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之后,皇宫里果然没有什么流言传出,福阳公主那般愤怒,最后却偃旗息鼓,被皇帝下令禁足七日抄写女则。

    慈宁宫里的人待楚月凌更加和善,连皇宫里的内侍宫女也比以往要客气些。

    她心中明白这其中少不了太子的关系。

    京城刚刚入冬,皇宫里的人人换上了御寒的冬装。

    今年的冬天仿佛要格外冷些。

    在江照查到钦天监不知以何名义说服了皇帝后,泰明宫也放出了风声。

    今年的秋猎改为冬猎,在下月中旬镜湖山,圣上恩准文武百官可携带家眷前往。

    这番消息一出,宫内外久违的热闹起来。

    这个时间和江照估算的时间差不多,狩猎总不可能挨着年节,太过忙乱,这个月也只剩下十日左右。

    所以下个月就几个吉日,大约便是那个时间了。

    听说善围司这次不仅在镜湖山备了寻常的兔鹿等猎物,还特意从关外搜罗了熊和老虎等猛兽。

    谢元听说了这个消息和阿单一同要求江照称病留宫。

    “善围司这个时候献什么殷勤,猛兽不可控,若是有心人稍做手脚,会出什么事可不好说。”

    谢元此话不是没有依据的,先帝有一年春猎时险些被蛇袭击,还是被前太子就下来。

    前太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些行为不正常,难说不是那次中了蛇毒的影响。

    这种话若是让谢家长辈听到一定会罚谢元禁食禁语三日,怎么能用这件事和太子相提,换一个人来听都会觉得不吉利。

    但江照无所顾忌,谢元也就有什么说什么。

    “届时,你只要稍稍找张医师作一下手脚,安心的待在宫里,冬猎场上,臣为殿下先锋。”

    江照斟着茶,“哦”了一声,“相爷让你执鞭了?”

    谢元:“……”

    他垂头丧气的喝茶,太子送他的及冠礼还被谢元放在东宫“寄存”,活像是家长不让带回家的玩具器物,偶然得到了,却不敢拿回家,只能放在好兄弟家,时不时过来玩才能解解馋。

    谢长徊对谢家子弟习武之事管理严格,特别是谢元,在十岁之前几乎不允许他碰什么兵器。

    “再者说,”江照行云流水地烫好了茶,“我这个太子在宫中养病,由我可亲可爱的兄弟们替我去太庙祭拜出发,再由哪个神勇的皇子替我开箭,然后听众位大臣感叹太子的可惜与此人的勇猛……”

    “停!”谢元磨着牙打断了江照不紧不慢的描述,头凑过来,“你说的什么祭拜什么开箭,不应该是由陛下来做吗?”

    谢元满脸写着“你别想骗我”,江照看着好笑,继续不疾不徐地给他分茶,“如果我去了,当然是由陛下来做。”

    谢元本来眯着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慢慢变圆,“不可能吧……”

    他看着在一边状似毫不关心默默读书的陈四喜,“四喜,你书都拿歪了,别装了。”

    陈四喜慌忙醒神,迅速将书倒过来,结果定神一看,脸气得通红。

    原来他刚刚根本没拿倒,谢元又在骗他!

    欣赏够陈四喜的窘迫和愤怒,谢元继续慢悠悠的逗他:“你刚刚都听到了,跟我说说宫里有什么消息。”

    陈四喜坚决转过头,不理他。

    在一边看谢元逗小孩的江照将茶推给他,“行了,让他认真读会书。”

    “近几日,承明宫那边弓箭练习废寝忘食,昼夜不休的,许是在冬猎上有大事要做呢。”

    承明宫里住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五皇子江熙。

    谢元被他口中的“大事”逗笑了。

    “若是我不去冬猎,那可有的是人高兴了。”

    谢元叹了口气,“所以你是非去不可了。”

    江照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能有机会什么都不做就让很多人心里发堵,这种事干嘛不去呢?”

    “况且有人特意为本宫排了戏份,我若是不去不是辜负人家一番好意?”

