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为那孩子做些什么。

    我祈祷,有人可以施舍他一碗薄粥。

    此时此刻,我和皇城边冷眼看他笑话的人,并无区别。

    最后,我的心放下了。

    有一白衣女冠用仙术驱走了他身上的妖,背着他去了一个安生之地。”

    竟是这样。

    那一天,元婵当真是看出了他的天赋和血脉,才很快带回去收徒。

    “我必须向您禀明一件事,我收……殿下为徒,只是看中了他的修行天赋。

    我的初衷并不高尚,也不是每一个丢在皇城脚下的婴孩,都会施以援手。”

    云雾将她的脸遮得模糊不清。

    “元姑娘,起意并不重要,天界要向你道歉。

    从你救下那个孩子时,他的命格,同你的命数,纠缠在一起。

    他所受的劫,令你也受了不少苦。”

    “我该如何救他?”

    上一个世界里,没有亲眼看见许宜重新长大,她很遗憾。

    这一个世界,她想要做出改变。

    “你的雷劫,亦是他的大劫。

    受完后,他本可成神回到天界,可他将一身修为渡于了你。

    本来,他已不在三界之内。

    好在,你种下了一个凡间的威力强大的咒。

    让他尚存一缕灵识,隐匿在人界。

    你种下的因果,只能由自己去寻了。”

    她想到了本用于谋其性命的死咒,阴差阳错之下,最后成了无月复生的关键。

    “您说,我该如何找回他?”

    天帝的声音依旧含糊不清。

    “我老了,不清楚,你下凡去看看吧。”

    程璞真行了个刚学会的礼,退下了。

    站在九重天之上,日光冰冷。

    出了大殿,她没有一处可以去的地方。

    一声清脆的啼叫后,手边多了一只生物。

    它比初见时更加雪白,纤细的尾羽柔软光洁。

    程璞真同它打招呼。

    “玄鸟,你何时跟过来的。”

    玄鸟不会说话。

    “它名为幽篁,真身是三界唯一的一只白凤凰,灵力深厚。

    想来,应该是他养的。”

    远方传来天帝的声音。

    “我明白了。”

    程璞真抚摸了两下它的羽毛。

    “幽篁,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吧。”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在墓园,自己没有任何行动。

    魔宗是无月亲手毁掉的,魔域和黑渊同样是他除净的。

    最后,这头等大功倒落到了她的手里。

    “我的徒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若程璞真在祭祀大礼上,对着天下百姓和修士说。

    魔尊亲手毁了他的基业和领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

    就像沈氏皇族绝对不会将自己的皇位和城池拱手让给别人。

    夜无月算得一手好计谋,让她的师父不得不接受这个莫须有的大礼。

    她始终猜不透无月的想法。

    白茫茫的云里,人如这漂浮不定之物一样。

    “魔宗已毁,魔域不见,幽篁,你又能带我去哪。”

    找一缕破碎的神识,和大海捞针相比,前者难上不知要多少倍。

    她空有一身成神的修为,不知要飞往何处。

    合了几次眼后,幽篁落地。

    魔气成障和海,凝成山林,天色阴沉。

    “莫非当真被你找到了……”

    可她入天界之前,亲自前往黑渊故地查了一遍。

    魔宗旧址,再无任何妖魔踪迹,变成了寻常的肥沃土地。

    附近的居民已经重伤了绿色的庄稼苗。

    “这里不是魔域。”

    她摸了摸白凤凰的头。

    “我们走吧。

    我的徒弟是消失在魔域里的,不代表他的神识一定在魔域中。”

