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尽暗，肖宛珞与阿梨抓紧时间出了水宫，往山神庙上赶。昨夜无功而返还遭遇了重创，故此今夜她们走得格外缓慢。行至棋渊边沿，肖宛珞眼尖地在湖底发现了一副骸骨。
如果是寻常骸骨，她倒也不会在意，只是那骸骨居然被排列得整整齐齐，显然是被用心收拾过的。她再定睛细看，那骸骨身穿的衣物虽然残破不堪，但依然能辨别出颜色正是丁香色。
肖宛珞指了指骸骨，不确定地问：“这是？”
阿梨虚虚一笑，不达眼底的笑意像是在掩饰某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小姐也知我素来爱美，有时候看见自己被水流或鱼儿冲乱撞散，总是忍不住想重新收敛好。”
肖宛珞的猜测得到阿梨委婉的承认后，不由眼眶一红，有些哽咽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骸骨带上岸，建个坟立个碑，好入土为安？”
阿梨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可行，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多的孤魂野鬼？对鬼魂而言，断气之时，魂丧之地，便是埋骨之所。别说建坟立碑，就是殓骨下葬也只有活人才可为之。”
大抵是阿梨的语调太悲凉，肖宛珞一时之间词穷了，只能干巴巴地承诺道：“等我活过来，一定帮你了却心愿！”
今夜的山神庙如同昨夜一般，安静得如同一只休眠的巨兽，肖宛珞敲门的手还没落下，蓦然间金光再现，她们下意识地闭眼后退，再次睁开眼时，果然看见了昨晚的灰袍少年。
肖宛珞还没张口，那灰袍少年便不耐烦地叱责道：“又是你们两个！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要是再敢过来骚扰我的安宁，我就先废了那个小鬼修的修为，再把你魂魄打散，让你彻底当个孤魂野鬼！”
灰袍少年见肖宛珞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得意洋洋地举起右手，继续威胁道：“不信，便前来一试。”他手腕微曲，五指拢成球状，金色的烈焰自他掌心腾起，噼里啪啦地跃动着。
这种焰火正是昨夜她们硬闯正殿时所遇到的！
见对方态度横蛮强硬，肖宛珞便知死缠烂打、撒泼打滚、动之以情都不是上策，唯有先顺着对方的话，以退为进，再做打算。她沉默着稍稍俯首，算是行了个礼，便跟阿梨转头假装离去。
回到正殿的少年有别于刚才在外面的趾高气扬，他双手抱拳举于额前，朝着殿中一个挺拔的水绿色背影不放心地禀报：“已经按照上神的吩咐把她赶走了。只是我怕适才的语气太重，真的把她吓跑不敢再来。”
男子双手环胸，一派笃定地说：“无妨，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轻言放弃，而且，昨日你在棋渊中用幻术给她制造的提示已经足够了，再多便容易起疑。”
话音方下，男子忽而轻勾唇角，轻快地道了句“来了”。灰袍少年闭目感应，果然能感知到她们的气息又重新趋近。
肖宛珞与阿梨假意离开，其实只是在周边绕了一圈，很快就又重新回到山神庙附近。不敢无视少年的威胁，她们躲在山神庙十几步开外的一块巨石后面，不时探出个脑袋，紧盯着山神庙前的动静，希望有幸遇到其他的各路神仙。
少年刚才刻薄的话语，在肖宛珞听来宛如天籁，他一眼就能看出她非孤魂野鬼，那是不是意味着对于祂们而言是小菜一碟？
山神庙中的男子忽然眉头一紧，对侍立一旁的灰袍少年道：“此地一道因果将至，里头竟然还掺了一丝的你？”
灰袍少年不明所以，是什么样的因果偏偏挑上了今夜？他只能默默期盼那道时机不对的因果，不会影响到上神筹谋已久的计划。
男子轻叹一声，道了句“也罢”，便消失在原地。
灰袍少年几下轻跃，来到了正殿的屋顶上。他灵力充沛，修为甚高，用了隐身的术法后，别说凡人，就是一般的精魅和下仙难以察觉出他的存在。
