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道:“北部的掌使文使加起来有上百个,我哪能一一记得。”

    她二人脸色有些难看,赶忙做自我介绍。

    “北部膳房的掌使筱鸢,见过马可大人。”

    “北部膳房的文使陆蔓,见过马可大人。”

    马可想了一会儿才道:“哦,有印象了。怎么?没有你们想买的东西吗?”

    筱鸢道:“我们来买肉脯,那架子上还有两包,可这两位一来,就全要了。老板娘不分先来后到,不卖就算了,还出言嘲笑,话语间皆是看不起我们北部的工作人员.....”

    筱鸢说的委屈极了。

    素果轻嗤一声,也不说话,静静看着她们颠倒黑白。

    马可皱眉,出门在外,又是自己区域的工作人员,求到跟前,实在不好袖手旁边。“素果,还有吗,有的话就匀她们点,来一趟也不容易。”

    素果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你这话好没意思,有我还能不卖?我开门不做生意为了什么?”

    筱鸢见马可站在她们这边,借机道:“我看那两包足有四五斤,我们也不多要,就买个半斤打打牙祭。马可大人帮帮忙。”

    她认为马可再怎么说也是执判,她一个禁城小小商铺的老板怎敢不从。那两位客人又算什么,只要马可一发话,就算你付了钱也得匀半斤出来。

    自以为胜券在握。

    马可正想开口,素果抢道:“别跟我说,你跟她说。只要荣华同意,你全拿走我也无所谓。”

    素果料想着,若是以往荣华的脾气,这种抢到她头上,还颠倒黑白,恃宠生娇的小职员,别说拿不到一星半点的肉脯,就连在地府的生涯也到头了。

    若是以往荣华的气场,只要站在这,她们怕是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马可看了荣华和秦乾一眼,想到前几日才闹出的不快,如今还没赔罪,实在不好为这点小事开口。对筱鸢道:“要不还是下次吧,这铺子也不是我说了算。”

    连马可都无能为力,筱鸢顿时怒气横生。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荣华。

    陆蔓想到什么,眼神看向荣华,扯了扯筱鸢道:“我想起来了,那个是西部的执判......”

    筱鸢一时诧异,眼中的愤怒转为探索。对于荣华的传闻她听过不少,听说以前也是个极出色的人物,不过这么多年来听过最多的是对她的质疑。

    一个重回地府又备受质疑的执判,如今怒火中烧的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西部的女执判只有一个,听说不久前刚回来,你就是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执判?你既犯错归来,本该好好珍惜此次机会才是,因何行为处事还如此高调,就不怕重蹈覆辙?”

    此话一出,场面寂静。

    高调?荣华有些好笑,明明她一句话都没说,矛头怎么就指向她了?

    秦乾面色一冷,“区区膳房的女掌使竟敢当众指责西部执判,倒是勇气可嘉。有空要去北部拜访一下重林,多年不见,原来他奉行的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规矩。正好你们执判也在,让他把今日的话转述万钰。”

    重林是北部膳房的主管。

    马可凌厉目光一扫,再也顾不上什么同区域的情分,厉声道:“若你还想在北部待着,赶紧给我滚回去!”

    “执判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筱鸢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绝对无心之失,我替她向你们道歉。”陆蔓说完,便拉着不情不愿的筱鸢离开了。

    这段时间的风言风语听的还不够吗?这荣华绝对不是她们能招惹的,为了这件事情有多少阴魂受罚,就连整个北部都人心惶惶,她怎么还敢顶风作案!

    见她们走远,马可赔笑道:“都是一些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荣华秦乾你们别跟她们计较。是我管辖不到位,我在这里赔罪了。”

    并不是他见色起意,有心偏私。这些流言蜚语在地府里明令禁止,私底下说说没人知道也就罢,偏偏还在当事人和本区域执判面前大放厥词,若是捅了上去,他这个执判也没好果子吃,毕竟执判也有责任控制和管辖流言蜚语。

    秦乾不做声。牵扯荣华,自然该由她来选择是否原谅。

    荣华叹道:“算了,就这样吧,嘴长在别人身上,难道让大家都当哑巴吗,何必浪费心力。”

    谣言止于智者,可这并不是谣言。若是武力压制,更多有不服,岂不是更落人口实。真切站在高位上,才明白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她如今不想再生事端。

    何况上次因谢洪元一事误会了马可,这次权当两清了。

    素果道:“还是我们荣华心善。”

    马可问:“我那酒呢?”

    “哦,我打包好了,正准备送给荣华呢。谁叫你没给钱。”

    马可即刻掏出一小袋白蜡珍珠丸,“钱给你,给我酒。”

    素果收了钱,把桌子后面的酒搬出来递给荣华,理直气壮道:“你空手赔罪不害臊啊?”

    马可无可奈何,“你倒是挺会做顺水人情!”

    素果挑眉道:“怎么,你不舍得?”

    “哪敢。还请荣华大人受了我这赔罪的礼物。”

    荣华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反正都是一起喝的。”

    醉酒易糊涂,喝酒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在禁城。

    三人将素果的酒打包带上鹿车,一路往西部市场去。附带素果给他们下酒的肉脯和干果。

    在禁城耽误了点时间,来到西部市场已经酉时。

    大领导都去汇报工作了,剩下一众小的自然放肆些。就连鬼差巡逻也没往日严格。

    渐渐的这每旬汇报日就发展成各个区域约定俗成的墟日。

    就连市场也要比平时热闹好几倍,许多佛系的商家只挑在墟日营业,就为了在这三天赚够一个月的营业额。

    街上摩肩接踵,人声鼎沸。一条大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各式物品,各色小吃,叫人眼花缭乱。

