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会听到什么样的真相呢?温多林看着对面那个空荡荡的床铺

    “她绝不会。”

    ——这是温多林一直以来面对别人真真假假关心弗洛琳娜的说辞。

    换做别人她也不会如此确定,但如果是弗洛琳娜…这个说法她绝对坚持到底——

    “来了这么久了,觉得教授们都怎么样?”

    温多林试探性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弗洛琳娜正坐在床上往自己胳膊上的淤青涂药。

    今天对方好不容易早回来一次,长过膝盖的亚麻色睡裙被她用皮筋拢到一起,扎成的那个揪正耷拉在她的小腿上,随着女孩的动作诡异的摇摇晃晃。

    “教授们吗?都很好啊”弗洛琳娜把药膏的盖子拧好,抬起头认真地补充道“我一直觉得霍格沃兹的教授们真的有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邓布利多校长、斯内普教授、麦格教授…大家都像我的亲人一样,关心我照顾我教导我…”

    “还包括斯内普教授?”

    “当然”弗洛琳娜几乎没犹豫就点了头

    “你都这样了还这么觉得?”温多林微微皱眉,抬手指了指弗洛琳娜的手臂。

    她第一次见关禁闭关成这样的。最近对方越来越忙,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伤,每次问也都是“没关系”,但她绝对相信,要是换做别人一定早就告到邓布利多那去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练咒语嘛,难免磕磕碰碰的”弗洛琳娜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可能斯内普教授也是因为这个才放我回来的吧…”

    “或许吧”温多林心不在焉地应着“老蝙蝠…倒是挺适合他的。”

    弗洛琳娜能从这句混杂着冷笑的喃喃里听出温多林的不满,对方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表达观点的人,她现在如此正体现了她对自己的信任和担心。

    “嗯……”弗洛琳娜低着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想到自己今天的有感而发,赶紧转移话题——“提起这个,我倒是觉得他更像乌鸦”

    “乌鸦?”

    “呱呱呱的那个”她补充一句,生怕温多林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我在问你为什么…”温多林无奈地看着弗洛琳娜那个尴尬的微笑,暗下决心道——以后和她说话绝对不省略单词。

    “嘿嘿嘿…我一开始也觉得他像蝙蝠——主要是因为他的打扮。老不老另说,毕竟那个少年老成的样子真的很容易让别人忽略他的真实年龄。”她没忍住笑了两声,摇摇手继续道——

    “在我的心里…蝙蝠吸血食肉,传播病毒,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生物。乌鸦却不一样,它们虽然叫的不那么好听,但是会吃害虫。”

    “其实蝙蝠也…”

    “我知道我知道,只不过我小的时候遇到过很好的乌鸦,先入为主了一下下”弗洛琳娜凑近对方手指一捏,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很好的…乌鸦?

    温多林闭了下眼,当做没听到,她已经快对弗洛琳娜这些形容词免疫了。

    “其实我也说不好,那更多是一种感觉。我只是觉得乌鸦的特性更符合他。”弗洛琳娜重新坐直,皱着眉头在脑海中搜索着形容词。

    “就像他不说好听的话,但是干的事都很好…”

    “比如你的禁闭?”温多林实在没忍住嘲讽一句。人的心怎么能大成这样?她克制住心底的那股火。

    “嗯”

    温多林微微颔首不再说话——她怎么就忘了对方是谁…

    半拉着的墨绿色窗帘后黑湖透来的幽暗和泛着绿光的壁灯交织在一起,模糊着弗洛琳娜的轮廓,她温和的声音像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地传来——

    “噢…其实我真的学到了挺多的,也不算白白受了这些伤。”弗洛琳娜明白了对方那个表情的意思,解释几句的同时下意识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腿,大大小小的淤青在光洁白净的腿上实在是非常显眼,像遗落在白纸上的彩色颜料——“应该…还好吧”她低头咕哝一句,蹭着淤青摇着头把话题扯了回来。

    “而且我觉得蝙蝠相比乌鸦要尖锐很多,不管是它们的爪子、牙齿这些外部器官,还是它们的内在性格都很……尖锐,它们并不能很好的适应环境”她实在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皱着眉困难想了想后,补充道——

    “这么说吧,蝙蝠给我带来的感觉中更多的是‘阴’,但乌鸦是‘忍’,就比如我可能会用‘劳苦功高’来形容乌鸦,但不会用来形容蝙蝠。”

    弗洛琳娜实在没法用清晰的逻辑说明白了,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劳苦功高就不是用来形容动物的。”温多林叹了口气,也不应该是她这样形容斯内普——别人或许可以,但她不行。

    “嗯…没关系不重要…他要是乌鸦的话,一定没有脚…”弗洛琳娜大大咧咧地甩了甩手,认真的抛出了一个新的观点。

    “为什么?”

