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她凭什么?

    除了萧暮,其他人的面庞,姬素月一个都不认识。

    萧暮明显是这群人的中心,他半侧着身子,抱臂定定看着她。

    “小四,去扶一把素月姑娘。”萧暮貌似好心地朝一旁吩咐,隔壁坐着的一个小伙计闻言立马站起来,噔噔跑到姬素月面前,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姑娘,我们大哥叫您一起用膳。”

    下午时分,大家只知道萧暮抱了个姑娘回来,至于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又是什么身份,大家一概不清楚。

    只有萧暮,琼灯和白栖迟知道原委。

    “姑娘?”

    见姬素月还站着不动,小伙子试探地叫了一声。

    姬素月脸色泛白,盯着萧暮看了几秒,侧头对小伙计说了什么。

    小伙计在众人眼光下,又跑到萧暮耳边给他传话。

    “大哥,她说自己身体很不舒服,就不和咋们一起了。”

    “哦?”萧暮听完后一挑眉,不轻不重笑了一声,“还挺有架子。”

    众人耳朵都尖,听了萧暮这话后,看姬素月的目光都带上了审视。

    这人什么来头,在萧暮跟前摆架子?

    萧暮此时站起身,亲自上了楼梯,看架势非就是要把人请下来。

    楼梯上的黑暗中,姬素月脸色苍白,看眼神还有些刚醒的茫然。

    萧暮朝她不容拒绝地伸出手,挑眉低声,“下来。”

    姬素月没理他,转头想回楼上去。

    但萧暮没给她这个机会,扯着她一拽,将她半个身子都扣在臂弯里。

    “...你到底要干什么。”姬素月撑着萧暮低声,“这是哪,这些人又是谁?”

    “放心,不是来害你的。”萧暮挑眉拽她,“一起吃点东西。”

    “...我站不住...咳咳,我不想吃。”

    她捂着唇,眼睛抗拒地垂着。

    高热似乎剥去了她冷静的伪装,她偏着脸紧皱眉头,“我先回去...别拽我咳咳...”

    “又不是让你上刑。”萧暮凉薄一笑,半扶半拖把人扯了下去,“放轻松。”

    从楼梯到桌前这一段路,萧暮全程都暗中掐着她的腰,推着她走。

    姬素月顶着头晕,浑身软得像一块烂泥,借着萧暮的力硬是拖着身子走了过去。

    但在外人看来,两人都面带微笑,一派风和日丽,看起来优雅又不失风度。

    等到了桌前,白栖迟看不过去,刚想开口就被琼灯笑眯眯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萧暮的面子,还是要给。

    他对女人,从来不屑于这么折腾。

    但不知这个女子什么来头,又干了些什么,萧暮明显对她的态度意味不明。

    未知全貌,自然站在自己人这边。

    “介绍一下,这是素月姑娘。”萧暮笑吟吟推着姬素月,“这是白医师,这是琼灯掌柜。都是自己人。”

    姬素月笑着点头和各位打招呼,被萧暮摁到了他旁边的位置。

    这一桌除了萧暮,还有几个与琼灯关系亲近的,加上白栖迟,林林总总坐了八九个。

    见这是萧暮亲自介绍的人,大家纷纷起身报上名号寒暄,姬素月也不得不站起身应付,好容易认完了一圈。

    坐下时,她腿一软,差点摔在椅子里。

    “坐好了。”萧暮收回撑着她的手臂,笑吟吟指着桌上一道布满红椒的菜,“姑娘此前不是说自己最爱食辣,尝尝?”

    姬素月本要推辞自己身体不适,然而萧暮抢在她开口之前,亲自给她夹了一筷子。

    “哟,能得萧哥亲自布菜的人可不多。”一个微胖的男人哈哈一笑,“还是姑娘面子大。”

    “萧哥好眼光啊!这道香辣鸡丝是苍溪的特产,其味香而不冲鼻,辣而不淌津,比之云京的香辣鸡丝可要正宗得多。”另一人接口道,“姑娘既然是爱辣之人,想必这道菜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还是两位哥哥会说,我刚就尝了一口,哟!那叫一个香!只知道好吃,却说不出怎么个好吃法儿来。”

    几人都乐呵呵开口夸,琼灯坐在萧暮另一边,此刻也静静看着姬素月。

    她唇色有些泛白,脸色却冷静。

    萧暮抱臂靠在椅背上,皮笑肉不笑看着她的侧脸。

    这女人面具戴得倒是挺快,看来是病得还不重。

    “既然各位都评价如此之高,鄙人怎么能不给面子。”姬素月拱手朝一圈人敬了敬,脸上扯出一个笑看向萧暮,“那就呈您好意,却之不恭了。”

