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谈音回了一趟宿舍,而后带着蔺御从南门出去,打车回家。

    到了颐园,谈音先是带着蔺御在物业处做了信息录入登记,两人才提上刚被助理送过来的行李慢悠悠往家里走。

    “这的环境倒是不错”,蔺御已经把扣在头上的帽子以及口罩都摘了。

    环境不错,物业严格,这就够了。

    “适合养老”,谈音道。

    这个小区里边,有一半的住户都是上了年纪的,多为退休人员,虽算不得宜城的顶级高档小区,原因之一就在于位置,但也是由于位置,这里显得特别的幽静。

    “也适合修身养性”,蔺御又添加了一句:“但并不适合你这快要立地成佛的性子。”

    谈音:“……那我可要先把你给渡了。”

    蔺御哼笑一声,给了她一个“你大可继续试试”的表情。

    若要真的在这里安家,比起这种低矮的别墅区,他更喜欢的是高楼,他喜欢高楼上那种失重感。

    不过也好,那样的话,谈音去市中心就可以住他那里。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家门口。

    把行李推到屋里之后,谈音拉着蔺御到门口录指纹:“这样你以后来就方便了。”

    “二哥没来过?”蔺御配合着她根据提示反复的采集指纹图样。

    虽然之前好几次说要来,但都没来成,就是宜城,也只是匆匆路过。

    “来过,不过他可不愿我折腾弄指纹,我每过一段时间会给他发新的密码”,说到这,谈音动作顿了一下:“啊,我前两天修改的密码忘记告诉他了,待会你记得提醒我给他发个信息。”

    陆时屿和蔺御两种风格,蔺御是能用指纹绝不自己费脑细胞记密码,而陆时屿可能觉得自己输的密码更有仪式感一些。

    “嗯”,蔺御低头看她一遍遍地把自己的食指放到感应区。

    “滴”的一声,显示指纹录入成功。

    谈音把门关上,直接按着他的指头放在感应区,门锁应声打开。

    “所以我是第一个?”蔺御推开门进去。

    谈音愣了一瞬,目光从门上一扫而过,含糊道:“算是吧。”

    她打开鞋柜的抽屉,弯腰从挨着门口的一侧拿出一双新的拖鞋递了过去,又将自己的拖鞋拿出来换上。

    “二楼,右边第一间是给你留的”,谈音踩着拖鞋进了厨房,接了水烧上。

    二楼一共有四个房间,左边的两间被她用作了卧室和书房,右边两间蔺御和陆时屿各一间。

    “好”,蔺御神情愉悦,单手提着行李箱上楼。

    他还是第一次来她这里,当初买下房子的时候她就说过给他留一间他也没太在意,直到她开始装修了,问他喜欢什么风格有什么要求,他才有了点意识。而现在,推开门,看着里边的东西,他有点……不想买房自己住了,住她这里就挺好的。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问过他真正想要什么,也已经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归属感,可是在她这里,他找到了家的感觉。

    谈音见他下楼,怀里抱着几个瓶子,打了个哈欠:“玫瑰,茉莉,菊花,桑葚,要喝什么?”

    食堂中午的煎蛋略咸,此刻嘴巴还有些反苦。

    蔺御一言难尽看着她:“可乐?”

    “晚点给你买”,谈音把瓶子放桌子上,打开盖子扔了两朵玫瑰花在杯子里,注水,玫瑰在杯子里上下翻腾,那粉白相间的颜色如同一曲轻盈的舞蹈。

    “那有柠檬没?”蔺御退而求其次。

    “等我看看”,谈音打开冰箱,在最角落找到一颗黄柠檬,不过表皮已经干了,整个果子一种紧巴巴的感觉,敲在桌面上能梆梆响。

    蔺御拿过柠檬,有些嫌弃的捏了捏它变硬的皮:“你多久没回来了?”