    她要把夜无月曾经去过的地方都找个遍。

    神不死不老,若找不到她的徒弟,真要如同他所说的一样。

    永生永世忘不掉他了。

    白凤凰啼叫几声,反倒引着她往前走。

    拨开杂乱的树枝,熟悉的场景重现在她的眼前。

    程璞真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她身在九思山的小院里。

    风里飘着花香,荷塘里一片青绿。

    桃花正开得很好,还有一棵开得格外美的。

    同旁边的树相比,稍微显得矮了一些。

    记忆告诉她,这一棵树是无月还未堕入魔道时,和元婵一起种下的树。

    而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几百年后,最终只留下了一个破碎的年轮。

    九思山早已被弥墟子和李庸联手烧毁,再也不付往日的一片岁月安好的景象。

    “假的,谁施得幻术,休想骗过我。”

    程璞真清醒地意识到。

    “宿主,你猜得没错。

    这里是幻境。

    确切来说,是你徒弟心里的幻境,所展现的是过去的他。”

    程璞真走到这棵桃花树面前,简单用手比划了一下。

    “根据这棵树的高度,我猜测,这会儿夜无月还不到两百岁,也没有进入魔宗。

    元婵尚在闭关。”

    桃花林里闪过一个影子,她紧跟上去。

    是无月。

    他带着玉牌,去了藏书阁。

    过了片刻,他取出了一本书。

    夜无月看不见她。

    程璞真肆无忌惮地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书名。

    “命理之术”。

    夜无月带着书回了后山,神色紧张。

    “系统,他在用禁术。”

    夜无月用笔写下了他的名字,随后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了“元婵”二字。

    纸符在空气中燃烧干净,一点碎纸片也留下。

    “宿主,系统检测到,他正在用禁术,试图得知你和他的未来。”

    半信半疑时,夜无月的嘴角流出血。

    他虚弱地躺在地上,灰发遮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愚蠢的人类。竟妄图用此法窥见天机。”

    空中有莫名的尖细声音传来。

    “不说,我便烧毁书册。”

    “名叫元婵的人,她是个比你还要愚蠢的人,

    一心救天下除魔尊,可天下只想要她的力量。

    最后被她最信任的众宗门设计放弃。

    元婵,你的师尊,会被魔尊亲手杀死,尸首全无。”

    “谬论。”

    “哈哈哈哈哈……我若所言为假,你又怎么会使用全部修为来占问呢?”

    “有何解法?”

    “无解。”

    夜无月用黑衣擦干净了地上的血。

    “万事皆有解。

    若我成魔尊。”

    “荒谬,我从未见过如此荒谬的言论。

    你是上元宗之人,入魔宗,你对得起谁?

    违抗天道,绝不可能。”

    “若我成魔为尊,不会害她。

    我愿成为魔尊,布局到那一刻时。

    我愿死在师尊剑下,让全魔宗成为师尊的垫脚石。”

    “你……疯了。”

    “师尊想要魔宗覆灭,我便同魔宗一起覆灭。

    她的心愿可解,天下再也不会为难她。”

    “你会背负无数人名,一生骂名,被天下所不容。

    入魔,你将无法成神,永世不得超生。

    你是我见过修行天赋最强的,不要毁了自己。”

    夜无月很是疑惑。

    “那又如何?

    我生来就是为了实现她心愿的。

    我帮师尊杀了他们。师尊的手,就不会脏了。”

    “你会后悔的。”

    声音彻底消失在后山。

    眼睛一眨。

    漆黑的光线里,天顶高不见底。

    一盏人鱼烛微微地亮着。

    夜青菲低头跪着。

    “那些不入眼的蝼蚁虫豸,还在找她吗?”

    “回尊上,上元宗联合六合宗等大宗门,追杀元婵已有多日。

    他们几乎寻遍了所有边境地界,告示贴满了人界皇城。”

    夜无月手里捏着一盏人鱼烛,晃动的烛光下,他慢慢地抬起头。

    “这样糟心的消息,吾不允许她知晓。”

    “属下猜测,莫非将元婵困于历代魔尊亡灵所在之处,是为了……”

    “让她安心。

    她听惯了世人对她的赞美,人又脆弱。

    吾不想让她听到任何诋毁之话。”

    “属下还是不明白您对她的态度。

    元婵,在那处与凡人无异,过得并不顺心。

    她辟谷多年,骤然成为普通人,恐因饥饿而死。”

