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雨雪天气路滑，司机师傅一路开得很小心。
正要转弯时，一辆黑色迈巴赫突然在他们车旁边加速，吓得司机师傅猛的一个刹车。
黛姒柔坐在后座，没有防备，一个踉跄磕在了副驾驶的靠枕上。
师傅摇下车窗咒骂：“找死啊，会不会开车！……%@&*你tm个sb。”
“姑娘，头没事吧？”他骂骂咧咧的关上窗问到。
“没事，碰了一下。”黛姒柔被甩得有点晃神。
“呀，头都碰红了，刚刚那么大的力道，估计要肿个包的，现在的人也真是的……”
她在门口下了车，此时雪已经停了。
朝前走时，醒目的一辆迈巴赫正停在大门口，地上的雪被轮胎呲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就是刚刚转弯加速的那辆。
黛姒柔走上前，正巧碰见车窗打开了，驾驶位上的不是江煜又是谁。
黛姒柔本想直接穿过他的车往里走，但江煜和上次一样霸道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黛小姐，见男朋友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他开口说道，左手搭在车窗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浑身上下有股难明的怒火。
“你看见了？”黛姒柔站在他面前。
“……”
她还是没有否认。
“上车。”江煜不耐烦的说道。
黛姒柔居然就乖乖的上车了。
她坐在后座，像个挨训的学生一样。
江煜本来一肚子火，见她这副样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你要带我去哪？”黛姒柔问道。
江煜不说话，黑着脸开车。
黛姒柔识相的闭上嘴。
他的车里很干净，后视镜上连挂饰都没有。
江煜之前有过一个挂饰，是一张照片，照片上黛丝柔穿披肩在家做饭。
他做了好几个，哪怕是车换了，也依然记得把挂饰挂在上面。
一路上安安静静，江煜朝后视镜里瞟了几眼，黛姒柔就保持那么个姿势：双手环臂，背微微弓着，像是冷。
他关上窗，打开暖气。
车驶入檀宫门口，开进了地下停车场，这里是京北房价最高的大平层。
无数明星住在这里，安保做的很到位，不曾有过什么狗仔。
前台的女孩热情的跟江煜打招呼，江煜看也没看，骄矜地点点头，然后昂首阔步地往里边走。
黛姒柔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她不知道江煜要干什么，但是反抗没有用，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屈服。
江煜骨子里就有血性和狠劲，她见过。
和那种穷凶极恶的赤贫匪徒不一样，在江煜这里没有同归于尽，没有你死我亡，那是一种自信的姿态，不论命运的齿轮如何运转，他都是早就注定的赢家。
她很早就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没有不敢做的事情，也没有得不到的人。
多少女孩子想要抓住这些人的心，或是甘之如饴，或是欲擒故纵。
有本事的，攒足了本钱，漂亮的翻身；一味沦陷的，便如别人手中的一只蝼蚁，生死不过是轻轻一捏。
最好的结果是他厌了，将你一脚踢开，再想不起来。
只是那时候她心气高，受不了半分折辱和委屈。
所以白白受了那么多苦。
黛姒柔跟着他进门，看见冰裂的玻璃砖，垂直连接着镜面天花板，玻璃砖后面摆了架钢琴，瓷砖是用意大利奢石做的，都是国外最先进的设计。
自带一线江景到地段，视线辽阔，大半个京北一览无余。
这是他专门带外面女人回来过夜的地方。
刚刚前台女孩的眼神能看出来。
是一种习惯的，不屑的眼神。
江煜在京北不止这一套房子，她不清楚这几年他名下多了多少隐形资产。
她不是没试过在金字塔尖的生活，灯红酒绿的世界里，难耐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她当演员是为了钱，但又好像没赚到什么钱。
人前看着风光，人后是一地鸡毛。