    “差不多一个月吧”,谈音关上空空如也的冰箱,似乎都能听到回声了。

    开学之后她就只在第一星期的周末回来了一趟,而且只待了一天,星期天一大早就回学校了,之后也没回来过。

    之前没觉得,但那个周六,她觉得房子太空,而时间漫长,是以她是被那种冷清的感觉给吓跑的。

    “难怪”,蔺御找到刀子,用了点力才把柠檬对半切开,放进柠檬夹里。

    谈音取了杯子推到了柠檬夹的正下方。

    蔺御眯眼打量了料理台架子上挂着的另一只杯子,又看看她捧在手里的,垂下眼时右手用力一捏,柠檬汁便滴落在杯子里,连空气中都飘着丝丝的柠檬特有的气味,酸中带着点苦香。

    谈音找了一罐未开封的蜂蜜,拧开盖子递过去:“你的和二哥的一样。”

    除了他们的房间及用品是按照各自喜好的风格布置的,其余的生活用品,她几乎是挑选了相同的款式,只在颜色上有所区别,蔺御的偏向青灰色,如同海里的鲨鱼,凶残只是表象,而陆时屿的多数是黑色或者蓝色,像是深海,永远也看不透。这样做能有效避免卷入他们的斗法之中,毕竟经验告诉她他两斗法最终灰飞烟灭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蔺御把挤完汁液剩下的柠檬渣捞出放一旁碗里,又将掉落的柠檬籽挑出来,而后拿勺子舀了一勺蜂蜜,借着她往杯子里注水的时候搅拌,直至蜂蜜完全溶解在水里,才漫不经心开口:“所以我和二哥用情侣款,嗯?”

    “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谈音把壶放一边,身子倚着料理台:“毕竟你们相爱相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有时候都怀疑这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不然怎么能做到见面时脸臭成一个模样的。而且她也算发现了,这两人虽然看彼此不顺眼,但很多的生活细节又出奇的一致,甚至是一种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特别是在教训她这方面。

    蔺御愣了一下,视线忍不住往另一处偏离,又若无其事收回,没再说什么。

    两人捧着杯子在落地窗前的桌子旁坐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之前还在很远处的黑云已经沉沉压近攻城略地,特别是交界处的那朵云,白的部分白到刺眼,黑的那段像是要整个的同归于尽。

    谈音把视线从桌子上另一个杯子上移开,用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水:“所以,你已经想好了非做不可?”

    那天走得匆忙没有收拾这些,包括一楼房间,都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看来这几天势必要收拾一下了。

    蔺御喝了一口柠檬水,眉头微微皱起,而后又缓缓舒展开,道:“你也想劝我放弃?”

    谈音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没有犹豫地反问:“要是我劝你,你就会放弃?”

    “不会”,蔺御几乎是一瞬间接过话头:“但会考虑,也会犹豫。”

    毕竟她是他在意的人。

    “那不就得了”,谈音不甚在意,停止搅动后的花朵沉沉浮浮之后终于是沉到杯底。

    “嗯?”蔺御看向她。

    “我不会劝你,所以你也不必考虑不必犹豫”,谈音顿了好一会儿,语重心长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更何况她自己也非良善之人,自己的事情还一团乱麻呢,有什么资格又能拿什么去劝他放下背负在身上的种种枷锁。她是想让他活得轻松一些,所以就算是报仇才能让他放下一些,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她自己身上,就欠缺他身上的那股子执着,但她不会要求他做和她一般的咸鱼就是了。

    “你真是……”蔺御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想要抓住她的那种感觉前所未有的达到顶峰,却在下一秒颓然散去。

    是了,就像陆时屿说的,他怎么忍心把她一起拉入泥塘里呢。

    “有需要帮助的话说一声,我和二哥都在”,谈音道。

    蔺御静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好”。

    就算是荒原,也能开出一朵明艳的小花,也想不计一切的想要呵护住那朵小花。

    谈音单手托腮,对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你去休息吧,等晚点带你出去采购。”

    雨已经落下来了,连成细丝般往下落,只是还不到春分,雷电隐而不发,显得这雨全是诉不尽的委屈,低泣不语。

    “好”,蔺御把水喝光,在她身后也上了楼。

    进了房间,他把三层窗帘都给拉上,整个屋子彻底黑了下去。

    他对睡眠环境的要求近乎苛刻,所以让她给安装了最密实厚重的遮光窗帘,只要拉上,就能不分昼夜。

    躺床上没多大一会儿,意识和视觉一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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