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当真就把手上戴了这么多年的佛珠给了瑞安公主吗?”芜源收拾着屋内桌面,道。

    “身外之物,给便给了。”无谷淡淡道。

    “可是……”

    “没有可是。”无谷打断了小和尚还没说出来的话,“后堂如何了?还在诵经吗?”

    芜源回答道:“自您走了以后就一直在诵经。”

    “走吧,过去看看。”无谷起了身。

    “是。”小和尚跟上前去,有些忧心。

    *****

    萧瑾蹙眉,“尹大人的意思是穆相就是那指使红玉教的人吗?”

    “尚不确定,但眼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穆相。”尹子同回答道。

    “大人有查出来穆相每月里出门的那日是去干什么吗?”

    “暂时还没有。”尹子同摇摇头。

    萧瑾思衬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是有人故意将线索指向穆相栽赃于他。”裴誉亭接过来话。

    “那这人是谁?”尹子同向下问道。

    萧瑾看向裴誉亭,裴誉亭眸光深深,示意她说下去。

    萧瑾道:“今日去慧明寺见了住持,我怀疑是他。”

    “他身材高大,和穆相的身形似乎极为相近,若是在加上衣着修饰,想要混淆这二人的身影想必并不难。我今日还瞧见那住持耳侧和后脑的头皮上留有红痕,但这红痕并非抓痕也非磕碰,倒像是胶水从皮肉上揭下时留有的印记。”

    裴誉亭点点头,“若这红痕是他将假发从头上取下时留下的,一切便说得通了。”

    “这样他从身形、头发都与穆相吻合上了,假扮穆相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尹子同有些跟不上二人的思路,“那他假扮穆相是……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这种可能性最大。”

    尹子同道:“那他定是摸准了穆相不在家的那一日,专门挑了那日去见红玉教。”

    “这样离揪出真正的朝中之人更远了一步。”萧瑾轻叹。

    “那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尹子同问道。

    “先派人去慧明寺盯着,不要打草惊蛇,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是。”

    “那穆相那日到底去做什么了?竟还神神秘秘得避开了所有人。”萧瑾有些困惑。

    “想必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家里人的事需要瞒住吧。”

    “对不住家里人?”萧瑾顺此往下想着,“莫非是他在外面养了小妾?”

    裴誉亭不语。

    “可是……”萧瑾蹙眉,有些不愿相信。

    裴誉亭语气淡淡,“世人好色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可意外的。”

    “那大人,穆相那处可是需要继续盯着?”

    “盯着吧,也难不保那帮人会用他养在外面的小妾要挟于他,你们快些查到那小妾的住处,也盯着些。”

    “是。”尹子同应道。

    “对了大人,还有绮春阁的那批人。”

    此时也正是萧瑾所忧,她转向尹子同,眉心紧蹙:“那批人如何?莫非是他们送往荆州要陷害我皇兄的?”

    尹子同回答道:“这批人是送给荆州刺史的,这荆州刺史年年都会从绮春阁买走一批女子。”

    “那这批女子他是养在府上只供自己取乐,还是会赠与他人?”萧瑾眉心蹙得愈发紧,她虽认定萧煜不是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的人,但仍不免担忧。

    “这……下官不知。”

    萧瑾颔首,“多谢二位大人告知,大人想必还有公务在身,本宫便先行回府了。”

    “我送你出去。”裴誉亭上前一步,缩短了与萧瑾的距离。

    “那便有劳大人了。”

    裴誉亭理所当然地伸出手去,只是他将要把手搭在腰上之时忽而反应过来这屋内还有第三人在,迅速收手,在空中带起一阵风。

    想到自己的手一抬一放,他有些不自在,回头看向尹子同,只见他正向这个方向盯着。

    被裴誉亭这么一看,尹子同有些心里发毛,猜不透这位大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连忙低头拱手,作恭敬状。

    萧瑾跟在裴誉亭身后出了门,只是刚刚买过门槛,她腰间的香囊松动,顺着步子落在了地上。这声音极轻,二人谁都没有听见。

    裴誉亭同进来时一般,带着萧瑾翻墙而出。

    回府的一路上萧瑾都没再说话,只是闷闷地想着萧煜的事。

    *****

    萧玥今日莫名其妙地去慧明寺走了一遭,只收到了一串破珠子,不禁心下恼怒。用过午膳后,本想着上榻躺一会,但翻来覆去,始终没睡着。

    “烦死了。”她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大声道:“来人!”

    床前立刻来了两个侍女,“奴婢在。”

    萧玥想找个去处打发些时间,思来想去,道:“给本宫更衣,备车去大理寺。”

    “是。”

    萧玥更衣毕,很快坐车到了大理寺门口。

    “下官见过公主。”萧玥走入大理寺,途遇聂荣,他即刻恭敬行礼,公主可是来找裴大人的?”

