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怎么还没来?”老皇帝揉了揉太阳穴。

    除萧煜外,所有皇子均已比试完毕,萧炬胜出。

    “既然太子没来,今日便算晋王胜吧。其余便自行比试吧。”

    王保忙掐着尖细的嗓音宣了圣意,他看出老皇帝看诸皇子比试有些乏了,急忙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接过茶水呈上去。

    萧玥听闻自己兄长得胜,嘴角的嚣张得意根本掩饰不住,急忙想看向萧瑾朝她炫耀一番,哪知一回头根本没看到萧瑾的身影。

    “萧瑾去哪了?”她问身旁的侍女翠芸。

    翠芸踮脚张望,将人群仔细检索了一遍,仍未见萧瑾,只得低头怯怯道:“奴婢不知。”

    “废物,要你何用。”萧玥恶狠狠剜了她一眼。

    得了圣人自行比试之令,众人逐渐活泛起来,场中两两切磋的身影随处可见,一道接一道箭矢穿过被风扬起的丝丝沙尘,定在场上的靶子上,一时间,靶上尽是羽箭。

    裴誉亭向来不喜欢凑热闹,坐在席中不曾动弹。

    两盏茶下肚,老皇帝也恢复了些精神。他见皇子诸臣一片热闹,心下欢喜,遂欲下座稍稍活动筋骨。

    他沿着一众坐席向前行去,瞧见了不远处的裴誉亭。

    见圣人走来,裴誉亭起身行礼。

    “裴卿怎么不去同他们比箭?”皇帝语速不快,态度很是温和,“算起来朕许久未见你骑射了。”

    “回陛下,微臣惭愧,骑射之术生疏。”

    “哈哈哈哈……”皇帝笑了两声,“不妨事,且去热闹热闹。”

    “臣遵旨。”得了皇命,裴誉亭只得向场中走去。

    此时萧炬似是已和好几人比过几轮,脖颈额间渗出汗珠,他收了弓朝皇帝所在处走来。

    “儿臣拜见父皇。”他叩首行礼。

    “晋王这骑射日渐长进啊。”看着今日自己胜出的儿子,皇帝不禁咧咧嘴角,脸上的褶子堆叠,像后山经过霜雪的丘壑。

    “今日皇兄不在,儿臣的赢得不算数。”萧炬抱拳。

    提起没来的太子,皇帝脸色立马冷了几分,他鼻腔里哼了一声,随即恢复和蔼,“今日君臣和乐,不提这些。你且让裴卿去验验你的骑射,莫要让他手下留情。”想到他二人可互相切磋,皇帝乐得欢喜,不禁又露几分笑意。

    场中众人一望大理寺卿与晋王对阵,都想凑来看看热闹。

    萧炬暗暗捏紧了拳头,虽说输了也不丢人,但他毕竟不想舍弃这份得来不易的颜面。

    裴誉亭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看不出忧喜。

    “你们压谁赢啊?”

    “我压晋王殿下,毕竟皇室的颜面摆在这里。”

    “我压裴寺卿,裴大人功夫厉害咱们当年可是有目共睹。”

    ……

    眼见自己的兄长要和未来的驸马比试,萧玥心中多了几分紧张,但好奇还是占了上风。若她皇兄赢了裴誉亭,自是给她长了面子;若是裴誉亭胜了她皇兄,倒也说明她的夫婿是有真本事在身上。萧玥如此一想,不管谁赢都是自己面上有光,不禁喜上眉梢,心下激动,忙起身凑近。

    裴誉亭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情绪。他偶然抬眸,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自开场起宜安公主就不在场。不过想来也是,她定是心系兄长去了别处。

    裴誉亭也懒得多考虑这场对阵是输是赢,只随手拉开弓弦放出三箭,这三箭如长虹贯日,先后正中靶心,引得众人连连赞叹。

    萧炬虽自知比不过裴誉亭,但仍搭好弓箭,合住右眼而用左眼盯住靶心。

    说巧不巧,萧炬刚松手放开弓弦,一阵狂风突起,霎时飞沙四起,遮天盖地。萧炬刚刚放出的箭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阴风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歪倒在箭靶之外。

    王保与其余侍从连忙护住皇帝,众人也纷纷提起衣袖避挡黄沙。

    萧炬见状却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也倒有了理由来掩盖自己技不如人。

    在场人的衣袖尽数被狂风灌满,而这风倒像是专同人作对一样,在众人皆退回坐席暂躲飞沙之时悄然而止。

    “今日便到此吧。”皇帝方才虽被狂沙呛了一口,此刻龙颜却悦色不减。“裴爱卿神武,又与朕的瑞安新定了婚约,朕就把那对紫玉鎏金盏赐与你们二人吧。”他顿了顿,看向萧炬,又到:“晋王骑射确有精进,朕库里的宝贝届时就你挑了。”老皇帝笑得和蔼,仿佛太子未至这件事根本未曾发生一般。

    萧玥闻声大喜,当即跳出坐席跪向皇帝道:“儿臣谢过父皇。”一旁的萧炬也跪下谢恩。

    裴誉亭蹙了蹙眉,亦谢了恩。

    当日这场比试大体散得十分愉快。

    *****

    萧煜这边的情况却实属不太乐观。

    还未到行宫,萧煜便陷入昏迷。观其症状,萧瑾推断他是中了毒。

    一回宫后,萧瑾便叫暮桃去传了太医来。与此同时,又速让太子侍卫申陆去寻后山那四名女子并将她们秘密带回来安置在自己行宫。

    见贺容通蹙眉不展,萧瑾连忙问道:“可是皇兄中了什么棘手的毒?”

