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璞真抛下了连翘和剑,转身走向火焰之中。

    “夜无月,你在何处?”

    她的头撞一道厚厚的透明屏障。

    使用足足七成的修为后,屏障裂开了轻微的痕,仍旧击不破。

    恨意,滔天的怨气。

    让连翘得以保留最后一缕意识,漂浮在铸剑池的上方,即将消散。

    他看着徒劳无功的元婵,忍不住开怀大笑。

    “我说过,我对你下了咒,你怎么能攻击咒主的本体所在之处呢?”

    元婵,你一定会死的。

    他在心里默念。

    连翘要再对着元婵,说出一个预言。

    “元婵,你一定会死于……”

    连翘张开嘴,想要像刚才一样发出声音。

    接着,他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程璞真看着连翘瞪着自己,他束着的金发,此刻散杂乱无章。

    他发出含糊的音节,最后彻底失了声,再也无法说出任何一个灵验的预言。

    程璞真蹲下来,在不远处的泥土地上,捡起夜无月递给她的连翘枝。

    情况混乱中,挥剑时,不知何时丢了它,让连翘释放出了幻境。

    这一刻,方才复生开花的连翘花枝,彻底地成了一根烧火用的干树枝。

    鬼王连翘,死了。

    未央国是系统世界笼统的地名,实际上,这里是鬼国。

    没有一个活人,只有鬼和他们的制造者。

    鬼国有一把元婵想要给夜无月的,天底下最好的剑。

    这把剑是连翘。

    连翘不死,程璞真就算是把大森林翻过来,也找不到一块剑的碎片。

    现在,剑沉在铸剑池中,只等一个人来取。

    “连翘死了,可我的徒弟呢……”

    程璞真呼唤出了系统,说服自己保持冷静。

    “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上古秘法,需要取剑之后施法,具体是怎么操作?”

    系统:“灵气强大的载体是有了。

    方法也很简单,只是做出决定很难。

    你真的要在这把剑里,融进自己最纯净的大乘期灵力吗?

    你只有原身的七成修为,又要使这个法术。

    这么一来,你会得到无法估量的巨大损失。

    修行四千多年不易,就连系统也无法预估:

    一下失去大量灵力,你的隐疾会给你造成什么。

    你的修为,有无法恢复的可能性。”

    程璞真:“我想过了,如果这可以在关键时刻救他。

    让他在堕入魔道时,保持一分清醒。

    就值得了。

    我的这份力量,会永远保护他,保留一份重回正道的希望和机会。”

    做出这个决定时,她在心里问了元婵。

    元婵不会真的跳出来和她说话,因为此刻,程璞真才是元婵。

    但她感受到了,元婵内心太多无法言说的思绪。

    元婵会对程璞真说,她对这个徒弟,亏欠的太多。

    元婵没有对不起养父元筱白,无愧于天下和宗门,却让徒弟堕了魔。

    这一回,师父总算能为徒弟做些什么了。

    程璞真手心朝上,世间最强大纯净的灵力涌向银纹剑。

    系统很煞风景地出现。

    “恭喜宿主,你在第二个世界里触发了第五个选择。

    元婵是否要将自己的灵力永久融进连翘剑中。你的选择是:

    A.否,无损失,修为为原来的七成,系统额外赠送一成,最终恢复为八成(10功德)

    B.是,亏损三成修为,最终仅剩四成(-10功德)”

    系统以为程璞真会犹豫至少一分钟。

    “宿主,第一个选项绝对不会吃亏。”

    可等它说完话去看程璞真时。

    她盘腿坐在地上,白袍沾了黑色的尘土,全神贯注地将灵气汇聚于手心之上。

    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分割修为的痛苦,比她闭关时的冰火刑还要难熬得多。

    可是,她的徒弟不到两百岁。

    愿意为了师父的性命,弑三千多年修为的鬼王。

    他的徒弟,至今还停留在载满了连翘的山火中,生死未卜。

    师父元婵能为他做什么?也只有兑现自己的说过的承诺了。

    要送给徒弟的生辰礼。

    “你想要剑,我带你去寻一把剑。”

    她不断地念叨着,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

    脑力中最后有印象的景象是,她倒在地上,火舌舔到了她的发尾。

    一代师祖元婵,就这样葬身于火了吗。

    山里无端挂起了大风,风里夹杂着冰冷的水汽。

    发间的火消失了,有雨珠顺着发丝滑落。

    她闻到连翘的苦香。

    有个人把她扶起来,架住她的肩,似是轻轻地在埋怨。

    “演得真好。”

    程璞真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梦里她的徒弟夜无月死了,她抱着尸体,只能无助地喊。

