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威风的恶蛟可比摔倒的少年好看。
浮云指尖一点，那沉重的木枷就从脚边摔倒的少年脖子上化为屑粉，她懒得扶，振衣而起，下一刻，人已到江心。
江水分开，天空变色，悬崖上围观的人群，只感到一股猛烈的狂风袭来，恶蛟发出凄厉的惨叫，一股恶臭腥气的气味笼罩在这江水一际，原本被恶蛟遮挡成一片漆黑的天空，待风停睁眼时，已看得到了！
日落黄昏时分，悬崖上布满了恶蛟碎开的尸身，有的挂在枝头，有的迸在悬崖的缝隙之间，不断流下红色黏腻的血液，有的落在悬崖人群中，将几个官员模样的人砸的人事不知。
狂风吹袭时，为了不被吹走，躲在大石后紧紧抱住大树的人，此时已没有力气。
许多人面上被碎石砂砾割开不少口子，然而他们感受不到疼痛，亦没有埋怨的想法，此时此刻，在场人无不震慑于仙人所展现出的强大力量！
好脆的恶蛟。
许久没来瀛洲，这妖蛟修炼的底子这么薄弱了？
浮云在心里咋舌，余光瞧见悬崖上人群崇拜的目光，挑挑眉头，微微垂眼，让臂膊间的彩带在耀眼的灵光下越发璀璨飘逸。
她的眼神冷漠如冰雪，可远远看着，又显得那样端庄圣洁。
令人下意识觉得，这样遥不可及的仙女垂眸众生，必然目含悲悯吧。
“孽畜作恶，使得洪水泛滥，今杀之，蛟血铸山，我将化此山镇水，不日便可风平浪静，诸位自行归家吧。稚子可怜，祭河非善事，于镇水无用，日后不可再行。”
哭喊声渐渐小了，天地一片寂静，唯有仙女的声音明晰，忽远忽近，重复了好几遍后，围观的百姓这才清醒过来，跑去受伤的亲人身边。
一位憔悴的妇人如梦初醒，揽着自己被选为童女的女儿几步奔向悬崖边，跪地砰砰磕头，若再晚上半个时辰，她的女儿也会被推下悬崖，如今死里逃生，不禁笑泣交加。
一个人跪下，后面的人便依次跪下，不似看见恶蛟时全身颤抖着求饶的模样，此时在场之人无不毕恭毕敬，渐渐的，那凡人看不见之处，便有淡淡柳絮般的光点飞向浮云身侧。
聊胜于无吧。
浮云用手中的莲花将所有飘来的光点吸纳，飞回莲花盘。
边飞边琢磨。
这瀛洲变化不小，方圆万里内，竟无一个比恶蛟厉害的修士在此？
那她这般风华绝代，拔类超群，慈眉善目，神通广大的半步金仙，不在这里立个神像，发展一下教徒，镀点子金身，再建个宫殿，岂不是白瞎了此处的“好”风光，“好”民风……
“仙人！仙人……”
浮云心里的盘算一顿，低头瞧着腿边跪下的少年，少年黑黢黢的面上，是浮云见惯了的虔诚和恭敬，许是被她亲自救了的缘故，就连额间飘来的信奉光点，都比崖上的人都大些。
光点大，看着心情好，浮云温和道：“适才可是吓着你了，孩子，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归家。”
“我、我是孤儿……”萧狗儿低下头。
浮云以为勾起这少年的伤心事了，随口叹道：“可怜，那我带你去寻个好人家收留。”
“仙人，我能不能跟着您？”萧狗儿不禁抬起头哀求，“您救了我，别人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我想侍奉您，给您当座下的童子，砍柴烧水，我什么都会做，不会我也能学。我学本事，报您的恩！一辈子为您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
这四个字一出，浮云就笑了。
她救过许多人，想当她牛马的凡人，多如繁星，这些报恩的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
萧狗儿见她面浮喜色，心中不由激动，以为自己能如愿，头往地上重重一磕道：“请您收下我！”
浮云本想回绝，见这小子双目炯炯，鬼使神差的，并指朝着他额间一点。
只是那么一瞬间，浮云眼中就掀起了汹涌的浪。
