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和张医师没一会儿便赶来了御书房。
二人先是合力给皇帝施针，只过了一刻钟，皇帝脸色好了些许，胸口也觉得舒缓了许多。
许太医又仔细地给皇帝号脉，张容则在皇帝的示意下给一旁的太子看伤。
“照儿的腿伤怎么样？”皇帝的声音相较于以往温和了许多，“张医师，务必要好好的给太子看伤，绝不能落下一点病根。”
张容默默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心想你让他多跪几次才会落下病根。
江照给了张容一个眼神，张容会意，说道：“殿下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如今还是需要少些挪动才好。”
“荀进，给太子带路回寝殿！”
“是。”
江照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所以见到楚月凌的时候，他心情不错，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那些人全部都放出去了？”
楚月凌点头，“刑部如今人心惶惶，想必是没那个心力再去抓人了。”
“回来时我顺路去了趟谢家。”
江照默默别过脸去。
“殿下，我觉得您想做的事情很危险。”楚月凌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楚月凌看着江照俊朗的眉眼，他眼里的情绪深沉复杂，一片黑沉沉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压得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江照的双眼温和起来，“不要担心，小阿梨。有这么多底牌在我们手上。”
江照起身，按下担忧她膝盖的楚月凌，“没事的，只是磕了一下，不碍事的。”
他给楚月凌端来一盘精致的糕点。
她吃东西的时候心情会变好些，这是江照最近发现的。
楚月凌微微叹了口气，感觉江照总是把她当成小孩子，“殿下，你如今在宫中得圣上‘眷顾’，想来是脱不开身的，想和那些人周旋，离不了谢家的支应。”
这姑娘总是机敏又聪明，江照有点无奈，心里却有些不能忽略的欢喜。
“好吧，阿梨，是四喜让你带消息给我？”江照有些歉意地看着她：“说好了有事情不瞒着你，但我总是想——”
江照看着她，严重不知为何有些忧郁，“这些事情不把你卷进来才好。”
楚月凌认真的看着他，双眼微微弯起，“我想殿下会慢慢改掉的，对吧？”
江照不语，只是笑着点点头，楚月凌这才说，“我见陈四喜的第一面，他就问我，西昌国那些人是不是我放的，”楚月凌微微摇头，“我还没回答，他就说，需要以谢家的名义，给卫国公传什么消息吗？”
“看来他这段时间没少做功课。”江照打开一张绢布，上面是普普通通的京城地图，这样的图制，别说是皇室，京城中的世家人手一份。
“我想这次的事情一出，陛下不可能不怀疑卫国公，但卫国公连年征战劳苦功高，手里还有五万卫城军，掌握着京城东部的要害，若没有足够的证据和兵力准备，陛下不会动手。”
“所以，”楚月凌看着江照手指点到的几处，“要给他机会，卫国公慌张却抱有希望，步步紧逼，才能让他孤注一掷？”
江照摇头，“这固然是个好办法，但是风险太大。我为世家求情，跟他‘站在一条船上’，是真要安他的心。”
“他是安心了，底下的人却不死心，从内部分裂，才是最省力、风险最小的办法。”
楚月凌默默看他一眼，伸手拿过一块糕点。
江照轻轻捉住她的手，楚月凌的手不由自主一抖，江照拿来一块帕子为她细细的擦拭手指，“别怕我，阿梨。”
他语气似是在叹息，“我总不会害你的，不过这种事，嘴上说总是没什么力度。”
江照放开她，将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也不看楚月凌的脸色，继续说道：“别让四喜跟卫国公有什么交流，这件事我另有安排。”
江照想起前世陈四喜扳倒卫国公付出了什么代价，只想这一世让他离卫国公远一些。
“而且这件事，谢家出面，可是说不成两件事的。”
不过陈四喜是个见微知著的人，他又在皇宫外，江照不能直接控制他。
“把我伯父的消息告诉他，这些时日劳他盯着了。”
楚月凌忍不住笑着擦掉嘴边的糖霜，江照说的“伯父”指的应该是那个冒牌货。
