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府邸,裴誉亭会往哪个方向走呢?

    既然是和案件相关,裴誉亭所寻的应是证物或者证人,而秦王府与案件并不曾牵连,所寻的必与秦王府无关而与赴宴之人相关。萧瑾将赴宴之人挨个想了一遍,但并不记得有中途离席者。

    不管怎么说,嫌犯若要有所行动定是要避开众人视线,萧瑾向与众人所行相反的方向走去。

    萧鼎桓的府邸萧瑾来过好多次,也算较为熟悉,循着石径悄悄向前行去。

    每路过一间院落萧瑾都会略微加以查看,路遇草木摇动她也分外注意,生怕遗漏了裴誉亭的足迹。

    约莫寻了一刻钟的功夫,萧瑾隐约看到树后一角玄色的衣摆。

    是裴誉亭无疑。

    已见裴誉亭的踪影,萧瑾停下了脚步。裴誉亭藏于此处一定是在等待什么,倘若此刻因贸然去找他而暴露了他的行踪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萧瑾蹑手蹑脚地躲在了一旁院墙前的巨石后。

    四下除了风再无别的声响,萧瑾蹲在这巨石后,已经有些腿麻,却还未见什么动静。

    又等了片刻,一个瘦高的人影进了这院落。

    待那人走近,裴誉亭闪身而出,猛然向他攻去。

    那人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反应过来,双手从后腰抽出两把短刀来,左右开弓,同裴誉亭交起锋来。

    萧瑾不动声色地探眼望去,这人正是去无量楼那日所见的柳氏男伴。

    当真是他。

    这人武功不低,竟然能同和裴誉亭打得难舍难分。他招数奇诡,身形变幻莫测,好在裴誉亭出招稳健攻防适宜,那人一时也耐不了他何。

    萧瑾凝眸细看,用双刀的人少见,这人武器倒是特别。

    正当二人缠斗之际,只见那人忽然从左右两道的底部分别向裴誉亭射出三针。一时间六根细针飞向裴誉亭,他闪腰侧身堪堪避过,但仍有一针落在了他的左袖上。

    这针只是别在了他的衣料上,并未伤及皮肉。

    两人身形越来越快,萧瑾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

    这人显然并不恋战,招招致命。左右双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直指裴誉亭咽喉。而裴誉亭短剑轻挑,身形一转,化解了这致命一击。裴誉亭连着一个踏步上前,抬臂接下那人一招,血珠登时溅在了空中。那人明面上占了上风,没等他反应过来,裴誉亭手中的短剑反转,用剑柄捣向那人的右腮。

    那人出上一招颇有孤注一掷的味道,一时疏忽防守而被裴誉亭击中。裴誉亭力道很大,那人登时被打倒在地,没了意识。

    瞧着裴誉亭得胜,萧瑾松了口气,扶着墙徐徐站起身来,待腿上的酸痛缓解了些时,她缓步向前走去。

    裴誉亭未看萧瑾,准备抬手将扎在袖上的细针除去。

    “大人且慢!”萧瑾急忙止住裴誉亭,而后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他道:“以防万一大人还是莫要直接将肌肤与这针接触,以免不慎中毒。”

    裴誉亭不语,但还是接过帕子。这帕子泛着淡淡的馨香,香气丝丝缕缕地入鼻,倒很是怡人。裴誉亭用帕子垫着取了这针,而后将其包好收入怀中,随后蹲下身在地上这人的身上翻找起来。

    “当真是那日柳氏的男伴。”萧瑾也蹲下身,看着裴誉亭给这人搜身,“看这架势,他今日追来此处是要刺杀于大人。大人臂上的伤如何?”血珠顺着裴誉亭的手腕往下滴,除了手背上有几道殷红的血道外,从玄色外衣上几乎看不明显他受伤的痕迹。

    “无碍。”

    “大人还是先将这伤包扎一下吧,不然一会血流得多了容易头晕,见了人也难免要解释一番。”说着从怀中掏出另一块帕子递与裴誉亭。

    裴誉亭犹豫了一瞬,但还是接过了帕子将自己小臂的伤口裹了起来。萧瑾的帕子一块被他缠在臂上,一块被他收于怀中,两道若有若无的馨香环绕在他的鼻侧。

    裴誉亭从这人腰间摸出了一个硬质物体,是一块玉。这玉呈圆形,有裴誉亭半个手掌那么大。

    “这是什么?这么大的玉应当不是佩戴在身上的。”萧瑾定睛细看这玉上的字,“朱?难道此人姓朱?”

    “未必。”裴誉亭将这块玉佩在手中摩挲,这玉的质地温润细腻,触手生温。它大体呈深碧色,几丝墨色嵌染其间,似云烟环绕翠山。

    “这玉看起来珍贵,上面又刻着姓氏,应是传家之物,藏于家中才是,不会随身带着。况且这般贵重之物,不应流入仆从之手。”

    “大人所言极是。”萧瑾点点头,“那这人是谁带来的侍从?杜相吗?”

