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09】坠落
临下班前，Alice的邮箱收到了一份录音文件，发件人来自梁今妤。
静默几秒，点击播放。
蓝牙音响在电流的影响下，滋滋作响。楼梯间里那些难堪的，肮脏的字眼却没有受到丝毫阻碍，全都灌入了Alice的耳朵。
和她预想的相差无几，心思纯良的总是受伤的那一个，她料想到了温雨的蓄意陷害，但有一点她却没有深究过，原来温雨内心执拗的程度远比她想象的要深。
那些粗鄙的上不了台面的话从一个文字工作者的口中争相跳跃出来，难听又难看。
电脑屏幕的光逐渐暗下去，Alice拿出手机，拨通了男人的电话。
*
下班回到那个十几平的小房子，梁今妤卸力躺在床上，没吃晚饭，整个人恶心到反胃。
一整天都泡在世俗流言的染缸里，她无力解释，也不想解释。现在这个社会，是非曲直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好奇成瘾，黑白颠倒，听风就是雨才是它的标签。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在这个倡导言论自由的时代中，人人都有可能成为“施暴者”，那些虚假的烟雾筑成一道无法推倒的城墙，恶意揣测，言语攻击，逼得人无路可逃。
梁今妤无法冲破，但也不想任凭吞没。
她将录音发给Alice，遵守了自己的承诺，给出了一个最为真实的解释。
堵不住所有人的嘴，那便问心无愧就好。
没有开灯，房间很暗，月光从窗户倾泻进来，朦胧照在梁今妤的脸上，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房东阿姨带着黎城乡音的普通话透过门板传进梁今妤的耳朵：“今妤，在家不嘞？阿姨有事要和你说的呀。”
费力从床上起身，梁今妤走去开门，顺道把灯也打开了。
“杨阿姨，您有什么事吗？”
“哎呦，小姑娘脸色怎么这么惨白，生病了啊。”房东阿姨是个热情的主，没有梁今妤的邀请也自顾推门走了进去，“这是我儿子今天刚从乡下给我带的春笋，新鲜的很，阿姨也吃不完，寻思着给你送点。你一个人住着，吃饭可不能瞎对付。”
梁今妤有些局促，她并不适应外人的突然入侵，但仍笑着道谢：“杨阿姨，您太客气了，这我不好意思收。”
没有理会梁今妤的推搡，杨阿姨把春笋放到了水池里，转头看着墙角的小姑娘，两只眼睛转溜着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有要走的意思。
梁今妤见状，又主动问了句：“阿姨，您还有什么事吗？”
“哎呦，那我也就直说了。是这样的，前两天有个老板过来，说是要买这间房子，我寻思着这么个小地方也有人出高价要买，真是祖上积德啊。阿姨年纪也大了，总得给自己和老伴留点养老钱，今天刚签完合同。所以说，这个房子呢阿姨不能租给你了，这两天就要麻烦你找到新的房子赶紧搬出去了。你放心，这个月的房租阿姨是会退给你的。”
梁今妤没说话，仿佛还在消化房东话里的意思。她很满意这间房子，虽然只有小小十几平，但这里所有的物件都是梁今妤一件一件亲自淘回来的，她攒了很久的钱才买的这台冰箱，在旧货市场逛了三天才找到称心意的二手衣柜，连窗台那盆小小的绿植都是梁今妤翻遍整个花鸟市场才找到的最特殊的一盆。
所有窘迫无依的时光里，只有这里才是她唯一的遮拦。
“房子的主人不愿意继续出租吗？”梁今妤问道。
“这个阿姨也不清楚，就说要清空，要把这里当仓库。有钱人的心思也是搞不懂，花这么多钱买个这么小的仓库，拎也是拎不清。”杨阿姨拿出手机，戴上老花镜，“来，你和阿姨加个微信，我把这个月的房租退给你，最近刚学会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还不太会用。”
梁今妤不死心，继续追问：“杨阿姨，您可以把新房东的电话告诉我吗？我想亲自和他沟通。”
“这个不太好吧，回头别把那老板给得罪了，你也体谅阿姨一下，配合搬出去吧。”杨阿姨婉拒。
梁今妤给杨阿姨倒了杯温水，心里打了主意：“这样吧，这个月的房租您不需要退给我，只要您把新房客的电话告诉我就成。联系了以后，如果他不愿意续租给我，我就立马搬出去，您看行吗？”
稳赚不赔的买卖，里外里能多挣一个月的房租，杨阿姨腆笑了两声，把电话号码报给梁今妤。
“谢谢您的春笋。”礼貌送走了房东阿姨，梁今妤拨通了新房东的电话。
嘟嘟几声，几秒后电话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一阵女声。
“您好，请问是前几天刚买下杨阿姨房子的女士吗？我是之前的租客，我姓梁，冒昧打扰您几分钟。”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给打断了：“梁今妤，是我。”
空气像是被冻住，在听到女人的声音后，梁今妤浑身泛起战栗，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嗓音愤恨而缓慢：“江晚离，你有病？”