“殿下觉得他在京城？”
江照笑了一声，“这种好戏，他不会甘心错过的。没准还要多填几把火。不能总是让他浑水摸鱼。”
“好吧。”楚月凌又吃了一块点心，拍掉手上的点心渣，“殿下在宫中万事小心，还有——”
她慢慢靠近江照，歪着头和他对视，“殿下，我相信你，所以，我永远不会怕你。”
楚月凌笑眯眯地拍了拍胸口，然后微红着脸跑掉了。
江照失笑，楚月凌的意思应该是让他“把心放好了”。
他低声说道：“那就好。”
没过两天，江照面见皇帝交差，这两天皇帝罢了早朝，所有的奏折放给太子全权处理，江照有着前世的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子，他恰到好处的将一些难处理的事情全都推给皇帝。
导致皇帝这些天看到他就头疼，“太子，你这段时间身子弱是不假，可也不能把该做的课业落下。”
皇帝敲了敲额角，要是监国监成这样，他何不自己动手？
“陛下，臣才疏学浅，政务上一些事，臣的确……”
“好了，”皇帝不耐烦打断他的话，书房里只有他和江照两人，荀进被他找了个由头打发出去。
“这几天，到底有什么动静？”
江照提起精神，“凌郡王在圩邙查到的东西还没传回京城，京中已经有不少人上奏，言说对南疆和西昌开战。”
皇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一下，浑浊的眼里射出锐利的光，“都有哪些人！”
“怀庆侯等军侯武将，几乎全都上了奏章，此外，薛家、章家等文臣，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都在述说此事有损大晋颜面，必须尽快做出回应，还其他两国以颜色。”
江照没有明说的是，如今大晋朝中，新旧世家林立，此次出言的大臣，多于老牌世家有所瓜葛。
皇帝抿着嘴唇蹦出几声冷笑，“终于露出尾巴来了，朕看他们是活腻了！”
原来自从几年前，皇帝在军中推行新政，扶持新兴军中势力和老牌世家打擂台，又改了军中荫庇的制度，像怀庆侯等世家在军中的话语权越来越小，这是终于按捺不住了。
想要重新夺回权利该怎么办？很简单，只要再兴刀兵，新兴的将领们没有经验，这样大的出征只能是他们来。
他们是想要借这次出兵重新洗牌，回到权力中心。
不过皇帝必然是不满的，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平衡军中势力，又如何会让这些世家得逞？
可是——“南疆和西昌毕竟打到脸上来了，若是没有对付，恐怕引得朝野不宁。”
皇帝这样说道，问江照究竟有何良策。
江照不假思索地说，“陛下，我们有些好人选。”
“臣这里有一份名单，圩邙那件事，上面的人脱不了干系。”
江照手里的名单，正是兰渠石给他的那份南疆奸细名单。
所言上面的人掺手圩邙县，倒也没冤了他们。
皇帝皱着眉看了一眼，这上面的多是一些没有靠山也不甚起眼的人物，把圩邙县的事结果在这些人身上，倒也不是不行，“西昌为首的那个怎么办？”
“小缨是宫里的人，不过是为大哥鸣不平而已。”
江照此意，就是要将这件事从外敌作祟转到皇子间的争斗上。
皇帝的眉间舒展开，“这倒的确是个法子。”
不管怎么说，先让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安安心，有了这个把柄在手，那些世家也会安分些。
将这名单上的小人物杀一杀，也算是给圩邙县的事一个交待。
“照儿如今做事倒是越来越有朕当年的风范了。”皇帝脸上带笑，瞟了江照一眼。
“臣只想为陛下分忧。”
“哦——那楚丫头总往这面跑，又是怎么回事？”皇帝的眼睛眯起来。
江照不慌不忙，“陛下，这件事臣早就想说，您现在还不下明旨……臣有些……”
皇帝愉悦地大笑，“看来朕这回的人着实选对了，难得见你急一次。”
“放心，等这次的事过去，朕就给你二人赐婚。”
江照心中不知是放心还是失落，礼数周全地谢过皇帝。
出了书房后，天色早就黑了，北地冬日，寒风向来凛冽。
江照的心也和这天色一般沉。
这件事过去，皇帝怕是没心思给他赐婚了吧。
江照心中想着，把消息送到卫国公府上时却没有任何犹豫。
“这样也好。”他不带半点笑意。
答应护着她，就该护到最后一程。
她本该有明亮美好的人生，不该和他绑在一起，早晚要放她自由，这是开始就说好的，是他贪心了。
凌郡王从圩邙县回来后，皇帝将人叫到书房密谈一番，出来之后，圩邙县的事情便有了定论。