面上不动声色，她抬手飞快捏了下少年瘦削的肩膀，又顺着那黑黢黢的胳膊从上至下划开一道口子，取出三滴血来，置于掌心，仔细打量。
灵气微微注入。
一滴血成灰。
二滴血凝不散，化为红豆大小的丹子。
三滴血似乎晓得厉害，猛然卷成一团漆黑的火焰，邪气四溢，虽在爆开前，便被浮云合拢双手摁灭了，掌心却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烫伤痕迹。
萧狗儿不明白仙人在做什么。
他只恭恭敬敬等着。
胳膊被划开口子的疼痛，对他而言，和蚊子咬一口差不多，远比不上怕被仙人嫌弃的忐忑。
“你真是孤儿？”浮云问。
“是！”萧狗儿咬牙点头。
浮云美眸一转，“好好，好孩子，你既有心报我，我也不要你侍奉什么，你我有缘，我想收你为徒，你愿不愿意？”
萧狗儿被她捏住肩膀时，便昂首挺胸，想将自己单薄的身板显得壮实些，放血也生怕皱一下眉惹仙人厌烦，闻言哪儿有不乐意的，忙不迭道：“我愿意！”
“我乃修仙之人，结下师徒因果当慎之又慎，你要拜入我门下，当立重誓，你也愿意？”
“我愿意！”
萧狗儿答的越是干脆，浮云眼中越是嘲讽。
她今日随手一救，竟救了个没开窍的五垢若人童。
此童降世，必为双生，一垢一净互相克制，此增彼减。
垢童被溺了一场，这么快便精神奕奕，想那净童必然身弱，只是还未身亡，否则面前的小子，她方才一见，就该发现蹊跷。
什么孤儿，分明是撒谎。
掐指微微感应，此时下山的人群里，便有两人与这小子血脉相连。
浮云也不揭穿他。
“那你，便跟我走吧。”她柔声说着，手持莲花在少年眉间轻轻一点。
一股温暖的气息笼罩了萧狗儿，他能清晰看到胳膊上的伤痕恢复，连同手背上曾被割伤的疤痕都微微发痒，很快淡去了痕迹。
疲惫与痛苦，都在此时远离了少年。
天风吹的仙女腰间环佩叮当作响，在那淡淡的荷花清香里，萧狗儿仿佛做了一场梦，那个梦不在金乌西沉的黄昏，而是更明亮处，由春日最暖和的风，最清甜的水构筑，那里没有风雨和雷电，只有一双悲悯的眼睛，微微勾起的唇角。
令他蜷缩躲藏在水缸后的四肢，都像春日里发了芽的树枝，尽情舒展开……
眉心一点红，生来慈悲相。
浮云端严净妙，即便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美的惊人魂魄，也没有人敢往她的面上多瞧几眼。
那是对仙人的亵渎啊！
太令人羞愧了！
何况她还那样强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斩妖除魔不染尘埃。甭管是谁见了她，只为她眼中那深深的怜悯和善意而动容，于是纷纷低下头，膝盖朝地面重重一磕，心甘情愿的，虔诚地跪下，顶礼膜拜。
她完美契合了，萧家村狗儿，幻想过的，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仙人模样。
他只在选为祭河神的童子那个晚上，幻想过那么一次。
萧家村从前是不祭河神的，这里曾是一个太平的小村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枕在牛背上的村童偶尔还会畅想一下往后的美好生活。
唯有狗儿，大多时候只能做一道影子，脚步匆匆地出没在一群嬉闹着村童身后。
哪怕他只有八岁，还没有他爹的腰高。
白天，他要跟着爹下田锄草，晚上，要跟着娘搓麻纺线。
日复一日的砍柴、做饭，下田，挑水，刀给他手背的筋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疤。随着节气的变幻，偶尔他会被租到别家插秧、挖莲藕，黏腻的土灌进耳朵里，某个瞬间，他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强劲的心跳声。
