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林老师还没点她的名字时，陈偿心里就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生怕预感成真，她死死埋着头，就连何若涵倒在她身上笑都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是不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在被叫到名字的那一刻，陈偿心里涌上一阵无力和窒息感。
见迟迟没人站起来，林老师拿着遥控器。他扫视了一遍底下的学生，严肃地问：“陈偿是哪位同学？怎么还不站起来？”
陈偿周围的人转过来，不约而同都看了她一眼。她旁边的何若涵赶紧推了陈偿一把，小声提醒她：“林老师叫你呢。”
“我听见了。”陈偿低声说。
“那你还磨蹭什么呢。”何若涵赶紧催她，“起来啊，一会儿林老师要骂人了！”
虽然刚转来不久，但她也知道林老师的脾气。陈偿又使了下劲，下半边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她咬咬牙，低声跟何若涵解释：“我腿麻了。”
何若涵：“……”
一般被老师点名的时候，那个被点的倒霉蛋和其他人会有截然不同的表现。
林老师教表演这么多年，当然对人的表情和心理活动摸得门清。
虽然他被派来带一班还没多久，还没太能把这些小兔崽子的面孔和名字对上号，但他扫视一圈，发现独独只有一个女生紧绷着脸。
和其他人因为逃过一劫，或放松，或庆幸的表情截然不同。
林老师心里有了底。他从讲台上下去，走到那个女生旁边，重重扣了两下她的桌子：“你们聊什么呢？”
他语气不太好：“等会儿上台还不够你讲得？”
火速摆正姿势，何若涵瞬间噤声。
俗话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自求多福吧，姐妹。
“林老师好。”陈偿说。
感觉到腿麻好一点了，陈偿缓缓站起来。她稍微动了下，绝望地发现还是走不动道。
“跟我一起去讲台上看电影。”林老师转身回讲台，“省的等会儿细节演得不好还找借口说看不清白板。”
“一部电影2小时长，全都站着看吗？”陈偿问道。
“一节课才45分钟，怎么可能给你们看全片。”林老师说，“就看一片段也够你们演了。”
他回头，发觉陈偿还在座位上没动弹。以为她是故意拖延时间，他的语气瞬间不太好了：“动作快点！演个戏跟要你们命似的。”
不敢再耽搁，陈偿强忍着酸麻的腿，一步步挪到讲台上。
林老师找的电影片段很短，只有十来分钟。
放完后，他把教室的灯打开，跟站着讲台上的陈偿说：“既然是跟你演，那你就自己挑一个演对手戏的吧。”
“好的老师。”
嘴上是答应了，但是陈偿心里其实有些犯难。
她来这个班的时间不算长，除了何若涵，她跟其他人都不算熟。
但是何若涵……
陈偿默默往她的方向瞅了一眼。
应该是生怕被林老师看到，她不断找角度朝陈偿比了一大串手势。
以她俩这些天锻炼出来的默契，陈偿瞬间懂她的意思。
何若涵：拜托了请千万别点我，等这周五放学了请你吃自助餐！
陈偿：“……”
“还没挑好？”林老师不耐烦了。
“要不您来选吧……”陈偿犹豫不决。她想把决定权交还给他。
话音刚落，下一秒，从下面坐着的学生堆中冒出一个声音。
“林老师，我来跟她对戏。”
陈偿意外地看过去。看清楚站起来的人的一瞬间，她愣了下。
是凌瑶。
林老师对人选其实挺无所谓的。这会儿有人主动站出来，正好也省得他再找。他摆了摆手：“你上来吧。”
凌瑶走到讲台上站定。她无视掉陈偿掩盖不住惊讶的目光，越过她，直接问林老师：“我演哪个角色。”
“你俩自己决定。”
听到这话，凌瑶才勉强把目光落在陈偿脸上。她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高傲：“你演哪个啊？”
明明是询问，但听起来没有什么商量的意思。而且在这句话后，凌瑶很快又接了一句：“我觉得我更适合演女主。”
她向后撩了下头发，自豪的说道：“毕竟我们都是气质型美女。”