“殿下，卫国公回信说，想要邀您一叙。”
二人先是合力给皇帝施针，只过了一刻钟，皇帝脸色好了些许，胸口也觉得舒缓了许多。
许太医又仔细地给皇帝号脉，张容则在皇帝的示意下给一旁的太子看伤。
“照儿的腿伤怎么样？”皇帝的声音相较于以往温和了许多，“张医师，务必要好好的给太子看伤，绝不能落下一点病根。”
张容默默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心想你让他多跪几次才会落下病根。
江照给了张容一个眼神，张容会意，说道：“殿下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如今还是需要少些挪动才好。”
“荀进，给太子带路回寝殿！”
“是。”
江照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所以见到楚月凌的时候，他心情不错，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那些人全部都放出去了？”
楚月凌点头，“刑部如今人心惶惶，想必是没那个心力再去抓人了。”
“回来时我顺路去了趟谢家。”
江照默默别过脸去。
“殿下，我觉得您想做的事情很危险。”楚月凌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楚月凌看着江照俊朗的眉眼，他眼里的情绪深沉复杂，一片黑沉沉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压得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江照的双眼温和起来，“不要担心，小阿梨。有这么多底牌在我们手上。”
江照起身，按下担忧她膝盖的楚月凌，“没事的，只是磕了一下，不碍事的。”
他给楚月凌端来一盘精致的糕点。
她吃东西的时候心情会变好些，这是江照最近发现的。
楚月凌微微叹了口气，感觉江照总是把她当成小孩子，“殿下，你如今在宫中得圣上‘眷顾’，想来是脱不开身的，想和那些人周旋，离不了谢家的支应。”
这姑娘总是机敏又聪明，江照有点无奈，心里却有些不能忽略的欢喜。
“好吧，阿梨，是四喜让你带消息给我？”江照有些歉意地看着她：“说好了有事情不瞒着你，但我总是想——”
江照看着她，严重不知为何有些忧郁，“这些事情不把你卷进来才好。”
楚月凌认真的看着他，双眼微微弯起，“我想殿下会慢慢改掉的，对吧？”
江照不语，只是笑着点点头，楚月凌这才说，“我见陈四喜的第一面，他就问我，西昌国那些人是不是我放的，”楚月凌微微摇头，“我还没回答，他就说，需要以谢家的名义，给卫国公传什么消息吗？”
“看来他这段时间没少做功课。”江照打开一张绢布，上面是普普通通的京城地图，这样的图制，别说是皇室，京城中的世家人手一份。
“我想这次的事情一出，陛下不可能不怀疑卫国公，但卫国公连年征战劳苦功高，手里还有五万卫城军，掌握着京城东部的要害，若没有足够的证据和兵力准备，陛下不会动手。”
“所以，”楚月凌看着江照手指点到的几处，“要给他机会，卫国公慌张却抱有希望，步步紧逼，才能让他孤注一掷？”
江照摇头，“这固然是个好办法，但是风险太大。我为世家求情，跟他‘站在一条船上’，是真要安他的心。”
“他是安心了，底下的人却不死心，从内部分裂，才是最省力、风险最小的办法。”
楚月凌默默看他一眼，伸手拿过一块糕点。
江照轻轻捉住她的手，楚月凌的手不由自主一抖，江照拿来一块帕子为她细细的擦拭手指，“别怕我，阿梨。”
他语气似是在叹息，“我总不会害你的，不过这种事，嘴上说总是没什么力度。”
江照放开她，将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也不看楚月凌的脸色，继续说道：“别让四喜跟卫国公有什么交流，这件事我另有安排。”
江照想起前世陈四喜扳倒卫国公付出了什么代价，只想这一世让他离卫国公远一些。
“而且这件事，谢家出面，可是说不成两件事的。”
不过陈四喜是个见微知著的人，他又在皇宫外，江照不能直接控制他。
“把我伯父的消息告诉他，这些时日劳他盯着了。”
楚月凌忍不住笑着擦掉嘴边的糖霜，江照说的“伯父”指的应该是那个冒牌货。
“殿下觉得他在京城？”
江照笑了一声，“这种好戏，他不会甘心错过的。没准还要多填几把火。不能总是让他浑水摸鱼。”