除了活，他从不幻想其它。
只有夜深人静时，狗儿会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每一家的农家娃都做。
并不全是因为他的眼睛。
只是他做的格外多些，更繁重些。
他要将弟弟的那一份，一块承担过去，因为他的弟弟身体不好，与他相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家里的活做不好，要挨打，打的狠了，路过的行人便捂耳朵，厌烦地议论他。
“真是个怪胎。”
“他怎么不累呢……怎么，不病呢？”
“都打成那样了，不吭声的样子，真吓人。”
萧狗喜欢春天，春雷阵阵，偶尔会打很大的雷，刹那间天地冬色，雷霆奔走，仿佛天地都被划开了，每到那时候，他爹会让他去树下转一转，而他娘会怜惜他，将他藏在高高的水缸后，遮住身影，坐着歇一会儿。
可娘的身体太弱了，七岁那年下大雪，只听屋里哀哀唤了两声“牛儿——牛儿——”，他娘便咽了气。
牛儿就是他弟弟。
他们兄弟同一日，先后出生，有着同样的相貌。
“我就说，他是个妖怪，早晚要把嫂子克死的！好好的人，生下他，没几年身子就坏了。偏嫂子还留着他，当年就该……掐死！掐死！”
“他克死他娘，依我看，牛儿只怕也要被他克……不然病怎么就见好呢。”
“瞧，他都不哭，娘死了都不哭！牛儿都哭成啥样了！可怜！”
“我听说，她某次从山里出来，裙摆是破的，或许就是和山里的精怪做了那儿事，这才……什么被树枝划破了，你也信啊!啧啧啧。”
来往的人盯着他，恶狠狠的，嫌恶地盯着，面色古怪地议论着。
狗儿许多话都听不懂，但他知道不是好话。
弟弟嚎啕大哭，他没有流泪，只是面无表情看回去，一个一个记着人的脸，那
浮云指尖一点，那沉重的木枷就从脚边摔倒的少年脖子上化为屑粉，她懒得扶，振衣而起，下一刻，人已到江心。
江水分开，天空变色，悬崖上围观的人群，只感到一股猛烈的狂风袭来，恶蛟发出凄厉的惨叫，一股恶臭腥气的气味笼罩在这江水一际，原本被恶蛟遮挡成一片漆黑的天空，待风停睁眼时，已看得到了！
日落黄昏时分，悬崖上布满了恶蛟碎开的尸身，有的挂在枝头，有的迸在悬崖的缝隙之间，不断流下红色黏腻的血液，有的落在悬崖人群中，将几个官员模样的人砸的人事不知。
狂风吹袭时，为了不被吹走，躲在大石后紧紧抱住大树的人，此时已没有力气。
许多人面上被碎石砂砾割开不少口子，然而他们感受不到疼痛，亦没有埋怨的想法，此时此刻，在场人无不震慑于仙人所展现出的强大力量！
好脆的恶蛟。
许久没来瀛洲，这妖蛟修炼的底子这么薄弱了？
浮云在心里咋舌，余光瞧见悬崖上人群崇拜的目光，挑挑眉头，微微垂眼，让臂膊间的彩带在耀眼的灵光下越发璀璨飘逸。
她的眼神冷漠如冰雪，可远远看着，又显得那样端庄圣洁。
令人下意识觉得，这样遥不可及的仙女垂眸众生，必然目含悲悯吧。
“孽畜作恶，使得洪水泛滥，今杀之，蛟血铸山，我将化此山镇水，不日便可风平浪静，诸位自行归家吧。稚子可怜，祭河非善事，于镇水无用，日后不可再行。”
哭喊声渐渐小了，天地一片寂静，唯有仙女的声音明晰，忽远忽近，重复了好几遍后，围观的百姓这才清醒过来，跑去受伤的亲人身边。
一位憔悴的妇人如梦初醒，揽着自己被选为童女的女儿几步奔向悬崖边，跪地砰砰磕头，若再晚上半个时辰，她的女儿也会被推下悬崖，如今死里逃生，不禁笑泣交加。
一个人跪下，后面的人便依次跪下，不似看见恶蛟时全身颤抖着求饶的模样，此时在场之人无不毕恭毕敬，渐渐的，那凡人看不见之处，便有淡淡柳絮般的光点飞向浮云身侧。
聊胜于无吧。
浮云用手中的莲花将所有飘来的光点吸纳，飞回莲花盘。
边飞边琢磨。
这瀛洲变化不小，方圆万里内，竟无一个比恶蛟厉害的修士在此？
