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此言，周怀溪是实实在在被惊了一跳——当然，她那时就已经习惯了含蓄内敛不喜形于色，没有真的跳起来。
年幼时母亲对她说，做人要克己复礼；入了师门后，长老教导她出门在外要谨言慎行。
周怀溪从来不敢想象，居然有人见了旁人的第一面，就要让人请自己吃东西的。
两个人并肩坐在地上，仰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天，那日是那个时节难得的大好晴天，日头毒辣。周怀溪拿面纱遮住了脸，感觉黏腻更甚，但又被花香冲淡。
周怀溪本来应当不予理会，可她又想到她还有求于他们琉璃宫，还是应下了。
反正也就一盒糕点而已，不算什么，司愉青也不一定以后会来风满楼。
她垂眸道：“但有一个条件，我想借你的一件防身法宝用几日。”
彼时司愉青才十五岁，但乾坤袋里，法宝琳琅满目，足足有几十件上品灵器，件件都是稀世之珍举世罕见。
他当即就大手一挥，欣然答应。
三年过去了，周怀溪还能记得当时那个豪爽的画面。
她暗暗腹诽：“果然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司愉青当时穿着素净的衣袍，简单凌厉，头上的玉簪温雅别致，尚还有着很温润的一张脸，眼眸特别明亮，像是天上的星光在一眨一眨。
怎么看都难掩身为富家子弟的矜贵从容。
琉璃宫那群人，年纪都不算太大。
周怀溪既借了人家的法宝，作为回报就带着他们一起游历了半个月，一起降妖除魔，收获颇丰。
她和司愉青聊的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没到相熟的地步。
成功猎得了火熔怪后没过多久，周怀溪就立刻跑了。
倒不是因为不想给那盒糕点。
而是一些别的颇为微妙、甚至有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如果可以的话，周怀溪希望司愉青这辈子都别记起来那件事。
她神色淡然地抬头，却猝不及防和那少年对视上了，似乎只要她看他，就能立刻目光相撞。
算算年龄，司愉青今年大概十八岁，成了个修长俊美的少年。
他不动，她也不动，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不发一言。不知道司愉青在想些什么，但周怀溪只是放空，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在和他对视。
静默半晌，司愉青喉咙一紧，率先移开视线，浓密睫毛随着那双很亮的眸子垂下。
神机真人笑道：“原来如此。柳祈，那你回头去拿盒糕点给司愉青。”
静默片刻，司愉青抬头问道：“柳师姐？”
神机真人道：“怎么了吗？”
司愉青嘴角勾了下，笑得漫不经心：“柳师姐固然很好，但是欠我糕点的不是柳师姐。解铃还须系铃人，送糕还须欠糕人，你说呢，怀溪姐姐？”
怀溪姐姐？？？
周怀溪：“……”
其他弟子：“……”震惊。
柳祈茫然道：“周怀溪你骗我，你明明跟他认识！”
大堂内骤然安静，有种急风骤雨前的征兆。猩红的烛光摇晃，一不小心熄灭了两三盏，可光亮不减。
周怀溪没想过他会在大堂里点她的名，这不是什么好事，她也不想被人误以为他们有什么私交。
半晌沉默，她望着司愉青道：“糕点我今晚送到你屋里。”
见状，司愉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眼中有一瞬间的黯然，但下一刻这黯然又化为虚无。他爽快道：“好！”
神机真人摇了摇头，似乎在思忖为什么周怀溪会和琉璃宫少宫主认识，而且看起来如此相熟。
那边施文柏冷不防幽幽开口：“糕点随时都可以送，那我娘和我阿姐的命怎么办呢。”
原本大家都沉浸在那句“怀溪姐姐”里，突然被打断思绪吓了一跳。
有人嘟囔道：“我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不一会儿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周怀溪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神机真人示意众人安静，布满茧子的手顺着胡子搓了两下，轻叹一声，道：“既然司愉青也在这，那我今日索性就一并说了。”