江煜什么都不解释，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开口：“我要吃饭。”
……
你要吃饭，你们家多的是想来应聘的米其林大厨。
黛姒柔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只能问：“要吃什么。”
“文思豆腐。”
“……”
江煜是故意的。一盘文思豆腐，极考验刀工，数分钟内，一块嫩豆腐要以横切88刀、竖切188刀切成发丝般粗细。刀刀之间，需不见丝毫粘连，眼疾手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非心细如发、胆大如虎，很难娴熟驾驭这道功夫菜。
但黛姒柔的确会做。她从小拿手淮扬菜。她做的文思豆腐比很多大厨做得都好。
“我知道了。”她转身进了厨房。
她脱了羽绒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薄绒白毛衣，身上批着那条披肩。
顾盼洲送她的披肩……
江煜今天本不想去片场，却想到今天是立冬，心头记挂着某个人，想去看看她有没有吃饺子。
结果刚来就看见黛姒柔匆匆往外头赶，他本以为她是不舒服，跟出去一看，只见是和顾盼洲幽会的。
心里的怒火，连同五年前的恨，都在心口炽烈的烧着。
很久以前，也是在这样的雪天，她嬉笑着钻进他暖和的副驾驶里，像只不谙世事的精灵。
江煜瞧着厨房里的身影，只觉得愈加烦躁。
他耐住性子，一个多小时后，黛姒柔端着一碗做好的文思豆腐捧到他面前，高汤烹煮后，丝丝豆腐轻盈洁白，浮跃汤羹之上，香味窜入鼻腔，竟又勾起从前的回忆。
“你尝尝吧，我很久没做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生疏……”
江煜看也不看，连着汤将那份文思豆腐全倒进了垃圾桶里，白花花的豆腐瞬间碎成一摊白泥。
“重做一份。”
黛姒柔愣在原地。
“江煜，你什么意思？”
他拿起手边的文件和电脑，不理会她。
黛姒柔站在他面前犟了一会，叹了口气回厨房。
天色渐渐暗下来，京北的冬天不过六点的功夫夜色就已经很深了。
他顺着落地窗向外望去，这是视野最好的顶楼。
窗外大厦披红挂绿，巍然屹立。底下是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潮水，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
厨房里的香气十分诱人，他有点饿。
他现在吃的讲究，烧烤摊和夜市推车上的东西碰也不碰。
这个屋子里的女人总是换，家具换了一套又一套，厨房却依旧是原先那个样子。没有人在这为他做过饭。
他也不想吃她们做的饭，包括许黎清。
黛姒柔重新端着一碗豆腐送到他跟前。
果不其然，江煜又倒了。
事不过三，在一道菜上浪费四个小时已经够折腾的了。
“江煜，我的忍耐有限度。”她握住拳头，站在原地愤愤的盯着他。
江煜冷哼。
“我嫌脏。”
黛姒柔心下一凉，也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面无表情的往出走。
“谁准你走了？”
江煜阴冷的开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裤，露出熨得笔直的裤线。
“江煜，我和你早就没关系了。”
她的意思，就是过往种种，早已不重要了。
他嗤笑了一声：“没关系了？”
“好一个没关系了。”
“那你现在和谁有关系？”
“那个台长高逸？他给你开的什么条件？还是直接给你钱？那老东西都五六十岁了，满足得了你吗？”
他目光锐利，像一把冰刀，盯着黛姒柔，继续说道：“施牧舟？”
他顿了顿，像是一种凌迟：“还是我叔叔顾盼洲？”
“几个人弄过你？几个人一起弄过你？他们有我能让你爽吗？”
黛姒柔的脸色惨白，她紧紧攥着手，目光直视他，一句话也不反驳。
江煜觉得她陌生，眼前的人明明就是黛姒柔，明明依旧倔得要死，可满身的刺却不见了。
从前的黛姒柔听到这番话，一巴掌早就扇上来了。
但她安安静静站在那，一言不发。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拿话刺她：“柔柔，你在我这还装什么清高？”