    “因为他很忙啊,也没什么能依靠的东西吧…就像一只没有脚的乌鸦,没办法落地休息,只能一直不停的飞。”弗洛琳娜盯着地板上的缝隙出神。

    她一直觉得斯内普教授活的很累,眼下的乌青证明对方的生活作息一定相当不规律。他每天好多事要忙不说,生活中好像也没什么能让他开心的,丝毫不给快乐留一丝余地。日子过得如此灰扑扑……实在是有些令人难过——弗洛琳娜能想象得到,那些夹杂着冰碴又淡然无味的灰色日子是他每时每刻必须往下吞咽的时光。

    这个眼神是…同情吗?温多林皱着眉看着对方眼睛里的那晕姣柔温吞,安静的像一潭不为人知的秘泉。

    她刻意压抑住的怪异的愤怒越来越跳脱——谁都可以这样觉得,她温多林.费尔本可以,米德尔.弗利可以,斯莱特林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唯独弗洛琳娜不行——

    斯内普在魔药课上对她魔药成果毫不掩饰的偏心弄得她里外不是人,外面怎么传她她都不知道,而私下里毫不手软的训练更是剥夺了她的喊痛权利——如果她向不知心的朋友抱怨禁闭时受到的伤害,对方根据魔药课上的事就会断章取义,觉得她很装不说,带来的大规模的孤立和霸凌才是最恐怖的。

    而做这些的人竟然是她学院的院长——一个本应该护着她的人,竟然带头使手段让她无法立足,而弗洛琳娜现在正用她泛滥的同情心担心这个人。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圣母’?”想到这儿,温多林真的生气了,她冷声质问着她。“圣母”这个麻瓜世界里的信奉的神被她引用过来讽刺弗洛琳娜。

    她们都是混血,都在麻瓜社会生活。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而弗洛琳娜听着她的话,突然想到了别的事情——

    爸爸妈妈是医生总有些坏处,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悲欢离合。那些密密麻麻的祷告从来没刻在医院的墙壁上,而是刻在了她的心里——

    “我愿意替他去死。”一个母亲失去孩子

    “把把我也带走吧”一个丈夫失去妻子

    “妈妈,我想我会一直思念您”一个女儿失去母亲。

    死亡的力量从来都不在于它会夺走死去的人的生命,而在于它会让活着的人不再想活着。

    “其实…我有的时候真的希望自己是圣母。”弗洛琳娜嘟囔了一句,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一百岁。

    “你泛滥的同情心没有一点用处。同情,是权力顶端者的说辞和借口,可事实就是他才是那个上位者,你不是。”——温多林的话把她拉回现实。

    “我想你说的是伪善,温多林,而不是同情。我理解的同情从不是高高在上者的垂怜,它应该是生命对生命的仰望和谦卑。”

    “有什么区别吗?”温多林腾的站起来。她真的想不明白,她永远算不准弗洛琳娜,对方永远是一个例外,她的每一个反应都出乎温多林的意料,每一个回答都不在温多林的认知范围。

    而相当遗憾,例外的近义词就是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是给温多林带来的,而是她给她自己带来的。

    “你先别急,我觉得前者是去施舍那些我多余的而别人又不需要的爱,而后者是附身跟对方处于同一高度,再看看他的眼睛。”弗洛琳娜也站起身,手腕微抬,一双沁着药味的手轻轻浮在她面前的空气中。语气接近安慰,动作近乎爱抚。

    “我想,同情从来不应该是一片荆棘,它应该是连接不同人生的桥梁,它能让爱在目光之间流动。”

    “呵,爱有什么…”温多林从小到大接受的观念让她下意识的反驳,然后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她也是对方爱的享有者。

    她认为弗洛琳娜没资格同情斯内普,可她也没资格质问弗洛琳娜。

    “我知道我能明白”弗洛琳娜叹了口气,人和人之间的观念是不一样的,她很早就已发现。

    可对方是温多林,是她的朋友。她不奢求对方能理解自己,但她希望对方愿意尊重她的理念。

    “可惜正是那些看似虚无缥缈的爱,才真正让人感到存在。”