没想到大长老会忽然开口，周怀溪微微愕然地看了过去。
神机真人顿了顿，语速轻缓但有力：“世道就是如此，我知你们都觉得二选一残忍，但你们外出除魔降妖，二选一再常见不过。甚至以后你们还会面临三选一、四选一的境况，施文柏，你的母亲对你来说是至亲，然而对怀溪来说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但柳祈对于怀溪来说，不仅是同门还是私交甚多的好友。昨日那种情况若换成是我，我也会救柳祈。”
“施文柏，我且问你，若当初让你选，你救你母亲还是救柳祈？你必然是救你母亲的。人人都有私心，是你犯了宗门规定将人领进来，你不必也不该怪你大师姐。”
施文柏握紧拳头，沉默不语。
神机真人叹了口气道：“念你刚失至亲，便不罚你了去关禁闭了，只是日后你还要谨言慎行，你可知道？”
殿内明亮如初，只有窗纸铮铮作响，好似故意让气氛更加沉重。
众人齐齐静默。
每个人都有自己自私的一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周怀溪并不在意，无视了一道道向她投来的目光，依旧正襟危坐，神情不变。
不知过了多久，私下交谈声渐渐此起彼伏时，司愉青扬眉道：“大长老，我想问问封仙礼的一些问题。”
神机真人揉了揉眉心，点头道：“那你留下吧。其余人都回去练功，不得耽误。”
众人连忙道：“是。”
出了邀月堂，周怀溪和柳祈并肩而行，柳祈脸色不太好，显然是被那番话影响到了。周怀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
她自己却在神游太虚，想着司愉说的封仙礼。
所谓封仙礼，就是修仙门派类似于民间成人礼的一种礼法。
不同的是，民间成人礼人人皆有，但封仙礼却只有年满二十，并达到各门派定下的要求的弟子才行，大多数人甚至一辈子都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封仙礼。
礼成后，就代表着能够真正算是“仙”了。
事实上，人们总叫喊着想要飞天成仙，但就算是如今御剑能飞最高的佛手上仙——风满楼的掌门，也不能真正飞升。
人们又酷爱自娱，才给自己定了个礼，加了个尊号。譬如“神机真人”“佛手上仙”一类，周怀溪算是个例外，她年少成名，天资卓越，又是掌门弟子，所以自然而然在十八岁就提前封仙了，她也有个尊号，叫作“霜云仙子”。
只不过，除了开玩笑打趣外，年纪相仿的人不会这么叫，长辈也不会叫晚辈尊号。
周怀溪也一直觉得，不论是柳祈还是神机真人，有天突然叫她的尊号，都会觉得瘆人得慌。大概就只有等到几十年后，宗门更新换代，周怀溪成了长老后，她的尊号才得以见天日吧。
有人道：“霜云仙子。”
周怀溪险些脚下差一崴，还好柳祈离她近，及时扶住了她。
二人齐齐转头，就见司愉青在她们身后，笑得灿烂又无辜，披着的黑发微微凌乱，修长的双眸流光异动，好似人畜无害，但又莫名显得肆意张扬。
周怀溪一见到他就想起那件不可言说的事，几不可察地偏过头不去看他，听到那个称呼后无语片刻，道：“……你干什么这么叫。我刚才说过了，驴打滚等我晚上练完剑，就去买给你。”
司愉青却道：“恐怕你练不成剑了。”
“……”周怀溪抿唇，道：“什么意思？”
司愉青慢悠悠道：“神机真人说了，让你今日带我出门逛逛。”
“……你在搞笑吗？”
周怀溪自然不信，言语中警告道：“大长老最是在意弟子们有无好好练剑，假传他话是要关禁闭的。”
司愉青笑意不减，周怀溪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他的喉结，她忽然意识到，他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十五岁的小孩。
他蓦然正色道：“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弄虚作假。”
“……”
桃花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少年站在花树下，满身洒脱坦荡，意气风发。仔细看能看见他的睫毛浓密交错，下颚线清晰疏朗，神色看起来极为认真，不再笑得戏谑。
