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里的气氛还算温馨，林幼宁温声细语读书，霍圻川闭眼假寐。
秦老爷子过来，打断林幼宁的读书声，霍圻川也同步睁眼。
“徒儿过来”，秦老爷子招呼林幼宁过去，手搭在她腕上，给她把脉。
在给霍圻川检查身体之后，霍叶澜让人给林幼宁也做了全身检查，较上一次的结果，林幼宁好了很多，各项指标都很健康。
带她回家时，身体里还有过量药物遗留，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就是有点低血糖。
霍叶澜走之前，跟霍圻川说，让家里的营养师根据林幼宁的情况搭配食谱。
脉搏跳动，林幼宁浑身上下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秦老爷子把完脉，摆摆手，“好得很，去干活。”
他指使林幼宁煎药，药小火慢煎，他又让林幼宁晒药渣，做药包。林幼宁认真投入到手头的事，《马原》这本书扣在霍圻川床头附近的小板凳上。
诊疗室里总算安静下来，秦老爷子忙着调理霍圻川，林幼宁忙前忙后打杂。
百无聊赖，霍圻川的目光又落到小姑娘身上。
她很乖，秦老爷子让做什么，她就默默地做，对中医很感兴趣的样子，煎药时还不忘看秦老爷子按穴位的动作。
她今日手腕上戴了玉镯子，成色一般，霍圻川淡淡扫一眼，圈口过大了，衬得她的手腕细伶伶的。
细细手腕的皮肤白且润，那个晃荡荡的玉镯，显得配不上她。
林幼宁正瞧着秦老爷子动作，察觉到霍圻川的视线，她纠结片刻，还是不要无视二老板吧。
于是，林幼宁扬手晃了晃镯子，解释：“姨姨给的，说能，保佑平安。”
背《马克思主义原理》保平安，戴不合手围的大镯子也保平安，小小年纪，还挺迷信。
霍圻川对这迷信小姑娘应了句，“嗯。”
一时无话，霍圻川的头偏向窗外，不知是不是错觉，林幼宁觉得他的嘴唇似乎在微微颤抖。
可惜他扭头的速度太快，林幼宁没来及分辨，也没胆子去求证，便低头捣药渣。
不一会，秦老爷子长舒一口气，“徒儿，帮为师擦汗。”
林幼宁不明所以，闻言倒是听话地拿一块干净帕子，等到了跟前，她才发现，秦老爷子脸上都是汗，下巴上挂着颗黄豆大的汗珠。
赶紧将帕子叠好，林幼宁给自己师父擦汗，擦完便坐在旁边，随时待命。
不同于之前的药灸，秦老爷子手上的动作显然很费力气，他双手握住霍圻川的右腿，大拇指对称摁揉腿腹的穴位。
力道之大，让他的拇指指甲边缘泛白，好似要把血肉中的东西捻开。
林幼宁自知帮不上忙，便在一旁侍奉，给师父擦汗递水。她看到霍圻川的膝盖在抖，垂在一旁的左腿也在抖。
如果不是这个怪病，他站起来应当很高。腿骨笔直匀称，应当是身量修长，再加上出众的容貌，在外面一定很招女生喜欢。
可惜，他去不了外面，他也站不起来，那双腿是骨头外面挂了层皮，像冬天断掉的光秃杨树枝。
他最意气风发的年岁，全在轮椅上，这座庄园再大，也不过是个豪华的大牢笼。
不忍再看，脑子里却仍是他骨头突出，抖个不停的膝盖。
要是他不当反派就好了，林幼宁总会时不时冒出这个想法，就维持现在，她会把他当作脾气古怪的家人。
“唉”，林幼宁敛了目光，睫毛垂下，低头幻想霍圻川不要遇到男女主。
“疼的是我”，霍圻川笑了，很不易察觉的笑，“你叹什么气。”
林幼宁仰头，霍圻川就看到她要哭不哭的表情，这次连害怕的神色都没了，眼睛里是心疼。
那种心疼的眼神，他在霍叶澜眼里常常看到，这还是第一次，在其他人眼里看到。
秦老爷子倒是也心疼霍圻川，只是他一辈子经了太多事，他会克制，林幼宁却太坦荡，害怕和心疼都坦荡，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真单纯。