像居高临下的嫖客。
黛姒柔如坠冰窟，却依旧面不改色。
江煜突然有点心慌，但一闪而过，他宁愿看见黛丝柔被他气哭，也好过现在这样一点情绪都没有的死人样。
她越沉默，江煜心里那股火就烧的越旺。
“江煜，你给我开多少钱？”
黛姒柔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把黛姒柔戳出洞来：
“你再说一遍。”
“你不是想包我吗，你给我开多少钱？五百万会不会太少了？”黛姒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上仍旧一点波澜都没有。
江煜微微拧起了眉头，起身朝着她慢慢地走去，清朗的面容染上不动声色的阴寒：“怎么？那些糟污男人你看不上？还是因为我给的钱多？”
黛姒柔一颗心一点点地沉下去，面色却愈发平静，她站在哪，任凭江煜羞辱。
是他说他们是旧情人，也是他一言不合把他拉到专门给情人过夜的房子里让她做饭。
“你和那些糟污男人有什么分别？”
“你再说一遍。”
江煜气得胸口震荡，太阳穴都在隐隐跳着，他抬手按住墙壁，一把扯下了她身上的披肩：“在你眼里，我跟所有要睡你的男人，都一个样儿？”
黛姒柔倔强地昂起头，反问：“难道不是吗？”
江煜粗暴地按住了她的头，将她往墙上推，声音带着莫名的恨意：“顾盼洲当年给了你多少钱？”
黛姒柔的头发都要被他撕断，头皮一阵剧痛传来，她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奋力地一把推开他要往外跑：“你放开我！”
江煜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死死地摁住，眼都红了：“你永远都养不熟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待你，你都是这么的无情无义是不是？”
黛姒柔双手用力地掰开他的钳制，伸脚狠狠地踢他的膝盖。江煜吃痛，手肘压住她的肩膀，抬手狠狠地一撕，“嗤”的一声，那件毛衣就这么硬生生被他扯裂了，黛姒柔低头一看，露出了半边白皙的肩膀，她赶紧用手去捂住。
江煜怒极反笑：“躲什么？你做这一行不是驾轻就熟？”
她终于爆发了，不再是那副假惺惺的好脾气，咬着牙对他拳打脚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他，江煜丝毫不为所动，整个力量压在她的身上，手掐住她的脖子。黛姒柔发了疯似的挣扎，牙齿深深地咬在他的脖子里，江煜痛得一激灵，手下发狠地将她掐住，黛姒柔吸不上气，脸色憋得青紫，却死死忍住一声不吭。
江煜一张脸冷得像结满了寒冰，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掐死她。
空气仿佛被凝固了，贴在墙上的人儿如纸片一般，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眼前渐渐出现了幻觉，七彩的，旋转的，身体变得很轻，仿佛慢慢地飘起来。
她呢喃了一句，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江煜，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闭上了眼，耳边一边寂静。
江煜愣了一秒，蓦地松开了手。
她洁白的脖颈上有触目的淤青。
黛姒柔呛咳一声，颤抖着身体，大口地吸进空气。
她躺在床上，像一条濒死的鱼，江煜意识到刚刚太冲动，退到床边恶狠狠的盯着她。
等呼吸恢复过来，黛姒柔幽幽的说：“江煜，如果我死了你会好受点吗。”
江煜冷笑一声：“寻死？几年不见你，窝囊成这样了？”
黛姒柔不说话了，躺在那安安静静的。
江煜觉得心烦，脖子上那道伤口烫的他直皱眉。
“疼不疼？”
黛姒柔摇摇头，又平静下来，仿佛刚刚和他撕扯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起来，包扎。”
江煜拎着黛姒柔提溜到沙发上，跟拎只小鸡似的。
他找来医药箱扔到她面前：“里面有红花油，自己上药。”
然后他坐到她的旁边：“我饿了，要吃阳春面。”