那她这般风华绝代，拔类超群，慈眉善目，神通广大的半步金仙，不在这里立个神像，发展一下教徒，镀点子金身，再建个宫殿，岂不是白瞎了此处的“好”风光，“好”民风……
“仙人！仙人……”
浮云心里的盘算一顿，低头瞧着腿边跪下的少年，少年黑黢黢的面上，是浮云见惯了的虔诚和恭敬，许是被她亲自救了的缘故，就连额间飘来的信奉光点，都比崖上的人都大些。
光点大，看着心情好，浮云温和道：“适才可是吓着你了，孩子，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归家。”
“我、我是孤儿……”萧狗儿低下头。
浮云以为勾起这少年的伤心事了，随口叹道：“可怜，那我带你去寻个好人家收留。”
“仙人，我能不能跟着您？”萧狗儿不禁抬起头哀求，“您救了我，别人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我想侍奉您，给您当座下的童子，砍柴烧水，我什么都会做，不会我也能学。我学本事，报您的恩！一辈子为您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
这四个字一出，浮云就笑了。
她救过许多人，想当她牛马的凡人，多如繁星，这些报恩的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
萧狗儿见她面浮喜色，心中不由激动，以为自己能如愿，头往地上重重一磕道：“请您收下我！”
浮云本想回绝，见这小子双目炯炯，鬼使神差的，并指朝着他额间一点。
只是那么一瞬间，浮云眼中就掀起了汹涌的浪。
面上不动声色，她抬手飞快捏了下少年瘦削的肩膀，又顺着那黑黢黢的胳膊从上至下划开一道口子，取出三滴血来，置于掌心，仔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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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血成灰。
二滴血凝不散，化为红豆大小的丹子。
三滴血似乎晓得厉害，猛然卷成一团漆黑的火焰，邪气四溢，虽在爆开前，便被浮云合拢双手摁灭了，掌心却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烫伤痕迹。
萧狗儿不明白仙人在做什么。
他只恭恭敬敬等着。
胳膊被划开口子的疼痛，对他而言，和蚊子咬一口差不多，远比不上怕被仙人嫌弃的忐忑。
“你真是孤儿？”浮云问。
“是！”萧狗儿咬牙点头。
浮云美眸一转，“好好，好孩子，你既有心报我，我也不要你侍奉什么，你我有缘，我想收你为徒，你愿不愿意？”
萧狗儿被她捏住肩膀时，便昂首挺胸，想将自己单薄的身板显得壮实些，放血也生怕皱一下眉惹仙人厌烦，闻言哪儿有不乐意的，忙不迭道：“我愿意！”
“我乃修仙之人，结下师徒因果当慎之又慎，你要拜入我门下，当立重誓，你也愿意？”
“我愿意！”
萧狗儿答的越是干脆，浮云眼中越是嘲讽。
她今日随手一救，竟救了个没开窍的五垢若人童。
此童降世，必为双生，一垢一净互相克制，此增彼减。
垢童被溺了一场，这么快便精神奕奕，想那净童必然身弱，只是还未身亡，否则面前的小子，她方才一见，就该发现蹊跷。
什么孤儿，分明是撒谎。
掐指微微感应，此时下山的人群里，便有两人与这小子血脉相连。
浮云也不揭穿他。
“那你，便跟我走吧。”她柔声说着，手持莲花在少年眉间轻轻一点。
一股温暖的气息笼罩了萧狗儿，他能清晰看到胳膊上的伤痕恢复，连同手背上曾被割伤的疤痕都微微发痒，很快淡去了痕迹。
疲惫与痛苦，都在此时远离了少年。
