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越是接近魇山天气便越发异常,二人为了保存些体力便在离魇山不远的小镇上找了一家小饭馆歇脚,里面人不是很多,几个小伙子正聊的火热,爽朗的笑声丝毫不加掩饰。

    “这里到魇山似乎还有段距离啊。”封羽彻看来眼手上的戒指道:“在这里就已经能感受到那股万物枯败的死亡气息了,再走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封姑娘,魇山之中情况不明,你的灵力还被鬼御之戒削弱了,要不你就……不要去了。”墨轩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封羽彻担忧地道。

    “当然要去,既然那两伙人那么卖力地想引我进魇山我怎么能辜负了人家呢。”封羽彻擦了擦嘴角的油渍道:“反正我是不太相信薛少主患急症去世尸身被偷这件事的,薛家可是初创家族唉,就算四十几年前正闹诸家之乱,又有谁能偷偷越过他们的结界进入天外天偷走他们少主的尸身至今都未被发现呢?即便是家族内部的人也很难做到如此,况且薛晋可是薛宗主唯一的血脉,她的突然死亡和尸身被盗却并没有人过多的追究原因,就连薛宗主本人似乎也是直接接受了这件事,他这么多年来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去追查偷尸者,这不像一个失去独女的父亲的表现。而且现在魇山的情况不明,你一个人也不一定能应付过来,刀剑法术这些我好歹也会些皮毛,怎么能自己躲起来让别人为了我的事涉险呢。”万一到时候你失败了咱俩都得死,划不来。

    “我跟你们说几年前我可是一个人闯过鬼城的。”邻桌的年轻人忽然高声道。

    “鬼城?魇山?你可别吹牛了,那里可是活人进不去死人出不来的地儿。你要是真进去了还有的活?”另外几个喝酒的年轻人高声奚落道,似乎一点都不相信。

    “我可没吹牛,我是真的去过,哪里除了破败点其实和别的城市没什么区别,我看那些所谓的闹鬼都是编出来的。”

    “你是不是喝多了,以前有那么多散修为了能一举成名就跑去那魇山,说什么要除了那个叫魇山之主的恶灵,结果这么多年只见进去的却没见一个出来的。你一个耕田的有啥能力让那魇山之主放过你。”一群人哄笑道。

    “我是真没骗你们。”那人仍是不甘心地道。

    “他说的不一定是假的。”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从后厨走了出来道:“魇山可没传说的那么可怕,那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那个人是谁啊,怎么感觉他很熟悉魇山的样子。”封羽彻低声道。

    “一听这话就知道你们是外乡人,陈叔可是三十五年前唯一一个从魇山里逃出来的人。”

    “哇,这么强。”封羽彻十分惊讶地道。“不过你是怎么听到我说的话的”

    “陈叔,你今天不怎么忙啊。”

    “是啊,最近天气不好,人们不怎么出门来这儿吃饭的也变少了。”陈叔坐在了他们中间道。

    “陈叔,魇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唉,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陈叔叹了口气道。

    “很多年以前,魇山曾是这一带最富有的城镇,城里有个女子无姓,自称青阳,此人年纪不大模样俊俏,她虽然行事嚣张做事喜欢随心所欲了些但人却不坏,因此她与城中之人相处虽算不上愉快却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直到有一日魇山闹了起灭门案,姜家两百余口一夜之间全部被杀而且死法极其诡异,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连城柳氏的少主柳梦阳都赶了过来,那柳梦阳虽是柳宗主的庶出长子,但却为人一身正气不苟言笑做事十分成熟稳重,因此年纪轻轻便得到了家族的重用十分了得,但年少轻狂的青阳却很是讨厌他的这番做派因此常常故意寻他的麻烦,受家族礼教影响的柳梦阳对青阳这有些蛮横的挑衅感到十分幼稚,两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如此的明争暗斗互相牵绊难免会暗生情愫。