“小徒弟还是心软”，秦老爷子笑道，“女孩子可不能心太软。”
秦老爷子和霍圻川早已习以为常，这腿的状态现在还算好的，之前还会掉皮，成块的脱落，都能看到里面的腿骨。
小姑娘心思敏感，共情力强，替旁人惋惜难过，“多看点社会与法”，林幼宁听到霍圻川这样说。
大反派让她看社会与法，林幼宁顿是什么心思也没了，多离谱啊，论犯法谁能犯的过他。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林幼宁不再围观，也不给秦老爷子擦汗了，霍圻川的嘴唇倒是不再抖了，似乎心情不错，微微翘起了唇角。
秦老爷子整个后背发酸，想让小徒弟锤锤背，却见她坐得远远的，看着手机捣药。
“徒儿，为师口渴”，秦老爷子故意逗她。
“勿扰”，林幼宁头也不抬，“在看，杀.人容易，抛.尸难。”
秦老爷子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诊疗室，“小结巴生气还不结巴了啊，那是要多气气才好。”
“没生气！”林幼宁嘀咕，“我怎么可能，这样就，生气，少瞧不起人！”
秦老爷又大笑，林幼宁把他的保温杯递给他，“还要不要，喝水。”
喝了口小徒儿递来的水，秦老爷子开始讲解，“人体的经络，就像皮筋。”
他这样通俗的解释给徒弟，这皮筋应是顺着骨头的，骨头生长皮筋伸展，若是长期不动，皮筋就会缩在一块，跟不上骨头，时间久了，就会萎缩再展不开。
他必须要把皮筋揉开，给皮筋人为拉长。
“能到这一环节，就算好的”，秦老爷子没多说，拉筋这步，就到霍圻川发病期的尾声，有许多次，他腿溃烂到根本无法触碰。
秦老爷子累出一身汗，霍圻川也疼一身汗，他面颊发红，合眼靠在床头。
“现在教你针灸”，缓了一会，秦老爷子铺开针袋，挑出一根细长的针，“对着穴位扎吧。”
林幼宁捏着针一脸懵，“扎哪？”
“中渚穴啊”，秦老爷子看她没动作，也懵，“穴位图你不是早就记下了吗。”
其他医生有一玻璃墙之隔，林幼宁不可能逮着他们扎，这块就他们仨，林幼宁挣扎，“我的意思是，扎在谁的，穴位上。”
秦老爷子瞧出她害怕，故意道，“你是想拿小霍练手？”
林幼宁头摇的像拨浪鼓，秦老爷子说，“别急，想扎小霍有的是机会，下次就你来给他灸。”
霍圻川眼睛依旧闭着，看不出睡着还是醒着吗，林幼宁没得选。
“万一扎出事，怎么办”，林幼宁露怯，毕竟那么长的针，她要是失手，那就是自残了。
“你只管灸”，秦老爷子信誓旦旦，“扎成什么样，我都救的回来。”
林幼宁：“扎傻了呢？”
她原本是想说，万一扎瘫了呢，一想霍圻川还躺在这，这么说不合适。
秦老爷子：“没事，救得回来。”
“要是扎死了呢”，林幼宁仍不放心。
霍圻川睁眼看她，说话百无禁忌，秦老爷子则抬手对着她脑袋拍一掌，“阎王也要给我三分薄面。”
林幼宁大惊，“师父这么牛，我血浓于水的，亲师父。”
霍圻川不知何时也加入他们，他不说话，只是目光落在秦老爷子身上，看着他吹牛。
当着后辈的面，秦老爷子嘴硬，“那是自然。”
“我秦门世代行医，自古以来悬壶济世，救了多少人，肯定是修了不少功德。”
林幼宁故作了然，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我以为，师父是治病救人呢”，她道，“原来是，是为了修功德，好功利呀。”
秦老爷子给这结巴小徒弟堵住，“再伶牙俐齿，把你扎哑。”
林幼宁笑着躲他的针，往后退到霍圻川床头边，笑着讨饶，“医者仁心，仁心呐师父。”
秦老爷子不再逗她，林幼宁停了笑闹，才想到现在的处境。
她在霍圻川的病房里笑闹，看书时提到，大反派最不喜嘈杂，尤其是人吵闹。
她还跑到人家床头这边笑，这跟在雷区蹦迪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把她扎哑算了。
