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为何要帮他？”叶飞云单膝跪地，看着那一角素白纱衣越走越近。许知绝已到大乘期巅峰，有灵力护体，脚底不染一丝尘埃。
她与这片沾满鲜血的土地格格不入，像神女下凡，置耳边眼前的厮杀于无物，冰冷又漠然。
桑桑六月好时节，鹿饮台曾是许知绝还是青山派弟子时的练剑处，地处后山，幽静偏僻，花草繁茂，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清澈见底。
此时却是一片狼藉。
鲜血沿着玉石地面夫诸神兽的纹路蔓延，慢慢淌进原本清澈见底的鹿饮溪。
台下人魔妖三族皆在厮杀，妖族现出兽形，魔族召集魔兵，妖族公主麒麟以一当十冲进魔兵团，仙盟和魔教刀剑相向，五光十色的法器和晦暗幽冥的持刀怨灵相撞。
“魔尊答应将他手里的半块开天玉珏给我。”许知绝脚尖点地，缓步走向叶飞云，淡声道，“我早已叛出师门，不再是你的师姐。”
许知绝挪步走到叶飞云面前，垂下的眼睫像压着雪，“可还有话要说？”
上及仙界九州，下至十方魔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叛出青山派修习无情道的许知绝，杀人前一视同仁地会问对手一句是否有遗言，“可还有话要说？”
这句话在许知绝叛出青山派前曾令魔族中人闻风丧胆，后也曾令仙界众人谈虎色变。
叶飞云握紧剑柄，掌心裂纹流血也不觉痛，半晌抬头仰望许知绝，“师姐。”
许知绝默然片刻，蹲下身，与叶飞云面对着面。
面前半跪的男人，肩膀结实宽阔，似能顶天立地，只是如今喘得厉害，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双唇，像是力竭将尽，却不见丝毫狼狈。
正道魁首，仙盟盟主。
只有一双如墨似狼的眼，定定地看着她。
“魔尊以那半块开天玉珏，求师姐在仙魔大战时杀了我，对吗？”叶飞云看着许知绝的眼睛，那双眼永远冷漠淡然，如同她当年刺向他，挖出他金丹那般。
“是。”许知绝也静静看着叶飞云，对于这位她曾亲手挖出金丹的人，她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正如她得知青山派被灭门的那一刻。
“那，我以另外半块开天玉珏，求师姐，把三十万魔兵打回魔渊。”叶飞云一字一顿，坚决果断。他一手捏诀，将那半开开天玉珏从芥子空间取出，塞进许知绝手心。
玉珏浸满了叶飞云手里的鲜血，冰冷的玉也染上了一丝湿润温热的温度。
杀掉叶飞云，许知绝自然会得到剩下的半块玉珏，但也会惹上一份因果。
因果缠身，有违大道。
许知绝想了想便同意了，“好”。
两块玉珏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不知是否因为其中半块染了叶飞云血的缘故，完整的玉珏晶莹剔透，又染着丝丝缕缕的血色。
“师姐，请。”叶飞云说这句话时，释然一笑。
或许是知道那三十万魔兵终将会被打退魔渊，又或许死在许知绝手里他心甘情愿。
无情道至臻境，许知绝能够思索到笑容背后几种可能，但她不会去寻求确定。
那不重要。
她只想要寻求大道。
许知绝站起身，再次起剑，剑尖直指叶飞云灵台。
眉心一点，灵台方寸，叶飞云在剑尖指向其眉心的时候，阖上眼帘。
磅礴的灵力灌入，魂飞魄散。
叶飞云没做任何反抗。
修仙的人死亡，若无怨气，身体会化为灵力，回归天地之间。
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空中消散，坐镇大后方的魔尊立刻兴奋起来。
“叶飞云已死！汝等谁还敢拦！”
“叶飞云已死！尔等速速投降，魔尊大人答应饶你等一命！”
“叶飞云已死！尔等速速投降，魔尊大人答应饶你等一命！”
“叶飞云已死！尔等速速投降，魔尊大人答应饶你等一命！”
众魔兵齐声呼喊，声音响彻天地。
看向鹿饮台的仙盟众人一瞬停滞，过后却红了眼，握紧手中刀尖，冲上最前，“杀！”
“我们身后是人间界，不能退！”
“不能退！”
“叶盟主以身殉道，贫僧自然不会落后。”逻耶现出佛祖法相，一掌拍天地。
“刀宗程旺生，自也不怕区区魔兵。”
“韶音派孙淼清，今日就在此抚琴，请大家赏鉴。”
台下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是鼓舞，也是叫阵。
