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衣着穿戴讲究,但并不铺张。她笑得亲切,眼尾的细纹一道一道的,非但不显老态,反而显出一派长辈的祥和与亲近。“无香公子有没有什么推荐的?我想买些自己用的还有送人的。”

    “夫人这边请。”萧瑾引着许氏来到了里面的架子,“小店的招牌是玉蓉香和暮眠香,玉蓉香有驻容养颜之用,暮眠香则是有助眠的功效。这玉蓉香和暮眠香要交替使用效果更佳,白日里点玉蓉香,入夜了就换成暮眠香。”

    萧瑾伸手拿起架上的香盒,“玉蓉香可理气除湿、祛风活血以达到润肤泽面的作用,熏燃的同时,若早晚再用此香粉洗脸,则药物可充分渗透肌肤,悦泽容颜。暮眠香则是养心安神、镇心止惊之效,可熏燃入眠,也可做成香袋挂于床头。除湿活血自然能睡眠更好,睡得好了也能反过来促进驻容养颜,此二者若分别单用效果也不错,但若相互配合,则相辅相成。”

    许氏接过萧瑾手中的两样香,置于鼻下轻嗅,“你们这香当真别致,芬芳清冽但不刺鼻,素雅恬静但闻之悦心。”

    萧瑾轻笑,道:“夫人果真慧眼识香。不同于其他美容香,我们这玉蓉香里还加了小店特制的白檀精油,白檀除了有清血抗炎的功效,还可调和其他香气,与其他香料巧妙搭配,能使香气达到极高的境界。暮眠香里我们加的是特制的熏陆精油,熏陆香可减轻烦躁和忧郁,其香气浓郁,我们便加了柏子仁加以调和。”

    许氏认真听完,道:“想来这香也是极好的,便有劳无香公子帮我把这两样香各包十份。”

    “好嘞,您再逛逛小店,看还有什么需要的。”萧瑾向她欠了欠身,随后便转过身去替许氏将这香包好。

    许氏端起步子向前走去,穆家小娘子只远远走在后面,见母亲端详各种香料也并不上前去,面上隐有不耐之色。

    萧瑾偷偷地打量这这对母女,许氏虽已上了些年龄,但能看出年轻时应是位顶娇柔清秀的娘子。不同于自家母亲,这位穆小娘子似是随了父亲的不苟言笑,长相略显硬朗些,眼神也刚毅,少些女儿家的娇羞。

    “这架上的三种香也替我包起来吧,各来两份就好。”许氏放下手中的香盒,语气和蔼中带着笑意。

    萧瑾急忙应声,“好嘞,这就来。”

    萧瑾将这些都包好,欲上前两步递给许氏。这时原本立在后面的穆家小娘子却突然上前,接过萧瑾手中的香,同时付了银钱。萧瑾也没甚在意,只笑着道:“不知能否劳烦夫人平日里将小店推荐给身边的姊妹?”

    “那是自然了,我从公子这里买的香便是要送她们的。你这小店别致,我也很是喜欢。你若一直开张,我便是会一直来的。我家夫君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我也只好买些香自己来谋些情调。”

    萧瑾将这对母女一直送到门口,目送二人上了马车一直远去。

    待这二人走后,暮桃从里屋的库房里出来,将柜架上的香盒正正方向,“这穆夫人出手也慷慨,她今日一人买的比我们前几日卖得加起来还要多。”

    “可能就像她说得那样,夫君不苟言笑,便自己多谋些情调来。”萧瑾坐到柜台后接着捣着香粉,接着道:“这回可叫赫远将消息传开来,说穆夫人在咱们这买了许多香。再叫他给店里找个信得过的人来吧,以后店里人若多了你和棠雨也不方便露面,怕被人认出来,咱们行事还是谨慎些好。”

    “是!”

    *****

    “这案子刑部结得倒是潦草,只凭张侍郎家中搜来的几箱金子便当即定下贪污的罪名,将张家全家都投下了狱。”裴誉亭看着今日一早刑部送来的文书,微微皱眉。

    “刑部这几日送来复核的案子都漏洞百出,好像故意要让我们大理寺给他们擦屁股一样,今日送来的张侍郎贪污案真是欺人太甚了。”尹子同面色也不甚好,眼底乌青。大理寺的公务本就繁忙,这几日为了复核刑部送来的案子更是日日加班。

    “前日从张府搜出来了几箱黄金,事情还没查清,刑部昨日就下令将张家人尽数押进了大牢,给定了杀头的罪,这案子的疑点当真可以用‘众多’来形容。礼部的官向来不是肥差,这张侍郎上任才两月有余,是如何不声不响地贪出九百两黄金来,连礼部尚书对此也毫不知情?况且张侍郎的岳丈祖上就是长安的富商,给女儿的嫁妆只多不少,张家平日里也不差钱,怎会需要贪这么多的钱?若是他真贪了这么多钱,为何不及时将这笔钱转移出去?想来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将如此引人注目的黄金藏在家中等着人来搜查。”

    裴誉亭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抬头问道:“张府现在情况如何了?”

