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和皇子们遵着皇帝的命令进殿,只剩下绛胤带着小道童在皇帝面前回话。

    原本皇子们没真正将绛胤放在眼里,但是经此一事,想必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子都不敢于此道上轻言侮慢了。

    毕竟亲眼见到坛中水污沸腾,地又震动起来,六皇子的脸上都带着惶恐的神色。

    江照进殿前回头又看了一眼,绛胤正跪在皇帝面前,他只能看到皇帝的背影。

    但饶是如此,也能感受到皇帝的惊怒。

    皇帝既为天命所归,就在他的眼前发生这种带着天怒色彩的灾祸,不仅是预示宫中确有不妥之处,更是打了皇帝的脸。

    江照不好奇绛胤会怎么解决这件事,他相信凭借这位道长那神乎其神的能耐一定有办法转危为安。

    而且对于皇帝来说,果真动了杀心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要了绛胤的命。

    现在还可以说是南殿中的人尽是罪大恶极之人,惹来上天的预警,一旦动了绛胤,那就是皇帝自己心虚了。

    江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绛胤素来不与任何人交集,宫中行走也拒人千里。

    刚刚,绛胤的眼神中竟然含着笑意。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绛胤此时向他示好,没理由啊?

    而且今日除晦,应是皇帝想要借机查一查宫中纵火的人,江照本以为会冲着自己来,但江烈那面毫无动静,这道长“作法”,竟然将矛头指向了南殿?

    就算是李轩得罪过绛胤,这也说不清啊。

    把人关在南殿,是皇帝的意思,以他对此人的认识,不该走这一步啊!

    江照不得其解,皇帝却已经回来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皇子们屏气敛目,生怕皇帝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都给朕抬起头来!瞧你们一个个畏怯的样子,真是给江家丢脸。”

    “你们要记住,”皇帝站在上首,一一扫过底下的儿子们,语气阴鸷,“你们贵为皇子,这种意想不到的事常有,如果都像今天这样胆怯,那么不用什么天灾,躲在暗中的人就会一拥而上,把罪名扣在你们头上,将你们撕个粉碎!”

    皇子们大气不敢出,忍不住细想皇帝的话。

    难道今天的事情只是巧合,还是说绛胤在其中装神弄鬼?

    若是后者,那绛胤也太过可怕了。

    “今天的事,不要外传,你们之间也不可谈论,不可私下臆测,如果让朕发现有谁在宫中借此生事,朕绝不会轻饶!”

    “是。”

    江照随着几个弟弟应声,其他的时候一言不发,等皇帝今日的训话结束后,他们才被允准回宫。

    让江照有点意外的是,皇帝时不时盯着他,却没将他留下,只是吩咐道:“太子的冠礼就在这几日了,宫中虽然不会大肆操办,但你们谁也不能轻忽。”

    “儿臣/臣遵旨。”

    所有皇子问安退下后,各自回了寝殿。

    然而他刚一回宫,楚月凌有些神色焦急地迎上来,“殿下,你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江照扫了身后一圈人,侍候的宫人便都退下,他拉着楚月凌进了书房。

    “阿梨,良嫔那里也没什么消息吗?”

    楚月凌双眉蹙起,“我正要和你说,四喜给我递消息,南殿今日忽然来了一群人,将门窗都从外面钉死,然后就开始泼油,竟是要把里面关着的人全都烧死!”

    “那他怎么样?”江照有些震惊于皇帝的狠戾,他原以为皇帝会提前将里面的人迁出来在焚宫,哪知竟然要将人活活烧死!

    “四喜机灵,他之前借着给李轩送饭的机会探得一条密道,但是谁想到火着起来,他竟然冲出去把人救出来了!”

    江照心中一跳。

    这个陈四喜!

    “殿下放心,他说自己是受点轻伤,但是李轩像是被吓到了,四喜说……他疯了。”

    江照和楚月凌对视,“你信吗?”

    楚月凌十分诚实,“不信。”

    别说李轩被陈四喜救出来了,就算真丧生在火场,也不至于被吓疯了啊。

    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是江照一直眉头紧锁,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楚月凌摇头,“不方便传那么多话,四喜说,李轩现在在他手上,殿下想要做什么,问什么,吩咐他便好。”

    “那他呢,他现在带着李轩肯定不方便藏身,万一陛下命人打扫南殿宫苑发现人不见了,一旦追查起来,在宫里他逃不掉的。”

    然而楚月凌也不知道人在哪儿。

    她看江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问道:“殿下,怎么了?”

