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太子领人进了东宫,东宫众人眼见跟进来的居然是五皇子,一个个如临大敌。

    阿单急忙把陈四喜叫来,命他这一天什么都不要干,就在两位殿下旁边候着。

    还切切地告诉他,五殿下什么时候走,他什么时候下去。

    阿单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觉得陈四喜的脑子比自己好使。

    谁让他已经老了,陈四喜还年轻着。

    然后,阿单又吩咐胡总管叫了十几个信得过的侍卫从厨房到正殿一路盯着,新来的内侍宫女一概不用,只让老人经手。

    另外在厨房里和大殿门口安排了四个试毒的人。

    楼岩随着太子和五殿下进了大殿后,就连去出去也有几个人紧紧跟着。

    这架势看得楼岩啧啧称奇,更衣回来后,还见几个人当着两位殿下的面启封新茶,倒在壶中。

    然后几个人又眼睁睁的看着她将一根银针探入泡好的茶中。

    江煦:“……皇兄,其实不必如此……”

    奉茶的姚姑姑置若罔闻,将银针放在玉质的托盘里,呈给太子和江煦看。

    江照见还有两个宫女特意试茶,有些无奈的闭上眼。

    等她们走完全程,茶都要凉了。

    江煦没再说什么,他和太子心知肚明东宫众人如此谨慎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过等宫女们将这一套走下来,阿单的席面也备好了,来请两位主子移步。

    江照看了陈四喜一眼,后者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恭敬地拉着楼岩先走了。

    “哎哎,四喜,你这是干什么?”

    陈四喜面无表情地说:“给殿下试毒。”

    “哦……那是要去的……咱们东宫的规矩真是严谨哈……”

    剩下的宫人都离得较远,虽然能随时听见吩咐,但是低声说话其他人是听不见的。

    江煦松了一口气,和江照并肩站在一起。

    “皇兄,这一次去圩邙,你可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照不自觉笑了一声,转过脸看着他,那表情像是在说,你觉得呢?

    江煦认真看着他的眼神道:“皇兄可能听过一些风声,但是皇兄,父皇不会将我们放到危险的地方去。”

    “这一次,圩邙不是有大凶,是确有神石。不过,父皇还交给臣弟一个任务。”

    江煦低下头,神色犹豫了一瞬,又坚定起来,“父皇收到别人的举报,称谢家在此地有吞并不法之事,要我暗中采访。”

    江照的脸上有些惊讶,却不像是对于谢家的事情,而是奇怪江煦为什么会将此事告诉他。

    “我知谢家家风严谨清正,谢相更是治家严厉,这么多年没听过谢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斗胆想问一句——”

    “皇兄对此事,可有耳闻?”

    江照蓦然想起前几日江烈查他和谢家的产业时说了一句,“谢四老爷去年买了块地离圩邙还挺近的,倒是可以去寻个方便。”

    谢四老爷,谢家旁支谢常衍!

    上一世如果没有内鬼,谢家从哪里搜出通敌的书信?

    但是谢家被抄家,谢常衍全家上吊自尽鸣冤,谢常衍到底是忠是奸?

    沉吟良久,江照只说了一句,“今日之事,多谢五弟告知。”

    江煦颔首,“皇兄客气。”

    两人联袂入席,楼岩笑呵呵地说:“殿下,臣替你们都试过了!没毒……嗝!真好吃……”

    江照:“……”

    江煦:“哦……呵呵,谢谢楼家表哥。”

    在宫里久了,是真不习惯楼岩如此的……直白。

    陈四喜在一旁给江照和江煦斟酒,听江照问道:“有一事,我不太明白。”

    “既是陛下私下相托,五弟为何要告知我?”

    江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相敬,一饮而尽后,他说:“说来惭愧,我相信皇兄绝不会袒护谋私。”

    江照心想,那还真不好意思,你不该相信我的。

    “所以有人劝臣弟将此事坦诚相告,有皇兄相助,将事半功倍。而且或许是误会也未可知啊!”

    江照举酒回应,“那个劝你的人,姓唐吧?”

    江煦哈哈大笑起来,又端起一杯酒,“这一杯,敬皇兄料事如神!”

    江照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这一次,唐大人也会同去吗?”

    江煦拿过陈四喜手中的酒,给江照满上,“皇兄不知,唐大人虽与我投契,可是他这个人去或不去,不是我能决定的。”

    江照了然的点头。

    二人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酒过半晌,江煦已经有了醉意。

    “皇兄,臣弟还想问一件事。”

    江照示意其他人撤下桌上的酒,阿单利落的给江煦上了早就被好的醒酒汤。

    “说。”

    江煦抿了半口醒酒汤,“你对于……兼并一事,怎么看?”