周怀溪喉间一松，春寒料峭，大概是前两日着了凉，忽然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她并不在乎是真是假。须臾，揉了揉眉心，拒绝了：“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每日要处理的宗门琐事繁多，没有空闲时间。”
周怀溪心里，练剑第一，其余一切事情都排第二。若无要事，她自己都从不出门，更别说带别人一起出门。
太麻烦了。
而且十分莫名其妙。
司愉青忽然道：“那你总该告诉我，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
地上蚁虫爬过，聚成了窝，周怀溪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不知是避开蚁窝，还是想和司愉青刻意划清关系。
她伸手拂掉落在肩上的花瓣，馥郁浓烈的香气也渐渐隐去，浮在空气中让人闻着有些昏沉。
指尖在袖子底下泛红瑟缩，周怀溪语气冷淡：“我走还是不走，好像并没有责任必须要告诉你。”
微风吹过，那声音叫人听不真切。
司愉青一怔。
周怀溪头也不回，直接一甩袖，和柳祈一起扬长而去，身姿渐渐隐没在看不到尽头的竹林里。
只留司愉青愣在原地，好久都没缓过神来，哑然道：“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
一点也不在意我吗？
安神香透过墨玉色的香炉，放在桌案上，往外冒着乳白烟雾。
以往周怀溪是决计用不到安神香的，她就算练了一整天剑，极累极困时，也能够做到即坐即静，视万物于无物，心中了无杂念。
可今日却被司愉青扰了心志。
周怀溪让自己绞着衣袖的手指放松开来，阖上双眼继续正襟危坐。
窗外微风吹过，竹叶晃动哗哗作响，苍鹰划过净如白玉的长空，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下一刻，雕花木门被“咚咚”敲了五六声，柳祈语气急切：“周怀溪，新来的司师弟出事了！”
年幼时母亲对她说，做人要克己复礼；入了师门后，长老教导她出门在外要谨言慎行。
周怀溪从来不敢想象，居然有人见了旁人的第一面，就要让人请自己吃东西的。
两个人并肩坐在地上，仰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天，那日是那个时节难得的大好晴天，日头毒辣。周怀溪拿面纱遮住了脸，感觉黏腻更甚，但又被花香冲淡。
周怀溪本来应当不予理会，可她又想到她还有求于他们琉璃宫，还是应下了。
反正也就一盒糕点而已，不算什么，司愉青也不一定以后会来风满楼。
她垂眸道：“但有一个条件，我想借你的一件防身法宝用几日。”
彼时司愉青才十五岁，但乾坤袋里，法宝琳琅满目，足足有几十件上品灵器，件件都是稀世之珍举世罕见。
他当即就大手一挥，欣然答应。
三年过去了，周怀溪还能记得当时那个豪爽的画面。
她暗暗腹诽：“果然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司愉青当时穿着素净的衣袍，简单凌厉，头上的玉簪温雅别致，尚还有着很温润的一张脸，眼眸特别明亮，像是天上的星光在一眨一眨。
怎么看都难掩身为富家子弟的矜贵从容。
琉璃宫那群人，年纪都不算太大。
周怀溪既借了人家的法宝，作为回报就带着他们一起游历了半个月，一起降妖除魔，收获颇丰。
她和司愉青聊的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没到相熟的地步。
成功猎得了火熔怪后没过多久，周怀溪就立刻跑了。
倒不是因为不想给那盒糕点。
而是一些别的颇为微妙、甚至有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如果可以的话，周怀溪希望司愉青这辈子都别记起来那件事。
她神色淡然地抬头，却猝不及防和那少年对视上了，似乎只要她看他，就能立刻目光相撞。
算算年龄，司愉青今年大概十八岁，成了个修长俊美的少年。
