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一时无声。

    “皇兄,他说的是真话吗?”三皇子小声问道。

    江照叹了口气,“算起来,王太师七十寿宴应该就在今天?”

    众人听他说起这件事才反应过来,能给皇室宗亲及文武百官造成威胁,首先是要把人聚到一起。

    出京前,皇帝就说过当日必定亲临太师府。这个时辰,想必是皇帝已经驾临开宴了。

    虽然此次寿宴必定检查的仔细,但是朝中内贼若是借西昌和南疆的手,寿宴未必查得出来。

    五皇子皱眉说道:“此次父皇亲至,也许宫里和王家都查得严,未必会……”

    “那可不一定,”假郡王负手站在厅中说道,“你们陛下的御林军都能出问题,何况是区区一个太师寿宴。”

    陈观在门口,脸色大变。

    “什么?”就连唐风也惊呼出声。

    “呀,殿下还没告诉别人啊,那真是不好意思啊。”假郡王毫不真诚地笑道,看到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他笑得更欢了。

    王楚衿听了这话脸色都吓白了,如果真在太师府出了事,他们王家难逃其咎。

    江照定定的看着假郡王,忽然笑了起来。

    “伯父啊,我真是好奇,你究竟是哪边的?”

    “假县令成亲,没有你,那群刺客不可能瞒过陈将军的层层守卫藏在戏台子下面,那时候孤以为你是西昌一伙的。”

    “孤从密道出来,兰渠石说是抓了你我二人,实际上你根本没从什么密道走,你是直接给他带的路。”

    “现在你又跟孤说,朝中有人要抹去在圩邙县这些腌臜事的痕迹……”江照轻轻“啧”了一声,“伯父这是三家通吃,左右逢源啊。”

    假郡王望天,不去看厅中众人的脸色,心中暗骂江照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拖时间也没用,就算你再神机妙算,只要人不在京城,还是鞭长莫及吧?”

    假郡王一一扫过江照身后的几个皇子,“或许太子能做到大义灭亲,反正老皇帝死了他直接登基,也是件好事。可是几位殿下,你们的亲友母族,可就都没了,你们就是回得去,还活得下来吗?”

    江烈面色一凛,这话说得诛心了。

    四皇子大怒道:“你敢!”

    “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还学着唬人了。”假郡王笑得十分不屑,“向你这个人精哥哥学一学,没事动动脑子,你们在这里查到的罪证不少吧?回去了人家不一样死路一条?与其这样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这样皇帝明天轮谁做还说不定呢。”

    四皇子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得脖子都红了。

    五皇子冷冷的站在江照身后,说道:“就算我们毁了证据,他们敢让我们回去?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

    唐风的心慢慢下沉,五皇子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朝中这些人猖狂到这种地步,毁了证据只怕也会在路上动手吧?

    那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六皇子紧紧抓着三皇子的手,哭着问:“二皇兄,我们可怎么办哪!”

    假郡王悠闲地坐下,“既然给你们做了两天便宜大伯,给你们吃颗定心丸吧。”

    “这件事,你们现在义愤填膺,回去就知道哪个皇子亲族手上恐怕都不干净。而且你们不知道哪几家是主谋——”假郡王摇着头,眼神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十分冷淡,“到时候再有人劝说上几句,打死几个小鱼小虾,就算交差了。”

    “你们不会要他们的命,大家和和气气,一起绵延百年。”

    “不过这群姑娘们就惨了,”他仰着头看太子,指了指身后那群被困着手脚躺在地上的红衣女子们,挑眉道:“只要没杀人,你全力为他们周旋……恐怕到时候,不仅她们要死无葬身之地,害她们的人却依然高枕无忧了。”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真想知道,诸位会怎么选?”

    “皇兄,不如我们……回去再做打算?”四皇子被他说的心慌,忍不住悄悄说道。

    “我们这么多人作证,没有人会怀疑,只是没有实证,父皇也一定会重重惩罚他们。”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假郡王观众人的脸色,怕是心中皆有动摇。

    人非草木,只要不是铁石之心孑然一身,又有哪个能够做到对亲人的生死毫不在意。

    假郡王不看其他人,只是盯着江照,想要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江照伸手,江烈下意识递给他一杯茶,然后惊讶地看着太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江照:说太多,口渴。

    喝了茶后,江照像是十分烦恼的叹口气,“孤这面还有个问题。”

    假郡王来了精神:“愿为殿下解惑。”

    “孤知道京城里那群人谁是主谋,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你怎么可能知道?”假郡王十分笃定,“卖消息给南疆大王的世家?不过个马前卒,想要顺着他查,恐怕你查不到什么。”

    江照心中默然,是查不到什么,还是不能继续往下查呢?

