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忱和竹青一路没有耽搁片刻,好在顺遂平安,约舟车劳顿好些天方才抵达凉州城,两人都是长吁一口气。

    不同于诸如杏花镇之类的穷乡小地,凉州城富庶一方,高楼林立,贸易往来更是繁荣似锦,随处可见的小贩和商铺将宽敞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马车不时停下给路人让路,走走停停,倒不如步行走得快。

    姜忱挑开车帘,对让驾马的车夫在路边停下,与竹青走下马车,相携着步入人流。

    集市中心围了一群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很是热闹。

    竹青孩子脾性喜欢热闹,拉着姜忱不由分说围上去。

    人群里是几个走江湖的耍杂技的人,一人口吐流火,一人表演胸口碎大石,捧场的父老乡亲拍手叫好,专管收钱的黑脸小孩得了老大的令,连忙捧着一个带着豁口的碗,绕着一圈观众收打赏的钱。

    姜忱只觉得头脑要炸了,她无法看见的后果,就是只能听见身边的叫好声,一声比一声高,她扯了下竹青的袖子,可一陌生人拧眉看向她,“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姜忱心下一慌,却还是还脾气地道了歉,“抱歉,我看错人了。”

    她努力循着往人静的地方走去。

    好在人很多,见她往外围走,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路。等走出几步远,姜忱才将熙攘的人群抛在身后。

    不远处一醉酒男人,躲在暗处偷窥姜忱良久,注意到她的眼睛不好,这时身旁碍眼丫头也没了身影,起了色心,趔趄地身子擦过姜忱的手背走过去。

    姜忱不知所以,只当人多,不小心被碰到手背,往身后的屋檐又躲了躲。

    可那人这次径直往她怀里撞,距离被拉进的瞬间,姜忱惊恐地听见男人狠狠吸鼻子的声音。

    突然,胃里的食物翻江倒海,一阵恶心的感觉卡在喉咙里。

    姜忱猛地将人一推,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恼怒道:“你做什么?”

    男人体型偏瘦,面如柴色,眼底一片青黑,一看就是长久吃酒好嫖,年纪轻轻就被掏空了底子,被姜忱猛地一推,重重摔在地上,嘴里喊着救命。

    这边的动静招了不少人观望,竹青一看是姜忱,连手里的糖葫芦都扔了,连忙跑到姜忱身边。

    “小姐,你没事吧?”竹青也是被眼前一幕吓到了,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你放心,我没事。”姜忱平静道。

    她把竹青推到身后,这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竹青越过姜忱的肩膀,看见地上躺着一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竹青喊了声“小心。”

    男人平时占便宜习惯了,女孩子羞于说出口,骂了他几声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在姜忱这里吃了亏,那一跤摔得他头冒金花,刚从酒馆打的酒也撒了个干净。

    何况,他也是好面子的人,这时四周传出的奚落声如同打脸的巴掌,一时气不过,撑起身子,向姜忱扑去。

    早知男人不会善罢甘休,姜忱留心着那边的动静,一听见竹青的喊声,她连忙推开竹青,整个身体暴露在男人视野里。

    姜忱不想闹得太难看,想着早点解决完和游行舟会和。

    她屏住心神,细细分辨男人的方向,找准进攻的方向,她抬脚瞄准男人的下盘一扫,又伸手打掉攻向面首的软拳,男人被打得浑身都疼,连连后退。

    姜忱除了发丝微乱,气息都不曾不稳。

    “好,好!”好事的人竟拍手叫好,围观耍杂技的不少人闻声张望。

    男人被驳了面子,左右打量着四周人,鄙夷和嫌恶的眼神烧得他面色发胀,经此一遭,势必要姜忱付出代价。

    他掏出袖中藏有的匕首,猫着腰小心翼翼靠近姜忱。

    “小心!”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寒光一闪,姜忱听声辨位,不等男人近身,她抬脚一扫,匕首应声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手臂一麻,没了武器傍身,慌了神。

    连忙跪在姜忱脚下,双手合十,求饶道:“女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若再让我碰见你行如此不轨之事,我就卸了你的手!”姜忱压低身子,轻声说道。

    “是是是!”男人连口应着,在众人的奚落声里,屁滚尿流地跑走了,可他回头望了一眼,充满了阴狠,与他方才跪地求饶的样子相差甚远,充满了滑稽。

    他这收放自如的演技,全数被收入楼上一白衣女子的眼里。

    只看见她右手托起下巴朝楼下望,衣袖垂落,入目的是一截皓腕,肤如凝脂。

    她的声音舒缓,朝楼下轻飘飘骂了句:“软蛋!”