秦老爷子过来，打断林幼宁的读书声，霍圻川也同步睁眼。
“徒儿过来”，秦老爷子招呼林幼宁过去，手搭在她腕上，给她把脉。
在给霍圻川检查身体之后，霍叶澜让人给林幼宁也做了全身检查，较上一次的结果，林幼宁好了很多，各项指标都很健康。
带她回家时，身体里还有过量药物遗留，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就是有点低血糖。
霍叶澜走之前，跟霍圻川说，让家里的营养师根据林幼宁的情况搭配食谱。
脉搏跳动，林幼宁浑身上下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秦老爷子把完脉，摆摆手，“好得很，去干活。”
他指使林幼宁煎药，药小火慢煎，他又让林幼宁晒药渣，做药包。林幼宁认真投入到手头的事，《马原》这本书扣在霍圻川床头附近的小板凳上。
诊疗室里总算安静下来，秦老爷子忙着调理霍圻川，林幼宁忙前忙后打杂。
百无聊赖，霍圻川的目光又落到小姑娘身上。
她很乖，秦老爷子让做什么，她就默默地做，对中医很感兴趣的样子，煎药时还不忘看秦老爷子按穴位的动作。
她今日手腕上戴了玉镯子，成色一般，霍圻川淡淡扫一眼，圈口过大了，衬得她的手腕细伶伶的。
细细手腕的皮肤白且润，那个晃荡荡的玉镯，显得配不上她。
林幼宁正瞧着秦老爷子动作，察觉到霍圻川的视线，她纠结片刻，还是不要无视二老板吧。
于是，林幼宁扬手晃了晃镯子，解释：“姨姨给的，说能，保佑平安。”
背《马克思主义原理》保平安，戴不合手围的大镯子也保平安，小小年纪，还挺迷信。
霍圻川对这迷信小姑娘应了句，“嗯。”
一时无话，霍圻川的头偏向窗外，不知是不是错觉，林幼宁觉得他的嘴唇似乎在微微颤抖。
可惜他扭头的速度太快，林幼宁没来及分辨，也没胆子去求证，便低头捣药渣。
不一会，秦老爷子长舒一口气，“徒儿，帮为师擦汗。”
林幼宁不明所以，闻言倒是听话地拿一块干净帕子，等到了跟前，她才发现，秦老爷子脸上都是汗，下巴上挂着颗黄豆大的汗珠。
赶紧将帕子叠好，林幼宁给自己师父擦汗，擦完便坐在旁边，随时待命。
不同于之前的药灸，秦老爷子手上的动作显然很费力气，他双手握住霍圻川的右腿，大拇指对称摁揉腿腹的穴位。
力道之大，让他的拇指指甲边缘泛白，好似要把血肉中的东西捻开。
林幼宁自知帮不上忙，便在一旁侍奉，给师父擦汗递水。她看到霍圻川的膝盖在抖，垂在一旁的左腿也在抖。
如果不是这个怪病，他站起来应当很高。腿骨笔直匀称，应当是身量修长，再加上出众的容貌，在外面一定很招女生喜欢。
可惜，他去不了外面，他也站不起来，那双腿是骨头外面挂了层皮，像冬天断掉的光秃杨树枝。
他最意气风发的年岁，全在轮椅上，这座庄园再大，也不过是个豪华的大牢笼。
不忍再看，脑子里却仍是他骨头突出，抖个不停的膝盖。
要是他不当反派就好了，林幼宁总会时不时冒出这个想法，就维持现在，她会把他当作脾气古怪的家人。
“唉”，林幼宁敛了目光，睫毛垂下，低头幻想霍圻川不要遇到男女主。
“疼的是我”，霍圻川笑了，很不易察觉的笑，“你叹什么气。”
林幼宁仰头，霍圻川就看到她要哭不哭的表情，这次连害怕的神色都没了，眼睛里是心疼。
那种心疼的眼神，他在霍叶澜眼里常常看到，这还是第一次，在其他人眼里看到。
秦老爷子倒是也心疼霍圻川，只是他一辈子经了太多事，他会克制，林幼宁却太坦荡，害怕和心疼都坦荡，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真单纯。
“小徒弟还是心软”，秦老爷子笑道，“女孩子可不能心太软。”
秦老爷子和霍圻川早已习以为常，这腿的状态现在还算好的，之前还会掉皮，成块的脱落，都能看到里面的腿骨。
