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书灵回家翻出那台老旧的手机，在家翻腾了半天才找到那根年代久远的数据线，她擦干净手机屏幕，连接上电源插座，一阵长久的黑屏后，她凝视的黑色眸子里产生了一点光亮。
夏日光线交错，树影婆娑。
旧版的微博软件，卡顿的操作系统，保留着一些他存在过的证据，旧的私信记录，不知道是不是手机的bug，她的回复有一大半被清除，只能断断续续看见他的消息。
【姐姐你好。】
【今天在戏剧学院的校庆上看见你了。】
【姐姐的小乞丐演得很不错，就是脸涂得太黑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你。】
阮书灵忍不住笑出声，他竟然连学院的大戏都去看了。
【恭喜姐姐签公司了。】
【集训辛苦吗？】
【雨天的歌单，我知道姐姐好像讨厌雨天。】
【最近有在看表演的相关书籍。】
【关于《演员的自我修养》的感悟。】
他当真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但她好像对此完全没什么印象。
【姐姐是有天赋的演员。】
【今天写了一首歌曲demo，姐姐想听吗？】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的歌好听。】
【我没想过要做歌手。】
【或许我可以试试。】
【今天一个人在家学会做饭了。】
【第一次做好难吃。】
【家长会又是一个人。】
【失眠了，依旧是一个人。】
【失眠了。】
【失眠。】
……
他好像永远在失眠。
【我会听姐姐的，适当运动。】
【报名了马拉松。】
【参加骑行比赛，不过没有拿奖。】
【写了首新的demo。】
【姐姐喜欢就好。】
【嗯，我会试着去发一发。】
【谢谢姐姐，我这段时间我状态好了很多。】
阮书灵双手不停地下滑，后面很多内容她依稀都还记得，聊天记录很快拉到最低，停在那短暂的最后一条。
【我好像又开始失眠了。】
-
深夜，微博沦为闻一的主场，这几日的新闻和短视频几乎被他席卷，所有营销号跟风讨论着闻一戏剧性的公开，李承欢为了引导正面的风向，发布了好几个通稿，不知为何，网络上多出不少声讨林导的言论。
林业被逼无奈给李承欢打了二十个电话，硬是整出一条复活通道，商量着想让闻一复活，李承欢拒绝多次无果，后来干脆为了躲他，连手机都开着飞行，可林业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闻一的号码，拉着陈默默直接和正主沟通。
“闻一老师，您看这件事都是我没办好，我也不知道您就是江晚啊，让谁淘汰也不能让您被淘汰啊，”他态度十分殷勤，“您看您被淘汰了，肯定也是有损名声，我们这边可以举办复活赛，您这次复活以后，我们可以签合同，保证你可以拿到冠军。”
“专业音乐比赛就是这种玩法？”闻一直截了当，“我要你这个冠军有什么用，我看上去很需要用它来证明自己吗？”
“那您看您这边有什么条件，”林业也不拐弯抹角了，“只要你提，我们能做的都可以做。”
“不需要，”闻一透过窗台看见隔壁窗台的光，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如果你想和我讨论这个，就不要再白费口舌了，有时间来说服我，不如多处理好自己的私事，我向来不跟不专业的团队合作。”
林导立刻秒懂，“那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明天肯定会带默默给您登门道歉，电视台这边已经让她停职查看了，不管怎么样明天您签的最后一场表演秀，我们一定会换更专业的人和您对接。”
“您不会不来吧。”对方在试探。
“会来。”闻一没有推辞，“既然是合约上的内容，我会照常演好最后一场。”
“好的……”
林业刚想继续说话，就被闻一果断挂了电话，他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一个铁盒，而那一个个烟盒全部都被码放整齐，上面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吸烟有害健康！吸二手烟有害我的健康！】
闻一小心触碰那张她亲手写的便签，自从他们一起结束节目的录制，他的消息她就一直没回，她也不曾给他任何答复，这样的处境，还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凌晨十二点，有人烟瘾真的犯了。
他随意套了件大衣，推门而去，右手口袋里塞着一只铁盒和银色打火机，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最后还是来到过道的尽头。
春天来了，天气回温。
闻一打开窗户透透气，他低头咬住烟嘴，染黑的发在风里摆动，有人滑动打火机，寂静的夜里发出火石摩擦的脆响。
在鲜红的火焰燃烧上烟的那一刻，隔壁的大门同样被打开，阮书灵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拎着袋垃圾。