女人轻笑两声继续说，话里像是掺了碎石头，又臭又硬：“早就说过让你回张家，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亲自动手了。还有，你得学会叫我妈妈，不然以后和白家人相处的时候，丢脸的很。你已经够给我丢人的了，可别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梁今妤的气性立马被江晚离的三言两语引了出来，胸膛随着她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音腔里带着浓浓的怒意：“有病就去治，还有，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江晚离，你虽然是个女人，但你永远都不配当一个母亲。”用力把电话砸到床上，主动终止了两人的对话，她不想再听见江晚离可憎的声音。
窗户框住了夜色，行道树弯着枝丫指向天际，月亮就这样挂在空中，散着光看着世间冷暖。
看来这个家，梁今妤是搬定了。
成年人崩溃的方式有很多种，大喊大叫，大哭大闹，暴饮暴食亦或是安静落泪。
而梁今妤崩溃的方式，是想要结束自己。
梁今妤坐在地上，发丝不知何时缠绕在纽扣上，她解了很久都没有解开，动作越来越急，头发却缠得更加紧了，到最后索性一剪刀把那捋头发给剪了，头发解脱了，眼泪也跟着那一剪刀一起落下。
好累，这一切都令她觉得疲惫。
她逃离，退让，小心翼翼守护着仅属于她的一方天地，只求安静生活直至死亡。而他们呢？步步紧逼，用最蛮横无理的方式向她加注风暴，继而转化成最为锐利的刺刀，直逼向她，明明无理却在口中高声呼喊着：“这是你应得的。”
梁今妤疲惫不堪，连呼吸都觉得浪费。为什么，她连好好度过一天的资格都没有？红肿的双眼依旧流着泪，像是不受控制，没完没了。
颤抖着双手，她把剪刀丢进了抽屉，整个人躲进被子里，将自己包裹起来。再迟一秒，那把剪刀可能就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很显然，梁今妤犯病了。
夜晚的时间过得格外慢，梁今妤哭了很久，头疼得像是要炸开，意识跟着模糊。
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凌晨四点，窗外的天色灰白，呜咽的风声像是送来了悲伤，梁今妤从噩梦中惊醒，看着玻璃上的雾气继续落泪，像是没有尽头。
她又一次坠入黑暗，看不见光。
凌晨六点，给Alice发微信请假，梁今妤现在的状态没法见人。一整个上午，她都躺在床上，没有进食，思维迟缓，整个人毫无欲望。
Alice的电话是在午休的时候打进来的，梁今妤犹豫了许久才按了接听，温柔的女声像是能净化一切污垢：“今妤，身体还好吗？”
“好多了，谢谢关心。”声音闷在被子里，听上去并不好。
Alice轻声嘱咐：“在家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昨天的录音我收到了，公司对于这件事情的决定是，温雨降级调离主刊核心小组，而你无故失联，也需要为此承担一部分责任，从轻处罚500元，可以接受吗？”
“可以接受，全听公司的安排。”梁今妤平静地回应。
“行，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可不能批假了，记得来上班。”Alice切断了通话。
梁今妤起身，走到了镜子前，双眼无神，下眼皮肿得厉害，面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像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撑着力气走到餐桌前，煮了两个白煮蛋，刚吃了两口就又全吐了出来，连喝水都想呕吐，她得去医院。
挤满人的诊室里坐着形形色色的病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了明晃晃的三个大字：不开心。
梁今妤戴着口罩，听着其他病人的诉苦，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太阳暖洋洋打在身上，梁今妤只觉得刺眼，令人无法承受，所以她更偏爱月亮。
到家时，接到了赖彪的电话，两人许久没有联系，嘘寒问暖后，赖彪邀请梁今妤周末下馆子搓一顿，聊聊近况。
应了声“好。”，目光被家门口的一个纸箱子吸引住，是她出门的时候刚送来的，箱子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梁今妤收。
拿回家里，没有急着拆开，心里只觉怪异，没有寄件人只有收件人的快递是如何被送出的？隐隐有股不安，但还是伸手打开了箱子。
