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蓝白色的背影,不断重叠分开,陌生的面孔与声音交杂在一起,

    什么也没有。

    “找什么呢?”

    梁兆远问他。

    可能是眼花了,江渝摇头,停了两秒又问,“她,不在这个学校吗?”

    前一天中午。

    “如果江渝问起来的话,你千万别说我在二中。”谢心澄往嘴里塞了两口米饭,

    梁兆远狭长的眼睛眯起,“为什么啊。”

    “帮我保密就行了,郑以媛都答应了。”

    听到那个的名字,男生眉毛动了下,转而多了几分好奇的追问,“但我要知道原因吧,你俩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心澄差点噎到。

    她起身端起餐盘扔下句话就走,“反正我们说好了,看在这么多年同学情上。”

    是不是说的不够狠?谢心澄摇摇头,她都这么“义正言辞”,梁兆远应该明白。

    “快看我的刘海有没有乱,江渝过来了。”

    “真的很有教养很有礼貌,上午在办公室改试卷听到隔壁班的英语老师一直在夸他。”

    从路过的几个女生口中听到熟悉的名字,谢心澄一个转身,蹲到食堂汤桶后面,她仰了仰脖子,看见江渝往梁兆远的方向走过去。

    梁兆远不会背叛她吧?不过说不准,说不定他在江渝面前什么都说呢,谢心澄咬了下唇。

    “同学?”

    一个端着碗的男生,神态有些不知怎么形容的看她,真要说那大概就是佩服夹杂着惊讶和好奇。

    谢心澄才低头看自己,这种蹲着维持稳定的姿势,不仅高难度而且属实是有点怪异。

    “啊,抱歉。”

    她让开让男生盛汤。

    “还好闪的快,还是到二楼吃好了。”谢心澄拖着有些麻的腿,一瘸一拐的往另一边走。

    其实元旦的时候,两人差一点碰到。

    出于节省经费,当时音响是几个班级一起租的,谢心澄坐在后排一堆零食中间,冲门口招了招手,

    “这边。”

    郑以媛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进来,谢心澄递了瓶水过去,她喝了两口才问,“你们班主任呢。”

    “不在啊,估计回家看小孩去了。”

    教室中间留出来一大片空地,现在是五六个人穿着玩偶服的歌曲串烧,郑以媛拍手羡慕道,

    “还是你们楼下热闹,我们班现在在诗朗诵。”

    “这么正经?”主持人开始报节目,谢心澄从桌洞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帮我拍好看点啊,要发空间的。”

    “胆不小啊你。”

    密码是她生日,郑以媛点了几下就解锁了,镜头对着教室中间。

    那年某部海外剧在国内大火,谢心澄和同学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将歌词翻译成中文。

    唱到一半,话筒忽然没声了。

    班上本来就挺乱的,几个平时就调皮的男生坐在后面花牌都打过几局,没有多少人在意场上的情况,

    了解到这点,谢心澄和女同学对视一眼,接着唱下去。

    最后一句是她和同班合唱,然后教室中间四盏灯打开,看见郑以媛伸出的“ok”手势,谢心澄露出一个自以为最好看的笑容,然后,转身,和同伴对视,

    然后——

    教室外面走廊不断有人经过,体育委员站在门口和外班同学说话,他认出过来的男生,

    “江渝?”

    即便光线昏暗,郑以媛的手机镜头成功记录下来了谢心澄是如何在短短一秒钟之内反应过来并且扔下话筒钻到最近的窗帘后面。

    心脏突突的往外跳,谢心澄眼珠飞速转了转。

    “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郑以媛关了手机藏在身后,一边眼神看向梁兆远,后者指了指江渝,耸了下肩膀。

    很快到了下一个节目,是团体舞蹈,教室内暗下来,谢心澄才大着胆子从窗帘外探出个脑袋,看见江渝往支持人文艺委员坐着的方向走。

    他们两个认识?

    文艺委员正好坐在谢心澄斜前方的方向,所以她大致能听得到几人的对话。

    江渝礼貌询问,“你好,请问能看下你们班的节目单吗?”

    他看节目单做什么,上一个表演的?谢心澄瞳孔倏然睁大,手指跟着攥紧窗帘,完蛋,上面有她的名字。

    幸好这时候有个A班的同学喊江渝,说是班主任找。

    “你先过去,我帮你看看。”

    “好。”

    梁兆远松松呼了口气,“差点就露陷了。”

    “这什么?”郑以媛把她头上沾着的几根毛线拿掉。

    谢心澄晃了晃脑袋,两步走到梁兆远面前,语气有点急,“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被看到了。”

    “不是我带的,我还想问你呢。”他下巴遥遥往讲台旁那个黑色设备点了点,“那怎么回事,在隔壁都能听到你曼、妙、的、歌、喉。”

    “什么?”

