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包厢内，只有筷子和碗盘的碰撞声。
坐在主位的人端起桌上的竹节杯，慢悠悠饮了口茶。
手指光洁莹润，在青白色的茶杯映衬下，仿若白玉一般，肌理细腻。
饮完茶后，掌心轻而又轻地扣在桌上。
柔和的灯辉泼洒而下，就像是在手背表面覆上一层白霜，指节几近透明，白皙得过分。
他的视线一刻不移，凝望着对面的人。
自进门来，她表现得无比坦荡，不露出一点惊讶和无措，菜上齐后，也不需要人服侍，拿起筷子就吃，吃得不紧不慢，细嚼慢咽。
而她旁边的人，长相倒有孤高清傲的样子，只是眼神痴傻，一看就不经世事。
这人一坐下，瞟了他一眼，就闷头吃饭，和旁边人说起话来，也是没规没矩。
莽撞无礼，少爷心性，这是他对此人的第一印象。
他不禁怀疑，对面人的眼光是不是断崖式下跌？
厌恶了他这张清风朗月的脸，反倒给自己找了个一脸欠揍的祖宗供着？
“唯，这生蚝很鲜，尝一下。”
他转动餐桌，还没转到对面，就被中途截下，停在王晓忽面前。
慕容唯收回手，头也不抬，“给晓忽吧，鲜生蚝配闲嘴巴，正好合适。”
王晓忽尴尬得无地自容，往他的方向看了眼，他倒是没发火，乐见其成。
“吃吧，不要扫咱大小姐的兴。”
王晓忽没法，只得夹了一个生蚝到碗里。
然后，满屋重新归于寂静。
方翊栩自始至终都牢牢记着进门之前慕容唯的嘱咐。
——抓紧吃，捡贵的吃，吃完就跑。
他拼命往嘴里塞饭，只希望快点离开这个压抑的环境，骑小绵羊去兜风。
慕容唯吃得不多，看了眼方翊栩的进展，把椅子挪开一点，准备起身。
似是注意到她的举动，主位上的人再度开口：“唯，毕业后我决定回国发展。”
慕容唯与他对视一眼，平淡道：“嗯，那很好。”
“是吗？天天能与我见面，很好？”他撇头笑问。
慕容唯疑惑道：“什么意思？”
他仍是笑，笑容清浅，但瞳孔中的情绪深不可测。
“我打算去九州叔的公司，他也很欢迎我，说我是首屈一指的人才，还准备把我接到慕容家住，说是离公司近。”
慕容唯情绪起伏不休，死.死.抠着桌沿，“你敢来？”
“有你在，我欢喜万分，想必慕容家也没什么能难为我的人，怎么不敢？”
慕容唯第一次如此用力地瞪着别人，皮笑肉不笑道：“封少爷当真是绝世无双，敢为人先，即使违背父母意志，也要踏足我慕容家。”
封寄雪一扯唇角，笑得神采飞扬，“实践证明，他们的话也并非句句正确，既不是真理，我又何必奉为圭臬？”
“没想到你去国外念了这几年书，把父母的嘱托都抛之脑后了，叔叔阿姨要知道了，恐怕悔不当初吧。”
封寄雪撑住下颌，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人，调.笑道：“他们又不是陪我一辈子的人，你才是啊。”
“封寄雪！”慕容唯怒喝一声，把旁边的王晓忽吓了一跳。
他颤巍巍地想说点好话缓和气氛，谁知慕容唯彻底暴怒，完全没了平常冷淡寡.情、冷静自持的样子。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想干嘛就干嘛，完全不顾忌别人的感受，人前装出一副斯.文.败.类样，实则禽.兽.不如，你敢来慕容家试试，我一板凳拍死你信不信？”
满座寂然。
方翊栩眨巴两下眼睛，回神后，轻轻鼓着掌道：“阿唯，帅啊帅啊。”
再一瞥过去，发现封寄雪正死气沉沉地睨着他，他轻扯唇角，回视过去。
你以为就你会眼神杀啊？！
气死你气死你！！！
“你看什么看，你以为这样看两眼，我男朋友的颜值就能转移到你身上吗？”慕容唯再度出声，里里外外，尽显刻薄。
“他比我好看？”封寄雪计较起来。
“当然，还比你那种虚伪的绅士作风可爱。”慕容唯一挑眉，理所当然道。
“我不在你身边几年，你完全被他带坏了……”
封寄雪话未说完，慕容唯就直接打断：“他在我身边这几年，我天天都很开心，无以复加的开心，用不着跟你逢场作戏。”
两人之间横眉冷对，气氛凝重，都憋着一肚子话要吵，争执不休，一时间难以落下帷幕，王晓忽夹在两人之中，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方翊栩打了个哈欠，眼眶挤出了泪，冲慕容唯撒娇道：“阿唯，困。”