    “……”

    最终,温多林叹了口气,微点着的头说明她在做出让步。

    “谢谢”

    弗洛琳娜开心地眨了眨眼“不过你放心~我知道,有的时候心软是病。它们会蒙蔽人的双眼,甚至还会害死身边的人。我想,我们应该聪明的心软~该心软的时候就心软~不该心软的时候就不心软~”

    弗洛琳娜绕口令似的自言自语,笑呵呵地传进温多林的耳朵,对方无奈一笑,挑眉道 “如果你坚持的话。”

    “你觉得我像什么呢?”温多林看着这个一下子开心起来的小姑娘,翠绿色的眼神晦涩难懂,像一碗清苦的药。

    “嗯…我想想啊…你像铮铮盛放的月亮。”

    那她或许是冉冉绵长的小溪吧

    听到真相的她会说什么呢?如此低俗卑劣的黄/谣风风雨雨地在霍格沃兹跑了一大圈,才要被她知道。

    她会怎么办呢?温多林叹了口气,那天的谣言她都不愿听清,身为当事人的她又怎么会愿意呢?

    事实上,这边的弗洛琳娜刚和维尔拉、安德莉亚两个人进行了一场奇奇怪怪的对话。

    弗洛琳娜最终也没明白米德尔到底造了她什么谣。

    她现在正向着怀疑米德尔认为她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就像她以前的同学一样,这条道路上头也不回地狂奔。

    最后,教室里那个诡异的沉默被斯内普一把拿过桌子上的手表的动作打断,对方阴冷着脸吐出一句“你最好听听这个。”

    他的语气和他的动作一样毫不留情。

    邓布利多一直背着手站在旁边,水蓝色的眼睛在半月形的镜片后微不可查地扫了斯内普一眼,默认了他的行为——弗洛琳娜不能永远这样,她需要知道那些险恶——对她来说越早越好。

    邓布利多忽然想起之前这个年轻人来质问自己时的样子——他的形象大部分是严肃的,甚至是刻薄的,可那天,他凄惨悲凉地流着泪,诘问他为什么不救那颗太阳。

    而他也狠心地反问他——

    他问那只没有脚的乌鸦为什么不与他的同伴同行

    他说他罪孽深重。

    邓布利多完全能明白斯内普的心理。这个完全和他相反的小姑娘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他面前,就是一场光明的审判。

    是良心对他的审判,或者说…是莉莉对他的审判。

    她们的一些地方太像了,一样的善良,一样的正义,一样的光亮。只是弗洛琳娜更加软弱温吞,而莉莉更加强硬热烈——她不是莉莉那样果断坚强又勇敢的人。

    莉莉是纤尘不染的太阳,会在清晨炽热着爬上山巅,照亮一切边角里的黑暗。而弗洛琳娜,她在面对挫折会犹豫踌躇,更像是流水,小心翼翼地绕着弯路,走最曲折的道路接近天空。

    如果说莉莉改变的是环境,那弗洛琳娜改变的就是自己的心态——能力不同就做不同的事吧。

    ……

    果真是老了,邓布利多轻轻收回目光…

    对面的弗洛琳娜疑惑的把手表凑近耳朵,却被里面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得一缩脖子,差点没把手表丢出去。

    米德尔的声音响彻教室——“她还没发现?!你干什么吃的?”

    ……

    “那可是他们家里唯一的经济收…”

    熟悉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教室里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弗洛琳娜低着头缓缓的叹了口气,呼出的气体像刀子一样一寸一寸割过喉咙。

    她闭着眼睛,感受熟悉的疼痛感从心脏蔓延到喉咙。

    那些话的意思她当然能听懂,她知道米德尔不是好人,但她没想到对方的语言和手段竟然真的可以如此阴狠卑劣。

    “能告诉我‘泥巴种’是什么意思吗?”有一瞬间,她的视野都是盲的,什么也看不见,像块斑驳失真的碎片。

    “这好像和你没关系…不过你想知道的话——这是指那些父母双方都是麻瓜,但自身却具有魔法能力的巫师,是一种很具有侮辱性的称呼。”对面维尔拉表情很不自然,时不时瞟斯内普几眼,犹犹豫豫的说着。在斯莱特林院长面前解释“泥巴种”——这个盛行在斯莱特林里的词,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很困难的事。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维尔拉,我原谅你们了,这并非你们的错。”弗洛琳娜拿着魔杖站起身,下意识看了眼角落里的斯内普,对方矗立在那里,像个不为人知的雕像。