“许知绝，扶魔戮仙，你可配称之为人？！”妖族公主戚杳杳目眦欲裂，布满鳞甲的尾巴一甩，压倒一片魔兵，但数不尽的魔兵复又上前围攻。
戚杳杳咬破舌尖，烧了几滴心头血，现出麒麟法相，甩掉咬着她不放的魔兵，冲向高台。原本在高台上，她心心念念的人，早已不再。只有茕茕孑立的许知绝，素白纱衣拢着暗纹。
戚杳杳五指成爪，抓向许知绝，却迎头撞上法阵，滞于半空。她浑身一震，这是？
叶飞云的阵法！
半透明的金色光罩护住整个高台，许知绝侧身立于其中，半垂眼睫，剑锋立于地面，神色漠然。
怎么会？！
还不待戚杳杳想明白为什么，许知绝睁开了眼，广袖飞舞，琥珀色的眼瞳亮出剑光。
她持剑而立，脚尖一点，悬于空中，罡风阵阵，吹起了她的衣摆，天上不知何时聚起了云团，黑压压地悬于头顶，电闪雷鸣。
刀剑枪戟，琴瑟笙箫，钟鼓念珠，诛般法器，在持器人手中震动，挣脱其主，飞向空中。
无数法器悬在半空，铺天盖地，一同显现出长剑幻影。
“万剑，噬渊！”许知绝默念法诀，无吟剑发出嗡鸣，各色法器与其一同发出微蓝色的剑光，直指三十万魔兵所在地，只见她神色一凛，一道剑光划破天地，荡平三十万魔兵，只余魔尊和魔尊座下十六使。
悬于空中的法器瞬间黯淡，没了光芒，跌落地面，成了破铜烂铁。
魔兵寂灭化为怨气，重归魔渊尽头无妄淮。
“许知绝，你言而无信！”魔尊怒吼。
“我只答应你杀掉叶飞云。”许知绝脚踏于空，转身朝向远方魔尊，她的语气古井无波，像一汪深潭，一边握住开天玉珏，往其中灌入灵力。
许知绝在大乘期巅峰停留百年，天道一直没有劈下飞升雷劫，开天玉珏叩问天道，可开启天门。许知绝不知是否是真的，权当一试，此刻看来，并未白费功夫。
天上的云越积越多，沉沉压在上空。
台下仙盟众人还在和魔尊及十六魔使厮杀，魔尊没了魔兵，仙盟众人也没了法器，魔尊节节败退，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第一声雷劈下的时候，还在厮杀的人和魔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风暴围绕那道素白身影为中心，形成一个漩涡。比人还粗的雷劈当头劈下，将许知绝笼罩其中。
许知绝歪了歪头，觉得不痛不痒。
直到第八十道，许知绝觉得有些痛了，才持剑迎上天雷。
第九十道；
第九十九道！
九十九道飞升雷，天空泄出一线金色光芒，众人都以为许知绝要飞升了。
近五百年来飞升第一人。
但天上的乌云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第一百道！
“许知绝！”戚杳杳大笑，嘲讽道，“第一百道雷劫，飞升劫记载中从未有过一百道雷劫，是天道不让你飞升。”
许知绝置若罔闻。
第一百零一道；
第一百三十一道；
第一百九十九道；
天雷携着万钧力，将许知绝压进鹿饮台。
许知绝奋力一振，刺破天雷。
第二百道；
第三百二十一道；
第五十三十二道；
七百八十一道；
八百八十一道；
九百道！
天雷还在劈！
雷劫依然只有一人粗，但身处其中，只有许知绝知道天雷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天道想要劈死她，许知绝知道，却也无惧。法衣破碎，五脏六腑俱已移位，许知绝咽下溢上咽喉的血腥气，持剑杀了上去。
第九百零一道！
第九百一十二道！
……
许知绝像在和天雷打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九百九十九道！
轰轰雷鸣，四面八方的雷电向中心聚来，宛若张开口的巨龙，想要将许知绝吞吃入腹。
厮杀的仙盟众人和魔尊魔使，早已在天雷恐怖的威压下退到几百里外，他们边打边退，仰头望向雷劫中心，卷起的风云，漩涡似的灰黑色云海。
一道素白身影身处其中，迎风而立，无吟剑悬于身前，剑尖直指苍穹。
“一剑，”许知绝化自身为剑，横贯山整条山脉的灵力向其聚集，灵力漩涡与头顶的雷云相比不相上下，“破！”
许知绝携剑与劈下的最后一道天雷相撞，灵流震荡，像水波一样震荡散开。
而后她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跌落地面，在鹿饮台上砸下一个万丈深坑，无吟剑也掉到手边。
许知绝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看向头顶的这片天。
