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传来,连同太后在内的几个人都很尴尬。

    在皇帝维持不住面皮离开之后,楼太傅也带着楼岩匆匆告辞了。

    帐里除了太后的人,只剩下江照和江煦,以及楚月凌。

    江煦十分尴尬的向太子行礼告退,江照还心情很好的祝他早日觅到可心人。

    江煦恨不得将脸埋到地上,含糊的应了连忙出去。

    帐内只剩下太后一个尴尬的,想开口替皇帝说句话,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得疲倦的对江照挥了挥手。

    于是江照告退了。

    除了帐篷,阿单见四周无人,悄悄凑到太子跟前说:“殿下,这楚小姐的胆子是真大啊!老奴都要被吓死了!”

    江照虽是带着笑意,却并不十分高兴。

    如此一来,楚月凌算是在皇帝前挂了名,以后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她如此聪颖机智,却在皇宫里甘愿受欺辱也要隐藏,如今却为了他趟进这浑水里。

    着实是他累及无辜。

    江照盯着地上飞速跑过去的松鼠沉思,这次冬猎,还是寻个机会,帮楚月凌出宫去吧。

    她不该被困在这里。

    一片白色衣袖忽而从他面前扫过,连带着一片羽毛落在他的肩膀上。

    耳边响起“扑棱棱”的声音。

    “殿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来人声音爽朗,肩上站着一只傲然而立的海东青,正蛮有兴趣的盯着江照头上的玉冠。

    江照望去,江烈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俱是鲜艳的骑装,全是京城有名的世家闲人。

    江照一眼看去差点花了眼,真是难为他们能把骑装穿得这么眼花缭乱的。

    楼岩也在其中,不过其他人都拿着弓箭,只有他一个人笑呵呵的东奔西窜,看到江照还挥了挥手,喊道:“殿下!”

    江照扶额,这群人一个个真是不知愁滋味。

    他指了指帐篷,“知道这是哪里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大声应道:“小松山!”

    江照:“……”

    “孤问的是知不知道这是太后的帐篷,你们一个个拿着弓箭兵器到这里,不怕惊扰到太后?”

    人群刷地静下来,这群人反应贼快,瞬间就像脚底抹油,闭紧嘴巴跑掉了。

    江烈倒是毫不在意,仍在太子身边,毫不避讳的问:“殿下,一会儿这帮家伙去叉鱼,要不要一起去?”

    他手指捻了一根黑色的绸带,江照明白他在说什么,之前他拖江烈帮他盯一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不过,看江烈的意思,这人就在小松山,混在冬猎的人群里?

    江烈将绸带打开给他看了一眼,不知低声对太子说了句什么,只见江照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阿单甚至打了个哆嗦。

    太子从江烈手里接过那绸带。

    “怎样,殿下,要不要去?”

    阿单想别提他家殿下如今刚刚病愈,就算是身强力足,也不会和这群纨绔混到一起啊!

    他家殿下那是什么人,规身克己、温文循礼,口无戏言行无戏状,乃是皇室及天下的楷模。

    没想到江照冷声开口道:“当然。”

    阿单愣了一下,“殿……殿下?”

    江烈带着太子往小松山的东南侧走,边走边回头笑道:“殿下如今被本世子拐走了,还不跟上!”

    阿单脸色扭曲了一下,不得不抬脚追道:“殿下!您可不能去呀,诶呦!”

    阿单的叫声淹没在少年人们的起哄声中。

    很快众人就到了山东南的小河旁,这天气寒冷,不过河面的冰还没冻得硬实。

    江照远远地听见吵架声,走进一看,发现此处甚是热闹。

    不止这群公子哥们前行到了河边,大臣们也有不少聚在不远处的,镇宁侯萧成、怀庆侯廖平、吏部尚书章经还有几个尚书侍郎都在河对岸。他们身边有许多年轻人,一看就是跟着长辈们互相递名。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像是指着这面在笑什么。

    唐风站在河尽头的石堆后中间,若有所思的看着与怀庆侯长子廖云州隔着道河争吵、拿着弓箭恨不得扔到廖云州那张小白脸上的人身上。

    江照细听,才知到底他们在吵什么。

    原来是廖云州等人认为在此地叉鱼不妥,扰了山中清净。

    河这边一个着藏蓝色骑装的少年嗓门奇大,“廖云州,你嫌这里吵,回家关门躲窗根底下把耳朵捂上,这样震不到你!”