响亮的呼救声自远处传来，继而越来越近，借着惨白的月色，肖宛珞看见茂盛的树林中倏地窜出十几个行色匆匆的人。他们正慌不择路地逃命，甚至无暇顾及身后掉落一地的衣服和财物，只知道一直朝前奔跑，生怕自己落在后头。
一声凶猛的虎啸搅得密林中一阵骚动，同时也预示着危险的逼近。
“救命，救命，有老虎，快开门！”外头急速又猛烈的拍门声让庙祝老何从睡梦中惊醒，他听见外头嘈杂不堪，在人的高声呼叫中，还伴随着一两声低沉的虎啸。
老何生性谨慎，不知对方底细之下，没有贸然点灯，只是悄无声息地抠出床头旁的一块砖头，借着孔隙，观察外面的情况。本处孔隙并非偶然，而是他建造寮房时，刻意给自己留下的“瞭望口”。
外头来了十几个人，其中年轻力壮的已经跑到山神庙前拼命地拍着正殿的门，而年老体弱的，则还在后头奔跑着。正殿内无人应答，生死攸关之际，先到的人顾不得太多，合力抡起庙前供香客上香的石制香炉就要撞门。
正殿跟寮房不同，并不存放金银财宝，只有一座大大的彩绘泥塑神像，搬不走也没人要，所以在建造之时，老何便选择了最便宜的木料和锁具。因此，那帮人三两下能把门撞开，就不足为奇了。
一个年逾六旬大腹便便的老叟跑在最后头，他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咒骂道：“你们这帮畜生！废物！居然敢把我落在后面自己先逃，看我到了祖宅以后怎么修理你们！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卖掉，给我等着吧！”
老叟在她面前跑过后，肖宛珞才看清那只一直在人群后穷追不舍的老虎。它的身形和雄壮的声线完全不符，不仅长得消瘦，身上还有好几道新添的伤痕正在冒血，它走得很慢，并且还一直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像是疲惫虚弱到了极点。
躲在正殿中的人听到老叟的咒骂，压着嗓子窸窸窣窣地商量一番，然后人声骤然停歇，似乎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虚掩着的正殿大门被猛地打开，几个强壮的汉子跑了出来，离大门还剩几十米的老叟以为家仆是来接应自己的，不由沾沾自喜地数落道：“现在才来表忠心？晚了！”
不曾想，壮汉们并不理会他，而是飞快地扛起落在门边的石香炉就走，香炉被搬入正殿后大门立马应声关上，接着就是石头挪动的声音。
老叟一听，反应过来这帮白眼狼是想置自己于死路，加紧脚步走到门前，气急败坏地拍着门高呼：“开门！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奴才给我开门！”
正殿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只有老叟奋力的推门声，可他一个六旬老人，又如何能推动得了几个壮年才能搬起的石香炉呢。
“丁旺、香兰！给我开……”老叟话音未尽，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响彻山神庙的夜空，同时把他剩余的话一并吞入腹中。
胆小的女眷和婢女瑟缩在一起，不敢声张也不敢动弹，汉子们则死死地抵住木门和石香炉，生怕被撞开，至于那名被唤作丁旺的家仆，更是胆子不小地趴在窗沿上，透过窗棂时刻注视着门外的状况。
落单的老叟，激得老虎一个跳跃发起攻击，它先用厚实的大掌把老叟拍倒在地，紧接着张嘴便咬，锋利的虎牙扎进了老叟的大腿，肥胖的老叟就这样被老虎撕咬着从门前拖了出来。
地面上蜿蜒的血迹刺激着庙祝老何的眼睛，老叟凄厉的惨叫声震动着他的双耳，他点了一盏油灯翻身下床，又点燃了杵在门后的火把，打算出门驱赶老虎。
他虽自认冷漠自私，可真遇上了，终归是于心不忍呐。
老何的手刚搭上门栓，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劝君闲事莫管，以免引火烧身！”
说话的正是一直在窗边观望的丁旺，他眼见老虎就要一口咬断老叟的脖子了，却被寮房骤然亮起的火光惊吓到生生住了嘴。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走到这一步，早就没有了退路，所以才出言警告。