    或许他也后悔了吧,后悔参与自己的事。

    她收回目光,用平和温吞的声音继续道“但我想你们最好也和斯内普教授道个歉,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受害者,我没有资格替他也原谅你们…”

    维尔拉和安德莉亚相当古怪的对视一眼——这话听起来有点熟悉——

    “我们真的很抱歉,斯内普教授”

    “我记得不止我一个受,害,者”

    对方阴着脸让她们把弗洛琳娜也请了过来。

    弗洛琳娜心不在焉的,没察觉她们两个的眼神——“谢谢您,校长,最近总是因为我的事让您费心。”

    弗洛琳娜转身之前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招招手“大家都回去吧,谢谢大家,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她推门而出,没留下一点声响。

    邓布利多蹙着眉,示意斯内普跟出去看看,对方微微颔首,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告辞。”他利落地推门而出。

    …………

    “你想干什么?”斯内普很轻易的就找到了在走廊上拉着同学问米德尔下落的弗洛琳娜,小姑娘对面的同学看见他以后都跟见到瘟神一样全部加快脚步绕开,这条走廊很快空无一人。

    “我要去告诉他,我不在乎他有没有被开除,他应该给所有人道歉,所有他侮辱过的人——我的朋友、教授、校长,一个都不能少。”弗洛琳娜转身,声音不再似刚刚温和,多了几分罕见的怒火,她克制着身体里澎湃的血液,她不能对着斯内普教授大喊大叫,因为对方也被牵扯。

    “所以你现在打算单枪匹马地去检验一下自己这几周练习的成果,再顺便去医疗翼和校长室里旅游几天?”斯内普照常使用冗长华丽的句子,低沉悦耳的嗓音平稳冷静到仿佛再说那些与他无关的事。

    话在弗洛琳娜的脑子里费力地转了个圈——“我…我没打算找他打架,我…”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多么熟悉。弗洛琳娜急到跺脚,最后一拍脑门眼睛一闭,自暴自弃地说出自己彻底没辙下的愿望“我真想去咬他一口…”

    斯内普冷笑两声,将黑色的披风一拢,像是什么鸟类收缩合拢自己的羽翼。

    对方拍自己脑门的力度比她跺脚的力度都大,呵,她怕伤害地板?他习惯性用最难听的句子讽刺着她——

    “刚刚不是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吗?现在不,装,了?”

    轻飘飘的话飘进弗洛琳娜的耳朵,不留痕迹的消散在脑海。

    为什么呢,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心底传来,为什么就连此刻您也丝毫不留情面……

    像是颗定了时的炸弹,所有强装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那些一直强忍压抑的眼泪终于模糊了弗洛琳娜的视线。

    “我不是不在乎,教授…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一刻,她承认自己有些一点点难过——莫名其妙的难过。

    经过时间漫长的跨度,从悲伤中落落大方走出来。一直是弗洛琳娜应对那些无法避免的伤害最有效的方法。因为只要时间够长,她的记忆就一定会模糊起来。

    可需要时间才能走出来的她真的落落大方吗?

    弗洛琳娜一直不是那种能执刀直面巨大困难的人,一筹莫展和手足无措才是她的常态。她讨厌吵架,讨厌动手,讨厌争长论短,她不愿意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的最终结果就是干净的破碎。

    她能认识到这点,或者说这就是她的选择——比起泥泞的挣扎,争得一个鱼死网破,她更愿意干净的破碎。

    十年前就是这样,她退步了,她转学了,可生活就是如此,逃避什么问题之后宿命便一定会重来一次,到她学会如何面对为止。

    可谁能告诉她该如何面对呢?去找米德尔打一架?在所有人面前破口大骂?又或者也去造米德尔的谣?

    事实上,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被牵扯进来,和她一起满身泥泞。这种无力感比谣言本身更加让她痛苦。

    这次又需要几年呢?

