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灯会一过,春天的步伐就近了。虽然还天寒地冻,雪花飘飘,但人们似乎从日益明媚的日光中,从在积雪中顽强挺出的嫩芽里闻到了春天的气味。

    崔孙两家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定亲之日忙碌起来。崔大军务减少,黏孙雯雯更加黏得厉害了。而程少商虽然越来越大腹便便,但仍每天欢天喜地地帮孙雯雯做军师,谋划定亲事宜。

    这一天,程少商,孙雯雯,乐安郡主这黄金三角聚在孙府挑选配饰,崔大自然陪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着程少商和乐安郡主拿一堆发饰在孙雯雯头上插了又摘,摘了又插。陈志豪今日在太学学习,故没有陪同,而霍不疑出乎预料地下朝后就赶过来了。

    他一来就对程少商念叨上了:“夫人,你站得太久,坐下来休息休息吧。”“夫人,你看你小腿都有点肿了,我们回家吧。”“夫人,难得我回家早,我们回去弹琴给孩子听吧。”

    崔大诧异地看着霍不疑,这位平时惜字如金,凛然正气的权臣在夫人面前居然能婆妈成如此。

    程少却很硬气,她眼睛一斜,瞅了霍不疑一眼,冷冷道:“孩子名字想好了没有?”

    霍不疑老实回答:“没有。”

    程少商继续往孙雯雯头上插发饰道:“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晚些就回。”

    霍不疑:……

    孙雯雯被按着脑袋折腾了一上午,这会也乏了,她趴在镜台上,无精打采地说道:“这个冬季,除了逛了一次灯会,实在是乏善可陈。我连雪景都没好好欣赏欣赏。”

    崔大在一旁立马献计道:“这个容易,城南门外小月山,虽然平日没啥景色,但这雪景还是可以一看的。娮娮要是想,我带你去便是。”

    孙雯雯来了精神,她直起腰板,看向自己俩死党问:“一起去吗?”

    程少商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霍不疑,霍不疑微笑着摇头道:“夫人如今行动不便,还是安心在家好。那小月山雪景虽美,但易雪崩,还是小心点。”

    程少商记起那把她和霍不疑砸落下悬崖的雪球,不禁抖了几抖,连连摆手对孙雯雯道:“不去了,不去了,你也是小心点好。”

    孙雯雯内心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唐梓惜,此刻她心想的是318国道上的通麦天险,怒江72拐我都走了,还怕这区区小月山?嘴上说的是:“我们总不会每次都这么倒霉吧,小心点就是。”

    接着,孙雯雯又看向乐安郡主,没想到乐安郡主也连连摆手道:“看啥雪景,我在山沟沟里看够了,还是在屋里舒服。”

    被两个铁蜜抛弃,孙雯雯有点沮丧,但崔大很开心,他终于可以和心爱之人独处了。于是他怂恿道:“小月山离这不远,我们早早去,说不定下午还可以回来找霍夫人和郡主呢。”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日,程少商安心地在家和莲房一起给即将出生的宝宝做衣服。霍不疑下朝回来,看到少商迎着冬日暖阳,正一针一线地缝着手中的小衣裳,暖黄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连脸上的绒毛都根根分明,长长的睫毛像燕尾一般低垂,投下浓密的剪影,尖翘的鼻翼下殷红的朱唇娇艳欲滴。霍不疑看呆了,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不忍上前打扰。

    正在霍不疑醉心享受这岁月静好之时,一名黑甲卫急匆匆地奔进来禀告道:“主公,主公,不好了,孙娘子被雪崩砸下山崖了,唐振涛为救她也一起掉下去了!”

    宛如平静的水面啪地一下被投入石子,程少商嚯地一下站起身来:“人呢?找到没有?”

    霍不疑镇定地转向黑甲卫,问道:“崔侍郎何在?唐振涛如何在场?”