一只腐烂的，发臭的老鼠赫然躺在箱子底部，四肢僵直，死状惨烈。旁边还带了一张血红的大字报，写着：梁今妤，去死！激烈的笔触带着张牙舞爪的恶意直直向梁今妤扑过来，像是扼住了她的喉咙，令人窒息。
很显然，她受到了恐吓。
心脏加速跳动，冷汗早已遍布全身，没有呐喊，但恐惧已经散播至所有细小毛孔，汗毛立得笔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冷。
闭着眼睛把箱子扔到门口，迅速合上大门，梁今妤终于能大口呼吸，等反应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颤抖，恐惧、焦虑、不安，一时间难以平复。
从医院回家后，梁今妤就一直躲在被子里，没有出来，仿佛一失去遮挡就会令自己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之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扒筋抽骨，像那只老鼠一样，用最惨烈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梁今妤找不到那双眼睛，所以她胆怯。
摸出手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拨通了电话。
*
酒吧的电音响彻云霄，将所有世俗的纷扰都隔离在外，腰肢扭动间肆意放浪。
陆沉坐在卡位上，烈酒作陪。
吴薄招呼完熟识的客人，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了。
“怎么，借酒消愁？”和陆沉碰杯，一杯whiskey像是白水一样一口下肚。
“废话真多，找个安静的地方。”震撼的电音扰得陆沉频频蹙眉，两人一同去了楼上办公室。
吴薄从桌子上扯了两根香蕉，扔了一根给陆沉：“顾然那小子明天出院了，找个时间嗨一局。”
“嗯。”男人回得漫不经心。
犹豫了很久还是自己问出了口：“她最近怎么样？”
“呦，终于舍得问了，我寻思着最近来我这儿来得这么勤快还能憋住不问，挺能忍啊老陆。”吴薄这人啥都好，就是这张嘴，欠收拾的很。
陆沉没理，指腹摩挲着等待答案。
“梁今妤在新公司被人欺负了，最近在找新房子准备搬家。最重要的是，近期她频繁出入城中最大的那家心理咨询室。老陆，问题很大。”吴薄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语气认真。
临下班前，Alice的邮箱收到了一份录音文件，发件人来自梁今妤。
静默几秒，点击播放。
蓝牙音响在电流的影响下，滋滋作响。楼梯间里那些难堪的，肮脏的字眼却没有受到丝毫阻碍，全都灌入了Alice的耳朵。
和她预想的相差无几，心思纯良的总是受伤的那一个，她料想到了温雨的蓄意陷害，但有一点她却没有深究过，原来温雨内心执拗的程度远比她想象的要深。
那些粗鄙的上不了台面的话从一个文字工作者的口中争相跳跃出来，难听又难看。
电脑屏幕的光逐渐暗下去，Alice拿出手机，拨通了男人的电话。
*
下班回到那个十几平的小房子，梁今妤卸力躺在床上，没吃晚饭，整个人恶心到反胃。
一整天都泡在世俗流言的染缸里，她无力解释，也不想解释。现在这个社会，是非曲直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好奇成瘾，黑白颠倒，听风就是雨才是它的标签。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在这个倡导言论自由的时代中，人人都有可能成为“施暴者”，那些虚假的烟雾筑成一道无法推倒的城墙，恶意揣测，言语攻击，逼得人无路可逃。
梁今妤无法冲破，但也不想任凭吞没。
她将录音发给Alice，遵守了自己的承诺，给出了一个最为真实的解释。
堵不住所有人的嘴，那便问心无愧就好。
没有开灯，房间很暗，月光从窗户倾泻进来，朦胧照在梁今妤的脸上，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房东阿姨带着黎城乡音的普通话透过门板传进梁今妤的耳朵：“今妤，在家不嘞？阿姨有事要和你说的呀。”
费力从床上起身，梁今妤走去开门，顺道把灯也打开了。
“杨阿姨，您有什么事吗？”
“哎呦，小姑娘脸色怎么这么惨白，生病了啊。”房东阿姨是个热情的主，没有梁今妤的邀请也自顾推门走了进去，“这是我儿子今天刚从乡下给我带的春笋，新鲜的很，阿姨也吃不完，寻思着给你送点。你一个人住着，吃饭可不能瞎对付。”
梁今妤有些局促，她并不适应外人的突然入侵，但仍笑着道谢：“杨阿姨，您太客气了，这我不好意思收。”
没有理会梁今妤的推搡，杨阿姨把春笋放到了水池里，转头看着墙角的小姑娘，两只眼睛转溜着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有要走的意思。
梁今妤见状，又主动问了句：“阿姨，您还有什么事吗？”
