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樱睁开眼睛，看见车窗外下起了雨。
车停在路边，红绿相间的灯光将真皮车座映得温温柔柔，让她差点不想走了。
只剩司机还在前面。
顾南樱推开车门，伸展快散了架的身子，迈出腿去要离开。
司机急忙跳下车：“顾小姐，华先生一会就来了。”
顾南樱下了车，绕一圈，跑到司机身边，从他手里把伞拿了，冷冷的让他带句话，说一声谢谢，撑着伞走了。
司机无措的呆了一呆，赶紧顶着雨向着一旁的云清货行跑，去找华清安。
华清安正坐在二楼窗户旁仔细的看这次货运的损失。
听说顾南樱离开，华清安挥手让司机到外面去等。
又看了一会，对一直立在一旁的货行掌柜说：“三千块让你的人找一帮土匪，这个月下旬去截刘二家的货船。地方我们告诉他，东西让他们自己收着。”
说完把账本丢到掌柜怀里，披上西装外套推开门，问在门口等着的司机：“走了多久了？”
司机看看手上的表：“十分钟左右，或许吧。”
华清安站到窗户前向外看，有点担心她能不能找到地方。
“走吧。”华清安转身对司机说。
“要去找顾小姐吗？”司机问。
“不用。”华清安摆手。
“华先生，顾小姐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司机试量着嗫嚅。
“说。”华清安转身下楼。
“说让您别再对她说‘成小姐本质不坏了’...”司机越说声音越小。
华清安淡淡的：“我知道了。”
出了车行，华清安张手问司机要伞。
司机想起来：“伞也被顾小姐拿走了。”
“这个小没良心的。”华清安有点生气，转头纳闷的问同他一齐气恼的司机：“你就没想到到上边给我拿把伞吗？”
*
顾南樱摸出藏在胸口的信，确认了一遍约她见面的地址：慈悲庵。
绕过北城车站，再走约一里直直的路就到了。
慈悲庵的四周净是大苇塘，将这座小庙拥在中间，与不远处繁华热闹的商业街比起来显得凄凉又诡异。
矮小的慈悲庵沉默的矗立着，一旁高大的槐树招摇着繁密的枝桠，将闪电的光割裂成狰狞的碎片，间或在墙上投射下一道道黢黑的暗影。
苇子像是偷吃了神丹妙药，长得又粗又壮，随着风雨长牙五爪的挥舞着。
顾南樱无法适应这种诡异的割裂感，回头看看不远处的车站，觉得身上更冷了。
低头选了一只匕首横在身前，顾南樱壮了壮胆子，穿过坑洼的泥路，走到慈悲庵的院门。
在来的路上，问过一点慈悲庵的消息。这是一座元朝时建的小庙，后来在里面修过几间厢房供人居住，随着朝代更迭，这座小庙渐渐被遗忘了，只剩下一个飘渺的影子，在天子脚下孤独的徘徊。
其实慈悲庵在初建的时候，也是别具匠心的，融合了徽派的建筑风格，院墙精细、飞檐平缓、雕梁画栋，院子中央有一个规整的池塘，中间立着一个宝相庄严的神像。
可惜，这些都已经荒废，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色彩，原来的雕窗已经腐朽，变成一个个黑色的洞，院墙剥落，坑洼不平。
顾南樱跨过门槛，穿过水池中央的石径，在神像面前抱着匕首拜拜，最后来到慈悲庵的正前方。
刚想进入，顾南樱感觉伞摇了一下，什么东西在上面扯了一把伞柄。
顾南樱在檐下收了伞，抬头看见屋檐之下与牌匾之间，蹲着一只灰色的小猫，脖子上挂着一条红色的带子。
顾南樱顺着小猫趴着的方向，看见在西侧厢房的后面，有一个现代的小砖房，看上去倒是很有生活气。
顾南樱松了一口气，将匕首收起来，进了慈悲庵正殿。
正殿黑漆漆的，隐约看见一尊神像，一旁有一个坐化金身大师像。
有些吓人，顾南樱心想，于是借着雨夜闪电的光，找了一个蒲团拿到门口坐下，屈着腿解开缠在腿上的武器袋。一小挂武器被她放在地上。
腿上被磨出一圈红色的印子，顾南樱将裙子折起来，让风轻轻抚在伤口上，双臂轻轻环着身子。
顾南樱看着腿上的印子，闪电将一条黑影映在那红色印子上，蓦得激起她一身冷汗。