    暮楼酒家早就客满盈门,许多大小管事并没有那么多工作汇报,早早就结束了,约上三五知己好友,把酒言欢。

    在墟日,你还会看到许多非本区域的工作人员,来体会不一样的美食特色、风土人情。

    马可带着他们从暮楼酒家路过,“走,我带你们去一个比暮楼还好的地方。那地方就只在墟日开,还挑客,傲娇得很。”

    荣华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对秦乾道:“怎么感觉他才是西部的执判,有什么好东西比我们还清楚。”

    秦乾笑道:“他和君晓每月来西部的次数不相上下。只是他极少在我们跟前出现,时间都花在这市场里了。”

    荣华点点头,难怪他如此熟悉,原来也是个好吃的。

    马可在地府当执判的岁月,仅次于秦乾。一千一百多年,足够把整个地府的美食盘出花样来。

    跟着马可在人群中穿梭,又穿过几个小巷,才到达他说的地方。

    属实是偏僻......简陋......年久。

    也就门楣两边挂着的红灯笼还算崭新。牌匾上简单写着两个字,张记。

    连他们西部的两个执判都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能开上酒楼,这能有生意吗?

    事实证明这张记确实不像做生意的,别的商铺都打开大门,欢迎宾客。

    这张记还要顾客上前敲门。

    马可敲了几下,才有个花甲爷爷出来开门。

    老爷爷道:“哟,稀客。难不成我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马可提了提手里的酒道:“没认错,就是我。许久没尝你的手艺了,今日我还带了两个朋友来。”

    老爷爷侧身让道:“进来吧。”

    这张记外面简陋,里面......也简陋。几十个平方的小饭店,简单放了五六套桌椅。其中有两桌已经有客,这偏僻简陋的小店除了他们还有别的客人,倒是让荣华有点意外。

    马可道:“老张头,你如今脾气好了?居然不拒绝我,我还想着一会准备拿点酒收买你,让你在我朋友面前给我个面子。”

    老张头道:“既然如此,把酒留下便是。”随后指了指靠窗那桌,“去吧,刚空出来。”

    马可道:“二十几年没见,你还记得。酒我们已经带了,就照原样抄几个小菜就行。”

    老张头道:“你们先坐着等会吧,今日有点忙。”

    三人落座。

    这小店虽然简陋,卫生却是不差,一点灰尘也不见。靠窗位置还能看见外面的热闹繁华。

    秦乾问:“这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马可一边给他们倒水,一边道:“就某日喝醉了找到的。醒来还以为误入桃花源,找了几次才找到。”

    这里连茶都不备,只有白水。

    “没有店小二吗?”荣华看了几遍都没发现有招待的人。

    马可道:“不用看了,这张记就老张头一个打理。所以他总关着门,怕客多忙不过来。今日已经算多的了,估计一会儿除了上菜你都见不到他。张记的卤水猪肝,椒盐海肠做得一绝,一会儿你们绝对要试试。”

    荣华喝了一口水,道:“这水真甜。”

    秦乾也喝了一口,“确实不像地府的水。”

    马可道:“这是老张头自己提纯的,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我本来想让他教教我们北部锅炉房,他却说提纯材料罕见,无法大规模开展。他做菜美味,少不了这水的功劳。”

    荣华道:“既然是经营手段,必然不会轻易示人。我们也不该提这要求,断人财路。”

    刚说完,外面便噼里啪啦的开始放起了焰火。

    荣华往窗外看去,一栋小楼正依序掌灯。那灯光是西部独一份的五彩斑斓。颜色虽艳,却不俗,色彩交汇在一起,宛如视觉盛宴。叫人移不开眼睛。

    荣华来过西部市场几次,这栋小楼也见过,却都是闭门谢客的状态,好不容易今天见它开张了。

    荣华道:“那小楼也只在墟日营业吗?”

    秦乾和马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约而同的沉默。

    直到看到大门打开,一群衣着艳丽的姑娘搔首弄姿的走了出来。荣华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只在墟日营业,是只在夜深营业。难怪我来了几次都没见过。”

    如此,她便想到这座小楼是干什么的了。

    这就是西部鼎鼎有名的牡丹花下。

    秦乾和马克沉默,也并不是因为这是个羞于启齿的地方,而是这牡丹花下的花魁十一娘与荣华的过去有着密切的关系。

    是他们三人的爱情故事里必不可少的主要人物。

    秦乾道:“你若是不想看见,我们就换张桌子。”秦乾没来过张记,自然没想到窗子外面是这样的风景。看马可的眼神有些埋怨。

    荣华还没想起往事,说不上想见不想见的。只是听了这几日的流言蜚语,对十一娘多少生出了些反感和抵触。

    荣华道:“你们与她相熟?”

    才子佳人的佳话自古流传,地府里当然不会少。他们仿佛自带磁场,能把对方吸引过去。地府第一才子和西部青楼花魁不就是个例子。何况,能在地府当执判的,哪个不是才子。

    马可给他们倒酒,桌上铺着老张头刚送来的小菜。“尝尝这酒,荣华离开二十几年怕是没喝过。”

    答非所问,便是答案。

    食色性也,荣华并不多惊讶。十一娘在地府的时间比荣华当执判还久,对于这么一个名动地府的美人,有好奇之心才属正常。

    只是,她还是不自觉的把目光移向秦乾。好奇的想,秦乾在面对十一娘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是像对她这般?还是像对君晓那般?还是两种都不一样?

    想着想着,就连方才看焰火的心情都没了。

    秦乾看着她道:“我与她只是见过几面,并不相熟。”

    马可自嘲道:“秦乾正人君子的名声可不是虚的,怎么会像我一样流连烟花柳巷。小荣华你多虑了。”

    一杯烈酒下肚,荣华空了的心才被这灼烧感填满了几分。

    辣......辣得她眼眶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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