    “一整个都贴了刑部的封条。”

    “我们先去张府看一眼吧,快些把这些案子结掉。”裴誉亭站起身往门口走。

    尹子同见状连忙应了声“是”,跟上前去。

    二人趋马而行,很快就到了张府。

    今日晴朗,万里无云,空气却是又干又冷。裴誉亭着的还是深秋的单衣,但挺拔如松,步履稳健,丝毫不见瑟缩之态。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裴尹二人来了张府门前,立马被立在一对石狮子旁边的两个身着甲胄的人用长枪挡开。这两人态度蛮横,目中无人。

    “我们是大理寺的,来复核刑部的案子。”尹子同开了口道。

    “尚书大人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入内。”其中一人挺胸,说得昂扬。

    尹子同还要同他们争论两句,只见裴誉亭面无表情,一个迈步上前,竟伸掌劈晕了二人。

    可怜这二人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便倒在一旁。

    裴誉亭也不含糊,紧接着便上阶推开了府门,覆于两扇门之间的一对封条由着这推门的力道霎时断作两节。

    尹子同快步跟上前去,虽对裴誉亭此举有些快意,但仍不由担心:“大人,这么做会不会给刑部留了把柄?”

    “派人把守不让大理寺介入此案的行为本就可疑,他们不在理,若是刑部以后都这么办事的话我们大理寺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裴誉亭语气冰冷。

    “也是,刑部的方尚书年老昏聩,除了给大理寺添麻烦外似乎也没什么建树。”

    二人首先来的前院正厅。

    正厅整体朴素,没什么华贵之物,所陈设的桌椅茶具也都不是上品,但一进门直直映入二人眼帘的便是靠墙摆着的八个大箱。

    裴誉亭蹲下身去用手拨开了箱盖,黄澄澄的大金锭暴露在了空气中。

    “据刑部的文书,张侍郎贪污的正是由这正厅搜出来的九百两黄金。不过这黄金摆得位置也太显眼了些,生怕不能被人发现一样。”尹子同也蹲下身来查看,对裴誉亭说道。

    裴誉亭拿起一块金锭来细细端详,“刑部是如何发现张侍郎贪污的?”

    “属下也不知,他们送来的文书上也并没细说这一点。”

    二人巡视了一圈,前厅除了八箱金元宝外再无什么异常,二人便循门而出,来了起居的内院。

    一进卧房,一股清香之气幽幽传入二人鼻中。二人抬眼望去,只见东南边的墙角栽种着一小盆的梅花。

    长安的冬日干冷凛冽,若想让梅花这种习惯了温暖湿润的作物成活想必得费不少的功夫。这盆梅花颜色红艳,很是惹眼。其花瓣虽全然张开,露出其中细嫩的黄色花蕊,但已隐有凋败之色,想来是张家里侍弄它的人下了大牢,近两日府中无人照料的缘故。

    这栽种红梅用的是紫砂盆,紫砂盆再往前些是一个木桶,木桶里约莫有大半桶水,再往前看去有一个火盆,火盆里还存留着未被燃尽的炭灰,想来这一套用具是用来增温增湿以模拟南方气候的。

    见状,尹子同不禁感慨一声:“没想到这张侍郎生活在北方,却是个爱梅之人,竟能这般细致地照料这株梅花。”

    内院的装潢风格一如前厅朴素,除了这梅花看着娇贵,其余的属实是没什么可称道的东西。

    裴誉亭向床榻走去,床头前支着一个木制小架,约莫有半身高,观其大小,应是足够放下一个寻常的花瓶。低头看去,果然,立于这架子旁边的是一个白净的瓷瓶,这白瓶的底部似是沾染了些已经干掉了的泥灰,一处底边甚至夹杂着几片被碾碎了的红梅花瓣。

    “大人可发现什么异常了?”见裴誉亭凝神,尹子同不禁问道。

    “这个瓶子本应是放在架子上,底部十分干净才是,此时却被如此摆在地上,且它底部的泥灰并不是屋内所有,倒像是被摆放在外面的泥地上而拿回来的。”

    尹子同定睛细看,“还有这瓶底的花瓣,若张侍郎是爱梅之人,怎能容忍自己悉心呵护的红梅被这般碾在泥灰被压在瓶底!”

    裴誉亭点点头,“想必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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