顾南樱仰起脸，浑身抖了一下，摸起一把匕首，腾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门外的雨幕中，一个和尚正撑着伞，垂目看着她。
见她站起来，和尚挂着念珠的手竖在面前，朝她微一躬身：“施主。”
顾南樱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警惕的看他。
和尚向前一迈步。
顾南樱的刀横起来向后退：“你是谁。”
和尚没理会她的刀，笑着走到门内，收起伞。
闪电的光将和尚的眉眼映得清晰，让她觉得似乎在哪见过。
顾南樱皱眉想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佛龛下坐化大师模样，与面前这个男人如出一辙。
不死人。
顾南樱的第一反应。看来雇主说的就是他，本该死去却出现在人间的不可解释的怪物。
顾南樱收起刀，对和尚说：“你随我来。”
和尚突然反主为客，脸上的疑惑一转即逝，单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南樱心里有了主意。
她将和尚的伞拿起来递给和尚，率先走进雨中去。
和尚给她拿了伞，顾南樱接到手里，没有撑起来，向着砖房走去。
和尚在后面跟着她，脚步与常人无异，人间的不死人就是如此，如果不做出诡异行为，几乎与常人一般，也真是如此，人间秩序被不死人打乱。
顾南樱顺手推开门发现砖房中没有人，于是自己找到了灯油。
不死人都怕她身上的火。
顾南樱的手指燃起一点小小的火苗，扔进油里，转身欲泼洒出去。
和尚稳住向后退的身形，慈眉善目的脸舒展开一抹笑：“顾小姐，你好像弄错了。”
顾南樱的手一转，将油稳在烛台里。
“我并非不死人，”和尚说，边指了指她手里的油灯：“所以我也不怕火，不过看来你也并没有多少经验，不死人怎么会乖乖的任你点着？”
顾南樱手紧紧握着烛台，并不信他。
和尚说：“我是给你寄信之人，法号无寄。”
顾南樱依然没有松手，沉默的与无寄对峙。
无寄继续说：“正殿那座金身像，模样的确是仿照我建造的，却并非我的真身。”
见她依旧警惕，无寄在桌子上提起笔来，沾了一点墨，在一旁的黄宣纸上写：重金请捉不死人，速速请至慈悲庵。
他提起来给顾南樱看：“施主请看是否与你手中的信字迹一样？我真是给你寄信之人。”
顾南樱的脸上有了一层薄红，沉默的将烛台放在桌上。
无寄开口道：“施主，”他因为措辞被顾南樱打乱，于是想了想：“你放松一点，我是来帮你的。”
说完，他卸下肩上的包袱，平摊在桌子上，露出一只油纸包裹的几张肉饼。
顾南樱耸了耸鼻子，吞下一口口水看着烛台中跳动的火：“为什么？”
无寄说：“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有这样可怕的能力。”
顾南樱将信将疑地抬起眼睛：“为什么？”
“你会慢慢知道的。我帮你接下雇佣，你赚钱回来。”无寄说：“我们交换一下自己的能力，正好能合作。我给你人们对我的信任，你给我除掉不死人的能力。条件是，我们互相终生合作。”
顾南樱看着烛台中的火骤然熄灭没有说话。
“不死人已经危害了人间的秩序。”无寄说：“你是唯一有可能拯救这场灾祸的人。你心中恨人们把你当做异类，欺辱于你，所以不愿出手。你真的甘心让自己的能力被人误解被当做怪物？不愿意就证明给他们看。”
顾南樱小声说：“我的能力不强。”
“你会成长起来的。”无寄说：“我会帮你。”
顾南樱扭过头：“我答应你。”
“好。”无寄笑道：“你可以提两个要求，这样才能让别人知道你。”
顾南樱道：“随便，你来想吧。”
无寄道：“那就每次接到任务，必须听别人讲一个故事，这样你能判断到底是不是不死人在作乱。”
“好。”顾南樱答应。
无寄转身要走。
顾南樱叫住他：“还能再加一条吗。”
无寄顿住脚，和善的笑。