她的目光扫视过来，闻一点烟的动作一顿，很快熄了火，他尴尬地藏起烟盒，问好道：“还没有睡吗？”
“没有。”
阮书灵把手里的垃圾靠上角落，穿着件单薄的睡衣走近，她眼里有点愠怒，“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抽烟？”
“刚才是准备抽，不过还没来得及。”他扬起手里的火机，以及完好无损的烟，“所以应该不算抽烟。”
“为什么不睡觉，”她满脑子全是晚上看过的聊天记录，“你是不是又失眠了？”
闻一被她问的一愣，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故意卖惨道：“是的，我失眠了。”
“和你在一起后，好不容易养成了别的习惯，现在一时半会很难改掉。”
“什么习惯？”对方蹙眉。
“没有你在旁边，我真的很难睡着。”闻一很直白，更是坦然地把烟盒全数上交至她的手心，“我这种情况还有的救吗？”
-
第二天录制现场，林导亲自给闻一换了化妆间，安排了专属于他的个人主题，甚至直播都有单人机位，本来开场就应该上台的表演，却被导演私自换到了压轴。
陈默默素颜，眼眶哭得通红，一直待在闻一房间外守着，只要有人路过她的眼泪就像决堤般，一串一串往下掉，杨宇实在受不了她那受尽委屈的样子，出来赶她，“陈艺统，快点回去吧，你站在这里也没有用，闻老师说了之前的事情，他不跟你计较了。”
“真的？”陈艺统擦了泪，“那我能不能跟他说两句话。”
“我就说两句！”她拔高嗓音，想引起里面人注意，“说完我就走！”
半晌，屋里人终于露面，他一头柔顺的头发，整个人都看着柔和不少，但本人语气却并不如此，“快说。”
“我家老林批评我了，”她重新掉了两滴泪，娇娇弱弱的，“上次的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闻老师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再重新考虑一下复活的事情。”
“说完了？”闻一不耐烦的目光扫视下来，他眉心突突跳了两下，右半脑像针扎般疼痛，“不能。”
“告诉林业，如果再来烦我，就不只是随便聊聊天这么简单了。”
陈默默不敢再言，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拉走，闻一转头看见电视屏幕上阮书灵的脸，他们好几天没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
闻一低头用指节旋上太阳穴，一根紧绷的神经得到些许缓解，但是很快又重新上弦。
“没事吧？”杨宇发现他状态不对，脸色也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他摆手，坐在椅子上，“马上上场了。”
前面五六个歌手的表演，阮书灵听得有一搭没一搭，在台下不停放空自己，她这两天有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可她从来不需要别人不知疲倦的追求，她要亲口告诉他，她的想法。
在场的所有人等啊等，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首歌。
“今天我们将迎来淘汰嘉宾的欣赏表演，在此之前我想要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位的履历。十岁写歌，第一首歌曲就横扫各大音乐奖项，十五岁那年发布人生第一张数字专辑，拿下连续三年最佳畅销专辑，随后他用妈妈的名义出道，登顶乐坛，如今他改用全新的身份，成为一个，新人，在我们的舞台上带来最后一首歌……”
“他就是闻一！”
灯光聚拢，流动。
全场的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落，所有人都疯狂地呐喊着他的名字。
闻一身穿白色长款西装，手拿定制的麦克风，黑色耳返里click节拍器机械地敲打着，乐队老师与他相互示意，一道聚光灯闪烁后，快速向两边散开，密密麻麻不间断的鼓点荡漾开，鼓手在最后一拍重击鼓面，灯光伴随着最后一拍猛地笼罩在闻一的上方。
定格，停止。
吉他进，贝斯进，鼓手进……
闻一张了张口，耳返里的节拍慢慢减弱，他本能地发出第一声嗓音，就像丢进黑暗湖泊里的一颗渺小的尘埃，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下意识去观察乐队老师的表情，观察观众的表情，直到他看见阮书灵诧异的眼睛，直到所有的面孔都扭曲在一起。
天旋地转，地转天旋。
大屏幕里闻一往后退了两步，他睫毛微微轻颤，支离破碎地立在中央，在他意识抽离晕倒的前一秒钟，他看见前排有人从人群中穿越而来，她的温凉的指尖触摸到他的脸，一滴眼泪掉落在她触摸过的地方，他心里出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阿闻，醒醒！”
阮书灵的声音太过飘渺，像他听过的白噪音，“你想要的答案，我还没告诉你呢。”
“我不要你追我，我只要……”