飞升雷劫，过了，还是没过？
所有人都想知道，厮杀的魔尊和仙盟也顿时停了手。
一线明亮的天光从黑暗压抑的云流漩涡中出现，登天梯从苍穹之上延伸到许知绝脚下。
过了。九百九十九道天雷，闻所未闻，前所未有，许知绝竟然扛住了！
见证了这场雷劫的仙魔都不由得愕然。
许知绝忍下魂魄撕扯的疼痛，踉跄着起身，她捡起手边的无吟剑，拾步踏上登天梯。
一步一步，缓慢却无比坚定。
众人只见，那道从天而下，由地及天的金玉色天梯上，一道素白身影，长身玉立，像一颗白色的小点，从天梯一道台阶一道台阶地跨上去，最后随着登天梯，消失于天地间。
九十九道登天梯，最后一个台阶后面是什么，许知绝看不清，刺眼的白光后面，或许是危险，又或许是她所期待的大道已成，破碎虚空。
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入，陷于黑暗。
许知绝继续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见两颗金色的光点，明明灭灭。
寰宇群星，天上也有星辰万千？
许知绝拖着剑，朝那两颗星星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星星，而是两本散发着金光的书。
指尖轻触，两本书围绕着她盘旋，一页页翻开，悬在许知绝面前。
这两本书，一本讲述了一位少年的登仙成神之路，主角名叫叶飞云，和她那位刚刚一剑刺死的“师弟”一模一样，与“师弟”不同的是，话本里的叶飞云似乎十分花心，成神一路，各方女子皆倾心于他，他也来者不拒，都收于麾下，倒像是俗世中的话本子，凡夫俗子，无权无势，只能借此幻想；另一本则像是一本命簿，每一页都写满了于何时何地，逝者几何。
“土山村四百五十一人，逝。”
“红林县五百六十一人，逝。”
“云间观云若、云坞，逝。”
“青山派一千八百三十七人，逝。”
……
命簿的最后一页，一个巨大的血红色逝字遮住了整张纸，其下是她那位师弟名字：叶飞云。
翻过最后一页，两本书消散在许知绝眼前，化为星星点点的金光，贯入许知绝灵台。
九百九十九道天雷，许知绝的魂魄本就破碎不堪，巨大的冲击下，许知绝难忍疼痛，眼前一暗。
再一睁眼，眼前是未曾被血洗的鹿饮台，春意盎然。
她与这片沾满鲜血的土地格格不入，像神女下凡，置耳边眼前的厮杀于无物，冰冷又漠然。
桑桑六月好时节，鹿饮台曾是许知绝还是青山派弟子时的练剑处，地处后山，幽静偏僻，花草繁茂，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清澈见底。
此时却是一片狼藉。
鲜血沿着玉石地面夫诸神兽的纹路蔓延，慢慢淌进原本清澈见底的鹿饮溪。
台下人魔妖三族皆在厮杀，妖族现出兽形，魔族召集魔兵，妖族公主麒麟以一当十冲进魔兵团，仙盟和魔教刀剑相向，五光十色的法器和晦暗幽冥的持刀怨灵相撞。
“魔尊答应将他手里的半块开天玉珏给我。”许知绝脚尖点地，缓步走向叶飞云，淡声道，“我早已叛出师门，不再是你的师姐。”
许知绝挪步走到叶飞云面前，垂下的眼睫像压着雪，“可还有话要说？”
上及仙界九州，下至十方魔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叛出青山派修习无情道的许知绝，杀人前一视同仁地会问对手一句是否有遗言，“可还有话要说？”
这句话在许知绝叛出青山派前曾令魔族中人闻风丧胆，后也曾令仙界众人谈虎色变。
叶飞云握紧剑柄，掌心裂纹流血也不觉痛，半晌抬头仰望许知绝，“师姐。”
许知绝默然片刻，蹲下身，与叶飞云面对着面。
面前半跪的男人，肩膀结实宽阔，似能顶天立地，只是如今喘得厉害，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双唇，像是力竭将尽，却不见丝毫狼狈。
正道魁首，仙盟盟主。
只有一双如墨似狼的眼，定定地看着她。
“魔尊以那半块开天玉珏，求师姐在仙魔大战时杀了我，对吗？”叶飞云看着许知绝的眼睛，那双眼永远冷漠淡然，如同她当年刺向他，挖出他金丹那般。
“是。”许知绝也静静看着叶飞云，对于这位她曾亲手挖出金丹的人，她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正如她得知青山派被灭门的那一刻。