“做完就让我走。”她哑着嗓子说话，把刺鼻的药水抹在脖子上。
江煜绷着脸应了一声：“嗯。”
黛姒柔裸露着大半边的肌肤，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披肩，又一次进了厨房。
他盯着垃圾桶里两坨白花花的豆腐肉，神色复杂。
他刚刚是真的动了杀心，恨不得她就死在他手上。
她死了，他就解脱了，不用这么执迷不悟，不用这么饮鸩止渴，哪怕他会痛苦一辈子，也胜过被她这般慢慢折磨。
厨房里陶瓷碗摔碎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江煜跑进里头，只看见厨房里那个小小的人影倒在地上。旁边摔了一地的白瓷碎片。
“黛姒柔，醒醒。”他慌张跑到她旁边摇她，试图把她喊醒。
黛姒柔唇色惨白，身上有汗，可明明她手那么冰。
一股尖锐的刺痛猝不及防的在心脏之间穿过。他抱起戴姒柔的那一刹那，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太轻了，抱着像没有重量。
轻得和片羽毛似的。
江煜知道她讳疾忌医，喊来私人医生。
米亚是美籍华人，从小在中国长大。十几分钟后，她火急火燎的按响了门铃。
开门时候江煜神色慌张，米亚就知道屋内躺的不是普通人。
米亚进了房间，一边检查着黛姒柔的器官与脉搏，一边细细打量。
长得很漂亮，比以往那几个做作的整容脸要漂亮的多。
“这次又是新面孔？”
“你之前可从来都是让我过去抬人，现在怎么知道怜香惜玉了？”
“别多嘴，看你的病。”
她收起听诊器，为她输了液。
江煜在阳台上抽烟。
“没什么大事，只是晕过去了。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不过她身体不太好，我建议还是去做做检查。”
江煜颔首：“知道了，出去吧。”
“江少爷，说句不该说的。”
“一个人男人再怎么样，都不该打女人。”
在成为江煜的私人医生之前，米亚对这个人有点耳闻。脾气不太好，但是很绅士。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有了暴力倾向。
江煜一个眼神扫射过来，米亚缩了缩脖子，乖乖离开。
他熄了卧室的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就那么看着她。
房间内很安静，那张床上，躺着一个怎么都不可能出现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无声无息的，他早就当她死了。
可她突然出现在媒体上，又重新回到了京北。
再次看见她，她一身素雅，脸上是干净的淡妆，原来岁月从不败美人。
哪怕是恨了这么久，那张脸依旧让他身子发热。
他从来就没有办法抗拒她，这五年，哪怕是在梦里，也是将她摁倒在地板上，把她狠狠揉进怀里，发疯吻她的场景。
可她却一脸的云淡风轻。
那张苍白的小脸下，是刀子一样狠的心肠。
于是他想报复她，故意和许黎清装恩爱夫妻，甚至故意羞辱她，激怒她。
可她脸上却不曾有任何旧日里那份柔情蜜意。
什么都没有。
他特地让她帮许黎清挡酒，为的就是让她在众人面前对他撒泼一番，一如以前那样。
以前……
她以前从不这样，在人人自危的娱乐圈硬得跟块石头似的，五年之后好不容易熬出头，有了傲的资本，却柔成了一滩水。
江煜坐在床边看着这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伸出手去摸她的头，柔软的发根贴着他的掌心，传来细细的触感。
头发变长了，五年前还刚刚长到肩膀，当演员的时候，服装造型每天都在变，一头乌青却从没染过，映得肤色雪白。
目光一寸一寸描摹过去，连眼角多出来的一丝皱纹都被他蚀刻进心底。
他经常想到她自己一个人走在凌晨街道上，绒毛一样的雨飘下来，她在冰凉地面上打着赤脚的样子。
一件白色风琴长裙，从抹胸到袖口是透亮的纱，洁白的脚踝，珍珠一般的小脚趾，唇色糊了，黑发披散下来，凌乱又高傲。
这样一个硬骨头的女人，养了只猫叫绵绵。
这样淡薄的一个身影，偏偏伤人于无形。
五年了。
无论多少次睁着眼看过寒夜漫漫血光泼天，终究抵挡不过百看不腻的这张脸。