“我想每次给我制一身好看的衣裳。”顾南樱红着脸小声说。
“会的。”无寄转身走了。
顾南樱捧起肉饼，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
顾南樱趁着夜色在水池将身上洗干净，在那座小砖房中舒舒服服的睡了两天，期间无一人到过此处，无寄会神出鬼没的将三餐放在正殿，只有那只灰猫监视她一般，常常跟着她。
第三天的时候，无寄回到了这里。
顾南樱重新打量了这个神秘和尚的模样，尖头顶，六戒疤，眉毛和胡须稀而长，有白有黑。脸是细长脸，五官俊朗慈悲，很符合顾南樱心中苦行僧的模样。
顾南樱单手对着无寄一拜。
无寄两手将木盘托给顾南樱。
顾南樱接过去，揭开上面的黄布，下面是一件黄地金玉满堂长旗袍，一双黑色皮鞋。
“此次不便带顾小姐量身制衣，下次会请裁缝来制。”无寄给她解释。
“没事，已经很好了。”顾南樱淡淡的说。
无寄说：“这件事情你若是能办成，以后就可以靠着这个为生。金银不可计量。”
说完无寄又施礼。
顾南樱问他：“是有什么事？”
“在九龙坡，凭空出现了一座塔。这座塔只在夜里钟声响起后开门，独身一人才能进入。进去过的人要么是获得了许多财宝逃走了，要么是见到了已经故去的亲人然后在七天之内身体变成石头。其中的原因，需要你进去才能知道了。”
无寄慈爱的笑笑：“顾小姐再休息一晚，明日我会来叫你。”
夜里有人敲了敲门。
顾南樱猛地醒过来，看见窗外还在下雨。
轰隆一声巨响，房间内霎时亮起，陌生的环境激起一身的冷汗，瞬间清醒了。
顾南樱晃晃脑袋，心想自己太累了，所以出现了类似鬼压床的幻觉。
于是往墙边靠靠，刚要躺下。
“叩，叩，叩。”
“是谁。”顾南樱摸向枕头下的匕首，戒备起来。
外面的敲门声不见了。
顾南樱又躺了回去，敲门声没有了，反而觉得有些害怕。
顾南樱坐起来，将一只不到腰高的五斗橱推到过去将门挡住。
刚要准备回去睡觉。
门外响起挠门声。
顾南樱借着闪电的光在屋内看了一圈，那只小灰猫今晚没有跟进来。
顾南樱开了门，左右看看，蹲下问小猫：“刚才敲门的是谁？”
小猫喵喵叫着，要带着顾南樱出去。
顾南樱撑着伞跟它走出慈悲庵的院门。
看见大苇塘旁边站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手里撑着一只硕大的荷叶，在朝她招手。
灰猫在门廊下不出去，喵喵叫着来回的踱步。
“姐姐…我不敢过去，你拉我一把好吗？”那女孩叫她。
顾南樱问她：“你为什么会困在那？”
“我的脚。”小女孩说着，要哭出来。
顾南樱向下看，却看不清她的脚，便往她身边走。
还有五步的时候，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顾南樱猛地扎进了水里。
小女孩重重压在她的身上，手里握着刀向她刺下。
到底是小孩子力量不够，两人挣扎间，手中的匕首刺向小女孩的脖子。两人猛地自水中探出头。
顾南樱捂住小女孩的伤口，想带她上岸，小女孩突然睁开眼睛，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我是不死人。”
顾南樱一怔，看见匕首向着自己的眼睛刺下来。
眼见躲闪不及。
从天而降一片苫布遮住女孩的眼睛，顾南樱回过神来，“噌”的自手中生出火来。
“慢着，”岸上有人说：“先把她包进布里！”
顾南樱收起火，扔掉她的刀，一把拉下苫布，包裹起女孩，看见女孩挣扎着伸出手，向水里丢了什么东西。
岸上，无寄拖住小女孩，用绳子将她用苫布裹着捆了起来。
“她刚才往水里扔了东西。”顾南樱上了岸告诉无寄。
“找不到的。我们送给张司令的见面礼，她就够了。”雨水里面无寄喊着说：“明天你要亲自杀掉她。她杀了太多人了，都拿她没办法。”
“为什么要杀人？”顾南樱问无寄。
“她说人杀的够多，她的爹娘能被复活。”无寄说：“再多的她就不说了。你若是能杀了她，也算是救了她了。”
