪呜！”
听见胡苌的惊呼和杨勇的犬吠，杨希夷这个脸盲才认出，为首那道小小的鬼影，居然是阴差齐嘉宜——
就是那个捆了只恶鬼，要送给她们工作室做摄影助理的齐警官。
这什么情况？
杨希夷有些诧异，包老师不是说只走个流程吗，怎么这边审判庭不说实话还带动刑的！
庄娉见状也变得有些紧张。
虽然鬼没有肉身，不再会受皮肉之苦，但她被关在罚恶司拘留所时，曾见过好几次齐嘉宜，这阴差可是抓惯了恶鬼的，有太多常鬼想象不到的手段能折磨鬼。
钟馗看向庄娉，严肃地说道：“我再给你个机会，且问你几个问题，千万从实招来！”
庄娉看向钟馗，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但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又闭上了。
钟馗没在意，只管指出了她话里的疑点：“第一，你说回溯时间前，你爷爷死在2065年年底，但生死簿显示，你爷爷本该死在我们阴差拘魂那日，而此时尚在六月。你可有什么要狡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