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梦这出戏唱的是一个少女,未婚夫常年在外打仗不得相见,有一天她梦见自己要成亲了,在梦里寻验成亲的人是否是未婚夫,最后发现梦想成真的故事。

    所以唱戏的人大多是身形瘦弱的花旦。

    江烈看过戏班子的人,所以放松了警惕,台上的姑娘们一个个笑语盈盈捧着系着红绸的托盘,走下台来奉到县官们面前。

    县官们一个个眉开眼笑,有的给赏,有的伸手拉红绸,却不料美人们突然发难,趁其不备,从各处掏出刀兵,拿住县官们的要害。

    戏台上的光亮也突然暗了下去,紧接着厅中的灯烛也灭了,只能听到仿佛架子倒地和惊慌尖叫的声音。

    长广郡王大喝道:“护驾!”

    江烈死死护着太子,同时冲谢元道:“找出路!”

    一个低沉的女声响起,“很遗憾,各位,这里现在没有出路。”

    灯火忽地重新亮起,只见戏台子已经坍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堆手持长刀的男人。

    江烈眼尖的发现,这身形样貌,不就是后来查清的那群刺客!

    他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究竟是谁把他们放进来的!”

    “我们的人里有奸细!”

    后一句话是对江照说的。

    不过这种时候有没有奸细已经不重要了,倒塌的戏台前站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暗红的衣裳,蒙着面纱,冲慌乱的众人扬了扬下巴,说道:“这府内的卫兵都已经自身难保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

    她伸手打了个响指,原本护卫在皇子们周围的侍卫也都身子软软的倒下了。

    长广郡王又惊又怒,吼道:“你这是什么妖术!”

    后面的江照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倒地的侍卫们,不像中毒的样子,只像是昏了过去。

    看来井水里的解药也不管用啊。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江烈看着围上来的刺客,一脚踹翻一个,却被更多的人制服在地。

    江照默默看着前方,吐出几个字,“戏台底下。”

    红衣女子已经逼近,听到江照的话,抬起手击掌道:“不愧是太子,果然明察秋毫。”

    江照没有因她的讽刺而动怒,看到谢元最终也因为护着几个姑娘有些支应不住,沉声喝道:“都停手!”

    谢元不甘心的停下手,任由这群刺客将刀架在脖子上。

    “有什么条件,说吧。”江照对上红衣女子的眼睛,“莫要再伤人了。”

    红衣女子笑意发冷,“没想到殿下还有一副慈悲心肠。”

    她命人将长广郡王几人去衣搜身,对于福阳公主和楚月凌倒是没过多为难,只是卸了她们的钗环,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被缴了械。

    “我暂时还没想好自己有什么条件,”红衣女子让人在戏台前搬了把椅子坐下,轻飘飘的说:“只是想请诸位安静的听一场戏。”

    她话语中甚至带着些愉悦,这让在场的人却有些毛骨悚然。

    现在还让他们听戏,听什么戏?

    这时,之前唱戏的姑娘们带着刀,威逼着圩邙的县官一个个离开座位。

    “对了,”那个红衣的女人补充道:“这出戏现在,还需要诸位老爷配合,一起演。”

    刺客们甚至为江照等人搬来椅子,正对着看台。

    “各位殿下,可要耐心瞧一瞧,别做声哦——”她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然妹妹们入戏了,做出什么事,我也没办法。”

    最开始登场的花旦拍了两下手,就有人将满厅的蜡烛重新点燃。

    然后除了花旦外,其他姑娘们齐齐脱了罩在外面的戏服,江照等人心中一凛,这些人里面穿着尽是血红的嫁衣!

    然后一个姑娘押着一个县官过来,谢元认出这是圩邙县的县丞。

    这姑娘竟然真的婉转地唱起戏来。

    “小女本是京中人,家住东巷三重门,一朝梦醒身何处,父母亲友皆离分……”

    谢元听着戏文,眼前人的轮廓竟然渐渐熟悉起来,这场戏的姑娘莫不是前些年工部侍郎徐期走失的女儿吗!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徐姑娘唱得愈发哀婉,众人的心和她的曲调一齐沉下去。

    徐姑娘的戏文里,竟然是被下药卖到此处,说是许了县太爷,可没成想,这县太爷竟然不止一个人!

    她被凌辱致昏迷,这帮禽兽以为她断了气,就一张草席把她扔到城外了。

    徐姑娘唱完,声音嘶哑,眼神无光,手起刀落,看下县丞的人头!

    “啊!”福阳公主忍不住尖叫起来,红衣女子看过来,对身边的人说:“把她的嘴堵住。”

    福阳公主被堵上了嘴,浑身颤抖不敢再出声。

    然后,她又冷冷地看着脸色惨白的长广郡王等人,“女孩见到这些受不了很正常,但是郡王和殿下们——不会连这点小场面都经受不住吧?”