车停在路边，红绿相间的灯光将真皮车座映得温温柔柔，让她差点不想走了。
只剩司机还在前面。
顾南樱推开车门，伸展快散了架的身子，迈出腿去要离开。
司机急忙跳下车：“顾小姐，华先生一会就来了。”
顾南樱下了车，绕一圈，跑到司机身边，从他手里把伞拿了，冷冷的让他带句话，说一声谢谢，撑着伞走了。
司机无措的呆了一呆，赶紧顶着雨向着一旁的云清货行跑，去找华清安。
华清安正坐在二楼窗户旁仔细的看这次货运的损失。
听说顾南樱离开，华清安挥手让司机到外面去等。
又看了一会，对一直立在一旁的货行掌柜说：“三千块让你的人找一帮土匪，这个月下旬去截刘二家的货船。地方我们告诉他，东西让他们自己收着。”
说完把账本丢到掌柜怀里，披上西装外套推开门，问在门口等着的司机：“走了多久了？”
司机看看手上的表：“十分钟左右，或许吧。”
华清安站到窗户前向外看，有点担心她能不能找到地方。
“走吧。”华清安转身对司机说。
“要去找顾小姐吗？”司机问。
“不用。”华清安摆手。
“华先生，顾小姐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司机试量着嗫嚅。
“说。”华清安转身下楼。
“说让您别再对她说‘成小姐本质不坏了’...”司机越说声音越小。
华清安淡淡的：“我知道了。”
出了车行，华清安张手问司机要伞。
司机想起来：“伞也被顾小姐拿走了。”
“这个小没良心的。”华清安有点生气，转头纳闷的问同他一齐气恼的司机：“你就没想到到上边给我拿把伞吗？”
*
顾南樱摸出藏在胸口的信，确认了一遍约她见面的地址：慈悲庵。
绕过北城车站，再走约一里直直的路就到了。
慈悲庵的四周净是大苇塘，将这座小庙拥在中间，与不远处繁华热闹的商业街比起来显得凄凉又诡异。
矮小的慈悲庵沉默的矗立着，一旁高大的槐树招摇着繁密的枝桠，将闪电的光割裂成狰狞的碎片，间或在墙上投射下一道道黢黑的暗影。
苇子像是偷吃了神丹妙药，长得又粗又壮，随着风雨长牙五爪的挥舞着。
顾南樱无法适应这种诡异的割裂感，回头看看不远处的车站，觉得身上更冷了。
低头选了一只匕首横在身前，顾南樱壮了壮胆子，穿过坑洼的泥路，走到慈悲庵的院门。
在来的路上，问过一点慈悲庵的消息。这是一座元朝时建的小庙，后来在里面修过几间厢房供人居住，随着朝代更迭，这座小庙渐渐被遗忘了，只剩下一个飘渺的影子，在天子脚下孤独的徘徊。
其实慈悲庵在初建的时候，也是别具匠心的，融合了徽派的建筑风格，院墙精细、飞檐平缓、雕梁画栋，院子中央有一个规整的池塘，中间立着一个宝相庄严的神像。
可惜，这些都已经荒废，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色彩，原来的雕窗已经腐朽，变成一个个黑色的洞，院墙剥落，坑洼不平。
顾南樱跨过门槛，穿过水池中央的石径，在神像面前抱着匕首拜拜，最后来到慈悲庵的正前方。
刚想进入，顾南樱感觉伞摇了一下，什么东西在上面扯了一把伞柄。
顾南樱在檐下收了伞，抬头看见屋檐之下与牌匾之间，蹲着一只灰色的小猫，脖子上挂着一条红色的带子。
顾南樱顺着小猫趴着的方向，看见在西侧厢房的后面，有一个现代的小砖房，看上去倒是很有生活气。
顾南樱松了一口气，将匕首收起来，进了慈悲庵正殿。
正殿黑漆漆的，隐约看见一尊神像，一旁有一个坐化金身大师像。
有些吓人，顾南樱心想，于是借着雨夜闪电的光，找了一个蒲团拿到门口坐下，屈着腿解开缠在腿上的武器袋。一小挂武器被她放在地上。
腿上被磨出一圈红色的印子，顾南樱将裙子折起来，让风轻轻抚在伤口上，双臂轻轻环着身子。
顾南樱看着腿上的印子，闪电将一条黑影映在那红色印子上，蓦得激起她一身冷汗。
顾南樱仰起脸，浑身抖了一下，摸起一把匕首，腾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门外的雨幕中，一个和尚正撑着伞，垂目看着她。