    “不错。”萧玥道。

    聂荣低头道:“大人此刻不在大理寺中,许是出去办案了。”

    “无妨,我去他那屋子里等着便是。”萧玥抬了脚往正厅走去。

    她下午穿着一身正红的衣裙,颜色鲜艳,同这不苟言笑的大理寺有些格格不入。发间的金玉珠宝微微晃动,更显得她步伐急促。

    她喜欢裴誉亭,但丝毫不能爱屋及乌地喜欢起来这大理寺。

    大理寺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随便拉出来一卷文书便能定人生死。这里断案依得是证据和法度,是皇权之下的制度产物,但却是皇权不能堂而皇之控制的公道。

    她觉得有些森冷和压抑。

    她直视着前方,加快了步子。

    忽然,萧玥的鞋尖不知轻轻撞到了地上的什么。这东西不甚坚硬也不甚重,被她轻轻一踢便弹了出去。

    她不禁低头看去,在地上搜寻着方才碍到她走路的物事。顺着道路往前看了两步,一抹淡淡的藕色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弯腰将这东西拾了起来,头上的发饰也因此而叮当作响。

    是一枚香囊。

    细细看去,这绣工精致,只是上面的流苏因落在地上而沾染了些灰尘。

    萧玥将这香囊攥在了手中,指甲掐到了手心的皮肉也浑然不觉。

    这地方离正厅很近,她接着加快了步子,猛地推开了正厅的门。

    此时屋内只有尹子同一人在,他听见声响,抬头看去,一眼便望见了门口一脸怒色的瑞安公主。

    他连忙起身,拱手一行李,“下官见过公主。”

    萧玥跨过门槛,走到了他身前。

    尹子同感受到她怒气不浅,没敢抬头。

    “萧瑾是不是来过?”萧玥瞪着眼睛,语气急促。

    尹子同情急之下不知如何回答,但转念一想,这似乎涉及到的是裴誉亭的家事。想到这层关系,他自是不敢妄言,犹豫了片刻,道:“这……下官不知。”

    “那她的香囊为什么会在这里?”萧玥扬起了手中的藕色物事,她抓着上面的带子,这秀气的香囊在空中晃了一晃。

    “公主息怒……下官当真不知。”尹子同咬咬牙,心下连忙叫苦。

    萧玥心下更烦乱了几分:“裴大人在何处?让他来见我。”

    “大人出去办案了,下官也不知他几时回来。”

    “那我便坐在这里等他!”萧玥绕开尹子同,坐在了一旁的位子上。

    见萧玥态度坚决,尹子同连忙唤了人来替她上茶。

    萧玥没动杯,定定坐着。

    尹子同也没再说话,揣起了案上的文书欲逃离此处的气氛。这位瑞安公主看起来却是不会善罢甘休,他只在心里劝着自家寺卿自求多福。

    裴誉亭是看着萧瑾进了府之后离开的。

    回了大理寺,他正要踏入正厅之时,尹子同从旁叫住了他。

    “怎么了?”

    尹子同凑近裴誉亭,小声道:“瑞安公主在里面。”

    裴誉亭不禁蹙眉,不耐之态尽显,“何时来的?”

    “坐了好一会了。”

    “你怎么不劝她走?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瑞安公主似乎心情不好,大人你当心些。”尹子同叮嘱道。

    裴誉亭没再回答,快步推开了门。

    一见是裴誉亭,萧玥站起身来。

    “这是什么?”萧玥将手中的香囊展示出来。

    裴誉亭看了一眼,不语。

    “萧瑾是不是来过?”萧玥抬高了语气。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裴誉亭冷声道。

    “她来干什么?”萧玥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

    裴誉亭将眼前之人直直忽视,坐在了自己案前,他翻开案上的文书,再次开口,“出去。”

    “你可是本宫未来的夫君!”萧玥一跺脚,接着向裴誉亭走去。

    裴誉亭没再说话,只取笔沾墨。

    “你不能和她有来往!”见裴誉亭这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萧玥一抬手,轻轻拍在了这案上。

    裴誉亭手下的墨迹一动,森冷抬眼。

    萧玥被这冰冷的目光震了一下,片刻,她回过神来,接着道:“你若是不回答,本宫自会去找萧瑾说个清楚,让她不再缠着你。”

    “与你无关。”

    裴誉亭这副冷淡的态度着实让萧玥心中凉了半截,但火气却更添三分,“本宫这就去找这个小贱人说个清楚!”她转过身去,气急抬步。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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