“哎呦，那我也就直说了。是这样的，前两天有个老板过来，说是要买这间房子，我寻思着这么个小地方也有人出高价要买，真是祖上积德啊。阿姨年纪也大了，总得给自己和老伴留点养老钱，今天刚签完合同。所以说，这个房子呢阿姨不能租给你了，这两天就要麻烦你找到新的房子赶紧搬出去了。你放心，这个月的房租阿姨是会退给你的。”
梁今妤没说话，仿佛还在消化房东话里的意思。她很满意这间房子，虽然只有小小十几平，但这里所有的物件都是梁今妤一件一件亲自淘回来的，她攒了很久的钱才买的这台冰箱，在旧货市场逛了三天才找到称心意的二手衣柜，连窗台那盆小小的绿植都是梁今妤翻遍整个花鸟市场才找到的最特殊的一盆。
所有窘迫无依的时光里，只有这里才是她唯一的遮拦。
“房子的主人不愿意继续出租吗？”梁今妤问道。
“这个阿姨也不清楚，就说要清空，要把这里当仓库。有钱人的心思也是搞不懂，花这么多钱买个这么小的仓库，拎也是拎不清。”杨阿姨拿出手机，戴上老花镜，“来，你和阿姨加个微信，我把这个月的房租退给你，最近刚学会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还不太会用。”
梁今妤不死心，继续追问：“杨阿姨，您可以把新房东的电话告诉我吗？我想亲自和他沟通。”
“这个不太好吧，回头别把那老板给得罪了，你也体谅阿姨一下，配合搬出去吧。”杨阿姨婉拒。
梁今妤给杨阿姨倒了杯温水，心里打了主意：“这样吧，这个月的房租您不需要退给我，只要您把新房客的电话告诉我就成。联系了以后，如果他不愿意续租给我，我就立马搬出去，您看行吗？”
稳赚不赔的买卖，里外里能多挣一个月的房租，杨阿姨腆笑了两声，把电话号码报给梁今妤。
“谢谢您的春笋。”礼貌送走了房东阿姨，梁今妤拨通了新房东的电话。
嘟嘟几声，几秒后电话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一阵女声。
“您好，请问是前几天刚买下杨阿姨房子的女士吗？我是之前的租客，我姓梁，冒昧打扰您几分钟。”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给打断了：“梁今妤，是我。”
空气像是被冻住，在听到女人的声音后，梁今妤浑身泛起战栗，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嗓音愤恨而缓慢：“江晚离，你有病？”
女人轻笑两声继续说，话里像是掺了碎石头，又臭又硬：“早就说过让你回张家，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亲自动手了。还有，你得学会叫我妈妈，不然以后和白家人相处的时候，丢脸的很。你已经够给我丢人的了，可别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梁今妤的气性立马被江晚离的三言两语引了出来，胸膛随着她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音腔里带着浓浓的怒意：“有病就去治，还有，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江晚离，你虽然是个女人，但你永远都不配当一个母亲。”用力把电话砸到床上，主动终止了两人的对话，她不想再听见江晚离可憎的声音。
窗户框住了夜色，行道树弯着枝丫指向天际，月亮就这样挂在空中，散着光看着世间冷暖。
看来这个家，梁今妤是搬定了。
成年人崩溃的方式有很多种，大喊大叫，大哭大闹，暴饮暴食亦或是安静落泪。
而梁今妤崩溃的方式，是想要结束自己。
梁今妤坐在地上，发丝不知何时缠绕在纽扣上，她解了很久都没有解开，动作越来越急，头发却缠得更加紧了，到最后索性一剪刀把那捋头发给剪了，头发解脱了，眼泪也跟着那一剪刀一起落下。
好累，这一切都令她觉得疲惫。
她逃离，退让，小心翼翼守护着仅属于她的一方天地，只求安静生活直至死亡。而他们呢？步步紧逼，用最蛮横无理的方式向她加注风暴，继而转化成最为锐利的刺刀，直逼向她，明明无理却在口中高声呼喊着：“这是你应得的。”
梁今妤疲惫不堪，连呼吸都觉得浪费。为什么，她连好好度过一天的资格都没有？红肿的双眼依旧流着泪，像是不受控制，没完没了。
颤抖着双手，她把剪刀丢进了抽屉，整个人躲进被子里，将自己包裹起来。再迟一秒，那把剪刀可能就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很显然，梁今妤犯病了。
夜晚的时间过得格外慢，梁今妤哭了很久，头疼得像是要炸开，意识跟着模糊。
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凌晨四点，窗外的天色灰白，呜咽的风声像是送来了悲伤，梁今妤从噩梦中惊醒，看着玻璃上的雾气继续落泪，像是没有尽头。
她又一次坠入黑暗，看不见光。