    说着,她将那一块布满红椒的菜尽数塞进口中,咽了下去。勉强夸道,“嗯...果然是唇齿留香。”

    立马喝了口茶,优雅而得体。

    “那就多吃些吧。”萧暮一点下巴,立马有人站起身,将那盘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的“香辣鸡丝”放到了姬素月跟前。

    姬素月抿唇望着这盘菜,突然看着众人笑了,“鄙人爱辣不假,但鄙人也知,凡事必得有轻有重。”

    她顿了顿,才微哑出声,“就拿吃辣来说,口腹之欲乃人之天性。小辣怡情,稍稍满足即可,但若不加以节制,大肆进辣,便是伤身的愚蠢之举。各位抬爱鄙人,将这道大家都交口称赞的菜推荐给鄙人,鄙人心中感动。但若是为了迎合我却剥夺了大家吃辣的兴致,这绝非君子之举。”

    “这...”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轻咳一声,呵呵一笑,“姑娘是客,招待贵客就得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是待客之道。”

    “东西是好是坏,大家都看在心里。”姬素月指着这盘菜笑吟吟挑眉,“若这鸡丝果真好吃,此刻这盘子里,怎会剩了这么多呢?”

    桌上菜式繁多,在她来之前,大家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除了这道鸡丝,其余的盘中,大多只剩三成。

    如此对比之下,这些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桌上蓦地静了,刚刚的热闹气氛不再。

    姬素月扫视一圈,脸上的笑意不变,“圣人曾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不求射穿其皮,能射中靶心即可,即便稍偏,亦无不可。只因射礼所行之道在于观人品,养德行,而非流于粗野的争胜游戏。故而君子无所争,尚礼不尚力。点到为止,有进有退,方为待人处世之道。”

    姬素月侧眸看向萧暮,“在座皆尊您为大哥,想必萧公子定是德行兼备,光明磊落之人。您说是吗?”

    众人都看向萧暮。

    萧暮静静看了她半晌,猝然笑了一声,拍了拍手挑眉道,“姑娘好学识。”

    “各人口味都不同,在下只是一介粗人,只想着姑娘爱食辣这一点,没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让姑娘误会了。”萧暮煞有介事地颔首,回头叫来小二,“为给姑娘赔罪,在下还在灶上给姑娘煨了一碗粥羹,现下该端上了给姑娘赔罪才是。”

    姬素月暗自提着一口气,闻言微微一皱眉,觉得萧暮应得有些太快了。

    她虽面上无虞,实则胃中似有火烧,细汗遍布两鬓。

    看着满桌的菜,她陡然觉得晕眩更重了些。

    端坐在位置上,她拼命压抑着不适。

    粥很快端了上来,萧暮亲自用调羹为她搅了搅,诚恳地看着她,“喝吧,这下姑娘可万万不能推辞了。待喝完,姑娘可再回去休息着,在下着人再给姑娘做饭菜。”

    “对待贵客,肯定不能让姑娘再吃残羹冷炙的。”

    话说到这份儿上,确实让人找不到理由推辞。

    一碗粥饭而已,还是煨了几个时辰的,诚意很足。

    但姬素月紧盯着这碗眼前的羹,脸色白了几分。

    这小小一碗肉粥中,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姜丝。

    “喏,喝吧。”萧暮勾唇,“已经不烫了。”

    姬素月一时没动,一滴汗顺着她的鬓边朝下无声淌落,顺着脖颈流进领子里。

    刚刚耗费了她太多精力,现在嗓子哑得已经说不出话。

    萧暮无声看着她的喉咙上下鼓动,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她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但只是一碗粥罢了,他一没下药二没投毒,只是坏心眼的撒了两倍的姜丝而已。

    现在快到寒冬,吃姜也有助于她发汗排热。

    难不成,她已经挑食到这份儿上了?

    “喝吧,姑娘。”周围有人开口,“刚刚不知姑娘口味多有得罪。”

    “是啊,这羹确实是煨了几个时辰的,本是给萧大哥备下的驱寒之物,大哥现下给姑娘赔罪了。”

    众人都有些抱歉地望着她,萧暮没吭声,看着她的反应。

    “鄙人身体不适...怕是呃...”

    腰窝一疼,萧暮靠近她唇瓣微动,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喝了,就不折腾你。”

    “姜太多,我喝不了。”鬓角的冷汗无声淌下,她哑着嗓音,“什么都好,只这碗粥...”