天风吹的仙女腰间环佩叮当作响，在那淡淡的荷花清香里，萧狗儿仿佛做了一场梦，那个梦不在金乌西沉的黄昏，而是更明亮处，由春日最暖和的风，最清甜的水构筑，那里没有风雨和雷电，只有一双悲悯的眼睛，微微勾起的唇角。
令他蜷缩躲藏在水缸后的四肢，都像春日里发了芽的树枝，尽情舒展开……
眉心一点红，生来慈悲相。
浮云端严净妙，即便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美的惊人魂魄，也没有人敢往她的面上多瞧几眼。
那是对仙人的亵渎啊！
太令人羞愧了！
何况她还那样强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斩妖除魔不染尘埃。甭管是谁见了她，只为她眼中那深深的怜悯和善意而动容，于是纷纷低下头，膝盖朝地面重重一磕，心甘情愿的，虔诚地跪下，顶礼膜拜。
她完美契合了，萧家村狗儿，幻想过的，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仙人模样。
他只在选为祭河神的童子那个晚上，幻想过那么一次。
萧家村从前是不祭河神的，这里曾是一个太平的小村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枕在牛背上的村童偶尔还会畅想一下往后的美好生活。
唯有狗儿，大多时候只能做一道影子，脚步匆匆地出没在一群嬉闹着村童身后。
哪怕他只有八岁，还没有他爹的腰高。
白天，他要跟着爹下田锄草，晚上，要跟着娘搓麻纺线。
日复一日的砍柴、做饭，下田，挑水，刀给他手背的筋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疤。随着节气的变幻，偶尔他会被租到别家插秧、挖莲藕，黏腻的土灌进耳朵里，某个瞬间，他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强劲的心跳声。
除了活，他从不幻想其它。
只有夜深人静时，狗儿会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每一家的农家娃都做。
并不全是因为他的眼睛。
只是他做的格外多些，更繁重些。
他要将弟弟的那一份，一块承担过去，因为他的弟弟身体不好，与他相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家里的活做不好，要挨打，打的狠了，路过的行人便捂耳朵，厌烦地议论他。
“真是个怪胎。”
“他怎么不累呢……怎么，不病呢？”
“都打成那样了，不吭声的样子，真吓人。”
萧狗喜欢春天，春雷阵阵，偶尔会打很大的雷，刹那间天地冬色，雷霆奔走，仿佛天地都被划开了，每到那时候，他爹会让他去树下转一转，而他娘会怜惜他，将他藏在高高的水缸后，遮住身影，坐着歇一会儿。
可娘的身体太弱了，七岁那年下大雪，只听屋里哀哀唤了两声“牛儿——牛儿——”，他娘便咽了气。
牛儿就是他弟弟。
他们兄弟同一日，先后出生，有着同样的相貌。
“我就说，他是个妖怪，早晚要把嫂子克死的！好好的人，生下他，没几年身子就坏了。偏嫂子还留着他，当年就该……掐死！掐死！”
“他克死他娘，依我看，牛儿只怕也要被他克……不然病怎么就见好呢。”
“瞧，他都不哭，娘死了都不哭！牛儿都哭成啥样了！可怜！”
“我听说，她某次从山里出来，裙摆是破的，或许就是和山里的精怪做了那儿事，这才……什么被树枝划破了，你也信啊!啧啧啧。”
来往的人盯着他，恶狠狠的，嫌恶地盯着，面色古怪地议论着。
狗儿许多话都听不懂，但他知道不是好话。
弟弟嚎啕大哭，他没有流泪，只是面无表情看回去，一个一个记着人的脸，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