“那，我以另外半块开天玉珏，求师姐，把三十万魔兵打回魔渊。”叶飞云一字一顿，坚决果断。他一手捏诀，将那半开开天玉珏从芥子空间取出，塞进许知绝手心。
玉珏浸满了叶飞云手里的鲜血，冰冷的玉也染上了一丝湿润温热的温度。
杀掉叶飞云，许知绝自然会得到剩下的半块玉珏，但也会惹上一份因果。
因果缠身，有违大道。
许知绝想了想便同意了，“好”。
两块玉珏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不知是否因为其中半块染了叶飞云血的缘故，完整的玉珏晶莹剔透，又染着丝丝缕缕的血色。
“师姐，请。”叶飞云说这句话时，释然一笑。
或许是知道那三十万魔兵终将会被打退魔渊，又或许死在许知绝手里他心甘情愿。
无情道至臻境，许知绝能够思索到笑容背后几种可能，但她不会去寻求确定。
那不重要。
她只想要寻求大道。
许知绝站起身，再次起剑，剑尖直指叶飞云灵台。
眉心一点，灵台方寸，叶飞云在剑尖指向其眉心的时候，阖上眼帘。
磅礴的灵力灌入，魂飞魄散。
叶飞云没做任何反抗。
修仙的人死亡，若无怨气，身体会化为灵力，回归天地之间。
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空中消散，坐镇大后方的魔尊立刻兴奋起来。
“叶飞云已死！汝等谁还敢拦！”
“叶飞云已死！尔等速速投降，魔尊大人答应饶你等一命！”
“叶飞云已死！尔等速速投降，魔尊大人答应饶你等一命！”
“叶飞云已死！尔等速速投降，魔尊大人答应饶你等一命！”
众魔兵齐声呼喊，声音响彻天地。
看向鹿饮台的仙盟众人一瞬停滞，过后却红了眼，握紧手中刀尖，冲上最前，“杀！”
“我们身后是人间界，不能退！”
“不能退！”
“叶盟主以身殉道，贫僧自然不会落后。”逻耶现出佛祖法相，一掌拍天地。
“刀宗程旺生，自也不怕区区魔兵。”
“韶音派孙淼清，今日就在此抚琴，请大家赏鉴。”
台下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是鼓舞，也是叫阵。
“许知绝，扶魔戮仙，你可配称之为人？！”妖族公主戚杳杳目眦欲裂，布满鳞甲的尾巴一甩，压倒一片魔兵，但数不尽的魔兵复又上前围攻。
戚杳杳咬破舌尖，烧了几滴心头血，现出麒麟法相，甩掉咬着她不放的魔兵，冲向高台。原本在高台上，她心心念念的人，早已不再。只有茕茕孑立的许知绝，素白纱衣拢着暗纹。
戚杳杳五指成爪，抓向许知绝，却迎头撞上法阵，滞于半空。她浑身一震，这是？
叶飞云的阵法！
半透明的金色光罩护住整个高台，许知绝侧身立于其中，半垂眼睫，剑锋立于地面，神色漠然。
怎么会？！
还不待戚杳杳想明白为什么，许知绝睁开了眼，广袖飞舞，琥珀色的眼瞳亮出剑光。
她持剑而立，脚尖一点，悬于空中，罡风阵阵，吹起了她的衣摆，天上不知何时聚起了云团，黑压压地悬于头顶，电闪雷鸣。
刀剑枪戟，琴瑟笙箫，钟鼓念珠，诛般法器，在持器人手中震动，挣脱其主，飞向空中。
无数法器悬在半空，铺天盖地，一同显现出长剑幻影。
“万剑，噬渊！”许知绝默念法诀，无吟剑发出嗡鸣，各色法器与其一同发出微蓝色的剑光，直指三十万魔兵所在地，只见她神色一凛，一道剑光划破天地，荡平三十万魔兵，只余魔尊和魔尊座下十六使。
悬于空中的法器瞬间黯淡，没了光芒，跌落地面，成了破铜烂铁。
魔兵寂灭化为怨气，重归魔渊尽头无妄淮。
“许知绝，你言而无信！”魔尊怒吼。
“我只答应你杀掉叶飞云。”许知绝脚踏于空，转身朝向远方魔尊，她的语气古井无波，像一汪深潭，一边握住开天玉珏，往其中灌入灵力。
许知绝在大乘期巅峰停留百年，天道一直没有劈下飞升雷劫，开天玉珏叩问天道，可开启天门。许知绝不知是否是真的，权当一试，此刻看来，并未白费功夫。
天上的云越积越多，沉沉压在上空。
台下仙盟众人还在和魔尊及十六魔使厮杀，魔尊没了魔兵，仙盟众人也没了法器，魔尊节节败退，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第一声雷劈下的时候，还在厮杀的人和魔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风暴围绕那道素白身影为中心，形成一个漩涡。比人还粗的雷劈当头劈下，将许知绝笼罩其中。
许知绝歪了歪头，觉得不痛不痒。
直到第八十道，许知绝觉得有些痛了，才持剑迎上天雷。
第九十道；
第九十九道！
九十九道飞升雷，天空泄出一线金色光芒，众人都以为许知绝要飞升了。