恨的迷迷糊糊，却爱得清清楚楚。
正要转弯时，一辆黑色迈巴赫突然在他们车旁边加速，吓得司机师傅猛的一个刹车。
黛姒柔坐在后座，没有防备，一个踉跄磕在了副驾驶的靠枕上。
师傅摇下车窗咒骂：“找死啊，会不会开车！……%@&*你tm个sb。”
“姑娘，头没事吧？”他骂骂咧咧的关上窗问到。
“没事，碰了一下。”黛姒柔被甩得有点晃神。
“呀，头都碰红了，刚刚那么大的力道，估计要肿个包的，现在的人也真是的……”
她在门口下了车，此时雪已经停了。
朝前走时，醒目的一辆迈巴赫正停在大门口，地上的雪被轮胎呲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就是刚刚转弯加速的那辆。
黛姒柔走上前，正巧碰见车窗打开了，驾驶位上的不是江煜又是谁。
黛姒柔本想直接穿过他的车往里走，但江煜和上次一样霸道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黛小姐，见男朋友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他开口说道，左手搭在车窗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浑身上下有股难明的怒火。
“你看见了？”黛姒柔站在他面前。
“……”
她还是没有否认。
“上车。”江煜不耐烦的说道。
黛姒柔居然就乖乖的上车了。
她坐在后座，像个挨训的学生一样。
江煜本来一肚子火，见她这副样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你要带我去哪？”黛姒柔问道。
江煜不说话，黑着脸开车。
黛姒柔识相的闭上嘴。
他的车里很干净，后视镜上连挂饰都没有。
江煜之前有过一个挂饰，是一张照片，照片上黛丝柔穿披肩在家做饭。
他做了好几个，哪怕是车换了，也依然记得把挂饰挂在上面。
一路上安安静静，江煜朝后视镜里瞟了几眼，黛姒柔就保持那么个姿势：双手环臂，背微微弓着，像是冷。
他关上窗，打开暖气。
车驶入檀宫门口，开进了地下停车场，这里是京北房价最高的大平层。
无数明星住在这里，安保做的很到位，不曾有过什么狗仔。
前台的女孩热情的跟江煜打招呼，江煜看也没看，骄矜地点点头，然后昂首阔步地往里边走。
黛姒柔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她不知道江煜要干什么，但是反抗没有用，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屈服。
江煜骨子里就有血性和狠劲，她见过。
和那种穷凶极恶的赤贫匪徒不一样，在江煜这里没有同归于尽，没有你死我亡，那是一种自信的姿态，不论命运的齿轮如何运转，他都是早就注定的赢家。
她很早就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没有不敢做的事情，也没有得不到的人。
多少女孩子想要抓住这些人的心，或是甘之如饴，或是欲擒故纵。
有本事的，攒足了本钱，漂亮的翻身；一味沦陷的，便如别人手中的一只蝼蚁，生死不过是轻轻一捏。
最好的结果是他厌了，将你一脚踢开，再想不起来。
只是那时候她心气高，受不了半分折辱和委屈。
所以白白受了那么多苦。
黛姒柔跟着他进门，看见冰裂的玻璃砖，垂直连接着镜面天花板，玻璃砖后面摆了架钢琴，瓷砖是用意大利奢石做的，都是国外最先进的设计。
自带一线江景到地段，视线辽阔，大半个京北一览无余。
这是他专门带外面女人回来过夜的地方。
刚刚前台女孩的眼神能看出来。
是一种习惯的，不屑的眼神。
江煜在京北不止这一套房子，她不清楚这几年他名下多了多少隐形资产。
她不是没试过在金字塔尖的生活，灯红酒绿的世界里，难耐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她当演员是为了钱，但又好像没赚到什么钱。
人前看着风光，人后是一地鸡毛。
江煜什么都不解释，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开口：“我要吃饭。”
……