    裴誉亭淡淡“嗯”了一声。

    “果然。”萧瑾思衬片刻道:“从那日无量楼之事看,这人手上一定不清白。这玉应该是他从别人家中夺走的,只是这姓朱之人是谁呢?”语毕,萧瑾默默在脑中回想着有谁姓朱。

    “是不是中秋过后被杀的朱博士?有人杀了朱博士之后拿走他传家的玉佩。朱家说起来也算书香门第,能有此物并不奇怪。”萧瑾思衬了一番而后说道。

    裴誉亭微微颔首,“确有这种可能。”萧瑾的推断也正是他的猜测。

    “当时那起连环杀人案有九人遇害,为何他单单拿这朱家之物呢?是朱博士在一众遇害之人中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这人既然是杜相的侍从,那是不是就可以认定这一连环的案件是杜府的一份呢?”萧瑾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查到此处,这些案情显然与杜相脱不了干系。也许对凶手来说,朱博士是在这连环命案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可能朱博士是他们唯一真正要杀的人,杀其他人是障眼法,用以迷惑我们罢了。”

    裴誉亭一口气说了一连串话,萧瑾有些意外。

    “算着时间他们约莫也快结束了,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这人,是以公事的名义将他压回大理寺吗?”

    “这样过于打草惊蛇,不可。”裴誉亭回答道。

    萧瑾稍加思索,道:“可以暂将他关押在皇叔这处,待这宴会结束之后大人再悄无声息地将此人带回大理寺。”

    “此时还是不要惊动秦王殿下的好。”这人身上再找不出别的有用之物,裴誉亭收了手,“公主可是熟悉这秦王府?”

    “自然。”萧瑾抬起头来,“算来本宫也是皇叔的常客,这府中的道路自然是熟悉些。”

    “那公主可否瞒着秦王殿下替裴某在这府中寻一个隐蔽之处暂且关押这人?”裴誉亭脑中忽然升起今日萧瑾在亭中听萧鼎桓吹笛的画面。

    “为什么要瞒着皇叔?这点方便皇叔定是愿意行与大人的。”萧瑾不解。

    “那公主可愿帮裴某这个小忙?”裴誉亭语气平淡,没有旁的感情。

    萧瑾犹豫了半晌,终是点了头,“好吧,但大人须得及时将这人带走,不能牵连皇叔。”

    “自然。”裴誉亭应声。

    二人起了身,萧瑾走在前面,裴誉亭则在萧瑾身后抬着这人。

    萧瑾取了一条小道,通向了一处地窖。

    “大人可以将此人安置在此处。这地窖离设宴之处还有好些距离,不易被人察觉,他也不易逃脱。先前皇叔府中的下人会在这里堆放些杂物,后来新辟了一处地窖,原来的这个便废弃在此处了。”

    裴誉亭将肩上抬着的人放下,环顾这地窖,四周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大件的杂物摆放,他走到一个角落找了麻绳将这人绑了起来,萧瑾凑近观察,这人没有丝毫醒来的意思。

    “宴会结束之后大人千万快些将这人带走,不然——”

    萧瑾话音未落就被裴誉亭打断,“快些将这人带走以免牵连秦王殿下。”

    见裴誉亭心中有数且隐有不耐之意,萧瑾便不再说这事,转过话头:“今日这人是杜相派来刺杀大人的吧,大人可是查到了些什么令杜相害怕的事?事已至此,我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本宫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希望大人也能如实相告。”

    裴誉亭顿了顿,终是开了口,“是,从那木匣里和截获的飞鸽传书里得知今日会秦王殿下的生辰宴里会有人行刺。”

    萧瑾若有所思,转而又道:“如若那块玉是朱博士的,为何中秋之后的那起连环命案要杀的关键人是朱博士?如果杀其他人是障眼法的话又为何是只杀九个人?”

    “朱博士撞上了什么不该看的而被灭口,杜沐祺在家中排行是九,偏好‘九‘之数。”

    “那朱博士是撞到了什么,大人又是查到了什么才让杜相如此急迫地要取你性命,柳氏那晚去无量楼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萧瑾问出一连串来。

    “无可奉告。”裴誉亭接着打量着这地窖,话里没有情绪,实然他目下对这些也没有结论,无法准确回复萧瑾。

    萧瑾一噎,转而道:“算着时间也过了许久,我们该回去了,不然要引人怀疑了。”

    裴誉亭颔首,“公主先走。”

    “也是,同大人定亲的是我皇姐,我们一起回去也惹人误会。”萧瑾说罢便推门先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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