闻一很用力，很想听清楚那后半句，可是却偏偏没能听清那后半句，这如同一个钩子吊着他快点醒来。
他迫不及待想得到答案。
夏日光线交错，树影婆娑。
旧版的微博软件，卡顿的操作系统，保留着一些他存在过的证据，旧的私信记录，不知道是不是手机的bug，她的回复有一大半被清除，只能断断续续看见他的消息。
【姐姐你好。】
【今天在戏剧学院的校庆上看见你了。】
【姐姐的小乞丐演得很不错，就是脸涂得太黑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你。】
阮书灵忍不住笑出声，他竟然连学院的大戏都去看了。
【恭喜姐姐签公司了。】
【集训辛苦吗？】
【雨天的歌单，我知道姐姐好像讨厌雨天。】
【最近有在看表演的相关书籍。】
【关于《演员的自我修养》的感悟。】
他当真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但她好像对此完全没什么印象。
【姐姐是有天赋的演员。】
【今天写了一首歌曲demo，姐姐想听吗？】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的歌好听。】
【我没想过要做歌手。】
【或许我可以试试。】
【今天一个人在家学会做饭了。】
【第一次做好难吃。】
【家长会又是一个人。】
【失眠了，依旧是一个人。】
【失眠了。】
【失眠。】
……
他好像永远在失眠。
【我会听姐姐的，适当运动。】
【报名了马拉松。】
【参加骑行比赛，不过没有拿奖。】
【写了首新的demo。】
【姐姐喜欢就好。】
【嗯，我会试着去发一发。】
【谢谢姐姐，我这段时间我状态好了很多。】
阮书灵双手不停地下滑，后面很多内容她依稀都还记得，聊天记录很快拉到最低，停在那短暂的最后一条。
【我好像又开始失眠了。】
-
深夜，微博沦为闻一的主场，这几日的新闻和短视频几乎被他席卷，所有营销号跟风讨论着闻一戏剧性的公开，李承欢为了引导正面的风向，发布了好几个通稿，不知为何，网络上多出不少声讨林导的言论。
林业被逼无奈给李承欢打了二十个电话，硬是整出一条复活通道，商量着想让闻一复活，李承欢拒绝多次无果，后来干脆为了躲他，连手机都开着飞行，可林业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闻一的号码，拉着陈默默直接和正主沟通。
“闻一老师，您看这件事都是我没办好，我也不知道您就是江晚啊，让谁淘汰也不能让您被淘汰啊，”他态度十分殷勤，“您看您被淘汰了，肯定也是有损名声，我们这边可以举办复活赛，您这次复活以后，我们可以签合同，保证你可以拿到冠军。”
“专业音乐比赛就是这种玩法？”闻一直截了当，“我要你这个冠军有什么用，我看上去很需要用它来证明自己吗？”
“那您看您这边有什么条件，”林业也不拐弯抹角了，“只要你提，我们能做的都可以做。”
“不需要，”闻一透过窗台看见隔壁窗台的光，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如果你想和我讨论这个，就不要再白费口舌了，有时间来说服我，不如多处理好自己的私事，我向来不跟不专业的团队合作。”
林导立刻秒懂，“那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明天肯定会带默默给您登门道歉，电视台这边已经让她停职查看了，不管怎么样明天您签的最后一场表演秀，我们一定会换更专业的人和您对接。”
“您不会不来吧。”对方在试探。
“会来。”闻一没有推辞，“既然是合约上的内容，我会照常演好最后一场。”
“好的……”
林业刚想继续说话，就被闻一果断挂了电话，他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一个铁盒，而那一个个烟盒全部都被码放整齐，上面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吸烟有害健康！吸二手烟有害我的健康！】
闻一小心触碰那张她亲手写的便签，自从他们一起结束节目的录制，他的消息她就一直没回，她也不曾给他任何答复，这样的处境，还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凌晨十二点，有人烟瘾真的犯了。
他随意套了件大衣，推门而去，右手口袋里塞着一只铁盒和银色打火机，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最后还是来到过道的尽头。
春天来了，天气回温。
闻一打开窗户透透气，他低头咬住烟嘴，染黑的发在风里摆动，有人滑动打火机，寂静的夜里发出火石摩擦的脆响。
在鲜红的火焰燃烧上烟的那一刻，隔壁的大门同样被打开，阮书灵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拎着袋垃圾。
她的目光扫视过来，闻一点烟的动作一顿，很快熄了火，他尴尬地藏起烟盒，问好道：“还没有睡吗？”
“没有。”
阮书灵把手里的垃圾靠上角落，穿着件单薄的睡衣走近，她眼里有点愠怒，“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抽烟？”