慕容唯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揉着眼角，双目困倦，呼出一口气后，站起了身。
只顾着吵，差点忘了离开才是正经事。
她拉过方翊栩的胳膊，临走前还算记得点教养，躬身道：“两位慢吃。”
封寄雪在她开门时站了起来，收拾好了情绪，脾气也收敛了。
“唯，你换了手机号？把你现在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慕容唯淡然的眸子看过去，“封少爷手眼通天，应该能自己查到吧？”
说完，他们两人就关上了包厢门。
看到服务生们还在列队欢送，她真是恨极了封寄雪这爱摆排场的臭毛病，把一旁等候的经理叫了过来，淡声道：“饭店今天损失的钱，让里面的封少爷十倍偿还，员工们今日的薪水十倍发放。”
经理面露难色，她接着道：“最好把这人拉进你们的黑名单，终生不得再来，否则会坏了你们的风水。”
经理躬身送走两人，敲开包厢门，准备问里面的人还有何吩咐，谁知看到满桌子满地碎裂的瓷盘，坐在主位的人，手里捏着一手的茶杯碎片，鲜.红.的血.液从指缝缓缓流下。
王晓忽静静注视着他，闭了眼，对经理说了声抱歉，他们会赔，然后赶紧下了楼，走出饭店外。
枝干纤细的绿树下，有一人正在等他。
墨黑浓密的头发垂落在白色的羊绒外套上，纤弱的脊背挺得不是很直，小小的手垂在身侧，头低低，看向柏油路面。
她背对着他，喃喃说道：“今天脾气不好，扰了大家吃饭的兴致，还搅黄了店里的生意，替我跟经理说声对不起。”
“阿唯……”
王晓忽迈步向前，本想说点什么，可慕容唯回了身，眼眶通红，满布血丝。
“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王晓忽停住脚步，低下头，摇了摇。
“霍非闲。”她哽咽起来。
“我载着她去找聂亭羽，在车上她什么都告诉我了，原本，我就知道他们两人有误会，有隔阂，我希望他们说清楚，所以给他们创造机会，甚至为没机会解释的聂亭羽悲哀，到最后，我发现这种不清楚状况就擅作主张的行为，简直自以为是，可笑至极。”
王晓忽听懂了她的意思，再抬起头时，她已是泪雨滂沱。
“晓忽，就到这里吧，不要再往前了。”
王晓忽看着她，急急发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慕容唯抹了下眼泪，笑了，“当然，我失去谁也不愿失去你。”
说完了话，她过了马路，走向对面的方翊栩。
他倚在车上，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她抱了个满怀，一汪又一汪滚烫的泪啊，砸在他的脖颈上，融进燥.热的骨血里。
“他是谁？”看她哭得差不多后，他咬牙发问。
“联姻对象，爷爷本来下了决定要的。”
“怎么没成？”
“……”她不回答。
“你喜欢过他？”他绕过这个问题，继续发问。
“嗯。”
“你可真诚实啊，一看就没放下。”
听出他醋意满满，慕容唯轻笑两声，头埋进他衣服里，轻咬了口他的锁骨。
“吃醋啦？”
“是啊，满满一箩筐的醋，卖完都可以成为世界首富那种。”
“箩筐怎么放得下醋呢？不会漏吗？”
“慕容唯！”方翊栩气极，“你再不哄我，我就要开车走了，不理你了！”
慕容唯站好，伸出手臂，“现在应该你哄我，我很难过。”
方翊栩抱起手臂，一脸准备袖手旁观的表情，“你为你前任伤心难过，还得我哄你，没这个道理。”
“真不哄？”
方翊栩瞥她一眼，站起身，撅起嘴巴道：“就哄一下下。”
他抱紧她，摸摸她的脑袋，任由她沉.湎在自己的怀抱中许久。
“阿唯，你会放下他的，对不对？”
方翊栩掺杂着莫名涌起的恐惧问她，生怕两人重归于好，弃他不顾。
“早已放下了。”她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更紧地抱住他，“用霍非闲的话说，我哭，为的不是他，是曾经的我。”
曾经那个将封寄雪奉若神明，认为他表里如一的我。
“霍非闲是谁？男的女的？”方翊栩又兀自惶恐起来。