    谢元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怎么发现太子最近越来越……

    虽然同样对太子这种称得上找死的行为有一万句话要讲,但是一想到太子所说的情形,谢元确实也忍不住。

    于是他又磨了磨牙,转身出去,对向他报以坚定信心的阿单摊手。

    任务失败,没劝下来。

    阿单长叹一声,去准备狩猎要用的东西了。

    留下江照在屋中笑意温和,以及一旁观看全程的陈四喜默默发抖。

    殿下想做一件事,那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拦的住的,他想。

    不愧是他所崇敬的人,陈四喜默默打开书遮住自己的脸。

    因而没有看到江照笑过之后怅惘的神色。

    阿单从这天开始为东宫的冬猎之行严阵以待,恨不得找到十八般护具给江照从头到脚武装上。

    东宫这边紧锣密鼓,皇宫里更是不遑多让。

    皇帝虽不是荒淫之君,但宫中后妃却也不在少数,除了已故的谢贵妃等人,生养过的就有成皇后、王德妃、李淑妃、温昭仪、李婕妤、卢昭容等人,再有一些没进宫几年的新人,浩浩荡荡也远超半百之数。

    所以嫔妃们为了这次冬猎随行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不过皇帝存心要给成家教训,这一次的冬猎明明地告诉成皇后,希望她在宫“用心管理庶务”。

    就连福阳公主也因为在禁足期间没有抄完女则而被免去了资格。

    不过,宫中有一个成家的人随皇帝而行,那就是良才人。

    江照暗忖道,这才过了多久,成念又升才人了?

    虽然他久不关心后宫,但是——“这也升的太快了,宫里有这样的规矩吗?”

    阿单在从一群宫女手中挑选第七件太子备用的大氅,听太子此言,他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宫女们都下去后,阿单神秘兮兮地靠近太子,“殿下,您不关心后宫,所以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

    江照如他所愿地问道:“什么事情?”

    “听说前几日,这良才人送给有孕的金美人一幅画,结果金美人的孩子就掉了,说是良才人害的。”

    “陛下简直是大怒啊,”阿单讲得整张脸都皱起来,“听说让人把才人宫里的人都拉去审问,不少人都见血了。”

    “结果您猜怎么着?”阿单夸张的瞪大了眼睛,“那金美人的孩子是假的,她根本没怀孕!”

    江照心想,果然,后宫这些年算来算去追根究底还是人太多了。

    “但是您更想不到的还在后头呢!”

    江照耐着性子听他讲,“良才人送的画是金美人自己的画,她没有认出来,因为她不是金美人,是假冒的!”

    江照忽然一惊,“从坤宁宫失踪的那个宫女呢!”

    阿单一脸佩服加震惊,“殿下这都知道?”

    “不过,老奴也只是听说,这个假冒的金美人仿佛和刺杀您的那个宫女——体貌相近。”

    阿单越说声音越小,“后宫那边消息瞒得可死了,是咱们的人听到只言片语,今天老奴才知道的。”

    “咱们的人说,没有证据,他们也不能确定。”

    江照微微眯起眼,他之前确实是有些轻忽后宫,他也早该想到,这后宫是不见刀光的厮杀之地,也是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

    不过这人的藏身之法,和之前江煦宫中的小缨极为相似,如此看来,这两者确为一路人。

    前世大皇子那些狠毒的手段和皇后害他们的手段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上一世,三皇子远避京城,大皇子残了,四皇子瞎了,几个小皇子到后期死的死,傻的傻。

    当然,首当其冲的还是他自己。

    若没有福新十年隐忍后宫,陈四喜等人在他身边筹谋,谢家为他冲锋陷阵,恐怕他也早就是一堆不见天日的白骨了。

    这一世,小缨死得蹊跷,皇后身边的这个宫女也早早被他暴露在皇帝的视线内。

    就算她手腕通天,也不可能再像前世一样,在皇宫中肆意残害了。

    不过,很显然,这些人在宫中还有不少内应。

    江照想,他确实和皇宫这帮人有账要算,可这中间不该有其他势力来插手。

    江照回过神来,见阿单还在一边絮絮叨叨,笑着对他说:“阿单,你这讲故事的本领见长啊,以后你去说书好了。”

    阿单得意的说,“殿下不知,当年老奴可是……不对,殿下,您要赶我走?”

    听着阿单惊叫的声音越来越高,江照轻笑着看他:“说笑了。”

    阿单拍着胸脯说吓死了,以为殿下不要他了。

    江照垂下眼,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阿单只听他说:“看来冬猎,只能再去麻烦一个人了。”

    这皇宫好像个旋涡,踏进来的人都越卷越深,难以逃离。

    转眼到了冬猎的时日,江照晨起,跟着皇帝带着众兄弟去太庙祭告,而后带着文武百官,向着城郊镜湖山出发了。

    此次跟随的人极多,各家的儿女们也多,这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京城里的人挤破脑袋也会拖着关系跟来。

    谢元也终于被谢相放出来,带着远道而来的谢家族兄弟们在太子马车旁随驾。

    他们低调地骑着普通的黄骠马,一路谨言慎行,尽管如此,也总引的女眷们不时看过来。

    皇子们也大多在外跑马,只有江照一个,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里,被众兄弟们起哄时,前面太后传人来说,

    “太后娘娘请殿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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