“……”
陈偿忍不住想笑。
还有人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夸自己的嘛。
但是底下这么多同学看着她俩，她又不好笑出声，只能退让了一步：“那我演女二吧。”
……
这场戏的剧情大概是女主和女二一直以来都在针锋相对，只是没有摆在明面上。这次因为工作交集，两人彻底撕破脸，当着所有人的面争吵起来。
算是整部电影的一个情绪高峰。
所以对演员的情感掌控力要求很高。
把讲台的空间全部留给她们，林老师退到台下。他坐在陈偿的位置上，让她们开始前，照例提醒她们。
“如果剧情需要，适当的肢体接触可以有，但是不要过激。”林老师说，“注意分寸，安全第一。”
他说这话也不是毫无根据。
之前带的男生有在演类似剧情的时候因为入戏太深打起来的。
好几个人拉都拉不住。
以防历史重演，他觉得这次先说一声比较好。
陈偿乖乖回答：“知道了，林老师。”
林老师微微点头，又看向凌瑶：“你呢？”
不知道在想什么，凌瑶一时间没接话。在林老师快要等到不耐烦时，她才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行。”林老师打了个响指，“各就各位——”
“Action！”
“所以为什么你处处要压我一头？”几乎在林老师喊开始的一瞬间，凌瑶迅速入戏。
她一步一步靠近陈偿，厉声质问道：“从大学开始就是。期末你第一我第二，歌唱比赛你冠军我亚军，这些是我技不如人我认了。可是为什么，就连我喜欢上的人也都会开车接送你！”
等她说完，讲台下的林老师下意识皱了下眉。
凌瑶最后那句话原本的片段里根本没有。
是她自作主张加上的。
但是拍戏时，演员演着演着自己改台词这件事也算常见。
这话放在这倒也不算违和。他就没选择出声打断，准备先往后看看再说。
“你先冷静一点。”眼看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陈偿先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没有任何针对你的意思。但是感情这种东西，作为当事人，我们本身就没办法控制不是吗。”
“你告诉我到底凭什么！”现在的凌瑶根本听不进去她的任何一句话，而且陈偿也发现，她的情绪明显不跟着原本的剧情走。
甚至隐隐约约有失控的趋势。
她步步逼近，声嘶力竭道，“我喜欢了他那么久，难道现在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喜欢上你吗？”
“他没有喜欢我。”陈偿反驳道。
这话不止是用来安抚凌瑶的情绪，其实陈偿心里也清楚，裴识倾根本没有对她有其他心思。
他只是单纯把她当成已故师父的女儿来照顾。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现在都有些迷惑。谁也听不明白凌瑶刚刚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甚至包括林老师，也只当她是因为情绪太投入以至于口不择言了。
他依旧在拿表演的标准来衡量讲台上的两个人。林老师默默在心里给凌瑶的演技扣分。
只有了解内幕的陈偿知道。
根本不是为了迎合剧情设定。
凌瑶后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最真实的心里想法。
“追了他那么久，我从来没看见他跟哪个异性走那么近过。”发现她还在辩解，凌瑶冷笑道，“上次狗仔拍到大晚上在他车里的女生也是你吧。”
听到这句话，陈偿明显怔了一下。
记忆闪帧。她瞬间想起她刚来广殷时，和裴识倾同时被偷拍到的照片。可是后来工作室不是已经解释说是工作人员了吗。
没想到凌瑶她居然认出来了。
愣神的功夫，她没注意到凌瑶正慢慢靠近。
直到台下的林老师大喊了一声“干什么呢！”，陈偿才回过神。
但是已经晚了。
凌瑶快速凑近。她俯在陈偿耳边轻声说了句：“你真该死啊。”
下一秒，她的手已经触到了陈偿的肩膀。
看了眼讲台锋利的边角处，凌瑶调整好角度，用力把陈偿往那个方向一推。