    第二个梦,她回到了高中时,体育馆的废弃杂物室。

    没有摄像头和监控。

    一只钢笔扎进了她的手心,笔尖按进血肉之中,鲜血渗出。

    周围的人说了什么,她听不清。

    他们的眼神像锋利的刀,剜开了她的血肉。

    唯一能听见的,是储物间的门被砸得合上的碰撞声。

    门锁关闭的响动。

    她在那时明白了绝望的具象化,是逐渐衰弱停止的心跳声。

    五天后,她喝完了储物间洗过拖把的水。

    浑浊,水桶里漂浮着灰尘。

    像她的人生一样。

    程璞真蜷缩在墙角,旁边放了一个装篮球的箱子。

    里头有几个漏了气的篮球。

    滴滴答答的声音,是手表在转动,咚咚的雨声,是暴雨在敲击体育馆外置的顶棚。

    不会有人来的。

    室内所有的体育器材都是坏的,没人会来这里。

    于是当她在濒死时,听到钥匙波动的声音时,以为是黑白无常来接她了。

    门把被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拧开。

    程璞真知道自己在做梦,还是和当初一样,呼唤了他的名字。

    “於,於紫镜……”

    “师祖,师祖,谁是於紫镜?”

    程璞真听到了桃翩的嗓音。

    睁眼后是熟悉的九思山小院。

    终于回来了,眼下,心里最想知道的是……

    她往门口的方向瞧了一眼。

    夜无月站在在离门槛一步的距离,背着把通体漆黑的剑,脊上有若隐若现的银色纹路。

    “师祖,桃翩在这一个时辰了,听到您念了不下十次这个名字。

    师祖有什么要紧事要找他?”

    程璞真的所有思绪陷落在梦里,一时间失语。

    桃实气喘吁吁地从小门那折过来,手里拿了本厚厚的册子。

    “姐姐,师祖还好吗?

    名册带来了,上元宗所有弟子都有记载。

    我翻了半个时辰,没有这个名字。”

    “不是什么大事,只有腿脚还有些不利索。”

    程璞真接过桃实手里翻开的名册,放到木桌上,平静地合上。

    或许她都没有意识到,说出这句话时,声音有轻微的颤抖。

    桃实修为尚浅,感受不到灵气的波动。

    见程璞真说无事,她放心了,笑笑说:

    “桃翩姐见您喊得急切,说你从未有过那般奇怪的表情。

    又悲又喜的,恐怕魇着了。

    担心您,才叫我去查。”

    桃实还有很多话想对刚醒的师祖说。

    “您不知道,小师伯扶你过来的时候,您的气息全无。

    一点灵气也没了。

    我和桃翩姐姐急得要哭了,想去找长老。

    小师伯拦住了我们说,你会醒的。”

    万幸,师祖真的醒了。”

    “师祖还不知道,刚回时,您的嘴角旁边,有几道很淡很淡的血痕。

    若不是姐姐心细,还看不出来。

    我和她要吓死了。”

    程璞真仔细摸了摸脸:“胡说,没有。”

    桃实说:“小师伯让桃翩给你擦掉了。

    桃翩不想让您担心啊,不让我说。”

    桃实声音小了很多:“她去取花露了,我才敢偷偷说。”

    程璞真也没有想到,把灵力融进剑中,身体会受到这般重创。

    桃实把藏在袖子里的有血迹的白色手帕塞给程璞真。

    “姐姐叫我丢了,我不愿,师祖,您来处理。”

    桃实考虑得也不错,元婵贵为一宗之主,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若是发现了她有什么异常之处,修为受损,生病。

    被暗处的魔宗拿到任何把柄,很多人,包括元婵,日子都得不安生。

    程璞真也把手帕藏进袖子里。

    触碰到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残留在丝绸上的灵气波动。

    是夜无月的血。

    她不知不觉地皱起了眉。

    桃翩把装花露的瓶取来了,见她平安无事,两人放心离开小院。

    程璞真起身,在第一张桌子上找到了白色净瓶。

    她喝了一点桃翩她准备的花露,撇了一眼门口处。

    夜无月没走。

    糊弄得了她们,程璞真知道瞒不住夜无月。

    从鬼国到九思山,能把昏迷状态的她带回来的,只可能是夜无月。

    路上,他应该听了些程璞真胡乱说的梦话。

    一边吐血,一面说些胡话。

    一想到这,她本来有点痛的头更痛了。

    无意将自己的隐秘之语暴露给他人,属实是一件不愉快的事。

    尤其是被自己的徒弟知道。

    说梦话事小,有失尊严事大。

    “无月,为师这一路,多有麻烦你。”

    夜无月背对着她,沉默着不说话。

    她继续提出问题,松开手里的装花露的瓶子。

    她放下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师父架子,小心翼翼地问:

    “为师没有失态吧,也没说什么话……”

    “师尊很好,神智清醒,又教导无月。”

    夜无月顿了顿。

    “不要堕魔。”

    听上去的确是她平时会做的事,可程璞真知道,夜无月在说谎。

    她拿出藏在袖子里的白色手帕。

    “说谎。”

    程璞真一瘸一拐地下了床,一步一步地靠近夜无月,声音冰凉。

    “我的徒弟,你也学会对师父撒谎了吗?”

    “师尊,偏要我说明吗?”

    他凑近了一点,浅黑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一些。

    “师尊你,饮下了我的血。”

    程璞真的脸色一下变了,白得如纸,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几步。

    “你害怕。”

    他的语气和往日一样平淡,并未见片刻波动。

    “味道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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