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苏盛竹甚少见到苏纪诠和苏纪杭二人,多数时候还是苏纪鞍陪在她身边同她说笑,苏母虽每日都来,但每次都不久待坐会就走。

    楚宁蔟和林卜嬉二人倒是隔三差五过去,后来不知怎么了就成了楚宁蔟一人来,她对苏盛竹的话术是‘林老太太不知哪根筋坏了,把林卜嬉接回家中住’,虽不知真假但苏盛竹对楚宁蔟心存感激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盛竹的身体也在慢慢好转,偶尔在侍女和苏纪鞍的陪同下去院子里转转。

    多数时候转一会,苏纪鞍不是嫌弃风大就是嫌弃尘土味道重,拉着苏盛竹回房间。

    夏去秋来,赶秋的尾巴苏盛竹总算能活蹦乱跳起来,可以自己随意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转悠,只不过被苏纪诠以身体为由变着法子软禁在府上。

    苏盛竹内心那点小九九丝毫逃不过苏纪诠的法眼,她干脆摆烂了。

    既然全都知晓她的身份,还能允许她活着,留在苏家对她来说也未尝不可。

    苏盛竹每天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总算是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以前她爸妈总是要求她自力更生,从五六岁开始自己独立睡觉叠被子,到后边去学校住宿,再到后面独立生活锻炼自己。

    就算她家有钱有能力让她被人伺候着长大,但她爸妈怕他们万一哪天发生意外不在了,留下她一人完全没有独立自主的能力。

    苏盛竹自打能行动后,就失去了饭食端到房间的特权,每日都得按时过来用膳。

    但多数时候都不见苏纪杭的身影,苏纪诠对外说着怕苏纪鞍见到苏纪杭把人打死,但她心里清楚,苏纪诠在防自己。

    苏盛竹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每日高高兴兴地用膳,案上总是她吃的最多,苏纪鞍守不了食不言的规矩,死活拉着她一起说。

    苏盛竹倒不在意什么规矩,这样一来整个室内就剩下两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苏纪鞍尝了口今日的鱼,自个觉得甚是不错,夹了一筷子给她,“快尝尝,今日这鱼是我昨日跟公孙乂他们在河边亲自抓的,你肯定喜欢。”

    苏盛竹尝了口并未觉得鲜甜,只觉得一口下去满嘴的刺。

    苏母叹气道:“鞍儿,你竟还敢说这鱼?昨日一身腥臭味回来,带回两条鱼搞得膳房那边腥味冲天,今日一吃,阿母差点被刺扎到。”

    苏纪鞍丝毫不觉得这鱼差,理直气壮地问道:“这鱼怎么了?是不能吃还是有毒?我觉得这鱼就甚好。”

    苏纪鞍自我感觉良好,苏母摇头不说话。

    苏纪鞍继续同苏盛竹讲话,“你还真别说,公孙乂那家伙竟然还会作诗,但我感觉作的真不咋地。”

    苏盛竹倒是来了兴趣,她听苏纪鞍说过她身旁的几位好友,每个都在他的形容下像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实在让人想象不出来会作诗的人。

    苏盛竹还没开口,就被苏纪诠的声音打断,“说到这个,我近几日同阿母商量过,想着阿竹虽为女子,但终归是要识字的,前些年因为身体缘故将学业荒废了,近日想着让阿竹重新拾起来。”

    苏纪鞍对此倒是没意见,点头赞同,“虽说男子去读书的多,但我认为女子才是最该多读书识字,以免日后被人三言两语哄骗到不见天日的四方庭院中。”

    苏纪诠点头,放下著,“阿母,既然长兄也赞同,那我这就让人给书院那边回信,就说阿竹不日便赶往书院。”

    “书院?”苏纪鞍疑惑道,“哪的书院?家中又不是请不起先生,何必去那书院受罪。”

    苏盛竹夹菜的动作也放慢,静静听着几人说话,她有预感,她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虽然是在她摆烂在尝试接受这里的时候。

    苏纪诠干脆不理会,苏母也无解释之意,侍女捧着新采的芙蓉进来,见状苏母离席。

    苏纪鞍知在苏纪诠的嘴巴严实的很定然撬不开,大步流星跟上苏母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

    随着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苏盛竹才慢悠悠放下著,说:“这是兄长授意的?”