因为小腿的麻感还没完全消失，陈偿没办法避开。她直直朝着凌瑶预想的方向倒去。
讲台下的同学们瞬间发出一阵惊呼。
有些胆小的女生甚至提前闭上眼，不忍心去看陈偿惨烈的下场。但是幸好，陈偿的右手腕被疾步上前的林老师一把抓住往后拉。
这举动让她摔倒的轨迹有了变化。
但是因为惯性，陈偿的左胳膊被甩飞起——
又落下。
最后重重撞在讲台的边缘钢板上。
“嘶——”因为剧痛，陈偿下意识捂住手腕。过了一会儿，她低下头，举起手看。
只间她裸露出的手腕肌肤内侧，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迅速出现大片青紫。
一眼看过去，触目惊心的。
同样看到她伤势的还有林老师。
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转过身，面朝着尚未来得及收敛起怨恨表情的凌瑶。
这行为已经跟演戏无关了。
就算是入戏，正常人的潜意识，也会下意识选择尽量不伤害到别人。
凌瑶刚才明摆着就是故意把陈偿往那个方向推的。
意识到这事背后的问题大了。
林老师面色沉重。他对讲台上的两个女生说：“明天叫你们家长来一趟。”
“我想，我们三方需要好好谈一谈。”
－
晚上九点，晚自习结束。
打铃的一瞬间，何若涵就拎着她的书包火速冲出教室往宿舍楼跑。平时十来分钟的路程，她今天只用了三分钟。
等她气喘吁吁推开宿舍门时，陈偿已经从医务室回来了。她正坐在桌前写作业。
“伤好点了吗？”何若涵把她做的，陈偿去医务室后缺了课的笔记递给她。
本来她是想陪着她一起去的。还是陈偿提醒她，两个人都缺课的话落下的进度没办法补，何若涵这才作罢。
她非常后悔：“早知道她要报复你，当时我就应该主动跟林老师要求跟你搭戏了。”
“不怪你。”陈偿拿出记号笔对照何若涵的笔记在书上划重点，“谁知道当着大家的面她也敢动手。”
“凌瑶就是神经病！”说到这事，何若涵就生气。她骂了两句脏话，觉得心里舒服点了，才问陈偿，“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什么？”
“就是明天林老师约你们双方家长谈话的事啊。”何若涵理所当然地说，“她故意推你，当然得当着你爸妈的面跟你道歉啊。”
“......”刻意略过“爸妈”两个字，陈偿简单回了个“没有”。
“这都几点了，你再不说他们都要睡觉了吧？”何若涵说，“这事怎么看错都不在你，没事你别怕，或者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跟你家长说。”
说罢，没等陈偿反应，她一把抓起陈偿的手机。陈偿的手机没设密码，何若涵顺利进入主屏幕。
要是让她发现通讯录根本没有她爸妈的电话就完了。
到时候，她肯定得追着问她原因。
但那件事陈偿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来。
想伸手把她的手机抢回来，但由于着急，她的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手腕的伤，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那头何若涵已经点开通讯录。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页面，屏幕上自动跳转到通话页面。
显示是一个备注为“P”的人打来的。何若涵顺手接起来：“喂？请问是陈偿的家里人吗？”
“不......”陈偿下意识出声阻止。
“噢噢你是她叔叔啊。”何若涵把电话放在耳边，眼睛看着陈偿，“你知道吗，你侄女今天在学校里被别人给打了！”
意识到是裴识倾打来的，陈偿慢慢放下手。没开扬声器，她听不到裴识倾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也不知道他听到这事是个什么反应。
“什么？你问我具体情况？”
“那你明天来学校一趟吧。”何若涵说，“老师会跟你讲的。”
......