他不动，她也不动，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不发一言。不知道司愉青在想些什么，但周怀溪只是放空，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在和他对视。
静默半晌，司愉青喉咙一紧，率先移开视线，浓密睫毛随着那双很亮的眸子垂下。
神机真人笑道：“原来如此。柳祈，那你回头去拿盒糕点给司愉青。”
静默片刻，司愉青抬头问道：“柳师姐？”
神机真人道：“怎么了吗？”
司愉青嘴角勾了下，笑得漫不经心：“柳师姐固然很好，但是欠我糕点的不是柳师姐。解铃还须系铃人，送糕还须欠糕人，你说呢，怀溪姐姐？”
怀溪姐姐？？？
周怀溪：“……”
其他弟子：“……”震惊。
柳祈茫然道：“周怀溪你骗我，你明明跟他认识！”
大堂内骤然安静，有种急风骤雨前的征兆。猩红的烛光摇晃，一不小心熄灭了两三盏，可光亮不减。
周怀溪没想过他会在大堂里点她的名，这不是什么好事，她也不想被人误以为他们有什么私交。
半晌沉默，她望着司愉青道：“糕点我今晚送到你屋里。”
见状，司愉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眼中有一瞬间的黯然，但下一刻这黯然又化为虚无。他爽快道：“好！”
神机真人摇了摇头，似乎在思忖为什么周怀溪会和琉璃宫少宫主认识，而且看起来如此相熟。
那边施文柏冷不防幽幽开口：“糕点随时都可以送，那我娘和我阿姐的命怎么办呢。”
原本大家都沉浸在那句“怀溪姐姐”里，突然被打断思绪吓了一跳。
有人嘟囔道：“我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不一会儿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周怀溪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神机真人示意众人安静，布满茧子的手顺着胡子搓了两下，轻叹一声，道：“既然司愉青也在这，那我今日索性就一并说了。”
没想到大长老会忽然开口，周怀溪微微愕然地看了过去。
神机真人顿了顿，语速轻缓但有力：“世道就是如此，我知你们都觉得二选一残忍，但你们外出除魔降妖，二选一再常见不过。甚至以后你们还会面临三选一、四选一的境况，施文柏，你的母亲对你来说是至亲，然而对怀溪来说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但柳祈对于怀溪来说，不仅是同门还是私交甚多的好友。昨日那种情况若换成是我，我也会救柳祈。”
“施文柏，我且问你，若当初让你选，你救你母亲还是救柳祈？你必然是救你母亲的。人人都有私心，是你犯了宗门规定将人领进来，你不必也不该怪你大师姐。”
施文柏握紧拳头，沉默不语。
神机真人叹了口气道：“念你刚失至亲，便不罚你了去关禁闭了，只是日后你还要谨言慎行，你可知道？”
殿内明亮如初，只有窗纸铮铮作响，好似故意让气氛更加沉重。
众人齐齐静默。
每个人都有自己自私的一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周怀溪并不在意，无视了一道道向她投来的目光，依旧正襟危坐，神情不变。
不知过了多久，私下交谈声渐渐此起彼伏时，司愉青扬眉道：“大长老，我想问问封仙礼的一些问题。”
神机真人揉了揉眉心，点头道：“那你留下吧。其余人都回去练功，不得耽误。”
众人连忙道：“是。”
出了邀月堂，周怀溪和柳祈并肩而行，柳祈脸色不太好，显然是被那番话影响到了。周怀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
她自己却在神游太虚，想着司愉说的封仙礼。
所谓封仙礼，就是修仙门派类似于民间成人礼的一种礼法。
不同的是，民间成人礼人人皆有，但封仙礼却只有年满二十，并达到各门派定下的要求的弟子才行，大多数人甚至一辈子都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封仙礼。
礼成后，就代表着能够真正算是“仙”了。
事实上，人们总叫喊着想要飞天成仙，但就算是如今御剑能飞最高的佛手上仙——风满楼的掌门，也不能真正飞升。