小姑娘心思敏感，共情力强，替旁人惋惜难过，“多看点社会与法”，林幼宁听到霍圻川这样说。
大反派让她看社会与法，林幼宁顿是什么心思也没了，多离谱啊，论犯法谁能犯的过他。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林幼宁不再围观，也不给秦老爷子擦汗了，霍圻川的嘴唇倒是不再抖了，似乎心情不错，微微翘起了唇角。
秦老爷子整个后背发酸，想让小徒弟锤锤背，却见她坐得远远的，看着手机捣药。
“徒儿，为师口渴”，秦老爷子故意逗她。
“勿扰”，林幼宁头也不抬，“在看，杀.人容易，抛.尸难。”
秦老爷子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诊疗室，“小结巴生气还不结巴了啊，那是要多气气才好。”
“没生气！”林幼宁嘀咕，“我怎么可能，这样就，生气，少瞧不起人！”
秦老爷又大笑，林幼宁把他的保温杯递给他，“还要不要，喝水。”
喝了口小徒儿递来的水，秦老爷子开始讲解，“人体的经络，就像皮筋。”
他这样通俗的解释给徒弟，这皮筋应是顺着骨头的，骨头生长皮筋伸展，若是长期不动，皮筋就会缩在一块，跟不上骨头，时间久了，就会萎缩再展不开。
他必须要把皮筋揉开，给皮筋人为拉长。
“能到这一环节，就算好的”，秦老爷子没多说，拉筋这步，就到霍圻川发病期的尾声，有许多次，他腿溃烂到根本无法触碰。
秦老爷子累出一身汗，霍圻川也疼一身汗，他面颊发红，合眼靠在床头。
“现在教你针灸”，缓了一会，秦老爷子铺开针袋，挑出一根细长的针，“对着穴位扎吧。”
林幼宁捏着针一脸懵，“扎哪？”
“中渚穴啊”，秦老爷子看她没动作，也懵，“穴位图你不是早就记下了吗。”
其他医生有一玻璃墙之隔，林幼宁不可能逮着他们扎，这块就他们仨，林幼宁挣扎，“我的意思是，扎在谁的，穴位上。”
秦老爷子瞧出她害怕，故意道，“你是想拿小霍练手？”
林幼宁头摇的像拨浪鼓，秦老爷子说，“别急，想扎小霍有的是机会，下次就你来给他灸。”
霍圻川眼睛依旧闭着，看不出睡着还是醒着吗，林幼宁没得选。
“万一扎出事，怎么办”，林幼宁露怯，毕竟那么长的针，她要是失手，那就是自残了。
“你只管灸”，秦老爷子信誓旦旦，“扎成什么样，我都救的回来。”
林幼宁：“扎傻了呢？”
她原本是想说，万一扎瘫了呢，一想霍圻川还躺在这，这么说不合适。
秦老爷子：“没事，救得回来。”
“要是扎死了呢”，林幼宁仍不放心。
霍圻川睁眼看她，说话百无禁忌，秦老爷子则抬手对着她脑袋拍一掌，“阎王也要给我三分薄面。”
林幼宁大惊，“师父这么牛，我血浓于水的，亲师父。”
霍圻川不知何时也加入他们，他不说话，只是目光落在秦老爷子身上，看着他吹牛。
当着后辈的面，秦老爷子嘴硬，“那是自然。”
“我秦门世代行医，自古以来悬壶济世，救了多少人，肯定是修了不少功德。”
林幼宁故作了然，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我以为，师父是治病救人呢”，她道，“原来是，是为了修功德，好功利呀。”
秦老爷子给这结巴小徒弟堵住，“再伶牙俐齿，把你扎哑。”
林幼宁笑着躲他的针，往后退到霍圻川床头边，笑着讨饶，“医者仁心，仁心呐师父。”
秦老爷子不再逗她，林幼宁停了笑闹，才想到现在的处境。
她在霍圻川的病房里笑闹，看书时提到，大反派最不喜嘈杂，尤其是人吵闹。
她还跑到人家床头这边笑，这跟在雷区蹦迪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把她扎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