“女的女的。”
坐在主位的人端起桌上的竹节杯，慢悠悠饮了口茶。
手指光洁莹润，在青白色的茶杯映衬下，仿若白玉一般，肌理细腻。
饮完茶后，掌心轻而又轻地扣在桌上。
柔和的灯辉泼洒而下，就像是在手背表面覆上一层白霜，指节几近透明，白皙得过分。
他的视线一刻不移，凝望着对面的人。
自进门来，她表现得无比坦荡，不露出一点惊讶和无措，菜上齐后，也不需要人服侍，拿起筷子就吃，吃得不紧不慢，细嚼慢咽。
而她旁边的人，长相倒有孤高清傲的样子，只是眼神痴傻，一看就不经世事。
这人一坐下，瞟了他一眼，就闷头吃饭，和旁边人说起话来，也是没规没矩。
莽撞无礼，少爷心性，这是他对此人的第一印象。
他不禁怀疑，对面人的眼光是不是断崖式下跌？
厌恶了他这张清风朗月的脸，反倒给自己找了个一脸欠揍的祖宗供着？
“唯，这生蚝很鲜，尝一下。”
他转动餐桌，还没转到对面，就被中途截下，停在王晓忽面前。
慕容唯收回手，头也不抬，“给晓忽吧，鲜生蚝配闲嘴巴，正好合适。”
王晓忽尴尬得无地自容，往他的方向看了眼，他倒是没发火，乐见其成。
“吃吧，不要扫咱大小姐的兴。”
王晓忽没法，只得夹了一个生蚝到碗里。
然后，满屋重新归于寂静。
方翊栩自始至终都牢牢记着进门之前慕容唯的嘱咐。
——抓紧吃，捡贵的吃，吃完就跑。
他拼命往嘴里塞饭，只希望快点离开这个压抑的环境，骑小绵羊去兜风。
慕容唯吃得不多，看了眼方翊栩的进展，把椅子挪开一点，准备起身。
似是注意到她的举动，主位上的人再度开口：“唯，毕业后我决定回国发展。”
慕容唯与他对视一眼，平淡道：“嗯，那很好。”
“是吗？天天能与我见面，很好？”他撇头笑问。
慕容唯疑惑道：“什么意思？”
他仍是笑，笑容清浅，但瞳孔中的情绪深不可测。
“我打算去九州叔的公司，他也很欢迎我，说我是首屈一指的人才，还准备把我接到慕容家住，说是离公司近。”
慕容唯情绪起伏不休，死.死.抠着桌沿，“你敢来？”
“有你在，我欢喜万分，想必慕容家也没什么能难为我的人，怎么不敢？”
慕容唯第一次如此用力地瞪着别人，皮笑肉不笑道：“封少爷当真是绝世无双，敢为人先，即使违背父母意志，也要踏足我慕容家。”
封寄雪一扯唇角，笑得神采飞扬，“实践证明，他们的话也并非句句正确，既不是真理，我又何必奉为圭臬？”
“没想到你去国外念了这几年书，把父母的嘱托都抛之脑后了，叔叔阿姨要知道了，恐怕悔不当初吧。”
封寄雪撑住下颌，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人，调.笑道：“他们又不是陪我一辈子的人，你才是啊。”
“封寄雪！”慕容唯怒喝一声，把旁边的王晓忽吓了一跳。
他颤巍巍地想说点好话缓和气氛，谁知慕容唯彻底暴怒，完全没了平常冷淡寡.情、冷静自持的样子。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想干嘛就干嘛，完全不顾忌别人的感受，人前装出一副斯.文.败.类样，实则禽.兽.不如，你敢来慕容家试试，我一板凳拍死你信不信？”
满座寂然。
方翊栩眨巴两下眼睛，回神后，轻轻鼓着掌道：“阿唯，帅啊帅啊。”
再一瞥过去，发现封寄雪正死气沉沉地睨着他，他轻扯唇角，回视过去。
你以为就你会眼神杀啊？！
气死你气死你！！！
“你看什么看，你以为这样看两眼，我男朋友的颜值就能转移到你身上吗？”慕容唯再度出声，里里外外，尽显刻薄。
“他比我好看？”封寄雪计较起来。
“当然，还比你那种虚伪的绅士作风可爱。”慕容唯一挑眉，理所当然道。
“我不在你身边几年，你完全被他带坏了……”
封寄雪话未说完，慕容唯就直接打断：“他在我身边这几年，我天天都很开心，无以复加的开心，用不着跟你逢场作戏。”
两人之间横眉冷对，气氛凝重，都憋着一肚子话要吵，争执不休，一时间难以落下帷幕，王晓忽夹在两人之中，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方翊栩打了个哈欠，眼眶挤出了泪，冲慕容唯撒娇道：“阿唯，困。”