    可就在二人即将成婚之际青阳的仇家寻来了,为护妻子的柳梦阳与那群人大战了三天三夜,身受重伤,青阳为救夫君耗尽了毕生修为,本以为此事将就此平息,可奈何重伤逃走的仇家竟将姜家人之死全部陷害到青阳的头上。魇山百姓本就对那场屠杀心有余悸十分惧怕,而修习尸鬼之术的青阳常年住在山中行踪诡异让人心怀忌惮,因此人们皆相信了传言并将传言不断扩大,不久他们就闯入了青阳的家中要求其偿命,为救夫君散尽一身灵力的青阳根本不是这群人的对手,柳梦阳拼命护妻但无论如何解释求饶都无济于事,那群早已被恐惧蒙蔽内心的人已经下定决心要杀害青阳。

    双拳难敌四手,看着心爱之人死于眼前的柳梦阳悲愤交加,他怀抱着爱妻尸身发誓要让魇山之人付出代价,于是他背叛了始祖并用自己的灵魂召唤了大妖——魇山之主,在那之后魇山的天空下起了血雨,我想那是魇山之主接受了柳梦阳献祭在替他清洗魇山的罪恶,又或许那是仅仅是他在为二人的悲剧哀悼,总之而随着血雨平息魇山也彻底归于沉寂。”

    想不到在这儿竟然能听到柳梦阳那个传说的后半段,还不算亏。封羽彻听地是津津有味。

    “真的假的啊?这听起来和姑娘们看的话本似的。”那伙年轻人显然有些不信哄笑了起来。

    “陈叔,请您等一下。”待店里人都走光了封墨二人忙拦住了要回后厨的陈叔道:“请问您是怎么从魇山出来的?”

    “当然是走出来的了。”陈叔有些奇怪地看着二人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怎么从魇山之主手里逃出来的?”

    “逃?我何须从魇山之主手里逃出来?我以前不过是魇山里的一个小乞丐在魇山混不下去了想换个地方讨钱而已,没想到第二天就……”陈叔正说着一只黑猫慢悠悠地走进了店里亲切地用脸蹭着陈叔的裤脚,喉咙里还发着呼噜噜的声音:“你们不会真的把我杜撰的故事当真了吧,我那不过是用来吸引人的手段。”

    “陈叔请您别开玩笑了,我们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进入魇山,所以出城的方法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墨轩道。

    “看你俩这打扮就知道你们也是想去魇山收妖赚名声的家伙。”陈叔有些不耐烦地道:“我劝你俩呀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么多年去那收妖的道士每一个都说有重要的事还说什么匡扶正义,结果每一个都被困在里面了,半个月多月前先后来了一个小伙子和一个老头,到现在也没出来,估计是没了。”

    “陈叔,等等,我们俩和他们不一样,你看这个!”封羽彻一把拦住陈叔的去路,将手上的戒指展示给他道:“我没有那么高的志向,我就想活命而已。”

    “这是……”陈叔一怔,黑猫也停了下来安静的看着那枚戒指。

    “要我说这世上其实并没有魇山之主。”陈叔站在门口长叹一口气将黑猫抱了起来轻抚着它黝黑的毛发,看向远方的山意味深长地道:“毕竟魇山之主是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啊。”

    “额……什么意思?”

    “心怀鬼胎的杀手和牺牲他人换取功利之人是无法从魇山中脱身的,鬼御之戒易解,可真正的解脱需要真相,老夫言尽于此。”

    月之中天,二人来到魇山的城门前,写着魇山二字的牌匾上满是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城门也早已倒下,这座早已荒废的旧城从外面看去十分平和,似乎并不像二人想象中那般迷雾笼罩怨气冲天。

    哒,哒,哒,诡异的脚步声从空无一人的城中传来,伴随着从城里吹出来的风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恐怖。一个眼睛上绑着黑绸身着黑袍腰间别着一只系着红穗长笛的少年缓步走到了城门前与封墨二人“对望”。

    “公……公子,请问……”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外人该来的地方。”少年冷漠的打断了封羽彻的话,转身向城中心走去。

    “等等……”见鬼御之戒闪烁起强烈的红色光芒,封羽彻忙追了上去。

    “封姑娘小心!”