近五百年来飞升第一人。
但天上的乌云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第一百道！
“许知绝！”戚杳杳大笑，嘲讽道，“第一百道雷劫，飞升劫记载中从未有过一百道雷劫，是天道不让你飞升。”
许知绝置若罔闻。
第一百零一道；
第一百三十一道；
第一百九十九道；
天雷携着万钧力，将许知绝压进鹿饮台。
许知绝奋力一振，刺破天雷。
第二百道；
第三百二十一道；
第五十三十二道；
七百八十一道；
八百八十一道；
九百道！
天雷还在劈！
雷劫依然只有一人粗，但身处其中，只有许知绝知道天雷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天道想要劈死她，许知绝知道，却也无惧。法衣破碎，五脏六腑俱已移位，许知绝咽下溢上咽喉的血腥气，持剑杀了上去。
第九百零一道！
第九百一十二道！
……
许知绝像在和天雷打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九百九十九道！
轰轰雷鸣，四面八方的雷电向中心聚来，宛若张开口的巨龙，想要将许知绝吞吃入腹。
厮杀的仙盟众人和魔尊魔使，早已在天雷恐怖的威压下退到几百里外，他们边打边退，仰头望向雷劫中心，卷起的风云，漩涡似的灰黑色云海。
一道素白身影身处其中，迎风而立，无吟剑悬于身前，剑尖直指苍穹。
“一剑，”许知绝化自身为剑，横贯山整条山脉的灵力向其聚集，灵力漩涡与头顶的雷云相比不相上下，“破！”
许知绝携剑与劈下的最后一道天雷相撞，灵流震荡，像水波一样震荡散开。
而后她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跌落地面，在鹿饮台上砸下一个万丈深坑，无吟剑也掉到手边。
许知绝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看向头顶的这片天。
飞升雷劫，过了，还是没过？
所有人都想知道，厮杀的魔尊和仙盟也顿时停了手。
一线明亮的天光从黑暗压抑的云流漩涡中出现，登天梯从苍穹之上延伸到许知绝脚下。
过了。九百九十九道天雷，闻所未闻，前所未有，许知绝竟然扛住了！
见证了这场雷劫的仙魔都不由得愕然。
许知绝忍下魂魄撕扯的疼痛，踉跄着起身，她捡起手边的无吟剑，拾步踏上登天梯。
一步一步，缓慢却无比坚定。
众人只见，那道从天而下，由地及天的金玉色天梯上，一道素白身影，长身玉立，像一颗白色的小点，从天梯一道台阶一道台阶地跨上去，最后随着登天梯，消失于天地间。
九十九道登天梯，最后一个台阶后面是什么，许知绝看不清，刺眼的白光后面，或许是危险，又或许是她所期待的大道已成，破碎虚空。
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入，陷于黑暗。
许知绝继续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见两颗金色的光点，明明灭灭。
寰宇群星，天上也有星辰万千？
许知绝拖着剑，朝那两颗星星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星星，而是两本散发着金光的书。
指尖轻触，两本书围绕着她盘旋，一页页翻开，悬在许知绝面前。
这两本书，一本讲述了一位少年的登仙成神之路，主角名叫叶飞云，和她那位刚刚一剑刺死的“师弟”一模一样，与“师弟”不同的是，话本里的叶飞云似乎十分花心，成神一路，各方女子皆倾心于他，他也来者不拒，都收于麾下，倒像是俗世中的话本子，凡夫俗子，无权无势，只能借此幻想；另一本则像是一本命簿，每一页都写满了于何时何地，逝者几何。
“土山村四百五十一人，逝。”
“红林县五百六十一人，逝。”
“云间观云若、云坞，逝。”
“青山派一千八百三十七人，逝。”
……
命簿的最后一页，一个巨大的血红色逝字遮住了整张纸，其下是她那位师弟名字：叶飞云。
翻过最后一页，两本书消散在许知绝眼前，化为星星点点的金光，贯入许知绝灵台。
九百九十九道天雷，许知绝的魂魄本就破碎不堪，巨大的冲击下，许知绝难忍疼痛，眼前一暗。
再一睁眼，眼前是未曾被血洗的鹿饮台，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