    苏纪诠摇头,“不全是,阿母说你身子应当好生养养,否则不知还能否挺过冬日。”

    苏盛竹无语,若不是他们整日勾心斗角,她根本用不着提心吊胆,更别说用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伎俩跟他们鸡蛋碰石头。

    光是想想自己这些伎俩被苏纪诠看的清清楚楚,只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阿母当真是言重了。”苏盛竹道,“我定能长命百岁。”

    苏纪诠翻手,意味深长地说:“苏盛竹,你最好长命百岁,而我只管你身躯永不腐烂。”

    苏盛竹皱眉,欲言又止。

    苏纪诠起身离席,风把袖袍鼓动起来,苏盛竹看着她的背影,看着美食索然无味,吩咐侍女重新烧几道苏纪鞍喜欢的菜送过去,而后离开这里。

    接下来的几天,苏盛竹格外繁忙,不知是谁跟楚宁蔟她们说了,楚宁蔟整日往这边跑,不知苏母怎么同苏纪鞍说的,左右是让他接受苏盛竹将去遥远书院的事。

    自从订好何时出发后,苏纪鞍来她院中的时候更多,呆的时间更久,没事做没话说也要在旁坐着守着。

    苏盛竹心里是感激他的,毕竟自打来了这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苏纪鞍对她好,虽然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占用了苏盛竹的身份。

    苏盛竹临近出发的前一天,苏纪鞍被一群好友喊出去赛马吃酒,多次吃了闭门羹的几人干脆来府中亲自寻人等着,苏纪鞍躲到她房中也不管用。

    几人手中提着礼物,以看望生病的苏盛竹为由浩浩荡荡地过来,一行俊男好不养眼。

    苏盛竹不想见人,只把苏纪鞍推了出去只当自己不在,苏纪鞍实在拗不过,待与她嘱咐好今夜回来后,骂骂咧咧地跟着一伙人走了。

    傍晚天色已晚,苏盛竹在院中侍弄着今日亲自采的花,侍女在旁扇扇子,夜空高悬时砰不见苏纪鞍身影,苏盛竹腿早已坐麻,瞧着四下无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苏盛竹拿剪刀裁剪着花茎,将栀子花插进缠枝旋纹瓶中用绿叶做点缀。

    “小妹,好雅致。”苏盛竹循声望去,来人正是许久不得见正面的苏纪杭。

    苏盛竹没起身没应声。

    苏纪杭缓缓靠近,苏盛竹仰头望着他,眼眶下的黑青清晰可见,眉眼间再也看不见往日那般神采,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衣摆随风飘去不见往日瘦而有型的身躯,反而显得整个人空荡荡的,一身并不常见他穿的白色衣袍,夜间游荡如同游走的魂魄。

    “我听阿诠说你要去书院念书。”苏纪杭摆手示意行礼的侍女起身,随后坐在苏盛竹对面。

    苏盛竹将剪下来的残枝败叶从案上划拉下去,一阵尘土飞扬,苏纪杭不慌不忙掸了尘土。

    “我以为他会先同你说后再通知我的。”苏盛竹道。

    苏纪杭哈哈大笑起来,却只闻其声不见色变,“他想利用史泊岸,而我放走他他怎可能再信任我。”

    苏盛竹根本看不懂几人的心思,也不想猜了,敷衍地点点头,“那即是这样,你过来做什么?”

    苏纪杭抬头看向院中当初他被苏盛竹逼着亲自动手栽种的竹子,此时已经郁郁葱葱,夏夜的风是舒爽的。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是如何吃瘪的。”苏纪杭道。

    苏盛竹放下剪刀,将花束插好,抬眸看向他,笃定地说:“那日是你设计让长兄过来的吧。”

    苏纪杭没说话。

    苏盛竹继续道:“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苏纪杭你为何要这么做?我留下对你有什么好处?或者不放过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纪杭两指间捻着一片绿叶玩,“是我,要说好处嘛,不过是恨,我是真的恨苏盛竹,当然这种恨连带着你也恨,如果真正的苏盛竹没办法尝试那种被人欺辱不信任,我要拥有这副身体的你尝遍这种痛苦,至少让这副身体该受的苦难一点不能少。”

    苏盛竹眯着眼,看着插好的花束招手唤来侍女,让侍女将花束送去苏纪鞍院中。

    她勾唇一笑,“就因为你是位侍女跟不知是何人生的孩子,所以她折磨你,她看不起。”

    苏纪杭被人戳穿,赤·裸地站在大街上供人观赏,危险地眯起眼,“谁和你说的?苏纪鞍?”

    苏盛竹摇头,“猜的。”

    这确实是她猜的,毕竟她的心理学可不是白修的。

    “但你对史泊岸很奇怪,你强行占有着他,同时身边的莺莺燕燕只多不少,你折辱他可以,也享受着看他痛苦的模样,又看不得别人利用他。”苏盛竹好玩地看向他,“你对所有人都是,恨又恨得不彻底,爱嘛,也差点意思。”

    苏盛竹托着腮,笑道:“所以你为什么从来不再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

    苏纪杭恼怒地瞪着她,“你何必说话夹枪带棒的,我只不过是来恭喜你的,左右终究是逃离了这个家。”

    苏盛竹故作无故睁大双眼道:“我也只是胡说八道一通,不会是戳到兄长的心肝了吧,若是真的,那兄长还真要去找位高人指点指点了,别哪天心肝全让别人戳穿漏了气。”

    苏纪杭全然笑不出口,“伶牙俐齿,如今真是装都不打算装了。”言罢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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