    弗洛琳娜微微挑眉,自嘲一笑。

    道个歉吧,替对方好意帮自己却被牵扯而感到抱歉,替对方不得不关自己的禁闭而感到抱歉,替对方是自己的院长而感到抱歉,替对方…遇见自己而感到抱歉。

    这是她唯一能弥补他的。

    “…我很抱歉教授,我…”

    “抱歉?那就再罚你一个月的禁闭?”

    斯内普面无表情吐出来的句子越来越阴风阵阵,似乎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平静。

    “嗯。”弗洛琳娜轻轻点着头

    “呵,果然,我教你那些东西没有一点用。”一股清苦的魔药味扑面袭来,弗洛琳娜瞪大眼睛,那些积在眼角的泪滴晕开在整个眼睛里,她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黑色在她眼里放大。

    斯内普猛的把她推到墙上,弗洛琳娜就着手上尖锐的疼痛身体下意识一缩——她的手腕绝对划破了。

    “你就这么逆来顺受?像一头猪一样任人宰割?说什么都是‘好’,骂什么都是‘嗯’?”对方依旧保持着之前那个直立的姿势,仿佛他什么都没做,是弗洛琳娜自己往墙上撞的一般。

    冷冽的风挂过苍白的面孔时似乎可以被瞬间冰冻,他说出的句子又轻又滑,阴森得吓人。

    “…嗯?”弗洛琳娜在之前那个侧着身子的状态里缓缓抬头,对方眼里黑色浓郁的沉淀如同泛着寒光的冰山……

    “提起这个,我倒是觉得他更像乌鸦”有温暖的光晕糊在她身上,弗洛琳娜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笑呵呵和温多林聊天时候的样子,回忆一点一滴浓墨重彩的染上她的眼眸“后者是俯身跟对方处于同一高度,再看看他的眼睛。”

    ……

    “你只是沉迷于成为一个温柔的蠢人,这似乎可以让你有理由在平淡的日子里无病呻吟。”

    斯内普冷冷的声音把弗洛琳娜拉回现实,脑子里涣散的回忆在逐渐聚成一个点,慢慢消散。

    她迟钝的晃晃头,听清了斯内普的话

    弗洛琳娜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对方如白纸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模糊起来。这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劝告不是吗?一直以来斯内普教授对自己的教导好像完全超过了教授的职责。他和温多林一样,总嫌弃于自己的温吞,却又无数次的帮助她——不说好听的话,但出发点是好的。温多林要是在这里,她也一定会觉得自己的那个比喻很恰当。

    “噢…那谢谢…”弗洛琳娜从深刻的思考中回过神,下意识礼貌应了一句,一点都没有阴阳怪气之意,仿她刚刚听到的是一句夸奖。

    但在斯内普眼里,她现在还处于一个懵懂的状态,眼神里还透着清澈的愚蠢——尽管她好像一直如此。

    他面部肌肉因为吞下什么难听的句子而滚动了一下,冷笑两声后飞快地通知她——“今晚的禁闭来地窖。顺便——很遗憾的通知你,你失去了咬米德尔的最佳时机,因为他现在正在离开霍格沃兹的列车上思考着要不要回来咬你一口。”

    “噢…好”弗洛琳娜看着对方跨着大步扬长而去,黑色的袍脚在他脚边愤怒地滚动着……

    晚上,地窖。

    弗洛琳娜彻底傻眼了,因为斯内普教授真的给她准备了一筐活生生的蛇和蜘蛛——在离她禁闭还有三天结束的时候。

    对方居高临下,昏暗的阴影打在他苍白冷峻的面孔上。对弗若琳娜呆若木鸡面如菜色的脸非常满意——“我只示范一遍”

    他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他的动作残忍而果断,把蜘蛛的眼珠和眼眶分开时丝毫不拖泥带水,阴冷地看着手里动物的神经痛苦的蜷缩在一起。那双手熟练的摁着蛇头,取尾哨的动作相当利索,仿佛只是把两条柔软的面团分开。

    “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对方擦着手丢下一句,自顾自的回到办公桌后面改论文。

    她没哭,至少在他面前没有。

    可惜咬到开始红肿的嘴唇和颤抖到停都停不下来的沾满了黏糊糊黑色动物□□的双手完全暴露了她的恐惧。

    斯内普没什么表情地扫了眼那堆处理得相当糟糕的蜘蛛和蛇。三个小时,满满一箩筐的东西她满头冷汗的只处理了不到一半。

    他照常讽刺她糟糕又效率低下的处理能力几句,最后相当不怀好意地一挑眉道——“你可以回去了,别,乱,跑。”