对方人多势众，再想到其扛起香炉撞门时的狠劲，老何很清楚如果自己开门施救的话，面临的危险肯定不止来自于前方的老虎。
丁旺虽然语气强势，但其实早已冷汗直流，作为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乡人，他对于寮房内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所幸，在他警告过后，寮房里的亮光逐渐暗淡了下去，天地重归一片漆黑，他这才松一口气。
嗜血的光芒在虎眸中沸腾着，在虎口一开一合间，老叟的呼喊声乍然而止。死寂的夜晚，风吹动树林的簌簌声和老虎咀嚼食物的声音被狠狠放大，听得在场的众人无不毛骨悚然。
老何把砖头重新塞回墙缝中，堵住外面血腥的场景，也堵住自己尚存善念的内心。他的寮房是他精心打造的城墙，说是固若金汤也毫不为过，他并不担心那帮人有能力闯进来，所以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
吃饱餍足的老虎没有多作逗留，叼起一大块吃剩的腿肉就重新跃回密林里。危险解除，丁旺带着众人小心翼翼地出了正殿，他们利索地收拾一番后，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山神庙前的一片狼藉让灰袍少年无言以对，上神说的在理，这确实是他当年种下的一道因果，所以这次他终于学会袖手旁观，安安静静地当一个旁观者。
不忍多看面前的景象，他跟着老虎的脚步在林间穿梭，最终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两只毛茸茸的幼虎嗅到母亲的气息，扭着胖嘟嘟的身体从洞中探出头来，母虎松口把肉扔在地上供两只饥肠辘辘的幼崽饱餐一顿，自己则靠着山洞躺下，独自舔舐伤口。
灰袍少年立在一侧先是无声地叹喟不已，而后神情涣散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如果是寻常骸骨，她倒也不会在意，只是那骸骨居然被排列得整整齐齐，显然是被用心收拾过的。她再定睛细看，那骸骨身穿的衣物虽然残破不堪，但依然能辨别出颜色正是丁香色。
肖宛珞指了指骸骨，不确定地问：“这是？”
阿梨虚虚一笑，不达眼底的笑意像是在掩饰某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小姐也知我素来爱美，有时候看见自己被水流或鱼儿冲乱撞散，总是忍不住想重新收敛好。”
肖宛珞的猜测得到阿梨委婉的承认后，不由眼眶一红，有些哽咽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骸骨带上岸，建个坟立个碑，好入土为安？”
阿梨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可行，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多的孤魂野鬼？对鬼魂而言，断气之时，魂丧之地，便是埋骨之所。别说建坟立碑，就是殓骨下葬也只有活人才可为之。”
大抵是阿梨的语调太悲凉，肖宛珞一时之间词穷了，只能干巴巴地承诺道：“等我活过来，一定帮你了却心愿！”
今夜的山神庙如同昨夜一般，安静得如同一只休眠的巨兽，肖宛珞敲门的手还没落下，蓦然间金光再现，她们下意识地闭眼后退，再次睁开眼时，果然看见了昨晚的灰袍少年。
肖宛珞还没张口，那灰袍少年便不耐烦地叱责道：“又是你们两个！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要是再敢过来骚扰我的安宁，我就先废了那个小鬼修的修为，再把你魂魄打散，让你彻底当个孤魂野鬼！”