    二人闯入魇山后发现魇山内部的景象与从外面看到的截然不同,原本外面已是午夜可这里却是灰蒙蒙的白日,天空中没有太阳而是被厚重的乌云笼罩着,房屋破败,一道巨大的黑色的烟柱在城中心升起十分醒目,黑色的灰尘自空中落下铺满了全部的街道,偶有几张冥纸无风而动,尽显凄凉之色。

    “怎么会这样?”二人回身看着紧闭的城门惊讶地道。

    “我们似乎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墨轩看着那巨大的烟柱道:“这里的妖邪之气十分奇怪,不管怎么样先走下去吧。”

    魇山城确实不愧为曾经的富饶之城,依山而建的街道、店铺、民宅多不胜数,让人很难预测妖邪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那个陈叔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唉,我真的不擅长打哑谜。”

    这时一个灰色的衣角在小巷口一闪而过,同时鬼御之戒竟亮了一下,正在发牢骚的封羽彻忙喊道:“墨轩你看!”

    “追上去!”墨轩道。

    灰色的身影跑的很快,二人一路追到一座被火烧过的破庙外,一声尖叫过后里面传来了似有若无的哭声。

    封羽彻拔出醨樽与墨轩小心翼翼地走进庙宇,之见一群衣着破烂带着烧灼痕迹个子矮小无手无眼的怪物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团团围住,庙内散发出的腐臭味让人难以忍受。

    那群小怪物虽然看起来恶心了些但并不厉害,封墨二人很快就除掉了它们来到了小姑娘的身边,那小姑娘十分瘦弱穿着破旧的灰色衣服蜷缩在地上,发现周围怪物的声音消失后才敢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瞳带着几分惊喜的看着二人道:“哥哥,姐姐,你们是带我回家的吗?”

    封羽彻将小姑娘拉起来道:“是啊,我们是带你回家的,所以可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吗?”

    “我记忆里似乎是叫薛晋,但爹爹却更喜欢叫我阳。”阳说完一笑,嘴角露出了一对小小的梨涡带着几分俏皮可爱“几天前我爹爹带我来这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我带到这里后让我管一对我不认识的伯伯伯娘叫爹和娘,然后他就不见了。我想他可能是有事吧,他以前也总这样,不过没有关系的,他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他好了,反正我总能找到他。”

    什么这小姑娘竟然是薛少主?真的假的?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姐姐,我是不是话太多了?”阳见封羽彻没有回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没有,没有,这里很危险和姐姐走好吗?”封羽彻忙摆手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有是有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就都躲起来了,不管我怎么叫他们,他们都不肯给我开门。”阳想了想道:“不过魇山里还是有人经常出门的,如果你们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去找他,他是一个没有眼睛的小哥哥,人很好,笑起来还有一对梨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悲伤。”

    就在此时忽然响起一声惊雷天色变得更加暗,“这是怎么回事?”封羽彻看着忽然变得更暗的天色道。

    “又要下雨了吗?这里只要一下雨就会有超级大的雷声,特别可怕。” 阳躲在封羽彻身后道。

    封羽彻揉了揉阳的头发道:“别害怕阳,姐姐知道你的家在哪,所以乖乖的,等姐姐办完事就带你回去。”

    “真的吗?”阳的眼睛里放出了光彩,也不害怕打雷了,跳着道:“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我要快点回去告诉伯伯和伯娘一声,不能不告而别让他们生气。”阳说着便跑了出去。

    “阳!你等一下!”二人见状急忙追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跑的这么快?才这么大会功夫能去哪里啊?”二人在大街上跑了许久却仍不见阳的踪影。