    对方胡乱点了点头,逃命般的跑了出去——门也没带,别也没告。

    斯内普死盯着女孩的背影,顺手挥挥魔杖,桌子上的那堆狼藉瞬间消失不见。

    他不在乎弗洛琳娜能处理成什么样,因为他的目的并不在训练对方取蜘蛛眼睛和蛇的尾哨的能力上。

    斯内普阴森森的目光定格在那把有零星血迹的银色刀锋上一会后,跟了出去。

    弗洛琳娜跌跌撞撞地在那段昏暗的瘦弱的又没有尽头的楼梯上至少摔倒两次后,她的手上什么东西都有——粘住的尘土、动物的体/液、擦破的伤口、割破的刀口……

    她一来到外面就相当狼狈的一下扑到雪里,似乎只有冰冷的刺痛才能让颤抖不停的双手停下。全身滚烫的血液发疯地冲向脑袋,化为止都止不住的冷汗和眼泪渗出。

    弗洛琳娜盯着眼前的那小片雪堆变得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划过后又融化进雪里——这完全就是生理性的眼泪,她试图通过揉眼睛的方式让它们停下来,可事实就是细碎寒冷的雪刺激着她的眼眶更加发红…

    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藏匿于她身旁的一个粗壮的柱子后,巨大的阴影隔绝了他和皎洁的月光,对方正刻薄的审视着面前雪地里的她,洁白的月光洒在弗洛琳娜身上,像一层薄纱…

    他就知道她绝不会回寝室哭,这实在不难。

    她的很多地方——动作、语气、神态、心思……都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强装的整定和勇敢是那么容易戳破,又那么令人讨厌。

    她甚至到今天还没有发现从一开始她的禁闭理由就有问题,生病而旷课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到要关一个月禁闭的事。当时他为了满足邓布利多的要求而出的下策,她就一点都没发现别扭之处。

    斯内普冷冷的看着那个像迷路的孩子般跪在雪地里,两只手揉着眼睛的姑娘。

    他不知道这样做对她的眼睛有什么好处,就像她做的很多事一样——

    比如在坩埚爆炸的时候挡在那个格兰芬多面前;比如在面对一个食死徒的时候护着她心爱的校长先生;比如就算得罪自己同院的同学使他们到院长面前告状也要维护那个赫奇帕奇的学生;比如维护在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他的时候维护于他……细说起来还真不少,收买人心吗?那他可真是佩服这种不要命的拉拢。

    你既然要固执地守着自己的温柔善良,那就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眼里那股黑色的烈火越来越浓郁,看看吧迪亚兹,在你直面最恐惧的东西的时候,是否还能如此体面?是否还能干干净净一身白?是否还能端坐于人性光辉的高台?

    一阵狂怒的寒风刮过,雪地里半跪的小姑娘一个重心不稳下意识用手撑住身体,然后相当狼狈地缓着手上传来的痛楚……

    弗洛琳娜扶正身体,忍着痛叹了口气。

    她就是一下子觉得…好累好累……

    她回想着这个好像只有天气很好的一天——魔杖断了…遇到比尔弗利先生…被爸爸骂了一顿…知道了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她蒙在鼓里的谣言,最后在这个糟糕一天的结尾处理了半筐蜘蛛和蛇…

    “谁这么害怕蛇和蜘蛛呀…”

    “谁一见到虫子就心慌呀…”

    “谁一年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两次呀…”

    “谁总是什么都做不了呀…”

    …………

    一声轻笑“我呀…”

    她自责委屈的哭腔伴随着传进斯内普的耳朵,还不怪他吗?斯内普看着对方用力吸了几下鼻子,嘴唇一撅就再也控制不住,开始坐在雪地里呜咽。

    她哭了,的确。

    和以往不同,他的心里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升起快意,只那感到相当的烦躁。

    大脑封闭术下,他乱七八糟的感知渐渐变得空洞。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女孩小声的抽泣挑动着他的神经。

    一片灰暗的冰冷麻木中,他恍然记起,他是来抓她的宵禁的,或许还有辱骂教授…

    ………

    此刻,结束繁忙一天的奥利凡德先生正迎着月光摊开那个淡黄色麻布材质的小袋子

    七个金加隆正在他手心里散着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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