人们又酷爱自娱，才给自己定了个礼，加了个尊号。譬如“神机真人”“佛手上仙”一类，周怀溪算是个例外，她年少成名，天资卓越，又是掌门弟子，所以自然而然在十八岁就提前封仙了，她也有个尊号，叫作“霜云仙子”。
只不过，除了开玩笑打趣外，年纪相仿的人不会这么叫，长辈也不会叫晚辈尊号。
周怀溪也一直觉得，不论是柳祈还是神机真人，有天突然叫她的尊号，都会觉得瘆人得慌。大概就只有等到几十年后，宗门更新换代，周怀溪成了长老后，她的尊号才得以见天日吧。
有人道：“霜云仙子。”
周怀溪险些脚下差一崴，还好柳祈离她近，及时扶住了她。
二人齐齐转头，就见司愉青在她们身后，笑得灿烂又无辜，披着的黑发微微凌乱，修长的双眸流光异动，好似人畜无害，但又莫名显得肆意张扬。
周怀溪一见到他就想起那件不可言说的事，几不可察地偏过头不去看他，听到那个称呼后无语片刻，道：“……你干什么这么叫。我刚才说过了，驴打滚等我晚上练完剑，就去买给你。”
司愉青却道：“恐怕你练不成剑了。”
“……”周怀溪抿唇，道：“什么意思？”
司愉青慢悠悠道：“神机真人说了，让你今日带我出门逛逛。”
“……你在搞笑吗？”
周怀溪自然不信，言语中警告道：“大长老最是在意弟子们有无好好练剑，假传他话是要关禁闭的。”
司愉青笑意不减，周怀溪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他的喉结，她忽然意识到，他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十五岁的小孩。
他蓦然正色道：“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弄虚作假。”
“……”
桃花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少年站在花树下，满身洒脱坦荡，意气风发。仔细看能看见他的睫毛浓密交错，下颚线清晰疏朗，神色看起来极为认真，不再笑得戏谑。
周怀溪喉间一松，春寒料峭，大概是前两日着了凉，忽然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她并不在乎是真是假。须臾，揉了揉眉心，拒绝了：“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每日要处理的宗门琐事繁多，没有空闲时间。”
周怀溪心里，练剑第一，其余一切事情都排第二。若无要事，她自己都从不出门，更别说带别人一起出门。
太麻烦了。
而且十分莫名其妙。
司愉青忽然道：“那你总该告诉我，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
地上蚁虫爬过，聚成了窝，周怀溪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不知是避开蚁窝，还是想和司愉青刻意划清关系。
她伸手拂掉落在肩上的花瓣，馥郁浓烈的香气也渐渐隐去，浮在空气中让人闻着有些昏沉。
指尖在袖子底下泛红瑟缩，周怀溪语气冷淡：“我走还是不走，好像并没有责任必须要告诉你。”
微风吹过，那声音叫人听不真切。
司愉青一怔。
周怀溪头也不回，直接一甩袖，和柳祈一起扬长而去，身姿渐渐隐没在看不到尽头的竹林里。
只留司愉青愣在原地，好久都没缓过神来，哑然道：“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
一点也不在意我吗？
安神香透过墨玉色的香炉，放在桌案上，往外冒着乳白烟雾。
以往周怀溪是决计用不到安神香的，她就算练了一整天剑，极累极困时，也能够做到即坐即静，视万物于无物，心中了无杂念。
可今日却被司愉青扰了心志。
周怀溪让自己绞着衣袖的手指放松开来，阖上双眼继续正襟危坐。
窗外微风吹过，竹叶晃动哗哗作响，苍鹰划过净如白玉的长空，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下一刻，雕花木门被“咚咚”敲了五六声，柳祈语气急切：“周怀溪，新来的司师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