    “不给我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萧暮垂眸扯唇,“还想让我帮你,就喝了它。”

    “......”

    “...多谢各位抬爱。”

    最后,姬素月抬眸,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端起了碗。

    萧暮坐在她跟前,看得最清楚,第一口咽下肚时,她的手在轻颤。

    这粥熬得不算稀,但她却连咀嚼都没有,拼命地往下硬吞。

    吞了几口后,萧暮一把按下碗。

    “好了,我陪你上楼休息。”

    从楼下到楼上,她狠命捂着唇,几乎是被萧暮拖了上去。

    “唔...”

    刚进门,她扑到里间的恭桶旁,一阵呕吐。

    只吐了一下,就将本来就没多少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呕!...唔...”

    萧暮端来水给他,姬素月抢过就往喉咙里狂灌,呛得她猛烈咳嗽。

    即便如此,她的干呕并没有停止。

    “咳咳咳!...”

    直到将壶里的水都吞干净了,她无力靠坐在墙边,大口呼吸。

    她侧着脸,唇瓣被辣得通红,发丝根根黏在白皙的皮肤上,黑白分明。

    眼看着她如此狼狈,萧暮却没有解气的感觉。

    “感觉如何,还要喝么。”

    萧暮递去水壶,姬素月不接,撑着身子低低发笑,“你满意了,萧大都督?”

    “......”萧暮微拧眉,伸手扶她,“好了就起来。”

    “别碰我!”姬素月甩开他,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身,腿软得都在裙底发颤。

    她背影倔强,却连里间的门都没踏出去,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咳嗽。

    “逞什么能...”

    萧暮俯身又去扶她,姬素月还是一味挣扎,推得萧暮一个趔趄。

    “姬素月,不过给你吃了些姜,你至于这么歇斯底里?”萧暮耐心耗尽,还是压了心头的火气,“不想烧成傻子就听我的,别发疯了。”

    “我发疯?”姬素月攥紧拳,“萧暮,你如此折磨我...与内宫那些恶鬼有何两样...”

    萧暮“哈”了一声,“我花钱给你治病,好喝好吃供着你,到你这儿就成了折磨?”

    “混蛋...咳咳...”姬素月哑声,嗓子里都是那辣人的姜味,熏得她不停咳嗽,“咳咳咳...你这个禽兽...”

    “你说什么?”萧暮气笑了,“我救一条落水狗,它还会对着我摇尾巴,我救了你,却只能得到一声‘混蛋’?”

    姬素月低低咳嗽,艰难撑着身子想站起来,病态的红已经从脸颊烧进了眼睛,“我不要和你在一处...我要走...”她红着眼睛哽咽,声音嘶哑得好像一只小猫,“你和他们一样...只会欺侮于我...”

    太阳穴突突跳着泛疼,不知为何,萧暮头上的伤口也一下一下抽痛起来,恼人地搅扰着他的情绪。

    这女人嘴里嘟囔着什么,与他擦肩而过,萧暮彻底没了耐心,拧眉低吼,“姬素月!你想清楚!出了那扇门后,你我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

    “......”

    她没有回答,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一股邪火几乎是瞬间便冲上了头顶,腹中的怒意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灼尽。

    满腔疲惫和伤痛将这把火催得又烈又旺,萧暮攥着拳站在原地,仅剩的理智在脑中疯狂叫嚣。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包藏祸心,居心叵测,满口谎言,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加以利用欺骗...

    即便如此,他仍对她好言好语,并未将路堵死。

    他从未对谁如此仁慈过。

    而姬素月却将这些好意都踩在地上,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她凭什么?

    大堂已经在收拾残局,大家说说笑笑已经打算休息。

    然而只听一声巨响,一扇房门从楼上飞了下来!随即是一脸冰冷的萧暮。

    他拖着一个女人的胳膊,不顾她细微的挣扎,毫不留情将人丢到了客栈外。

    “砰”得一声,就像甩一袋令人嫌恶的垃圾,女子的身体宛若离弦的风筝,摔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动了。

    雨势瓢泼而下,她蜷作一团,几乎已经看不出还是个人。

    大家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看着萧暮甩袖上楼,消失在廊后。

    “...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琼灯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进雨幕。

    “快去帮忙啊!都成死人了?!”唐飞白捞起一把伞也飞奔了出去,大堂一阵骚乱,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抬了进来。

    白栖迟一摸脉象,脸都冷了。

    “她怎么样?”