    他没有说话。

    这时,外面有人求见太子。

    陈观进来请示,江照沉吟了一番,便叫人进来了。

    那人手里赫然拿着一个信封,江照眉心一凝,接过信封捻了捻,果不其然,里面是个熟悉的物件。

    谢长徊的私印!

    那个被他用来瓦解兰渠石的私印,此刻又被送回到他手上。

    假郡王像是也知道里面是什么,“殿下,这便是诚意,你是否接受呢?”

    江照摩挲着手上的东西,“孤怎么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事?”

    而且经此一事,所有人都明白,恐怕皇室与世家之间再不能如从前。

    那人个子较为瘦小,听声音还是个童子,在下面作揖道:“主人说,这件事会给诸位殿下,乃至于圩邙县的百姓一个交代。”

    江照将私印收回怀中,“事到如今,孤怎么想应该不重要了吧?”

    假郡王在下面笑了,眼里满是嘲讽。

    几个皇子在江照后面面面相觑,却都没说话,显然是不想做这个恶人。

    小个子的传信人躬身道:“请殿下明示小人。”

    “等一下。”假郡王忽然从椅子上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四皇子的喝声被他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假郡王嗤笑一声,色厉内荏的家伙。

    他大摇大摆的路过死死盯着他的陈观,看这群红衣女子已经有醒过来的,提着一个姑娘受伤的绳子要拖进花厅,被陈观拦住。

    “你够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让他进来吧。”江照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发话说道。

    陈观只得让他进去。

    假郡王把红衣女子提进去,对江照道:“太子之前的话,在下记忆犹新。”

    “对西昌国利用她们的人,你劝说她们不要杀人,你不会放弃大晋子民。”

    “对着南疆大王,我亦是亲耳听到你说,朝中积弊,你自会刮骨去腐,哪怕身死名裂也毫不畏惧。”

    “现在当着这个姑娘的面,太子,你来亲口说出你的决定吧。”

    江烈和唐风互相对视一眼,决定不能再这么被动,先把这个假郡王拿下再说。

    不料江照按下两个人,对他们悄悄说了句话,两人点头。

    “伯父啊——”

    假郡王立即应道:“殿下,您怎么说?”

    “现在这个时辰,再让这个人赶回去报信怕是来不及了,你们应该有别的通信方式吧?”

    “所以殿下是想说服我,放消息告知京里,然后你们这边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江照微微眯起眼,“我和伯父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假郡王来了兴致,“赌注太轻的话我可是不上钩的哦。”

    “就赌孤按他们说的做,抹去这里的痕迹,回京之后一样送他们上断头台,怎么样。”

    假郡王忍不住鼓掌,“虽然我知道你应该在打什么歪主意,不过——”他有些怀疑,“想跟你打这个赌的话,我就不得不受你控制,一块儿回京城了。”

    “殿下真是打得好主意。”

    江照并不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那伯父的意思呢?”

    假郡王嫌弃的皱皱鼻子,“你们京城水土不好,我怕去了犯冲,还是算了吧。”

    几个皇子的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不过嘛——”他拉长了音调,“我又很想看看你这个小子还有什么花招。”

    江照微微一笑,果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所以,我决定帮你这个忙。”他话音刚落,唐风和江烈一前一后拿住了传信的小个子,假郡王吓了一大跳。

    “哎呦哎呦,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毛躁!”

    假郡王霎时退到门外,“至于太子好意,我就不奉陪了。”

    眼见他跑的飞快,陈观飞起直追也没抓到他。

    “奉不奉陪还由不得你!”

    外面马蹄声阵阵,是谢元带着真正的长广郡王来了。

    “贼人休走!”长广郡王高声喝道,谢元手持长枪,就要逼近假郡王的咽喉。

    天空中突然乍起一声巨响,有烟花仿佛流星落下。

    谢元微微被分走了心神,假郡王又甩出个烟雾弹溜之大吉。

    “江擎安,你的忙我帮了,别让我失望啊!”

    声音越来越远,烟雾散去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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