你要吃饭，你们家多的是想来应聘的米其林大厨。
黛姒柔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只能问：“要吃什么。”
“文思豆腐。”
“……”
江煜是故意的。一盘文思豆腐，极考验刀工，数分钟内，一块嫩豆腐要以横切88刀、竖切188刀切成发丝般粗细。刀刀之间，需不见丝毫粘连，眼疾手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非心细如发、胆大如虎，很难娴熟驾驭这道功夫菜。
但黛姒柔的确会做。她从小拿手淮扬菜。她做的文思豆腐比很多大厨做得都好。
“我知道了。”她转身进了厨房。
她脱了羽绒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薄绒白毛衣，身上批着那条披肩。
顾盼洲送她的披肩……
江煜今天本不想去片场，却想到今天是立冬，心头记挂着某个人，想去看看她有没有吃饺子。
结果刚来就看见黛姒柔匆匆往外头赶，他本以为她是不舒服，跟出去一看，只见是和顾盼洲幽会的。
心里的怒火，连同五年前的恨，都在心口炽烈的烧着。
很久以前，也是在这样的雪天，她嬉笑着钻进他暖和的副驾驶里，像只不谙世事的精灵。
江煜瞧着厨房里的身影，只觉得愈加烦躁。
他耐住性子，一个多小时后，黛姒柔端着一碗做好的文思豆腐捧到他面前，高汤烹煮后，丝丝豆腐轻盈洁白，浮跃汤羹之上，香味窜入鼻腔，竟又勾起从前的回忆。
“你尝尝吧，我很久没做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生疏……”
江煜看也不看，连着汤将那份文思豆腐全倒进了垃圾桶里，白花花的豆腐瞬间碎成一摊白泥。
“重做一份。”
黛姒柔愣在原地。
“江煜，你什么意思？”
他拿起手边的文件和电脑，不理会她。
黛姒柔站在他面前犟了一会，叹了口气回厨房。
天色渐渐暗下来，京北的冬天不过六点的功夫夜色就已经很深了。
他顺着落地窗向外望去，这是视野最好的顶楼。
窗外大厦披红挂绿，巍然屹立。底下是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潮水，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
厨房里的香气十分诱人，他有点饿。
他现在吃的讲究，烧烤摊和夜市推车上的东西碰也不碰。
这个屋子里的女人总是换，家具换了一套又一套，厨房却依旧是原先那个样子。没有人在这为他做过饭。
他也不想吃她们做的饭，包括许黎清。
黛姒柔重新端着一碗豆腐送到他跟前。
果不其然，江煜又倒了。
事不过三，在一道菜上浪费四个小时已经够折腾的了。
“江煜，我的忍耐有限度。”她握住拳头，站在原地愤愤的盯着他。
江煜冷哼。
“我嫌脏。”
黛姒柔心下一凉，也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面无表情的往出走。
“谁准你走了？”
江煜阴冷的开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裤，露出熨得笔直的裤线。
“江煜，我和你早就没关系了。”
她的意思，就是过往种种，早已不重要了。
他嗤笑了一声：“没关系了？”
“好一个没关系了。”
“那你现在和谁有关系？”
“那个台长高逸？他给你开的什么条件？还是直接给你钱？那老东西都五六十岁了，满足得了你吗？”
他目光锐利，像一把冰刀，盯着黛姒柔，继续说道：“施牧舟？”
他顿了顿，像是一种凌迟：“还是我叔叔顾盼洲？”
“几个人弄过你？几个人一起弄过你？他们有我能让你爽吗？”
黛姒柔的脸色惨白，她紧紧攥着手，目光直视他，一句话也不反驳。
江煜觉得她陌生，眼前的人明明就是黛姒柔，明明依旧倔得要死，可满身的刺却不见了。
从前的黛姒柔听到这番话，一巴掌早就扇上来了。
但她安安静静站在那，一言不发。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拿话刺她：“柔柔，你在我这还装什么清高？”
像居高临下的嫖客。
黛姒柔如坠冰窟，却依旧面不改色。
江煜突然有点心慌，但一闪而过，他宁愿看见黛丝柔被他气哭，也好过现在这样一点情绪都没有的死人样。