    白栖迟沉了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退热。等退了热再看。”

    在白栖迟的指挥下,众人搬来一个大浴桶,往里面注满了冷水。

    把人放进去后,又在额上敷了一块布巾。

    熬药的熬药,跑腿的跑腿,白栖迟在下面看着人,琼灯上了楼,准备找某人谈谈。

    琼灯找了一圈,途径某个连门都没有的房间时,眼皮一跳。

    这门,也不知道店家要问她赔多少银子...

    萧暮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看背影,泛着一层冰冷。

    “萧暮?”琼灯试探地叫了一声,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

    琼灯心里松了口气,语气还挺平淡的。

    “那姑娘...”琼灯顿了顿,叹了口气,“你要怎么办?”

    “别让她死了。”

    听到这,琼灯气才松了一半,萧暮又说,“我还得抓她面见圣上,赏她个生不如死。”

    “......”

    萧暮的侧脸再没了刚刚的温和,而是透着一股冷冽和漠然。

    “...罢了。”憋了半天,琼灯将话都咽下去,“你的事,我也管不着。”

    “你是上来劝我的?”

    “本来是。”琼灯叹气,“但现在不是了。”

    萧暮轻轻皱眉,“你不要插手。”

    “...我都明白。”琼灯抿唇看他,“只是个女子罢了,不必这么生气。”

    萧暮皱眉不展,没有开口。

    琼灯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换了个话题,“刚刚人多我不便问你,你怎么孤身一人在凉州?此处不比云京,怕是你做事会施展不开。”她笑了笑,“好在我天南海北地跑商,凉州也算得上熟悉,我身边人手也够,有哪里我能帮得上的?”

    萧暮脸上的寒意褪去了些,揉了揉眉心沉声,“凉州恐怕不久后要生大变,到时候兵马横行,少不得纷乱。你带着这些人明早就走。”

    “生变?”琼灯沉吟,“怪不得我从康州一路过来,心里有种说不清的不安。”

    “商人的直觉,果真准确。”

    “那你自己能行?”琼灯担忧地瞧着他,“毕竟今日我遇见你时,你连几两银钱都拿不出来,让我如何放心。”

    “...那只是个意外。”萧暮扯开话题,“明早天一亮就走,绕道新唐州回去,不要从康州取道。”

    “嗯,我明白了。需要给你留几个人吗?也省的你分身乏术。”

    萧暮摇头,“都走吧,我不希望有谁出事。”

    他脸色微凝,琼灯料想不是小事,但她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多问。

    “换个话题吧。”萧暮抿唇,“这几年你已经在外跑商许久,此次回云京,你做好准备了?”

    “如果可以,我不愿回去。”琼灯垂眸笑笑,“但那毕竟是我的故乡。虽然家早已经不存于人世,但人啊...终究离不开自己的根。”

    “回来也好,你一个女子在外乱跑,太危险。”

    “但当初出走云京,这几年也涨了不少见识。出去看看天和地,总比呆在云京这伤心地来得好。”

    “你能自己纾解了便好。”萧暮负手,“我已经为你新打了一副面具,就存放在府里。”

    “嗯。我明白。”琼灯勾唇,“我会谨慎的。”

    “你在云京的住处我已经打点好了,房契与面具放在一处。在京郊,是一栋大山庄,你应该会喜欢。”萧暮侧眸看向她,“至于挂匾之事,你可自己捉摸。”

    “匾额从小不是阿父写,便是萧伯写。如今他们都写不成了...”琼灯敛下眼帘,掩去眼里的情绪。

    “不必伤感。”萧暮低声,“他们写不得,我能写。”

    琼灯吸了下鼻子,抹去泪光轻轻笑开,“嗯,那我等你回来,亲手给我写一张匾额。”

    也许是雨声淅沥,也许是夜色太深,琼灯不知为何,有些止不住突如其来的汹涌泪意。

    她已经太久没有提到这些深埋记忆的故人,这些事情好像一块禁地,半点触碰不得。

    “...抱..抱歉。一哭就停不下来...”琼灯手忙脚乱地抹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的...这么多年了都没改过来这个毛病...老让你看笑话。”

    “大丈夫才不流眼泪。”萧暮将琼灯轻轻抱在怀里,“若是女儿家都被逼的不允许流泪,才是我的无能。”

    “可你也是人。”琼灯伏在萧暮肩头,泪如雨下,“你流泪时,又能...寻求谁的安慰呢?”

    萧暮无声笑笑,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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