灰袍少年见肖宛珞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得意洋洋地举起右手，继续威胁道：“不信，便前来一试。”他手腕微曲，五指拢成球状，金色的烈焰自他掌心腾起，噼里啪啦地跃动着。
这种焰火正是昨夜她们硬闯正殿时所遇到的！
见对方态度横蛮强硬，肖宛珞便知死缠烂打、撒泼打滚、动之以情都不是上策，唯有先顺着对方的话，以退为进，再做打算。她沉默着稍稍俯首，算是行了个礼，便跟阿梨转头假装离去。
回到正殿的少年有别于刚才在外面的趾高气扬，他双手抱拳举于额前，朝着殿中一个挺拔的水绿色背影不放心地禀报：“已经按照上神的吩咐把她赶走了。只是我怕适才的语气太重，真的把她吓跑不敢再来。”
男子双手环胸，一派笃定地说：“无妨，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轻言放弃，而且，昨日你在棋渊中用幻术给她制造的提示已经足够了，再多便容易起疑。”
话音方下，男子忽而轻勾唇角，轻快地道了句“来了”。灰袍少年闭目感应，果然能感知到她们的气息又重新趋近。
肖宛珞与阿梨假意离开，其实只是在周边绕了一圈，很快就又重新回到山神庙附近。不敢无视少年的威胁，她们躲在山神庙十几步开外的一块巨石后面，不时探出个脑袋，紧盯着山神庙前的动静，希望有幸遇到其他的各路神仙。
少年刚才刻薄的话语，在肖宛珞听来宛如天籁，他一眼就能看出她非孤魂野鬼，那是不是意味着对于祂们而言是小菜一碟？
山神庙中的男子忽然眉头一紧，对侍立一旁的灰袍少年道：“此地一道因果将至，里头竟然还掺了一丝的你？”
灰袍少年不明所以，是什么样的因果偏偏挑上了今夜？他只能默默期盼那道时机不对的因果，不会影响到上神筹谋已久的计划。
男子轻叹一声，道了句“也罢”，便消失在原地。
灰袍少年几下轻跃，来到了正殿的屋顶上。他灵力充沛，修为甚高，用了隐身的术法后，别说凡人，就是一般的精魅和下仙难以察觉出他的存在。
响亮的呼救声自远处传来，继而越来越近，借着惨白的月色，肖宛珞看见茂盛的树林中倏地窜出十几个行色匆匆的人。他们正慌不择路地逃命，甚至无暇顾及身后掉落一地的衣服和财物，只知道一直朝前奔跑，生怕自己落在后头。
一声凶猛的虎啸搅得密林中一阵骚动，同时也预示着危险的逼近。
“救命，救命，有老虎，快开门！”外头急速又猛烈的拍门声让庙祝老何从睡梦中惊醒，他听见外头嘈杂不堪，在人的高声呼叫中，还伴随着一两声低沉的虎啸。
老何生性谨慎，不知对方底细之下，没有贸然点灯，只是悄无声息地抠出床头旁的一块砖头，借着孔隙，观察外面的情况。本处孔隙并非偶然，而是他建造寮房时，刻意给自己留下的“瞭望口”。
外头来了十几个人，其中年轻力壮的已经跑到山神庙前拼命地拍着正殿的门，而年老体弱的，则还在后头奔跑着。正殿内无人应答，生死攸关之际，先到的人顾不得太多，合力抡起庙前供香客上香的石制香炉就要撞门。
正殿跟寮房不同，并不存放金银财宝，只有一座大大的彩绘泥塑神像，搬不走也没人要，所以在建造之时，老何便选择了最便宜的木料和锁具。因此，那帮人三两下能把门撞开，就不足为奇了。
一个年逾六旬大腹便便的老叟跑在最后头，他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咒骂道：“你们这帮畜生！废物！居然敢把我落在后面自己先逃，看我到了祖宅以后怎么修理你们！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卖掉，给我等着吧！”
老叟在她面前跑过后，肖宛珞才看清那只一直在人群后穷追不舍的老虎。它的身形和雄壮的声线完全不符，不仅长得消瘦，身上还有好几道新添的伤痕正在冒血，它走得很慢，并且还一直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像是疲惫虚弱到了极点。
躲在正殿中的人听到老叟的咒骂，压着嗓子窸窸窣窣地商量一番，然后人声骤然停歇，似乎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虚掩着的正殿大门被猛地打开，几个强壮的汉子跑了出来，离大门还剩几十米的老叟以为家仆是来接应自己的，不由沾沾自喜地数落道：“现在才来表忠心？晚了！”