“好吧。”楚月凌又吃了一块点心，拍掉手上的点心渣，“殿下在宫中万事小心，还有——”
她慢慢靠近江照，歪着头和他对视，“殿下，我相信你，所以，我永远不会怕你。”
楚月凌笑眯眯地拍了拍胸口，然后微红着脸跑掉了。
江照失笑，楚月凌的意思应该是让他“把心放好了”。
他低声说道：“那就好。”
没过两天，江照面见皇帝交差，这两天皇帝罢了早朝，所有的奏折放给太子全权处理，江照有着前世的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子，他恰到好处的将一些难处理的事情全都推给皇帝。
导致皇帝这些天看到他就头疼，“太子，你这段时间身子弱是不假，可也不能把该做的课业落下。”
皇帝敲了敲额角，要是监国监成这样，他何不自己动手？
“陛下，臣才疏学浅，政务上一些事，臣的确……”
“好了，”皇帝不耐烦打断他的话，书房里只有他和江照两人，荀进被他找了个由头打发出去。
“这几天，到底有什么动静？”
江照提起精神，“凌郡王在圩邙查到的东西还没传回京城，京中已经有不少人上奏，言说对南疆和西昌开战。”
皇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一下，浑浊的眼里射出锐利的光，“都有哪些人！”
“怀庆侯等军侯武将，几乎全都上了奏章，此外，薛家、章家等文臣，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都在述说此事有损大晋颜面，必须尽快做出回应，还其他两国以颜色。”
江照没有明说的是，如今大晋朝中，新旧世家林立，此次出言的大臣，多于老牌世家有所瓜葛。
皇帝抿着嘴唇蹦出几声冷笑，“终于露出尾巴来了，朕看他们是活腻了！”
原来自从几年前，皇帝在军中推行新政，扶持新兴军中势力和老牌世家打擂台，又改了军中荫庇的制度，像怀庆侯等世家在军中的话语权越来越小，这是终于按捺不住了。
想要重新夺回权利该怎么办？很简单，只要再兴刀兵，新兴的将领们没有经验，这样大的出征只能是他们来。
他们是想要借这次出兵重新洗牌，回到权力中心。
不过皇帝必然是不满的，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平衡军中势力，又如何会让这些世家得逞？
可是——“南疆和西昌毕竟打到脸上来了，若是没有对付，恐怕引得朝野不宁。”
皇帝这样说道，问江照究竟有何良策。
江照不假思索地说，“陛下，我们有些好人选。”
“臣这里有一份名单，圩邙那件事，上面的人脱不了干系。”
江照手里的名单，正是兰渠石给他的那份南疆奸细名单。
所言上面的人掺手圩邙县，倒也没冤了他们。
皇帝皱着眉看了一眼，这上面的多是一些没有靠山也不甚起眼的人物，把圩邙县的事结果在这些人身上，倒也不是不行，“西昌为首的那个怎么办？”
“小缨是宫里的人，不过是为大哥鸣不平而已。”
江照此意，就是要将这件事从外敌作祟转到皇子间的争斗上。
皇帝的眉间舒展开，“这倒的确是个法子。”
不管怎么说，先让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安安心，有了这个把柄在手，那些世家也会安分些。
将这名单上的小人物杀一杀，也算是给圩邙县的事一个交待。
“照儿如今做事倒是越来越有朕当年的风范了。”皇帝脸上带笑，瞟了江照一眼。
“臣只想为陛下分忧。”
“哦——那楚丫头总往这面跑，又是怎么回事？”皇帝的眼睛眯起来。
江照不慌不忙，“陛下，这件事臣早就想说，您现在还不下明旨……臣有些……”
皇帝愉悦地大笑，“看来朕这回的人着实选对了，难得见你急一次。”
“放心，等这次的事过去，朕就给你二人赐婚。”
江照心中不知是放心还是失落，礼数周全地谢过皇帝。
出了书房后，天色早就黑了，北地冬日，寒风向来凛冽。
江照的心也和这天色一般沉。
这件事过去，皇帝怕是没心思给他赐婚了吧。
江照心中想着，把消息送到卫国公府上时却没有任何犹豫。
“这样也好。”他不带半点笑意。
答应护着她，就该护到最后一程。
她本该有明亮美好的人生，不该和他绑在一起，早晚要放她自由，这是开始就说好的，是他贪心了。
凌郡王从圩邙县回来后，皇帝将人叫到书房密谈一番，出来之后，圩邙县的事情便有了定论。
“殿下，卫国公回信说，想要邀您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