    “他没说让我去见他?”

    楚月凌跟着他坐下,“殿下觉得不对劲儿?”

    “正常来讲,四喜将人逮到手里应该立刻传消息给我,而不是冒着风险通过良嫔告知你,而且他孤身一人,求助我们安置李轩才是明智的选择,但这两样他都避开了,只能说明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有蹊跷,很有可能是个陷阱,所以才没和我联系。”

    说到这里,江照有些动怒,“他明明知道是个陷阱,还敢往里跳!”

    楚月凌默默给他递了杯茶,“四喜这不是也想帮殿下……”

    “我当然知道,但他不要命了吗!敢这么胡来,这其中若有一步行差踏错……”

    江照没接她的茶,而是十分严肃而郑重地说:“阿梨,我知很多事情你心中有数,但这世上总是天外有天,如果你想让我安心——那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楚月凌稍稍歪了头,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殿下,你这是担心了?”

    “是,我担心。”

    “你知道担心就好,”她轻笑着站起来,“放心吧,我们想好办法了,等你及冠那天人一定很多,到时候趁乱将人送进来,算是四喜送你的大礼!”

    江照眉梢间透出一股惊愕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唬我?”

    楚月凌笑起来就要逃掉,被江照按在座位上,他的语气虽然急切但是和缓,“阿梨,说清楚点。”

    楚月凌被他的双臂困在椅子间,眼见跑不掉,只得乖乖把事情和盘托出。

    陈四喜虽然没告诉楚月凌他和李轩藏在那里,但按他自己的话讲,“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是七叔的人在帮他?”

    楚月凌反应了一下,想明白江照口中的七叔应该是谢长微,小姑娘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没有,四喜现在谁也不信。”

    “等你冠礼那天,他说自有办法回东宫,让殿下不用管他。”

    江照听完没有起身,微微扬眉,“那唬我这主意又是谁想出来的?”

    楚月凌眨眨眼,“殿下,您总是将事情埋在心里,从我遇见殿下,不知见你孤身涉险多少次,我只是想让你也……明白我们很担心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两只手紧张的搓了搓,“殿下……”

    江照看她这幅可怜的样子,明知她有八分是装的还是狠不下心说什么,只是一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吧,再有下次也把真相早点说出来。”江照起身放开她,声音中带着点无奈。

    “没有下次了。”

    楚月凌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本以为江照就算不发火也会有点生气,没想到他纵容自己到这个地步。

    “嗯?”江照看她站在自己跟前,有些疑惑。

    “殿下,”她举起一只手,“我向你保证。”

    “为什么?”

    楚月凌突然伸手,轻轻贴在他怀里抱了他一下,然后满脸通红的跑开了。

    江照失笑,“怎么还跑了,我又没说什么。”

    看着她的背影,江照的心情莫名舒缓,想到陈四喜的性子,没有把握也不会如此告知楚月凌,江照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直到太子冠礼前,约有三日的时间里,江照还是闭门不出在宫中休养——毕竟从京郊回来后他几乎就没安稳的阖过眼,整个人疲倦不堪,实在没什么多余的精力与什么人周旋了。

    楚月凌则是回了慈宁宫太后身边,每天都带着太后宫中的药膳来探望江照,这两个人的婚事不会再有什么变动,太后也乐得两人感情相合,所以满宫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江照自然心中熨帖,但药膳这种东西基本上都不太好入口,太子本来就甚为挑剔,楚月凌每天盯着他吃药膳,这让他十分头疼。

    不过当着楚月凌的面,江照自然不会说难吃这种话,只得咬着牙将东西咽进去,阿单简直老泪纵横——天知道这些年太子服药有多么困难,至于药膳,那吃上两口就是给面子了。

    楚月凌看出江照吃得艰难,她心疼的同时也有点好笑,虽然存着点捉弄人的心,每一次江照用膳她都将口味记下来将药膳改进,不过效果并不明显。

    江照难得清闲的几日很快就过去了,他的冠礼在即,又是一场硬仗要撑,他也想遵着张容的话早些休息,但谁知这天傍晚,梁国公回京了。

    他还带回来一个消息,南疆起兵八万,于大晋和南疆的交界处陈兵。

    “兰旭这是想威胁朕吗!”

    梁国公在阶下立定,两道长眉锁到一处,“南疆国主对我军传信,只说是,练兵。”

    练兵,这个词让皇帝的笑声都阴森起来,“好啊,李轩刚死,南疆就起兵,真不愧是我国中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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