慕容唯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揉着眼角，双目困倦，呼出一口气后，站起了身。
只顾着吵，差点忘了离开才是正经事。
她拉过方翊栩的胳膊，临走前还算记得点教养，躬身道：“两位慢吃。”
封寄雪在她开门时站了起来，收拾好了情绪，脾气也收敛了。
“唯，你换了手机号？把你现在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慕容唯淡然的眸子看过去，“封少爷手眼通天，应该能自己查到吧？”
说完，他们两人就关上了包厢门。
看到服务生们还在列队欢送，她真是恨极了封寄雪这爱摆排场的臭毛病，把一旁等候的经理叫了过来，淡声道：“饭店今天损失的钱，让里面的封少爷十倍偿还，员工们今日的薪水十倍发放。”
经理面露难色，她接着道：“最好把这人拉进你们的黑名单，终生不得再来，否则会坏了你们的风水。”
经理躬身送走两人，敲开包厢门，准备问里面的人还有何吩咐，谁知看到满桌子满地碎裂的瓷盘，坐在主位的人，手里捏着一手的茶杯碎片，鲜.红.的血.液从指缝缓缓流下。
王晓忽静静注视着他，闭了眼，对经理说了声抱歉，他们会赔，然后赶紧下了楼，走出饭店外。
枝干纤细的绿树下，有一人正在等他。
墨黑浓密的头发垂落在白色的羊绒外套上，纤弱的脊背挺得不是很直，小小的手垂在身侧，头低低，看向柏油路面。
她背对着他，喃喃说道：“今天脾气不好，扰了大家吃饭的兴致，还搅黄了店里的生意，替我跟经理说声对不起。”
“阿唯……”
王晓忽迈步向前，本想说点什么，可慕容唯回了身，眼眶通红，满布血丝。
“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王晓忽停住脚步，低下头，摇了摇。
“霍非闲。”她哽咽起来。
“我载着她去找聂亭羽，在车上她什么都告诉我了，原本，我就知道他们两人有误会，有隔阂，我希望他们说清楚，所以给他们创造机会，甚至为没机会解释的聂亭羽悲哀，到最后，我发现这种不清楚状况就擅作主张的行为，简直自以为是，可笑至极。”
王晓忽听懂了她的意思，再抬起头时，她已是泪雨滂沱。
“晓忽，就到这里吧，不要再往前了。”
王晓忽看着她，急急发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慕容唯抹了下眼泪，笑了，“当然，我失去谁也不愿失去你。”
说完了话，她过了马路，走向对面的方翊栩。
他倚在车上，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她抱了个满怀，一汪又一汪滚烫的泪啊，砸在他的脖颈上，融进燥.热的骨血里。
“他是谁？”看她哭得差不多后，他咬牙发问。
“联姻对象，爷爷本来下了决定要的。”
“怎么没成？”
“……”她不回答。
“你喜欢过他？”他绕过这个问题，继续发问。
“嗯。”
“你可真诚实啊，一看就没放下。”
听出他醋意满满，慕容唯轻笑两声，头埋进他衣服里，轻咬了口他的锁骨。
“吃醋啦？”
“是啊，满满一箩筐的醋，卖完都可以成为世界首富那种。”
“箩筐怎么放得下醋呢？不会漏吗？”
“慕容唯！”方翊栩气极，“你再不哄我，我就要开车走了，不理你了！”
慕容唯站好，伸出手臂，“现在应该你哄我，我很难过。”
方翊栩抱起手臂，一脸准备袖手旁观的表情，“你为你前任伤心难过，还得我哄你，没这个道理。”
“真不哄？”
方翊栩瞥她一眼，站起身，撅起嘴巴道：“就哄一下下。”
他抱紧她，摸摸她的脑袋，任由她沉.湎在自己的怀抱中许久。
“阿唯，你会放下他的，对不对？”
方翊栩掺杂着莫名涌起的恐惧问她，生怕两人重归于好，弃他不顾。
“早已放下了。”她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更紧地抱住他，“用霍非闲的话说，我哭，为的不是他，是曾经的我。”
曾经那个将封寄雪奉若神明，认为他表里如一的我。
“霍非闲是谁？男的女的？”方翊栩又兀自惶恐起来。
“女的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