    谢心澄睁大眼睛。

    楼上太没劲,他拉着江渝来八班,梁兆远同小区的好友表演架子鼓,这边刚结束,谢心澄的声音从设备里出现。

    “他自己要过来的,没看我在后面拦着么。”

    “哦,谢谢大哥。”

    “少来。”

    这是一场开始就要用无数谎圆下去的游戏,臃肿的冬季校服褪下,套上针织衫,是春天来了。

    墙上挂着高考倒计时。

    江渝摘下耳机,望向窗外,想到某个平常的下午。

    面前出现一瓶水。

    “给。”

    二中校园环境一直做的很好,教学楼像坐落在森林里,梁兆远在旁边拉开凳子坐下。

    不过是树,有什么好看的,他视线一低,注意到桌子上的东西。

    江渝的东西一直很少,即便是高三,桌子上的书也不会超过三本。

    比如现在,书桌山就放着数学书,一个草稿本,一支黑笔。

    书上放着条手串。

    严格意义来说算不上手串,因为只是一根红绳穿起的三根珠子,梁兆远记得清楚,那是某次去夜市,谢心澄在一箱玛瑙珠里挑出来的自己的名字。

    江渝注意到梁兆远的视线,用草稿本将手串盖住。

    他很多事情藏在心底,如外面沉默的树,承受,适应过风的侵袭,却又没能留住她。

    这一刻,梁兆远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并需要用后来的很多年弥补。

    ~

    那次相遇完全是偶然。

    高考后的散伙饭,几个班主任定了同一家酒店,学生们被分散在不同的包厢,酒席过半,谢心澄从卫生间哼着歌回来。

    明亮的走廊,有个男生从她前边右侧出来,顺手关上了门。

    两个包厢紧挨着,谢心澄停了下,第一反应这人的手还挺好看。

    第二反应,

    没反应,大脑直接死机。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高考后女生都开始打扮起来,谢心澄穿的是妈妈上周买的运动款连衣裙,腰间收细,光滑的小腿露在外面。

    包厢空调温度开的低,她在外面套了件同学的校服。

    江渝心口一滞,眉间的不可置信加重几分,

    “你是九班的学生?”

    他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

    谢心澄往后退了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这种时候反而脑子没转过来,这么说,不就承认了吗?

    江渝看向她身后。

    门口房间号下面贴着班级。

    谢心澄:“……”

    “如果…我说我是陪同学过来玩的,你信吗?”

    门从里面拉开,文艺委员探出头,“谢心澄,就等你了快点,上一局还没玩完,班长说你上个月欠他的饮料还没还呢?”

    她还想再说,看到站在旁边抿唇一言不发的江渝,再看看一副做错事被人拆穿样子的谢心澄。

    这俩人,一定有事。

    还是先溜。

    吧嗒,门关上。

    而在谢心澄这边看到的:野外求生没搞清状况的队友扔了个炸弹并将你关在了门外。

    现在是面对后果的时刻。

    然而又来了两位,

    “不是,你最后一道大题真没做出来?不会骗我的吧。”

    “谁骗你了,时间不够。”

    郑以媛也挺烦的,不想在这再讨论这件事,一转弯,看到站在门口僵持着的男生女生。

    “估分多少——”梁兆远追上来,同样愣了下,“啊。”

    谢心澄人都快缩进墙面里了。

    “你们两个聊。”

    梁兆远快速将郑以媛推进房间,返身交代这两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门拉上,走廊归于安静。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是么。”

    即便是这种时候,江渝的声音仍然是一贯的平静,所以她不能确定他有没有生气,但也不敢抬头看,脖颈上如同顶着块石头。

    谢心澄甚至还想着会不会有人过来,如果有,那她一定趁机溜走。

    “为什么?”

    他的三个问题,她一个都没有回答。

    时间太长,躲避成了习惯,谢心澄自己都不明白原因,其实她想说,这一年其实见过他许多许多次,在他没有在意的角落。

    “没有为什么。”谢心澄攥着棉裙一角,还想往后退,但身后是墙,“如果让你不高兴,那我道歉,对不起。”

    这说的什么话?她有些懊悔,知道不应该这样说。

    太后说她有时候嘴笨。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三秒钟,或者一分钟。

    江渝哑声,“还给你。”

    是她的手串。

    谢心澄呼吸急促,他从哪里拿出来的,还保存的和她当初给他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这种时候他仍然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并没有像电视剧里的那样将手串扔到地上,而是稳稳当当的放在她手心里。

    “你一直带在身边?”

    像是交出十分珍贵的东西,他的瞳色比以往更深,长睫遮住暗淡情绪,绷紧的下巴掩饰从未在人前显露的脆弱。

    “以前是。”男生说。

    人走后,谢心澄发现自己后背出现一层汗,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轻而易举地找到江渝的号码。

    想了想,不知道该发什么。

    可能是生物钟的影响,第二天早上她醒的很早,第一件事便是去摸床头的手机。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翻到消息栏,在凌晨一点多,谢心澄给江渝发了条消息,

    只有一个句号。

    她从床上弹起来。

    天哪,句号是无语的意思,江渝会怎么想。

    谢心澄在床上抓狂了十几分钟,忽然想通,说不定江渝根本不在意,将自己拉黑也说不定。

    “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

    点了发送。

    她换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没有短信提醒。

    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一早上将近看了十几次手机后,谢心澄抓了抓头发,谁高考完不看手机消息,绝对是故意的。

    不见就不见,她把电话卡抽掉,如同受了指令的机器人,两指松开,太轻了,掉进水里几乎没声音。

    按下冲钮

    四方水流裹挟着那个小卡片离开,水面归于平静,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谢心澄慢慢抿了抿唇。

    她一定是疯了。

    “心澄,还没好吗?快收拾收拾东西,你爸工作上有点调动,我们要去阳城了。”

    嗯?

    谢心澄开门,“以后不回来了吗?”

    “没有什么特别情况的话,应该是吧,之前担心影响你高考就没说。”

    她哦了声。

    初夏,江渝走进小区的时候,谢父的车正好在道闸挡杆前停下时,谢母面前出现个清爽男孩,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没怎么见过呢,心澄你看看。”

    后车厢推着几个纸箱,放着她的一些小东西,谢心澄怀里抱着趴趴熊靠在窗边,答应了声,却没往那边看。

    汽车很快重新启动,江渝低头拨打电话,衬衫带起的风与车身擦肩而过。

    后来,就真的没有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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