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音睡得算是安稳,虽然半夜醒过来两次,但借着月光看着沙发上睡着的人,好像有一种心安,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所以她并不知道,她半夜有发烧,是纪临白给她退的烧。

    等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病房里,纪临白早已经醒来收拾好自己,张阿姨也来了。

    谈音任由纪临白给自己擦了脸和手,才开口:“你去忙你的吧。”

    “嗯”,纪临白漫不经心道:“等医生查完房我就走。”

    没一会儿,医生果然带着人来查房了,给伤口做了检查记录,又问了几个问题,一行人离开。

    纪临白跟着医生出去,没几步追上走在最前边的医生:“唐医生,我想询问一下她的情况。”

    为首的医生看着他,道:“好”,而后对着身边的人交代:“你们先过去吧。”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而后各自离开。

    纪临白要到医院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刚出大厅,远远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楚卫。

    “他们走了?”纪临白问。

    “没,还睡着”,楚卫道:“我有点事就先不和他们一起回去了。”他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昨晚到酒店的时候发现的,想着给你送过来。”

    纪临白接过来:“我都忙忘了。”

    是一只六十厘米高的毛绒玩具公仔,也是滑雪场给顾客的纪念品。“童话镇”每年都会有一个童话主题,配合着冰雕也会出一款限量的和主题相关的雪人玩偶,并不对外售卖,而是赠送,每幢小别墅都会有一个,有的人甚至是为了这个小玩具来的“童话镇”。作为超级会员,即使是限量,滑雪场也会每年给他们预留一个,之前的那些年,都被楚卫带回去给小侄女,毕竟他们几个大男人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宁苑的话,虽是女孩子,但更喜欢机械一类。

    今年这一款,是一个做工极其精致的太空版小雪人,身上穿着太空服,憨态可掬。纪临白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谈音会喜欢,便要了过来。

    “我走了,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楚卫拍拍他的肩膀。

    他觉得纪临白这两个黑眼圈再这样持续下去,能与国宝媲美。

    “嗯”,纪临白看着楚卫上了路边停着的车,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年后从谈音那里离开,纪临白是在下了飞机之后才发现她给他发了压岁钱,他也早就想好了要给她一个礼物的,是年初五的时候他和奶奶去庙里求的一枚平安符,只不过没想到会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来了,是以没带来。

    从超市出来后纪临白并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去了酒店。

    蒋叙和梁宋睡得昏天暗地,徐栩已经收拾好自己叫了车赶往机场准备飞西北的研究所,柏文瞻和宁苑出去逛了一圈买了早点回来。

    纪临白与宁苑他们三人吃了早餐,便被催着回家睡觉。

    拉上窗帘睡到了下午三点,纪临白洗了个澡收拾好自己,刚要出门就收到张阿姨消息,说谈音排气了,可以吃东西了,他给张阿姨回了一条信息,又打了电话订了吃的,从书架上找了两本书放背包里,拐道去一箪食拿上吃食,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五点。

    谈音刚在病房里扶着墙面走了几圈,此刻正靠坐在床头养神。

    张阿姨一见到纪临白来了,便帮着把餐桌弄好。

    “阿姨你先回去吧,明早同样的时间来就可以了”,纪临白道。

    “好的。”

    谈音本没有什么饿的感觉,但纪临白一打开食盒,她闻着味道就怕下一秒肚子就会响起雷鸣般的咕噜声,已经伸手去拿。

    纪临白没有给她,把东西稍稍移远一些,手上抬着一个白瓷碗,垂着眼道:“我喂你。”

    她的右手手背和左腿膝盖下方都有很明显的淤青,应该是来医院之前被撞的。他昨晚虽然给她用热毛巾敷过,但看起来依旧有些触目惊心。

    谈音下意识想把右手往背后藏,但忍住了,举了举左手:“我左手也能用很好。”

    她最开始吃饭什么的的习惯用左手,在陆家被强行纠正过,后来她就左右手都能用了。

    “左手打过针”,纪临白搅拌着碗里的粥,顺着碗沿舀起一勺,凑到她嘴边。

    他都有些诧异,她总是有本事很轻易就让自己伤痕累累,甚至有的时候他都觉得她是故意的,但他找不到证据。可明明平时很细心的一个人,但在让自己受伤这一块,就像是有一个天生的bug一般。

    谈音乖乖吃东西。

    脚的话她记得是撞在床脚,只是当时腹部的痛意盖过了那点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疼,所以她也就忽略了。只是手的话,她当真没有印象在哪里受的伤,但也就是看着恐怖了些,实际上不怎么疼。

    在纪临白的投喂下,谈音吃了一小碗粥。

    等谈音吃好,纪临白把平板给她,移到小客厅开始吃晚餐。

    “接着看电影还是听书?”纪临白收拾好桌子。

    “嗯”,谈音打了个哈欠,把平板关上:“听书吧。”

    在她以为纪临白要拿出她昨晚不知道听到哪里的《高等数学》的时候,纪临白拿出了一本《历代赋》。

    谈音忍不住看他好几眼。

    纪临白把书翻开:“我之前在你的书房看到过这本,正好有就带来了。”

    “哦”,谈音道。

    这是邹老师假期给她的参考书目之一。赋这个文体应该是中国历史上辞藻最华丽的写作,大堆的华丽辞藻堆叠在一起让人应接不暇,仿佛穿上了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衣服层层叠叠,但又不会给人累赘的感觉,很多时候都愿意顺着它的辞藻去想象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谈音已经把书目看了三分之二,大概也明白了导师的用意。她以前的思维,是一种化繁为简,只想着把事情解决了就好,不需要那些个累赘,哪怕多一个标点符号她都觉得是浪费。可语言和文学却不是那般,要让人感受到文字的美好,以小见大,能从文字中窥见一个宏大的世界,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搞定的。之前解决问题很多时候是迫在眉睫,要求快,只有快才能抢占制高点,但语言文学不同,它是一种慢的艺术,所以老师让她看这些,让她慢下来,慢慢讲述自己的故事,才能让人进入到她的世界去。

    就好像之前妈妈教给她的是快,总怕她慢了就跟不上,总在赶进度,所以从小到大上学她都是班里最小的,可外公让她体会的是慢,让她慢下来去感受生活,这也是她这两年慢慢感悟的。

    “想听什么?”纪临白并不清楚她看到哪里了。

    “美人赋”,谈音道。

    她的导师也没指望她能把书全看完,并且是一字不漏看完,就是一种抛砖引玉的作用。这本她基本翻过,不过对《美人赋》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纪临白从目录找到相应页码,开始读:

    司马相如,美丽闲都,游于梁王,梁王悦之。邹阳谮之于王曰:“相如美则美矣,然服色容冶,妖丽不忠,将欲媚辞取悦,游王后宫,王不察之乎?”⑥

    ……

    整个空间只有纪临白的声音,连偶尔经过的脚步都放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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