她越沉默，江煜心里那股火就烧的越旺。
“江煜，你给我开多少钱？”
黛姒柔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把黛姒柔戳出洞来：
“你再说一遍。”
“你不是想包我吗，你给我开多少钱？五百万会不会太少了？”黛姒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上仍旧一点波澜都没有。
江煜微微拧起了眉头，起身朝着她慢慢地走去，清朗的面容染上不动声色的阴寒：“怎么？那些糟污男人你看不上？还是因为我给的钱多？”
黛姒柔一颗心一点点地沉下去，面色却愈发平静，她站在哪，任凭江煜羞辱。
是他说他们是旧情人，也是他一言不合把他拉到专门给情人过夜的房子里让她做饭。
“你和那些糟污男人有什么分别？”
“你再说一遍。”
江煜气得胸口震荡，太阳穴都在隐隐跳着，他抬手按住墙壁，一把扯下了她身上的披肩：“在你眼里，我跟所有要睡你的男人，都一个样儿？”
黛姒柔倔强地昂起头，反问：“难道不是吗？”
江煜粗暴地按住了她的头，将她往墙上推，声音带着莫名的恨意：“顾盼洲当年给了你多少钱？”
黛姒柔的头发都要被他撕断，头皮一阵剧痛传来，她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奋力地一把推开他要往外跑：“你放开我！”
江煜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死死地摁住，眼都红了：“你永远都养不熟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待你，你都是这么的无情无义是不是？”
黛姒柔双手用力地掰开他的钳制，伸脚狠狠地踢他的膝盖。江煜吃痛，手肘压住她的肩膀，抬手狠狠地一撕，“嗤”的一声，那件毛衣就这么硬生生被他扯裂了，黛姒柔低头一看，露出了半边白皙的肩膀，她赶紧用手去捂住。
江煜怒极反笑：“躲什么？你做这一行不是驾轻就熟？”
她终于爆发了，不再是那副假惺惺的好脾气，咬着牙对他拳打脚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他，江煜丝毫不为所动，整个力量压在她的身上，手掐住她的脖子。黛姒柔发了疯似的挣扎，牙齿深深地咬在他的脖子里，江煜痛得一激灵，手下发狠地将她掐住，黛姒柔吸不上气，脸色憋得青紫，却死死忍住一声不吭。
江煜一张脸冷得像结满了寒冰，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掐死她。
空气仿佛被凝固了，贴在墙上的人儿如纸片一般，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眼前渐渐出现了幻觉，七彩的，旋转的，身体变得很轻，仿佛慢慢地飘起来。
她呢喃了一句，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江煜，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闭上了眼，耳边一边寂静。
江煜愣了一秒，蓦地松开了手。
她洁白的脖颈上有触目的淤青。
黛姒柔呛咳一声，颤抖着身体，大口地吸进空气。
她躺在床上，像一条濒死的鱼，江煜意识到刚刚太冲动，退到床边恶狠狠的盯着她。
等呼吸恢复过来，黛姒柔幽幽的说：“江煜，如果我死了你会好受点吗。”
江煜冷笑一声：“寻死？几年不见你，窝囊成这样了？”
黛姒柔不说话了，躺在那安安静静的。
江煜觉得心烦，脖子上那道伤口烫的他直皱眉。
“疼不疼？”
黛姒柔摇摇头，又平静下来，仿佛刚刚和他撕扯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起来，包扎。”
江煜拎着黛姒柔提溜到沙发上，跟拎只小鸡似的。
他找来医药箱扔到她面前：“里面有红花油，自己上药。”
然后他坐到她的旁边：“我饿了，要吃阳春面。”
“做完就让我走。”她哑着嗓子说话，把刺鼻的药水抹在脖子上。
江煜绷着脸应了一声：“嗯。”