见她站起来，和尚挂着念珠的手竖在面前，朝她微一躬身：“施主。”
顾南樱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警惕的看他。
和尚向前一迈步。
顾南樱的刀横起来向后退：“你是谁。”
和尚没理会她的刀，笑着走到门内，收起伞。
闪电的光将和尚的眉眼映得清晰，让她觉得似乎在哪见过。
顾南樱皱眉想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佛龛下坐化大师模样，与面前这个男人如出一辙。
不死人。
顾南樱的第一反应。看来雇主说的就是他，本该死去却出现在人间的不可解释的怪物。
顾南樱收起刀，对和尚说：“你随我来。”
和尚突然反主为客，脸上的疑惑一转即逝，单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南樱心里有了主意。
她将和尚的伞拿起来递给和尚，率先走进雨中去。
和尚给她拿了伞，顾南樱接到手里，没有撑起来，向着砖房走去。
和尚在后面跟着她，脚步与常人无异，人间的不死人就是如此，如果不做出诡异行为，几乎与常人一般，也真是如此，人间秩序被不死人打乱。
顾南樱顺手推开门发现砖房中没有人，于是自己找到了灯油。
不死人都怕她身上的火。
顾南樱的手指燃起一点小小的火苗，扔进油里，转身欲泼洒出去。
和尚稳住向后退的身形，慈眉善目的脸舒展开一抹笑：“顾小姐，你好像弄错了。”
顾南樱的手一转，将油稳在烛台里。
“我并非不死人，”和尚说，边指了指她手里的油灯：“所以我也不怕火，不过看来你也并没有多少经验，不死人怎么会乖乖的任你点着？”
顾南樱手紧紧握着烛台，并不信他。
和尚说：“我是给你寄信之人，法号无寄。”
顾南樱依然没有松手，沉默的与无寄对峙。
无寄继续说：“正殿那座金身像，模样的确是仿照我建造的，却并非我的真身。”
见她依旧警惕，无寄在桌子上提起笔来，沾了一点墨，在一旁的黄宣纸上写：重金请捉不死人，速速请至慈悲庵。
他提起来给顾南樱看：“施主请看是否与你手中的信字迹一样？我真是给你寄信之人。”
顾南樱的脸上有了一层薄红，沉默的将烛台放在桌上。
无寄开口道：“施主，”他因为措辞被顾南樱打乱，于是想了想：“你放松一点，我是来帮你的。”
说完，他卸下肩上的包袱，平摊在桌子上，露出一只油纸包裹的几张肉饼。
顾南樱耸了耸鼻子，吞下一口口水看着烛台中跳动的火：“为什么？”
无寄说：“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有这样可怕的能力。”
顾南樱将信将疑地抬起眼睛：“为什么？”
“你会慢慢知道的。我帮你接下雇佣，你赚钱回来。”无寄说：“我们交换一下自己的能力，正好能合作。我给你人们对我的信任，你给我除掉不死人的能力。条件是，我们互相终生合作。”
顾南樱看着烛台中的火骤然熄灭没有说话。
“不死人已经危害了人间的秩序。”无寄说：“你是唯一有可能拯救这场灾祸的人。你心中恨人们把你当做异类，欺辱于你，所以不愿出手。你真的甘心让自己的能力被人误解被当做怪物？不愿意就证明给他们看。”
顾南樱小声说：“我的能力不强。”
“你会成长起来的。”无寄说：“我会帮你。”
顾南樱扭过头：“我答应你。”
“好。”无寄笑道：“你可以提两个要求，这样才能让别人知道你。”
顾南樱道：“随便，你来想吧。”
无寄道：“那就每次接到任务，必须听别人讲一个故事，这样你能判断到底是不是不死人在作乱。”
“好。”顾南樱答应。
无寄转身要走。
顾南樱叫住他：“还能再加一条吗。”
无寄顿住脚，和善的笑。
“我想每次给我制一身好看的衣裳。”顾南樱红着脸小声说。
“会的。”无寄转身走了。