    “这是什么?”一滴液体落到了封羽彻的脸上,封羽彻用手抹了一把道。

    “不好,是血雨!”墨轩说着便拉着封羽彻跑进了离他们最近的一间房中。

    一进到房间封羽彻便跪倒在地,冷汗不断从她额头上冒出,“封姑娘,你还好吧?”墨轩见状忙道。

    “没事,没事,这魇山看来是真的与我犯冲呢。”封羽彻摇了摇头蹙眉道,在踏入魇山的那一瞬间她其实就已经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种感觉让她的心脏难以跳动,灵力也变得极为不稳。“这魇山还真是待不得。”

    墨轩看着窗外道:“魇山似乎对以始祖力量为根基的人类修士克制的格外厉害。”

    封羽彻坐在地上穿着粗气道:“我的灵力越来越弱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薛承泽和柳生找不到,那个疑似薛少主的小姑娘也跟丢了,这魇山还真是麻烦,要是能有张魇山地图就好了,起码知道该怎么走。”

    “那小姑娘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与亡灵的气息不同,与其说是亡魂不如说是执念。” 屋外的血雨呈瓢泼之势不断落下,墨轩回身扶起了封羽彻。

    “你说阳口中的那个小哥哥会不会是咱们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个人呢?他又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魇山之主啊?这魇山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呢?”封羽彻抓了抓头发道:“真是伤脑筋啊。”

    血雨下了将近半个时辰可待二人走到街道上时却发现它并没留下一丝痕迹,魇山依旧是那副毫无生气的残败景象。

    “墨轩,你看那边那是什么?”封羽彻指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那个物体喊道。

    “这边也有!”墨轩拔出韶光剑道。

    前后两具腐尸身上皆插满了利刃,前面那具尸体被斩去了半个头颅仅剩的一只眼睛凸出眼眶似乎随时会掉落下了,因脱臼而大张的嘴里没有舌头;而另外一具尸体头虽然还算完整只是没了下颚但腹部却被完全挖空了,整个身体如同被人从中间劈开了一样不断淌着粘稠的血液。两具尸体就这样歪歪扭扭地走向二人,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黑色的血脚印。

    “怎么办?这是什么东西,好恶心啊!”封羽彻将数张用来防身的灵符抛了出去,灵符落在凶尸身上仅燃烧起几缕十分微弱的火苗便熄灭了没有任何作用:“这些道门的东西对他们没用。”

    “封姑娘,小心!”墨轩一把拉过封羽彻并挥剑将那两个腐尸击倒。

    “东风·破!”不知从哪里又窜出来数只腐尸,在墨轩身后的封羽彻见状快速出招。

    “这群怪物越来越多了。”

    腐尸开始不断从各个方向涌出,逐渐将二人包围。二人的灵力皆在不同程度上被克制,现在又同时出现了如此多的腐尸不断消耗着他们的体力让他们更加难以应付。

    “怀柔十六式·月!”凛利的刀风裹挟着黑色的鬼气疾速袭来将一众腐尸全部砍成碎块。

    “我警告过你们的,不要来这里。”神秘少年收起短剑语气里毫无波澜,他身上的黑袍似乎是因为年头太久而显得格外破旧。

    “我也不想来啊,但鬼御之戒让我不得不来。”封羽彻无奈地亮出了手上的戒指,想到少年应该是看不见又补充道:“这绝对是真的,童叟无欺!”

    少年听到鬼御之戒几个字时明显惊讶了一下,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道:“我当然知道它是真的,不然你们也不会在这里招惹来这么多腐尸。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选择信任你们。”

    “那个人?是谁?”封羽彻试探着问道。

    “这戒指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进了魇山就能取下来了,魇山不会随意召唤无关之人,所以趁现在你们还没有陷得那么深赶紧离开吧。”少年说罢转身离去。

    “等等!”我们打不开大门啊……

章节目录

烬灭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文斋先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文斋先生并收藏烬灭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