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指挥者谢家几个子弟和跟过来的其他人,一拨去寻找暗中放冷箭的人,另一拨去找杀死刺客的人。

    他自己则紧张的扶着江照,“殿下,殿下,你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哪里难受你快说,我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

    江照却感觉自身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拍了拍谢元紧绷着的手臂,道:“我现在的确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可是,”谢元急道,“那可是剧毒啊!”

    江照锁起眉头,见刺客不瞑目的双眼,他死之前仿佛要对他说些什么。

    江照眼前闪回从侧面而来的冷箭,看角度貌似也不是朝他,而是朝这个刺客射过去的。

    应当是有人想要灭他的口。

    所以刺客听自己说可以为他伸冤,该是触动了在场哪一个人的神经,导致近在咫尺的自己不去射杀,反过来要先灭口。

    谢元虽然没想到这一层,但是其余人等靠过来时,他从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剑,长眉冷对,一张脸上像结了冰一样,“刷”地一下在地上划出一道线来。

    “不准越过此线!”

    几个大臣微微叹气,“谢公子,我们只是想看看殿下……”

    “我知道。”谢元立起眼,“诸位看到刚刚射过来的箭了吧?”

    谢元一手指了指侧面,“谢某今日得罪了,殿下回宫前,谁也不能靠近于此,之后谢某再向各位赔罪!”

    谢元手持一把剑将所有人都拦住,太子也不管这些,他身体并无异样,还有心思探查穿过树干射进刺客脖颈的箭。

    那是一支寻常的、皇宫侍卫的箭,居然能从远处射穿如此之粗的树干,又准确的插入他的后颈,力道之强劲,判断之精准,绝非常人能及。

    江照沉思起来,两道箭射来,是否都要灭他的口呢?

    不然后方的人看不到前方刺客的情形,他想杀的究竟是谁呢?

    没等他思考多久,突然一阵腹痛,太医也及时到了。

    谢元命人拦在前头,扶住江照,“殿下!太医!太医!”

    听闻太子这里出了事,皇帝派了亲信的卫队来将太子接到车上。

    “照儿今年这是怎么了?”太后拄着拐杖急匆匆的走过来,“造孽啊,哪个杀千刀的怎么都冲着你来啊!”

    太后过来的一路,早有人将小松山东南河边的事情都告知了她。

    帐篷外候着的人跪地给太后行礼,杀千刀们默默将自己的头低得不能再低。

    帐篷内,除了躺在床上的江照以及坐在一边的皇帝和德妃以及良才人,就剩下几个太医神色凝重而复杂的将一个青色的小瓶验来验去。

    柳嬷嬷为太后打了帘子,太后焦急的对要行礼的众人道:“都免了,快给太子用药!”

    江照在床上低低的叫了声:“祖母。”

    他如今没有什么彻骨的痛苦,感觉全身都好好的,只有刚刚有阵腹痛,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可是太医只让他躺着,说是怕动多了,毒药在体内发挥的更快。

    太后连忙过去坐在床边,颤着声音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

    太后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心的拉过江照的手,“那刺客是何等穷凶极恶,怎么就敢过去!你是什么身份啊!你要是出了事,就是把那群人加起来也不够赔的啊!”

    皇帝的眉头皱成“川”字,黑着脸看着太子,“明知危险却不自矜身份,朕看合该狠狠叫他长个教训。”

    太后立刻瞪了皇帝一眼,“说什么话呢!照儿向来宽厚仁德,若不是他,楼岩焉有命在!”

    她又轻轻拍拍江照的手,“照儿啊,祖母知道你是最最心慈的好孩子。”

    江照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他倒是真没那么好心。

    可是以后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能逞强了。还好我们照儿聪明果敢与那刺客周旋,要不然……”说到这里太后恨声说:“听说楼维那个做爹的都畏畏缩缩不敢去救自己的儿子,他哪里配当个父亲!”