顾南樱捧起肉饼，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
顾南樱趁着夜色在水池将身上洗干净，在那座小砖房中舒舒服服的睡了两天，期间无一人到过此处，无寄会神出鬼没的将三餐放在正殿，只有那只灰猫监视她一般，常常跟着她。
第三天的时候，无寄回到了这里。
顾南樱重新打量了这个神秘和尚的模样，尖头顶，六戒疤，眉毛和胡须稀而长，有白有黑。脸是细长脸，五官俊朗慈悲，很符合顾南樱心中苦行僧的模样。
顾南樱单手对着无寄一拜。
无寄两手将木盘托给顾南樱。
顾南樱接过去，揭开上面的黄布，下面是一件黄地金玉满堂长旗袍，一双黑色皮鞋。
“此次不便带顾小姐量身制衣，下次会请裁缝来制。”无寄给她解释。
“没事，已经很好了。”顾南樱淡淡的说。
无寄说：“这件事情你若是能办成，以后就可以靠着这个为生。金银不可计量。”
说完无寄又施礼。
顾南樱问他：“是有什么事？”
“在九龙坡，凭空出现了一座塔。这座塔只在夜里钟声响起后开门，独身一人才能进入。进去过的人要么是获得了许多财宝逃走了，要么是见到了已经故去的亲人然后在七天之内身体变成石头。其中的原因，需要你进去才能知道了。”
无寄慈爱的笑笑：“顾小姐再休息一晚，明日我会来叫你。”
夜里有人敲了敲门。
顾南樱猛地醒过来，看见窗外还在下雨。
轰隆一声巨响，房间内霎时亮起，陌生的环境激起一身的冷汗，瞬间清醒了。
顾南樱晃晃脑袋，心想自己太累了，所以出现了类似鬼压床的幻觉。
于是往墙边靠靠，刚要躺下。
“叩，叩，叩。”
“是谁。”顾南樱摸向枕头下的匕首，戒备起来。
外面的敲门声不见了。
顾南樱又躺了回去，敲门声没有了，反而觉得有些害怕。
顾南樱坐起来，将一只不到腰高的五斗橱推到过去将门挡住。
刚要准备回去睡觉。
门外响起挠门声。
顾南樱借着闪电的光在屋内看了一圈，那只小灰猫今晚没有跟进来。
顾南樱开了门，左右看看，蹲下问小猫：“刚才敲门的是谁？”
小猫喵喵叫着，要带着顾南樱出去。
顾南樱撑着伞跟它走出慈悲庵的院门。
看见大苇塘旁边站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手里撑着一只硕大的荷叶，在朝她招手。
灰猫在门廊下不出去，喵喵叫着来回的踱步。
“姐姐…我不敢过去，你拉我一把好吗？”那女孩叫她。
顾南樱问她：“你为什么会困在那？”
“我的脚。”小女孩说着，要哭出来。
顾南樱向下看，却看不清她的脚，便往她身边走。
还有五步的时候，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顾南樱猛地扎进了水里。
小女孩重重压在她的身上，手里握着刀向她刺下。
到底是小孩子力量不够，两人挣扎间，手中的匕首刺向小女孩的脖子。两人猛地自水中探出头。
顾南樱捂住小女孩的伤口，想带她上岸，小女孩突然睁开眼睛，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我是不死人。”
顾南樱一怔，看见匕首向着自己的眼睛刺下来。
眼见躲闪不及。
从天而降一片苫布遮住女孩的眼睛，顾南樱回过神来，“噌”的自手中生出火来。
“慢着，”岸上有人说：“先把她包进布里！”
顾南樱收起火，扔掉她的刀，一把拉下苫布，包裹起女孩，看见女孩挣扎着伸出手，向水里丢了什么东西。
岸上，无寄拖住小女孩，用绳子将她用苫布裹着捆了起来。
“她刚才往水里扔了东西。”顾南樱上了岸告诉无寄。
“找不到的。我们送给张司令的见面礼，她就够了。”雨水里面无寄喊着说：“明天你要亲自杀掉她。她杀了太多人了，都拿她没办法。”
“为什么要杀人？”顾南樱问无寄。
“她说人杀的够多，她的爹娘能被复活。”无寄说：“再多的她就不说了。你若是能杀了她，也算是救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