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这话一开口,王明煦便不想让这侍女卸下簪子了,瞧了瞧八角后随意道:“我库房里有一对白玉嵌红珠耳坠,是前些年在西北立了军工挣得的,一会你让木豆去取了好赏你。”

    八角抬眼看着王明煦,一脸惊讶道:“公子......”

    王明煦确是头也不抬道:“往后你就专门在书房侍奉吧,不必端茶送水了。”

    八角连连跪谢,王明煦确是有些倦了,命八角退下,自己则要更衣就寝了。可八角此时确好似听不懂人话一样。

    “你怎么还不退下?”

    八角跪在地上,脸红了半天才怯懦道:“奴婢...主母...我...”

    王明煦了然,这是母亲的授意。可王家近日这些破事,王明煦实在没什么想法。顾及八角只是个奴婢,若是直接让她出去,只恐母亲以为自己不喜,会再换个婢女来。

    “也罢,你伺候我更衣就寝罢。”

    第二日一早,王明煦早早起来去给池氏请安。

    世家大族懂规矩的,每日早晨,妾室要早早去给正室请安,不光妾室,子女们也是,若是主母觉得繁琐,也可免了,可每月十五,是定要大清早去请安的。

    池氏院儿里,昨儿个晚上王运升歇在池氏屋里,故而王明煦给池氏请安的时候,王运升,王明远皆在。

    池氏头戴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发髻用琉璃八宝押发绾着,耳挂了一对赤金穿珠耳铛,脖颈上戴了一副赤金西番花金项圈,身披血红缎面五彩连波水纹掐丝鸳鸯刺绣大裙,手上戴着翡翠如意戒指。

    王明煦进屋时,池氏正坐在八仙桌前给王运升夹菜,王明远也在一旁安静吃着早餐。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昨儿公务繁多睡得有些晚了,今早起迟了,父亲母亲勿怪。”

    池氏见王明煦进屋,立刻笑意盈盈道:“我的儿,瞧你说的,不过睡得晚些罢了,我怎会怪你,要怪就怪你这个父亲,非要让你做那么多庶务作甚?”

    王运升一边喝着肉米粥,一边对池氏道:“诶——,你不懂,明煦才华横溢,是个能干的孩子,咱家虽说明远从文,明煦从武。可明煦也要学着处理些庶务才好,尉缭子怎么说来着?兵者,以武为植,以文为种。武为表文为里。能审此二者,知胜败矣。”

    池氏笑了笑道:“罢了,你父亲对你总是严格些,总归是盼你好,明煦快快坐下,娘有事要问你。”

    王明煦笑着答应,一边坐下一边问道:“宁鸢还有宁烟呢?怎的都没看到?”

    池氏一口喝着莲子羹,一边笑道:“今儿原是她俩要来的,可走半路上,母亲却叫他们今儿个不必来了。”

    “为何她俩今儿个不必来了?莫不是要商量宁鸢宁烟的婚事?那不是更改喊她俩来吗?”

    池氏看王明煦一脸不解,笑着放下羹汤道:“傻孩子,是你的事。今儿一早,我听下人来报,我前些日子拨去你院儿里的八角,昨儿个夜里,睡在你屋里了?”

    王明煦这才知道,母亲这是来探听了。顿时笑意半减道:“母亲好灵的消息,八角是个好的,只是儿子近些日子来忙于庶务,母亲实在不用安排这些。”

    池氏听了王明煦这话,也有些不大乐意,随手捻了一块佛手酥,一边道:“世家大族成婚,婚前都是要安排通房的,为的就是看男子那事,不光如此,此前你屋里我也与你安排过,可你常年跑去西北,也便罢了,如今你都及冠了,你又未成婚,在你定亲之前,你屋里是定要有个通房丫头的,不光你屋里,明远屋里早早便有了,可你看明远可有什么不乐意之处?”

    言罢池氏又道:“你若是不喜八角,娘再给你安排好的,听说你前些日子偷偷带宁鸢出去玩了?带回来两个婢女可是?告诉娘,喜欢哪一个,娘给她拨到你院儿里去。”

    王明远见王明煦还是不大高兴,马上宽慰道:“二弟何必烦扰这些,通房丫头是我们这个年纪早就该有的,何况母亲也没要求二弟非得收七个八个,随便收一两个,喜欢的便好,若是二弟还嫌不够,待成婚后再纳便是。”

    王明煦顿时有些无语,哑然道:“我不似二哥精力旺盛,只是实在不偏爱这些事,如今家里事多,儿子实在无心这些,只觉有这起子事,会耽误父亲吩咐给儿子的庶务。”

    王明远见王明煦如此,不禁有些吃惊道:“弟弟,你不喜女人?莫非...”