    他身边的人一阵哄笑。

    然而廖云州也不是吃素的,拽着文将此人从列祖到父亲问候一遍,偏偏不带脏字,藏蓝色的少年人气得脖子都红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河那边的大臣们听见他们愈吵愈烈,也都赶过来。

    这边已经又有两个人败下阵来,廖云州舌战众纨绔半点不落下风。

    楼岩为他藏蓝色的兄弟挺身而出,“廖云州,我们是冬猎的你跟我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自打嘴巴!”

    “就是!”他身边的人纷纷应和,说出的话就比较难听,廖云州脸色不好就要反唇相讥,楼太傅从大臣们后面挤过来,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大言不惭,你给我滚过来!”

    楼岩马上缩到人群之后,不敢和他爹硬杠。

    怀庆侯廖平皱着眉看了一圈,便知这领头的是谁,对着江烈的方向拱手道:“世子,此地的确不宜捉野味,还有不远就到镜湖山了,何不到那里去大展身手呢?”

    江烈抱着肩膀,懒洋洋的眯着眼看他,“侯爷这话如何说起,我们众人出来就是要得个野趣,莫非这地方是被相国寺开光了?”

    怀庆侯不好再对江烈说什么,这安王世子一向是个混不吝的,圣上拿他都没办法。

    礼部侍郎薛博跟着摇头道:“世子爷,您这话下官不敢苟同。”

    江烈没耐心听他废话,“不苟同就找个带犬的名!”

    薛博被难堪的噎回去,旁边的吏部尚书章默脸色也难看,“世子爷,冬猎在特定的场地自有他的道理,何必为难这些无辜的生灵?”

    江烈皱着鼻子,忍不住望天,“你们要是皈依吧,庙里不收这种假仁假义的。”

    “你这……”

    群臣碍于他的身份不好说什么过分的,但一个个胡子都翘起来了,楼太傅更是义愤填膺的说:“人生于世,为万物先,手有放生之恩,人有余庆之喜!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连几条鱼都不想放过!”

    对岸的少年人更想不明白,不过是几条鱼,怎么到他嘴里就如此罪大恶极了?

    “既如此,”一直在旁不语的长广郡王儿子江燕慢悠悠地开口道:“不如比试一场?”

    “双方各执弓箭,谁能将箭射入那边的石头,便听哪边的。”

    不待大臣们说什么,少年人热血沸腾,两岸的人都道:“好!”

    于是众人请唐风做裁决 ,两边各自派人,开弓入石。

    石头坚硬,非力大无穷者不能没箭入石。要想做到那真是不容易。江燕的主意,未尝没有磨掉双方力气的意图。

    “这到底有什么问题?”谢元冷不丁冒出来在江照旁边问道。

    江照被他吓了一跳,见是谢元,只能无奈的叹道:“是有点问题。”

    “表哥可有带弓箭?”

    “怎么,殿下也想试试?”

    谢元没带,可他身后跟着的谢家子弟有的带了。

    这人是谢元的远房堂弟谢勉。

    谢元从其他人手里要来巾帕,亲自服侍江照擦了手,又给他带上护具,最后才把一把猎弓交在江照手里。

    “殿下,玩归玩,可千万悠着点,不然我这身皮不够老爷子们扒的。”

    太子这金贵的身子,风一吹胃都疼半宿,不小心着点说不定又伤了。

    江照没好气的说:“放心,我替你扒。”

    “那倒也不必。”谢元笑着跟他贫完,河两岸传来一声惊呼。

    原来是江烈将一箭摇动了一块石头,砸开冰面掉到河里了。

    谢元左看右看,觉得河中有些奇怪。

    江照拉了拉弓,从箭袋中抽出了三支箭。

    今生的他右臂没受重伤,拉起弓来分外流畅。

    岸边的江烈又是一箭。

    “世子爷怎么专射石头底下啊?”

    “石头要是都掉进河里可就没法比了。”

    本就没冻硬的冰面被石头一砸,裂缝越来越大。

    谢元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而河两岸的人也骤然回流。

    几个黑衣人从破开的冰面下猝不及防的持刀窜出来!

    四散的人群阵阵惊叫。

    而江照的箭也射了出去。

    三支长箭破空而去,精准的射向黑衣人的要害!

    几个黑衣人从水中出来,没有支撑,躲避不及,哀叫着被箭射中。

    谢元怒喝一声,“护驾!”

    谢家子弟齐齐反应过来,将太子围在中间。

    谁曾想到,居然有人能在结了冰的水面下埋伏?这简直不符合常理!

    索性刺客不多,被太子三箭射落,有其他人连忙补射,若是他们再准一点,刺客就要被射成筛子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听一声悲鸣道:“救命!救我啊!”

    楼岩不知什么时候被一个隐藏的刺客拿刀死死的架在脖子上!

    “爹!爹!救救我啊!”

    楼岩吓得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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