    夜无月吹灭了手里的人鱼烛。

    “吾还恨她。

    与其被那些人折磨,不如被吾折磨。

    罢了,唤夜桃术过来,吾有事问她。”

    空气静悄悄的,宿主的呼吸很安。

    系统问:“宿主,还要继续看下去吗?第二个幻境的时间要过去了。”

    说到底,宿系统是由涣先生制作的数据,有时它不明白它看到的。

    宿主的眼里有透明晶莹的液状物落下。

    “不看了,我不看了。”

    程璞真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她的徒弟所做的一切,堕魔屠宗,杀弥墟子何李庸,最后身死殒命。

    原是为了她吗?

    “还有一个,还是看了吧。”

    系统悄悄地违抗了设定,擅自做主,打开了世界的第三个幻境。

    如果不做出点改变。

    宿主还要在这里继续哭,影响去往下一个世界的进度。

    功德业绩才是程序设定的首要命令。

    程璞真又回到了那个天雷落下的日子。

    区别是,这一次,她是旁观者。

    该渡之劫已过。

    她想要知道,昏迷之时,发生了何事。

    满身是伤的元婵,奄奄一息,窝在夜无月的怀里。

    她闭上了眼睛,沉睡得很平静。

    丹药起作用了。

    大地在颤抖,黑渊之水在退去。

    魔域失去了屏障,吞噬藏匿于土地之上的每一只妖。

    夜无月仔细地梳着她垂下的乱发。

    最后一寸魔域即将消失时,元婵被抱到了炎玉椅上。

    夜无月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

    “师尊,等我。”

    元婵在椅子上垂头,闭着眼,失去了意识。

    夜无月贴着元婵的额头,一寸一寸地端详着眼前人沉静的睡颜。

    随着最后一缕黑渊之气的消逝,魔宗最后一位掌权者,湮灭在尘埃里。

    新开辟的东都城,这些年,百姓知道有一个算命很准的女冠。

    无人看见过她的真面目,也不知其名讳。

    女冠头戴白色帏帽,身穿纯白衣,带着一只白色灵鸟。

    每天清晨在城门口支一个小摊,一天只算一卦。

    可名气渐渐打出去了,因她算得无比准确。

    慕名来的人无数,献上金银无数,她照旧每日只算一卦。

    路过的人每天能看见她。

    收摊后,坐在竹椅上,遥望着东方,似是在等什么。

    今天是她支摊的第一万天,天气晴朗,微风无云。

    “时间过得快,第一次来找我算命的老伯,已经走了。”

    她闭上眼,躺在竹椅上,摇椅慢慢晃着,带人入眠。

    闭眼时,有人叩响了竹帘。

    程璞真怔忡片刻,躺在竹椅上,并没有睁眼。

    “听闻道长您有通天之术,神机妙算,慕名前来求卦。”

    “客人,您要问什么?”

    “我……”

    门外的人笑了一声。

    “我要问,姻缘,可这不为世人所容。”

    “小道算了一万卦,有五成是来问姻缘的,客人不妨直接问。”

    门外的人好像又笑了笑。

    “我的师父,是否对我有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隔着竹帘问。

    “告诉我,你后悔吗?”

    “无月不后悔。师父等我这么久,累吗?”

    “元婵,亦不会后悔。”

    程璞真推开竹帘,牵住他的手。

    “无月……殿下,往九重天去吧,有很多神,在等你回去。”

    “我想和师父去皇都走走。

    那里桃花开得正好。”

    程璞真沉默,转向另一个话题。

    “也好,我预备告诉尚在皇都的阅梨,把关于你的一些事,澄清于天下。”

    无月伸出手,做了个“嘘“的表情。

    “无月要让师父一人知晓。

    旁人如何看,与我何干?”

    “那便去走走,回去的事不急。

    把幽篁收起来,不要用法力,不可干涉人间事物。

    就当我们是凡人。”

    “无月听师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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