电话挂断。
把手机还给陈偿，何若涵反着坐在她的椅子上。这个姿势她方便跟陈偿讲话：“诶偿偿，你叔叔声音怪好听的诶，而且听上去没比你大多少岁。”
未免这种事以后再发生第二次，陈偿决定给手机设置一个解锁密码。耳边何若涵似乎说了什么，她便也随便“嗯”了声。
“还有他好关心你啊。一听到你受伤，音调都变了。”何若涵说，“而且他立刻答应为了你，明天要来学校诶。”
陈偿摆弄手机的动作一停，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何若涵：“他刚刚说明天能来？”
何若涵：“对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是，他不是马上要进组了吗。
来处理她的事，会不会耽误到他的工作。
陈偿其实一直很怕因为她的事给别人添麻烦。她委婉拒绝何若涵强烈要求她开免提的建议。
来到阳台，她关上门，准备再给裴识倾打一个电话。
好巧不巧，同一时刻，裴识倾也打了过来。
陈偿接起：“喂。”
“在学校里挨欺负了。”听出她此刻的情绪还算正常，裴识倾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绷着的情绪稍稍松了些。他顿了下，尽量放柔声音问她，“怎么第一时间不跟我讲？”
“刚上学就被叫家长。”陈偿垂着头，声音很低，“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听她这话，裴识倾稍稍坐直了些。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叫她全名：“陈偿。”
陈偿：“嗯？”
“你记住。你被欺负是对方的问题，与你无关。你不用为这件事本身，以及之后处理这件事需要走的任何流程感到羞耻和愧疚。”跟以往调笑的语气不一样，裴识倾这次明显真的动了气。
“如果可以，我希望别人怎么对待你的，你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内还给她。”可能是希望她能把每个字都听清楚，裴识倾的语速放得很慢。
“以德报怨这一套在我这里可不成立。”
明明看不见裴识倾此刻的神情，但陈偿就是觉得他此刻的情绪实在说不上好：“我要教你的是——”
“以暴制暴。”
紧跟在这四个字的后面，裴识倾的最后一句话是。
“任何后果，叔叔给你兜着。”
生怕预感成真，她死死埋着头，就连何若涵倒在她身上笑都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是不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在被叫到名字的那一刻，陈偿心里涌上一阵无力和窒息感。
见迟迟没人站起来，林老师拿着遥控器。他扫视了一遍底下的学生，严肃地问：“陈偿是哪位同学？怎么还不站起来？”
陈偿周围的人转过来，不约而同都看了她一眼。她旁边的何若涵赶紧推了陈偿一把，小声提醒她：“林老师叫你呢。”
“我听见了。”陈偿低声说。
“那你还磨蹭什么呢。”何若涵赶紧催她，“起来啊，一会儿林老师要骂人了！”
虽然刚转来不久，但她也知道林老师的脾气。陈偿又使了下劲，下半边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她咬咬牙，低声跟何若涵解释：“我腿麻了。”
何若涵：“……”
一般被老师点名的时候，那个被点的倒霉蛋和其他人会有截然不同的表现。
林老师教表演这么多年，当然对人的表情和心理活动摸得门清。
虽然他被派来带一班还没多久，还没太能把这些小兔崽子的面孔和名字对上号，但他扫视一圈，发现独独只有一个女生紧绷着脸。
和其他人因为逃过一劫，或放松，或庆幸的表情截然不同。
林老师心里有了底。他从讲台上下去，走到那个女生旁边，重重扣了两下她的桌子：“你们聊什么呢？”
他语气不太好：“等会儿上台还不够你讲得？”
火速摆正姿势，何若涵瞬间噤声。
俗话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自求多福吧，姐妹。
“林老师好。”陈偿说。
感觉到腿麻好一点了，陈偿缓缓站起来。她稍微动了下，绝望地发现还是走不动道。