    望着她隐含威胁的眼神,其他人闻着血腥气,个个忍着不肯吐出来。

    红衣女子满意的笑笑,台上的戏继续唱起来。

    又是一位身穿嫁衣的女子提着刀走上来,不同的是,她的半边脸疤痕错落,让人不忍直视。

    她开口,沙哑的声音中满是血泪:“妾为良家子,官爷似虎狼,侵我糊口地,爷娘无奈卖女去,割肉剜血留不得……”

    几个皇子听着她凄厉地唱词,心中的震惊使他们忘记了身处何地,五皇子甚至喃喃问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江照看着台上台下一个个癫狂的女子,脸上无悲无喜。

    他们终于得知圩邙县为何没什么年轻的姑娘,就连年轻妇人也见不到几个了。

    原来圩邙连年遭灾,百姓交不起税银,又不想失了祖地,只能卖女凑钱交税。

    可即便这样,第二年也还是见不到收成,卖妻卖儿挺过去,第三年,只能无奈卖自己卖田地给人当佃户。

    这时,县令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只要一个女子嫁给县令,不仅免除两年的赋税,还给十两银子做礼金。

    若是连续三年都有女儿“嫁给”县令,则可返还本人的田地。

    可是圩邙县已经没有多少女人了,所以圩邙县的人盯上了外地的、路过的以及一切他们能见到的女人。

    或敲晕用药,或设局下套,将这些女子掠至家里,一路下药“嫁”给所谓的县令。

    这些女子进了县令的大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这些县官,所有人都参与过这件事,足足三年之久。

    或许只是为了震慑他们,徐姑娘砍下县丞的头之后,其他人没有再动手,只是将县官们一个个压着跪上来,江烈数了数,除了已经丧命的县丞,还有七个人。

    还有一个人,就是罗县令,这场婚礼的新郎,混乱中,他去了哪里?

    不止是他,其他几人也注意到了。

    “这位女侠,既然整个圩邙县罪大恶极,那县令更是脱不了干系,他人在哪里?”四皇子大声喊道。

    红衣女子娇声一笑,“四殿下还有心思注意这些,别急,一会儿你们就能看到他了。”

    唐风紧锁着眉,“我知道你们有冤情,可是这样只会犯下滔天大罪,你们想要报仇申冤,去告官也可以,哪能杀人,还绑架皇子,这可是诛灭满门的!”

    红衣女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她身边的人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样好的事,我们怎么才想到?”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大厅的门开了,假县令也走进来,扫了眼在场的人,不复之前谄媚钻营的嘴脸,“人都杀干净了。”

    他后面跟着的几个人身材魁梧强壮,个个浑身是血。

    五皇子一惊,“什么人都杀干净了?”

    “自然是卖她们的人啊,”红衣女子起身款款走过来,“那些人啊……不止卖了自己的妻女,他们见人就卖,给自己挣下好大份家业呢!”

    “既然能昧着良心干出这些事,就该有承受后果的准备嘛。”

    六皇子听了她的话,直接晕了过去。

    三皇子浑身发抖,他本就不想参与什么事情,却没想到这女人疯到这个地步,“难不成你把全县的人……都……都给……”

    红衣女人仰天大笑,“这个烂透了地方、这些烂透了的杂碎!我提前帮他们回该去的地方而已。”

    “至于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四周灯火通明,厅中是温暖的,可众人却感觉浑身发寒。

    “姑娘们,动手吧!”

    “等等!”

    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江烈和谢元听见声音猛地回头,“殿下!”

    江照目光沉沉地看着手持利刃的姑娘们。

    “阁下既然是唱戏,怎么说也该让看客付点酬劳。”

    红衣女子有些轻蔑的打量他一番,“不急不急,太子,各位殿下要付的酬劳在后面。”

    江照没有理会江烈拼命拉扯他的衣服,挣脱开身走出人群。

    “阁下让这些姑娘动手沾血,她们今后怎么办?”

    “不如你自己动手?”

    红衣女子微愣后,手不自觉的向袖中伸去,嘴上不自觉的接道:“还哪有什么今后?”

    “我劝阁下别动。”江照负手站在她面前,“你应该只剩一根迷烟了,毕竟你的主子现在就让我死了,那可不太值。”

    红衣女子心中大惊,“你在说什么?”

    “我与南疆和西昌交手数次,怎么说也算彼此了解,怎么能没点防备呢,你说对吧,小缨?”

    江照一语道破了她的身份,隔着面纱也能感到面前的女人脸色大变。

    “你是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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