“刚才是准备抽，不过还没来得及。”他扬起手里的火机，以及完好无损的烟，“所以应该不算抽烟。”
“为什么不睡觉，”她满脑子全是晚上看过的聊天记录，“你是不是又失眠了？”
闻一被她问的一愣，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故意卖惨道：“是的，我失眠了。”
“和你在一起后，好不容易养成了别的习惯，现在一时半会很难改掉。”
“什么习惯？”对方蹙眉。
“没有你在旁边，我真的很难睡着。”闻一很直白，更是坦然地把烟盒全数上交至她的手心，“我这种情况还有的救吗？”
-
第二天录制现场，林导亲自给闻一换了化妆间，安排了专属于他的个人主题，甚至直播都有单人机位，本来开场就应该上台的表演，却被导演私自换到了压轴。
陈默默素颜，眼眶哭得通红，一直待在闻一房间外守着，只要有人路过她的眼泪就像决堤般，一串一串往下掉，杨宇实在受不了她那受尽委屈的样子，出来赶她，“陈艺统，快点回去吧，你站在这里也没有用，闻老师说了之前的事情，他不跟你计较了。”
“真的？”陈艺统擦了泪，“那我能不能跟他说两句话。”
“我就说两句！”她拔高嗓音，想引起里面人注意，“说完我就走！”
半晌，屋里人终于露面，他一头柔顺的头发，整个人都看着柔和不少，但本人语气却并不如此，“快说。”
“我家老林批评我了，”她重新掉了两滴泪，娇娇弱弱的，“上次的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闻老师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再重新考虑一下复活的事情。”
“说完了？”闻一不耐烦的目光扫视下来，他眉心突突跳了两下，右半脑像针扎般疼痛，“不能。”
“告诉林业，如果再来烦我，就不只是随便聊聊天这么简单了。”
陈默默不敢再言，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拉走，闻一转头看见电视屏幕上阮书灵的脸，他们好几天没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
闻一低头用指节旋上太阳穴，一根紧绷的神经得到些许缓解，但是很快又重新上弦。
“没事吧？”杨宇发现他状态不对，脸色也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他摆手，坐在椅子上，“马上上场了。”
前面五六个歌手的表演，阮书灵听得有一搭没一搭，在台下不停放空自己，她这两天有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可她从来不需要别人不知疲倦的追求，她要亲口告诉他，她的想法。
在场的所有人等啊等，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首歌。
“今天我们将迎来淘汰嘉宾的欣赏表演，在此之前我想要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位的履历。十岁写歌，第一首歌曲就横扫各大音乐奖项，十五岁那年发布人生第一张数字专辑，拿下连续三年最佳畅销专辑，随后他用妈妈的名义出道，登顶乐坛，如今他改用全新的身份，成为一个，新人，在我们的舞台上带来最后一首歌……”
“他就是闻一！”
灯光聚拢，流动。
全场的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落，所有人都疯狂地呐喊着他的名字。
闻一身穿白色长款西装，手拿定制的麦克风，黑色耳返里click节拍器机械地敲打着，乐队老师与他相互示意，一道聚光灯闪烁后，快速向两边散开，密密麻麻不间断的鼓点荡漾开，鼓手在最后一拍重击鼓面，灯光伴随着最后一拍猛地笼罩在闻一的上方。
定格，停止。
吉他进，贝斯进，鼓手进……
闻一张了张口，耳返里的节拍慢慢减弱，他本能地发出第一声嗓音，就像丢进黑暗湖泊里的一颗渺小的尘埃，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下意识去观察乐队老师的表情，观察观众的表情，直到他看见阮书灵诧异的眼睛，直到所有的面孔都扭曲在一起。
天旋地转，地转天旋。
大屏幕里闻一往后退了两步，他睫毛微微轻颤，支离破碎地立在中央，在他意识抽离晕倒的前一秒钟，他看见前排有人从人群中穿越而来，她的温凉的指尖触摸到他的脸，一滴眼泪掉落在她触摸过的地方，他心里出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阿闻，醒醒！”
阮书灵的声音太过飘渺，像他听过的白噪音，“你想要的答案，我还没告诉你呢。”
“我不要你追我，我只要……”
闻一很用力，很想听清楚那后半句，可是却偏偏没能听清那后半句，这如同一个钩子吊着他快点醒来。
他迫不及待想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