    王明远这话一出,弄得池氏和王运升皆是大吃一惊,池氏忙慌张放下筷子,细声道:“明煦这是...好男风?”

    王运升虽在一旁不做言语,可确是饭也吃的不那么香了,一口菜,在嘴里咀嚼了千百遍。

    王明煦朝王明远皱了皱眉头,又转头对池氏作揖道:“儿子并非喜好男风,只是儿子实在没有心情,待日后娶妻了,再说这些便是。”

    池氏正要发作,一旁半天不吱声的王运升先开了口道:“诶,你母亲叫你收着你便收着,既不好龙阳,你一个大家公子屋里,没个通房侍女怎么行?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又没叫你日日做那事,只是叫你收进屋里,不然,来日议亲,未来亲家知道你屋里一个丫鬟都没有,还有哪个敢放心嫁你?”

    王明煦见父亲都已经发了话,只好无奈应下,池氏见王明煦心有不快,连忙宽慰道:“母亲知道你现在无心情爱,只是多个贴心的人照顾你罢了。只是一件,若你不喜女子,便早早与母亲说,总好过耽误别人家的好姑娘,可晓得?”

    王明煦颔首道:“儿子明白,母亲放心便是。”

    一大早,池氏屋里方用了早饭,其余人都散了,只留了王明远在屋里。

    池氏捻着帕子对王明远道:“你生母金氏因着犯了错,原本是要一棍子打死的,可母亲念着他毕竟是你还有宁烟的生母,到底是生了你。她常年关在咱们府里,到底也不是个事儿。”

    王明远坐在池氏下边的太师椅上,身体微微前驱作揖道:“不知母亲的意思是......”

    王明远面带难色,虽说金氏与自己没几分母子情谊,可到底金氏待自己不差过,打记事起,王明远就记得每年过年去金氏屋里拜年的时候,金氏看着自己眼眶里都打着眼泪,半天说不出话,金氏是念着自己的,只可惜自己不能尽孝。

    池氏顿了顿道:“我与你父亲昨儿个夜里商量了这事,你父亲念她是彭城金氏的三小姐,虽说她父亲早些年就去了,可她嫡亲哥哥承袭了宗子,她便是回家去,也不会差的。你父亲想着给她送回去,金氏如今年岁虽说有些大了,可到底也是颇有美貌的,大赵民风开化,不似那知书达理,送你生母回去,让她嫡出哥哥给他再找一门上好的婚事便罢了。”

    此话一出,王明远登时急了,慌忙道:“不可!母亲!这事,真的不能再商量吗?送姨娘回去...金氏现在宗子与姨娘不是一母所出,姨娘是庶出,金氏宗子是嫡出,送姨娘回去,姨娘...姨娘焉能在金家待好?且不说这个,姨娘送回去,那金氏宗子定不会让姨娘在家吃白饭,定然要让姨娘再嫁,可姨娘今年已三十有六,又是庶出,这再嫁,能有什么好日子?”

    王明远刚一说完,忙跪在池氏跟前,哭诉道:“母亲,儿子求你了母亲,收回成命,姨娘是教育宁香不好,害了宁香。可把姨娘关在府里,幽禁不出,不也是很好的吗?”

    池氏忙虚扶王明远道:“你这孩子做什么?快起来。这事不是我定的,是你父亲定的,你也知道,当日他要关金氏的时候我就不同意,这主意怎会是我拿的呢?主要也不是她教导无方的事情,如今咱们王家是叫人盯上了,府里怕是有别家眼线,这些日子明煦日日查夜夜查,你父亲只怕哪个有心的,给金氏拐了去,你又是咱家长子,受了掣肘,影响咱家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池氏将王明远扶了起来,见王明远的脸色好些了,便又道:“送金氏回去,不必大肆声张,只遣人夜里将她送走,待到了彭城,金氏宗子如今是个有眼力的,咱们王家如日中天,你又是长子,来日若咱家有出息,又或是你有了出息,那金氏宗子怎会亏待你姨娘?先叫姨娘在彭城易名,以金氏义妹的名义嫁出去,如此在彭城既不扎眼,也不会过于危险。你放心,她到底是生了你的,族谱之上,不会没有她的名儿。”

    王明远见事情已无转圜之地,只好应声点了头,池氏见此高兴一笑,搭着王明远的手道:“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有情有义是对的,你不必觉得自己不该心疼金氏,金氏是庶出,没法养你,你自来我这,母亲也不曾哪日亏待了你。明远,你放心,不光吃食学业之上,便是你的婚事,母亲也一定细细操办,如此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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