    那黑甲卫跪地回报道:“两人现在还在寻找中,崔侍郎安排了人手正在结绳下悬崖。屯长今日是携夫人去小月山的,说是想去寻找一味中药。”

    程少商突然想起上次班小侯去小月山也是说去寻草药,忙问道:“是不是寻那种只有冬日将近之时的治疗足疾的中药?”

    那黑甲卫道:“女君说的甚是,据说这中药是寻给屯长外舅的,故而他夫人也一同去了。”

    程少商又问:“那为何是唐振涛为救孙娘子一起掉下去了,而不是崔侍郎?”

    那黑甲卫回道:“吾听闻当时他们四人在半山腰一个平台相聚,恰逢雪崩,唐振涛为救孙娘子就一起被雪球砸下去了。”

    霍不疑摇头叹道:“定是吾等上次在的同一个地方了。”

    程少商看向霍不疑,不再说话,神情里尽是紧张和关切。霍不疑上前扶住少商,安慰道:“夫人放心,孙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同时,他对那黑甲卫说:“我们也加派人手,同崔侍郎一同寻找。”

    程少商立即在家呆不住了,霍不疑没办法,只好叫人备好安车,亲自陪她到小月山山脚去等着。还好小月山本身也不高,崔侍郎的兵到下午申时就已结绳下到山崖,崔大也跟着下到山谷找人,但报回来的情况是没有看到人。

    霍不疑说:“没有看到人就说明还活着。扩大范围继续找。”

    好在黑甲卫是第二次到这个山谷寻人了,地形熟悉,他们很快找到了上回霍不疑带程少商藏身的那个山洞。崔大直冲在前,一进山洞,他惊异地发现唐振涛光着膀子蜷缩在一角,颈部,手脚处多处被藤蔓,砾石划破,几乎已经冻到神志不清的程度。孙雯雯裹着唐振涛的衣服仰卧在山洞一平坦的地面上,也是昏迷的。

    崔大赶紧冲到孙雯雯面前,先探探鼻息,均匀舒缓,再摸摸额头,没有发热,崔大心下大喜,他迅速除去孙雯雯身上唐振涛的衣服,再脱下自己的兽毛大氅给孙雯雯盖上,然后将她抱入怀里,轻声呼唤。

    待众人进到洞里,大家一看这场景皆明白,唐振涛为了护住孙娘子,又碍于男女之别,只能用自己衣服给孙娘子保暖,自己却冻坏了。一黑甲卫上前一探唐振涛额头,已开始发热,一群黑甲卫遂七脚八手地给唐振涛裹上衣服,向崔大告辞后就匆匆将人带回营部救治。

    这边崔大抱着孙雯雯也回到山下,唐振涛夫人已随一队黑甲卫速回营救人,霍不疑,程少商还等在山下。

    程少商一看到崔大背着孙雯雯下山,就赶紧上前查探情况。崔大将孙雯雯交于傅母,阿玲安置,自己向程少商,霍不疑回话:“霍将军,夫人,娮娮并无大碍,只是处于昏迷,请放心。”

    程少商关切地问:“你们如何遇上雪崩的?为何和娮娮一起掉下去的又是唐公子?”

    崔大两次被唐振涛抢了先,此刻也心烦意乱,他皱眉叹气道:“当时,我与娮娮行至山腰平缓处,刚好遇上携夫人一起在此寻药的唐公子,因唐公子是娮娮救命恩人,故我等四人都在平台处找地方歇脚,一起闲聊了一会。娮娮看那山崖处风景不错,便上前张望。没过多久,雪球就滚下来了,我欲扑上前救娮娮时,唐公子武艺高强,身手敏捷,已先一步我冲出。我看着他俩一起被雪球砸落下山崖,心想得留个人张罗施救,便没有当即爬下山。”

    程少商听罢,看看身边的霍不疑,霍不疑在衣袂下捏捏少商的小手,回道:“找到人就好,崔侍郎赶紧带孙娘子回府,吾亦将寻人精心救治唐振涛,以报答他多次救护孙娘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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