    帐中的两个女人,德妃和良才人连忙出言安慰太后,说楼岩救回来,太医妙手回春,也一定能让太子化险为夷的。

    德妃心中却想,若是她的孩子被人挟持,她绝对会冲上去,哪怕要她一条命也在所不惜,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皇帝重重叹了口气,“楼岩这孩子,的确是个命苦的。”

    江照也抬首望着太后,“孙儿也是想,为石虽然没什么长处,但心性是个好的,所以想试着能不能救他一次。”

    太后摸摸他的头,慈爱的说,“难为你愿意看顾他,想来老天也不该这么狠心,让我孙儿这样的好孩子没了命去。”

    仿佛是要印证太后的话,几个太医面色复杂的过来禀报。

    太后看着他们的脸色,心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怎么样,难道是……”

    她脑海中一时闪过平生所听说过的所有毒药。

    江照倒是心中平静,他早已将之后的所有事情都用密文封在书信中,就算他死了,谢元也一定能解开那些信息,保全谢家。

    所以他如今无后顾之忧,才敢喝下那瓶毒药。

    太后站起身来,一只手紧紧握住拐杖,“不管是什么毒,就算是倾尽所有也要找到解药!”

    许太医:“……回陛下,太后娘娘,殿下所服之物……不是毒药。”

    “不是毒药?”所有人都是一怔。

    许太医几人也是反复确认才敢说,“的确不是,只是一种名为旃那叶的药物,下官曾在游历西域时听说过这种药材。”

    “而此药是用来……畅通腹部淤堵的。”

    许太医说的委婉,而众人也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

    “总而言之,殿下可能会腹泻两次就好了,不会有别的影响。”

    皇帝眉头微展,面色却依旧阴沉,江照默然沉思,太后则长长舒了一口气。

    “老天保佑啊!”

    她就说,像他孙子这样的好孩子,上天怎么忍心收走!

    江照则是在想,看来刺客是临时改了主意,若是一开始就想让他服毒而亡,没必要让他解下武器。

    他是听自己说,有什么冤情可以说出来,所以把这不致命的旃那叶给了自己。

    他抬头,与皇帝对上视线,仅一眼,就像浑身被一盆凉水泼过,遍体发寒。

    他明白这个眼神,皇帝在怀疑他!

    但他没有躲开视线,只是静静的和皇帝对望着。

    皇帝深深地看了江照一眼,将太后送出帐后,回身对众人说:“都退下。”

    于是所有人都默声下去。

    皇帝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江照就要起身,被皇帝止住。

    “虽然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也老实在床上待着回话就好。”

    江照微微一怔,微微低头道:“是。”

    “跟朕说说,为什么明知是危险还要逞强去救人,朕养那么些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换句话说,就算楼岩死了又能如何,也值当你一个堂堂太子去为他舍命?”

    这些话看似是关心的责问,实则处处是陷阱,皇帝是在试探他,今天这件事,他到底参与了多少。

    可是江照低头无声一笑,这可冤枉他了,他从头至尾都在局外,若不是江烈发现了异常,他压根不会去什么河边。

    “楼岩不能死,至少他不能死在这种时候,特别是在刺客挑拨皇室与世家的关系之后。”

    皇帝瞳孔微微一缩,“说下去!”

    江照抬起头,接着说:“现今,我晋朝皇室虽立,却不比世家林立,又雄厚强悍,所以眼下,绝不能任由幕后人挑唆世家生出嫌隙。”

    世家强盛,无论书经财富人马,皆是历代培养,就算是□□打下天下后,也一直对出钱出力和归降于他的世家礼敬三分。

    而这,一直是皇帝的一块心病。

    果然此话一出,皇帝的眼神都变了,看着他不容他躲闪,沉声问道:“如今不行,那么以后呢?”

    江照略略思索,然后道:“许之以官,许之以权;亦分之以官,离之以权。”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用官路和权力却诱惑世家,让他们为此让步,也为此相争。

    没有说出口的话便是,皇室坐观虎斗,得利与囊中。

    皇帝定定看了江照半晌,一手举在半空,江照下意识想要躲,却马上忍住了。

    他垂下眼,皇帝的手重重拍在他的肩上。

    “不愧是朕的儿子,好想法!又豁得出去!”

    江照心想,能不好吗,这就是皇帝上一世的做法,他只是将其说出来而已。

    “那就没想过,你要是真出了意外,又该怎么办?”

    江照抬头直视皇帝的眼睛,“不是还有皇弟们?我大晋皇子不养闲人,怎么说也能接下这幅担子!”

    他此番话说的十分真诚坚定,就连皇帝虽然心中不是十分相信,也为他的话所打动。

    “好一个大晋皇室不养闲人!”皇帝大笑起来,又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不枉朕磨练你的一番苦心!”

    “如今朕得了安慰,就算朕有一天离开,你们也能撑起这幅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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