“跟我一起去讲台上看电影。”林老师转身回讲台，“省的等会儿细节演得不好还找借口说看不清白板。”
“一部电影2小时长，全都站着看吗？”陈偿问道。
“一节课才45分钟，怎么可能给你们看全片。”林老师说，“就看一片段也够你们演了。”
他回头，发觉陈偿还在座位上没动弹。以为她是故意拖延时间，他的语气瞬间不太好了：“动作快点！演个戏跟要你们命似的。”
不敢再耽搁，陈偿强忍着酸麻的腿，一步步挪到讲台上。
林老师找的电影片段很短，只有十来分钟。
放完后，他把教室的灯打开，跟站着讲台上的陈偿说：“既然是跟你演，那你就自己挑一个演对手戏的吧。”
“好的老师。”
嘴上是答应了，但是陈偿心里其实有些犯难。
她来这个班的时间不算长，除了何若涵，她跟其他人都不算熟。
但是何若涵……
陈偿默默往她的方向瞅了一眼。
应该是生怕被林老师看到，她不断找角度朝陈偿比了一大串手势。
以她俩这些天锻炼出来的默契，陈偿瞬间懂她的意思。
何若涵：拜托了请千万别点我，等这周五放学了请你吃自助餐！
陈偿：“……”
“还没挑好？”林老师不耐烦了。
“要不您来选吧……”陈偿犹豫不决。她想把决定权交还给他。
话音刚落，下一秒，从下面坐着的学生堆中冒出一个声音。
“林老师，我来跟她对戏。”
陈偿意外地看过去。看清楚站起来的人的一瞬间，她愣了下。
是凌瑶。
林老师对人选其实挺无所谓的。这会儿有人主动站出来，正好也省得他再找。他摆了摆手：“你上来吧。”
凌瑶走到讲台上站定。她无视掉陈偿掩盖不住惊讶的目光，越过她，直接问林老师：“我演哪个角色。”
“你俩自己决定。”
听到这话，凌瑶才勉强把目光落在陈偿脸上。她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高傲：“你演哪个啊？”
明明是询问，但听起来没有什么商量的意思。而且在这句话后，凌瑶很快又接了一句：“我觉得我更适合演女主。”
她向后撩了下头发，自豪的说道：“毕竟我们都是气质型美女。”
“……”
陈偿忍不住想笑。
还有人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夸自己的嘛。
但是底下这么多同学看着她俩，她又不好笑出声，只能退让了一步：“那我演女二吧。”
……
这场戏的剧情大概是女主和女二一直以来都在针锋相对，只是没有摆在明面上。这次因为工作交集，两人彻底撕破脸，当着所有人的面争吵起来。
算是整部电影的一个情绪高峰。
所以对演员的情感掌控力要求很高。
把讲台的空间全部留给她们，林老师退到台下。他坐在陈偿的位置上，让她们开始前，照例提醒她们。
“如果剧情需要，适当的肢体接触可以有，但是不要过激。”林老师说，“注意分寸，安全第一。”
他说这话也不是毫无根据。
之前带的男生有在演类似剧情的时候因为入戏太深打起来的。
好几个人拉都拉不住。
以防历史重演，他觉得这次先说一声比较好。
陈偿乖乖回答：“知道了，林老师。”
林老师微微点头，又看向凌瑶：“你呢？”
不知道在想什么，凌瑶一时间没接话。在林老师快要等到不耐烦时，她才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行。”林老师打了个响指，“各就各位——”
“Action！”
“所以为什么你处处要压我一头？”几乎在林老师喊开始的一瞬间，凌瑶迅速入戏。
她一步一步靠近陈偿，厉声质问道：“从大学开始就是。期末你第一我第二，歌唱比赛你冠军我亚军，这些是我技不如人我认了。可是为什么，就连我喜欢上的人也都会开车接送你！”
等她说完，讲台下的林老师下意识皱了下眉。
凌瑶最后那句话原本的片段里根本没有。
是她自作主张加上的。
但是拍戏时，演员演着演着自己改台词这件事也算常见。
这话放在这倒也不算违和。他就没选择出声打断，准备先往后看看再说。
“你先冷静一点。”眼看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陈偿先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没有任何针对你的意思。但是感情这种东西，作为当事人，我们本身就没办法控制不是吗。”
“你告诉我到底凭什么！”现在的凌瑶根本听不进去她的任何一句话，而且陈偿也发现，她的情绪明显不跟着原本的剧情走。
甚至隐隐约约有失控的趋势。