凌晨六点，给Alice发微信请假，梁今妤现在的状态没法见人。一整个上午，她都躺在床上，没有进食，思维迟缓，整个人毫无欲望。
Alice的电话是在午休的时候打进来的，梁今妤犹豫了许久才按了接听，温柔的女声像是能净化一切污垢：“今妤，身体还好吗？”
“好多了，谢谢关心。”声音闷在被子里，听上去并不好。
Alice轻声嘱咐：“在家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昨天的录音我收到了，公司对于这件事情的决定是，温雨降级调离主刊核心小组，而你无故失联，也需要为此承担一部分责任，从轻处罚500元，可以接受吗？”
“可以接受，全听公司的安排。”梁今妤平静地回应。
“行，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可不能批假了，记得来上班。”Alice切断了通话。
梁今妤起身，走到了镜子前，双眼无神，下眼皮肿得厉害，面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像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撑着力气走到餐桌前，煮了两个白煮蛋，刚吃了两口就又全吐了出来，连喝水都想呕吐，她得去医院。
挤满人的诊室里坐着形形色色的病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了明晃晃的三个大字：不开心。
梁今妤戴着口罩，听着其他病人的诉苦，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太阳暖洋洋打在身上，梁今妤只觉得刺眼，令人无法承受，所以她更偏爱月亮。
到家时，接到了赖彪的电话，两人许久没有联系，嘘寒问暖后，赖彪邀请梁今妤周末下馆子搓一顿，聊聊近况。
应了声“好。”，目光被家门口的一个纸箱子吸引住，是她出门的时候刚送来的，箱子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梁今妤收。
拿回家里，没有急着拆开，心里只觉怪异，没有寄件人只有收件人的快递是如何被送出的？隐隐有股不安，但还是伸手打开了箱子。
一只腐烂的，发臭的老鼠赫然躺在箱子底部，四肢僵直，死状惨烈。旁边还带了一张血红的大字报，写着：梁今妤，去死！激烈的笔触带着张牙舞爪的恶意直直向梁今妤扑过来，像是扼住了她的喉咙，令人窒息。
很显然，她受到了恐吓。
心脏加速跳动，冷汗早已遍布全身，没有呐喊，但恐惧已经散播至所有细小毛孔，汗毛立得笔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冷。
闭着眼睛把箱子扔到门口，迅速合上大门，梁今妤终于能大口呼吸，等反应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颤抖，恐惧、焦虑、不安，一时间难以平复。
从医院回家后，梁今妤就一直躲在被子里，没有出来，仿佛一失去遮挡就会令自己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之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扒筋抽骨，像那只老鼠一样，用最惨烈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梁今妤找不到那双眼睛，所以她胆怯。
摸出手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拨通了电话。
*
酒吧的电音响彻云霄，将所有世俗的纷扰都隔离在外，腰肢扭动间肆意放浪。
陆沉坐在卡位上，烈酒作陪。
吴薄招呼完熟识的客人，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了。
“怎么，借酒消愁？”和陆沉碰杯，一杯whiskey像是白水一样一口下肚。
“废话真多，找个安静的地方。”震撼的电音扰得陆沉频频蹙眉，两人一同去了楼上办公室。
吴薄从桌子上扯了两根香蕉，扔了一根给陆沉：“顾然那小子明天出院了，找个时间嗨一局。”
“嗯。”男人回得漫不经心。
犹豫了很久还是自己问出了口：“她最近怎么样？”
“呦，终于舍得问了，我寻思着最近来我这儿来得这么勤快还能憋住不问，挺能忍啊老陆。”吴薄这人啥都好，就是这张嘴，欠收拾的很。
陆沉没理，指腹摩挲着等待答案。
“梁今妤在新公司被人欺负了，最近在找新房子准备搬家。最重要的是，近期她频繁出入城中最大的那家心理咨询室。老陆，问题很大。”吴薄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语气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