黛姒柔裸露着大半边的肌肤，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披肩，又一次进了厨房。
他盯着垃圾桶里两坨白花花的豆腐肉，神色复杂。
他刚刚是真的动了杀心，恨不得她就死在他手上。
她死了，他就解脱了，不用这么执迷不悟，不用这么饮鸩止渴，哪怕他会痛苦一辈子，也胜过被她这般慢慢折磨。
厨房里陶瓷碗摔碎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江煜跑进里头，只看见厨房里那个小小的人影倒在地上。旁边摔了一地的白瓷碎片。
“黛姒柔，醒醒。”他慌张跑到她旁边摇她，试图把她喊醒。
黛姒柔唇色惨白，身上有汗，可明明她手那么冰。
一股尖锐的刺痛猝不及防的在心脏之间穿过。他抱起戴姒柔的那一刹那，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太轻了，抱着像没有重量。
轻得和片羽毛似的。
江煜知道她讳疾忌医，喊来私人医生。
米亚是美籍华人，从小在中国长大。十几分钟后，她火急火燎的按响了门铃。
开门时候江煜神色慌张，米亚就知道屋内躺的不是普通人。
米亚进了房间，一边检查着黛姒柔的器官与脉搏，一边细细打量。
长得很漂亮，比以往那几个做作的整容脸要漂亮的多。
“这次又是新面孔？”
“你之前可从来都是让我过去抬人，现在怎么知道怜香惜玉了？”
“别多嘴，看你的病。”
她收起听诊器，为她输了液。
江煜在阳台上抽烟。
“没什么大事，只是晕过去了。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不过她身体不太好，我建议还是去做做检查。”
江煜颔首：“知道了，出去吧。”
“江少爷，说句不该说的。”
“一个人男人再怎么样，都不该打女人。”
在成为江煜的私人医生之前，米亚对这个人有点耳闻。脾气不太好，但是很绅士。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有了暴力倾向。
江煜一个眼神扫射过来，米亚缩了缩脖子，乖乖离开。
他熄了卧室的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就那么看着她。
房间内很安静，那张床上，躺着一个怎么都不可能出现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无声无息的，他早就当她死了。
可她突然出现在媒体上，又重新回到了京北。
再次看见她，她一身素雅，脸上是干净的淡妆，原来岁月从不败美人。
哪怕是恨了这么久，那张脸依旧让他身子发热。
他从来就没有办法抗拒她，这五年，哪怕是在梦里，也是将她摁倒在地板上，把她狠狠揉进怀里，发疯吻她的场景。
可她却一脸的云淡风轻。
那张苍白的小脸下，是刀子一样狠的心肠。
于是他想报复她，故意和许黎清装恩爱夫妻，甚至故意羞辱她，激怒她。
可她脸上却不曾有任何旧日里那份柔情蜜意。
什么都没有。
他特地让她帮许黎清挡酒，为的就是让她在众人面前对他撒泼一番，一如以前那样。
以前……
她以前从不这样，在人人自危的娱乐圈硬得跟块石头似的，五年之后好不容易熬出头，有了傲的资本，却柔成了一滩水。
江煜坐在床边看着这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伸出手去摸她的头，柔软的发根贴着他的掌心，传来细细的触感。
头发变长了，五年前还刚刚长到肩膀，当演员的时候，服装造型每天都在变，一头乌青却从没染过，映得肤色雪白。
目光一寸一寸描摹过去，连眼角多出来的一丝皱纹都被他蚀刻进心底。
他经常想到她自己一个人走在凌晨街道上，绒毛一样的雨飘下来，她在冰凉地面上打着赤脚的样子。
一件白色风琴长裙，从抹胸到袖口是透亮的纱，洁白的脚踝，珍珠一般的小脚趾，唇色糊了，黑发披散下来，凌乱又高傲。
这样一个硬骨头的女人，养了只猫叫绵绵。
这样淡薄的一个身影，偏偏伤人于无形。
五年了。
无论多少次睁着眼看过寒夜漫漫血光泼天，终究抵挡不过百看不腻的这张脸。
恨的迷迷糊糊，却爱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