她步步逼近，声嘶力竭道，“我喜欢了他那么久，难道现在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喜欢上你吗？”
“他没有喜欢我。”陈偿反驳道。
这话不止是用来安抚凌瑶的情绪，其实陈偿心里也清楚，裴识倾根本没有对她有其他心思。
他只是单纯把她当成已故师父的女儿来照顾。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现在都有些迷惑。谁也听不明白凌瑶刚刚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甚至包括林老师，也只当她是因为情绪太投入以至于口不择言了。
他依旧在拿表演的标准来衡量讲台上的两个人。林老师默默在心里给凌瑶的演技扣分。
只有了解内幕的陈偿知道。
根本不是为了迎合剧情设定。
凌瑶后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最真实的心里想法。
“追了他那么久，我从来没看见他跟哪个异性走那么近过。”发现她还在辩解，凌瑶冷笑道，“上次狗仔拍到大晚上在他车里的女生也是你吧。”
听到这句话，陈偿明显怔了一下。
记忆闪帧。她瞬间想起她刚来广殷时，和裴识倾同时被偷拍到的照片。可是后来工作室不是已经解释说是工作人员了吗。
没想到凌瑶她居然认出来了。
愣神的功夫，她没注意到凌瑶正慢慢靠近。
直到台下的林老师大喊了一声“干什么呢！”，陈偿才回过神。
但是已经晚了。
凌瑶快速凑近。她俯在陈偿耳边轻声说了句：“你真该死啊。”
下一秒，她的手已经触到了陈偿的肩膀。
看了眼讲台锋利的边角处，凌瑶调整好角度，用力把陈偿往那个方向一推。
因为小腿的麻感还没完全消失，陈偿没办法避开。她直直朝着凌瑶预想的方向倒去。
讲台下的同学们瞬间发出一阵惊呼。
有些胆小的女生甚至提前闭上眼，不忍心去看陈偿惨烈的下场。但是幸好，陈偿的右手腕被疾步上前的林老师一把抓住往后拉。
这举动让她摔倒的轨迹有了变化。
但是因为惯性，陈偿的左胳膊被甩飞起——
又落下。
最后重重撞在讲台的边缘钢板上。
“嘶——”因为剧痛，陈偿下意识捂住手腕。过了一会儿，她低下头，举起手看。
只间她裸露出的手腕肌肤内侧，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迅速出现大片青紫。
一眼看过去，触目惊心的。
同样看到她伤势的还有林老师。
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转过身，面朝着尚未来得及收敛起怨恨表情的凌瑶。
这行为已经跟演戏无关了。
就算是入戏，正常人的潜意识，也会下意识选择尽量不伤害到别人。
凌瑶刚才明摆着就是故意把陈偿往那个方向推的。
意识到这事背后的问题大了。
林老师面色沉重。他对讲台上的两个女生说：“明天叫你们家长来一趟。”
“我想，我们三方需要好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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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晚自习结束。
打铃的一瞬间，何若涵就拎着她的书包火速冲出教室往宿舍楼跑。平时十来分钟的路程，她今天只用了三分钟。
等她气喘吁吁推开宿舍门时，陈偿已经从医务室回来了。她正坐在桌前写作业。
“伤好点了吗？”何若涵把她做的，陈偿去医务室后缺了课的笔记递给她。
本来她是想陪着她一起去的。还是陈偿提醒她，两个人都缺课的话落下的进度没办法补，何若涵这才作罢。
她非常后悔：“早知道她要报复你，当时我就应该主动跟林老师要求跟你搭戏了。”
“不怪你。”陈偿拿出记号笔对照何若涵的笔记在书上划重点，“谁知道当着大家的面她也敢动手。”
“凌瑶就是神经病！”说到这事，何若涵就生气。她骂了两句脏话，觉得心里舒服点了，才问陈偿，“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什么？”
“就是明天林老师约你们双方家长谈话的事啊。”何若涵理所当然地说，“她故意推你，当然得当着你爸妈的面跟你道歉啊。”