    “回公主,太子这脉象不像是中毒所致。”贺容通回答道。

    “那是什么?”

    “倒像是……”他面色有些为难。

    “贺太医但说无妨。”

    “倒像是过度纵情声色以致肺脾虚弱所致。”

    “不可能,皇兄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萧瑾定然不信这说法的。

    “微臣也是不信太子殿下如此的。”贺容通叹气,“公主恕在下无能,未能号得太子殿下的病因。”说罢正要跪下。

    “贺太医快快请起,此事定另有隐情,还请太医莫要对他人再提及皇兄如此。”贺容通替萧瑾诊疗多年,宫中的太医里萧瑾一向最信得过他。但见贺容通在皇兄身上似乎也再诊不出什么,萧瑾便让他先去了自己行宫给申陆带回的那四名女子号脉。

    这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糟。脉象并未显示皇兄中毒,若彼时太医再来诊脉,定会使皇兄落得享乐□□之名,加之误了比箭,罪过更甚。

    萧瑾沉思片刻,终是把手伸进袖袋,取出一个小小的香袋。

    “暮桃,倒些水来,将这个冲泡开来给皇兄服下。”

    “公主,这可是您那困柳香?”暮桃有些犹豫。

    萧瑾手中的香袋悄然散发出微不可闻的淡香,清新而不浓烈。

    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注)

    前年制出这香时,她恰好读到了这句,便以此命了名。

    这句也恰合她那时的心境。

    “嗯。”萧瑾点了点头,“当今也只能如此了。”

    待暮桃接过香袋,萧瑾轻叹一声。

    香粉出袋冲入茶盏,细碎的粉末融于水中,霎时化去了香气,无味也无色。

    萧瑾的香袋都是暮桃特制的,布料较厚但并不沉重,便于携带,也并不会泄出浓郁的气味。它们被置于萧瑾的袖袋中,倒同她自身的体香相融得很是适宜。

    “申陆,去看看场上的比箭进展如何。”

    申陆刚出行宫没多远便折返回来,“公主,他们马上回来了。”

    “好,你且先好生照料皇兄,倘若有人问起,你便说皇兄一直昏迷不醒。到时千万记得即刻给本宫传信。”萧煜苍白的脸色扑入萧瑾的眼,引得她一阵又一阵心中酸涩。

    “遵命。”申陆拱手应道。

    几句交代完毕,萧瑾即刻带了暮桃回了自己行宫。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棠雨一见到萧瑾可算定了心神,“您没受伤吧?”上前确认萧瑾没有外伤以后棠雨舒了一口气。

    “我没事。”萧瑾急急往屋内走,“贺太医和那些女子呢?”

    “他们都在屋内等您。”

    一进屋,萧瑾就在那四名女子已经转醒,端坐成一排。

    “公主,这些女子只是中了寻常的蒙汗药,并无大碍。”

    萧瑾颔首,“有劳贺太医了,只是莫要和旁人说过你见过本宫和皇兄。”

    贺容通连忙拱手,“公主放心,微臣定当守口如瓶。”

    贺容通走后,萧瑾抬眼细细打量这四名女子。

    此四人模样虽算不上绝色,但也面容清秀,楚楚可人。她们跪坐于此,斤斤自守,似是有些惶恐不安。

    “谁派你们来的?”

    那四人面面相觑,却不出声。

    “可是晋王殿下派你们来陷害太子的?”

    四人仍不言语。

    “本宫可没那么有耐心,再不说话本宫便丢了你们出去喂狼。”萧瑾放出狠话,“暮桃棠雨——”

    二人即刻会意,从一旁寻了两根棍棒走近那四人,作势欲行恐吓威慑。

    “我说我说!”其中一人显然被镇住了,带着些哭腔,“晋王殿下给了我们姊妹四人一大笔银子,我们在殿下宫中歌舞过后殿下赐了我们酒喝,喝下之后我们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们本是长安绮春楼的舞女,是妈妈叫我们跟了晋王殿下走的。”

    剩下三人急忙附和,“奴婢罪该万死,求殿下恕罪。”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棠雨松开了手中的棍走去开门,是申陆遣人给萧瑾传信。

    圣人携萧炬往萧煜行宫去了。

    萧瑾让棠雨速把这四人带下偏房,随即动身直向太子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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