不曾想，壮汉们并不理会他，而是飞快地扛起落在门边的石香炉就走，香炉被搬入正殿后大门立马应声关上，接着就是石头挪动的声音。
老叟一听，反应过来这帮白眼狼是想置自己于死路，加紧脚步走到门前，气急败坏地拍着门高呼：“开门！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奴才给我开门！”
正殿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只有老叟奋力的推门声，可他一个六旬老人，又如何能推动得了几个壮年才能搬起的石香炉呢。
“丁旺、香兰！给我开……”老叟话音未尽，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响彻山神庙的夜空，同时把他剩余的话一并吞入腹中。
胆小的女眷和婢女瑟缩在一起，不敢声张也不敢动弹，汉子们则死死地抵住木门和石香炉，生怕被撞开，至于那名被唤作丁旺的家仆，更是胆子不小地趴在窗沿上，透过窗棂时刻注视着门外的状况。
落单的老叟，激得老虎一个跳跃发起攻击，它先用厚实的大掌把老叟拍倒在地，紧接着张嘴便咬，锋利的虎牙扎进了老叟的大腿，肥胖的老叟就这样被老虎撕咬着从门前拖了出来。
地面上蜿蜒的血迹刺激着庙祝老何的眼睛，老叟凄厉的惨叫声震动着他的双耳，他点了一盏油灯翻身下床，又点燃了杵在门后的火把，打算出门驱赶老虎。
他虽自认冷漠自私，可真遇上了，终归是于心不忍呐。
老何的手刚搭上门栓，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劝君闲事莫管，以免引火烧身！”
说话的正是一直在窗边观望的丁旺，他眼见老虎就要一口咬断老叟的脖子了，却被寮房骤然亮起的火光惊吓到生生住了嘴。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走到这一步，早就没有了退路，所以才出言警告。
对方人多势众，再想到其扛起香炉撞门时的狠劲，老何很清楚如果自己开门施救的话，面临的危险肯定不止来自于前方的老虎。
丁旺虽然语气强势，但其实早已冷汗直流，作为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乡人，他对于寮房内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所幸，在他警告过后，寮房里的亮光逐渐暗淡了下去，天地重归一片漆黑，他这才松一口气。
嗜血的光芒在虎眸中沸腾着，在虎口一开一合间，老叟的呼喊声乍然而止。死寂的夜晚，风吹动树林的簌簌声和老虎咀嚼食物的声音被狠狠放大，听得在场的众人无不毛骨悚然。
老何把砖头重新塞回墙缝中，堵住外面血腥的场景，也堵住自己尚存善念的内心。他的寮房是他精心打造的城墙，说是固若金汤也毫不为过，他并不担心那帮人有能力闯进来，所以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
吃饱餍足的老虎没有多作逗留，叼起一大块吃剩的腿肉就重新跃回密林里。危险解除，丁旺带着众人小心翼翼地出了正殿，他们利索地收拾一番后，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山神庙前的一片狼藉让灰袍少年无言以对，上神说的在理，这确实是他当年种下的一道因果，所以这次他终于学会袖手旁观，安安静静地当一个旁观者。
不忍多看面前的景象，他跟着老虎的脚步在林间穿梭，最终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两只毛茸茸的幼虎嗅到母亲的气息，扭着胖嘟嘟的身体从洞中探出头来，母虎松口把肉扔在地上供两只饥肠辘辘的幼崽饱餐一顿，自己则靠着山洞躺下，独自舔舐伤口。
灰袍少年立在一侧先是无声地叹喟不已，而后神情涣散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