“......”刻意略过“爸妈”两个字，陈偿简单回了个“没有”。
“这都几点了，你再不说他们都要睡觉了吧？”何若涵说，“这事怎么看错都不在你，没事你别怕，或者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跟你家长说。”
说罢，没等陈偿反应，她一把抓起陈偿的手机。陈偿的手机没设密码，何若涵顺利进入主屏幕。
要是让她发现通讯录根本没有她爸妈的电话就完了。
到时候，她肯定得追着问她原因。
但那件事陈偿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来。
想伸手把她的手机抢回来，但由于着急，她的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手腕的伤，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那头何若涵已经点开通讯录。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页面，屏幕上自动跳转到通话页面。
显示是一个备注为“P”的人打来的。何若涵顺手接起来：“喂？请问是陈偿的家里人吗？”
“不......”陈偿下意识出声阻止。
“噢噢你是她叔叔啊。”何若涵把电话放在耳边，眼睛看着陈偿，“你知道吗，你侄女今天在学校里被别人给打了！”
意识到是裴识倾打来的，陈偿慢慢放下手。没开扬声器，她听不到裴识倾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也不知道他听到这事是个什么反应。
“什么？你问我具体情况？”
“那你明天来学校一趟吧。”何若涵说，“老师会跟你讲的。”
......
电话挂断。
把手机还给陈偿，何若涵反着坐在她的椅子上。这个姿势她方便跟陈偿讲话：“诶偿偿，你叔叔声音怪好听的诶，而且听上去没比你大多少岁。”
未免这种事以后再发生第二次，陈偿决定给手机设置一个解锁密码。耳边何若涵似乎说了什么，她便也随便“嗯”了声。
“还有他好关心你啊。一听到你受伤，音调都变了。”何若涵说，“而且他立刻答应为了你，明天要来学校诶。”
陈偿摆弄手机的动作一停，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何若涵：“他刚刚说明天能来？”
何若涵：“对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是，他不是马上要进组了吗。
来处理她的事，会不会耽误到他的工作。
陈偿其实一直很怕因为她的事给别人添麻烦。她委婉拒绝何若涵强烈要求她开免提的建议。
来到阳台，她关上门，准备再给裴识倾打一个电话。
好巧不巧，同一时刻，裴识倾也打了过来。
陈偿接起：“喂。”
“在学校里挨欺负了。”听出她此刻的情绪还算正常，裴识倾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绷着的情绪稍稍松了些。他顿了下，尽量放柔声音问她，“怎么第一时间不跟我讲？”
“刚上学就被叫家长。”陈偿垂着头，声音很低，“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听她这话，裴识倾稍稍坐直了些。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叫她全名：“陈偿。”
陈偿：“嗯？”
“你记住。你被欺负是对方的问题，与你无关。你不用为这件事本身，以及之后处理这件事需要走的任何流程感到羞耻和愧疚。”跟以往调笑的语气不一样，裴识倾这次明显真的动了气。
“如果可以，我希望别人怎么对待你的，你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内还给她。”可能是希望她能把每个字都听清楚，裴识倾的语速放得很慢。
“以德报怨这一套在我这里可不成立。”
明明看不见裴识倾此刻的神情，但陈偿就是觉得他此刻的情绪实在说不上好：“我要教你的是——”
“以暴制暴。”
紧跟在这四个字的后面，裴识倾的最后一句话是。
“任何后果，叔叔给你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