    他说得含糊,可江照知道,他是在问近两年,或者说,是从建朝以来就有的,世家的土地兼并。

    当今晋朝,无论新老世家,对于这种朝廷没有明令禁止的事情都是多有涉及,从中取利者众多。

    前两代皇帝大行节俭之道,减免赋税与民生息,当今圣上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前几年无论是推行新军制还是修建宫殿,都已经耗费巨多,国库处于常年亏空的状态。

    而今年是减赋的最后一年,明年各地收税如常,世家趁此机会大肆囤地,民田上报与实际大不相符。

    江照似乎记得,前世明年收不上来赋税,不仅是新军制推行困难,皇室的用度开销进一步缩减,就连朝中大臣的俸禄都快支应不出来了。

    “你我虽为皇室,但也受世家掣肘,我……我知道二哥你没有私心……可是……可是……”

    说着说着,江煦就倒了下去。

    江照看着他,慢慢品了最后一口酒。

    这二十年的梨花白,后劲儿的确够大。

    另一边,楼岩早就趴下了。

    只有江照因为不能多饮,还清醒着。

    “阿单。”

    “老奴在。”阿单立即上前,没等太子吩咐,乖觉的命人将五皇子和楼岩扶了出去。

    楼岩被架走时嘴里还嘟囔着“殿下不喝了吗”?

    江照望着没动过多少的席面,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就叫人都赏了下去。

    他慢慢踱步到外面散酒气,阿单拿着一件外套给他披上。

    入冬有一段时间了,江照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身边的宫人都时时注意着。

    江照听宫人报说,已经将五皇子和楼公子送回宫了。

    他点点头,想着江煦告知他的事情。他这个五弟如今确实实话实说,没有多少心思。

    但是在背后劝他的人可就未必了。

    这究竟是唐风的试探,还是皇帝的试探呢?

    上一世此时,谢元大受打击,谢相退出朝堂,而这一世谢家没受什么影响,所以皇帝终于忍不住了?

    “殿下——”江照的思绪被陈四喜打断,这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快走出东宫了。

    “殿下,小人僭越,此次圩邙之行,殿下能否带着小人同去?”

    陈四喜虽然不知江照在忧心什么,但是自从五殿下和太子远避着众人说过几句话后,太子就像是有了极重的心事。

    江照拍拍他的肩膀,“小小年纪,总皱眉头,人是会变老了。”

    阿单在一旁点头,这可是真的。

    陈四喜见太子没有答应他的意思,不由得急道:“殿下!我能……”

    江照眼神含笑止住了他的话头,带着两人往回走。

    “四喜,你如今还是太过急躁。”

    陈四喜闷闷地说,“殿下,我可以改。”

    江照看着天边朦胧的月影,轻轻叹气,这些天又要有风雪了啊。

    “四喜,”江照停下脚步,“你想为本宫做点什么,我若是不带着你同行,你还能做什么?”

    陈四喜带着三分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看着……谢家,免得谢家有危险?”

    “聪明。”江照赞许地点头,“本宫虽然出京,可是京中更需要有人帮我守着,四喜,你能做到吗?”

    陈四喜神色凝重的点头,“殿下放心,小人一定会牢牢看住谢家,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江照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暴栗。

    “不对。”

    “还要顾好自己。”

    陈四喜看着他,红着眼点头,道:“小人遵旨。”

    江照交待好了,便让阿单差人送陈四喜去了谢家。

    这边刚走,墙外跳进来一个人。

    “又在忽悠小孩呢?”

    江照“啧啧”两声,“我东宫又不是不给你开门,你为什么非要跳墙呢?”

    来人爽朗的笑了两声,“这不是在家跳习惯了。”

    江照摇头,“让相爷知道了,再给你记上几棍。”

    谢元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那臣只能求殿下留情了——”他捏着一个封好的信笺递给江照。

    “二叔让我给你的。这是什么东西,还鼓出来一块?”

    江照接过,道了声谢,“是我拜托相爷借的一样东西。”

    谢元扬了扬下巴问道:“怎么,把人骗到我家去了?”

    江照收起信笺,一本正经地说:“那怎么能叫骗,他可是带着任务去的。”

    “好,殿下说什么臣就信什么,不过——这次出行,我可是要跟着的。”

    江照:“马上快到春闱了,表哥,这不是玩笑的时候。”

    谢元摊手,“没跟你开玩笑,圣上钦定了几个女子随行,纾儿也会去。”

    江照深深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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