    可声音太小,混在吵闹的街市更为难以分辨。

    楼下的姜忱却察觉到一道打量的视线,抬头往楼上望,白衣女子连忙掩身躲在窗后,眉眼带笑,打趣道:“真是有趣!”

    人群随着男人离开,一哄而散。

    竹青见姜忱不言语,歉意道:“姜小姐,抱歉,刚刚我见一老伯卖冰糖葫芦,看着他有些可怜,就想着照顾照顾他的生意,原以为很快就回来找你,可人实在太多了,这才会……”

    姜忱摇摇头,轻声道:“无碍,我们先去找与游行舟会和的地方吧!”

    “好,可是我们去哪里啊?”竹青小心地扶着姜忱的手臂,边走边问道。

    关于为何姜忱身手如此不凡,她也都抛之脑后,只想着怎么和游行舟会和。

    姜忱一路上对游行舟都有了解,此人既在朝廷当官,且被指定要查要案,必然官职不小,所以养了一身奢侈浪费的习性。

    凡事最爱讲派头。

    “去城里最热闹、华贵的客栈等他们。”姜忱抱着十足的信心道。

    竹青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扶着姜忱往街道中心走。

    遥遥远望,竹青看着一客栈气派地坐落在集市中心,楼下人来人往,透过二楼的雅间的窗户,可以看见不少喝酒猜拳的锦衣坐于其间。

    客栈外的旗幡随风飘起,走进看,客栈牌匾上写着喜福客栈,笔势如游龙走蛇,一派生辉。

    待两人走近楼内,更能够察觉屋内的热闹,楼内坐着各路行人,因着凉州城的贸易兴盛,因而商人最多。

    一穿着打扮不同大玟国的商人,操着一口结巴的地方话,招手喊店小二,“我的菜呢?”

    有钱的人就是大爷,店小二不敢得罪,一面催着后厨上菜,一面给人倒酒赔笑。

    “大爷,你们先喝着,后面的菜马上就来。”小二弯着腰,恭敬地拿起茶壶倒杯茶,放在外邦人面前。

    男人身材魁伟,续着络腮胡子,无论是喝酒亦或是吃饭,都格外豪爽,可在大玟人眼里,却显出一丝粗鲁。

    “滚,我们都等多久了,你这店是不是不想要了!”尼尔森抬手打翻了酒杯,一拳头砸在桌上,瓷碗里的花生米震了震,咕噜噜滚了下桌,散落的几粒滚在姜忱脚边。

    几位店小二忙着四周上菜,压根没有注意到两人进店。

    姜忱站在一旁等待,听着那边的动静,猜想男人应当是达尔骨一族。

    自先皇登基以来,率大玟一众将士领兵出征,一路势不可挡,重创达尔骨一族,将大玟国旗插在他们坚不可摧的城墙上,征战途中死伤无数,最后达尔骨一族俯首称臣,每年上供岁币和牛羊无数。

    而他们自京城归家途中,年年要购买众多丝绸和茶叶之类供贵族专用的物品,归途必然经过凉州城,长此以往,凉州城的商业贸易比之几大名城,经济更为繁荣。

    听着一桌人的口音,姜忱心想这群人大概是专管采买一事,所以出手阔绰,可脾气暴躁,因为先皇当年一战,他们心里堵了口气,当着皇城贵族面不好发作,时时夹起尾巴做人,一出了皇城,便对着普通百姓耍威风。

    说白了,还是狐假虎威,气量小。

    早有跑腿的小二见势头不妙,忙跑到后院喊老板。

    客栈老板从父亲手里接过这栋楼,从小就跟在父亲打下手,自有一套处世之道。

    他正在后院卧房算账,一听前院出乱子,忙放下算盘,跑到前院去,他喘着粗气,小跑到尼尔森桌前。

    “客官您好!真是不好意思,店里的人实在太多,耽搁了几位贵人,为表歉意,这顿饭算是赔礼,还望贵人大人有大量,多体谅我们下人。”老板恭敬地弯腰道歉,面子里子都给足了,一双精明的眼睛讨好着看着几人。

    尼尔森横眉怒目,站起身还要说些什么,身旁一人及时拉住了他,煞有其事地对他摇了摇头,还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

    姜忱未和外邦人打过交道,只听懂“王”、“闹事”、“震怒”几个词。

    前言不搭后语的几个词,姜忱听了听,没有放在心上。

    而尼尔森如一头雄狮被猎人征服,老实地坐在凳子上,接过一旁店小二递来的茶水,这事算是翻了篇。

    等店家发现姜忱等候已久,又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姜忱笑了笑,没有继续为难他。

    转而问他:“请问城里有没有一位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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