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疯婆子。发什么愣呢，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说的吗你？”
有人推了她肩膀一把。
平山月向后踉跄，站稳，眼睛有些失焦，视野模糊。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是一处园子，夜色见深，周遭点着灯笼火烛。
稍抬眼，五层高楼伫立，张灯结彩，绣户画阁，宾客来往。
熙熙攘攘，觥筹交错。
“装什么啊装你？”
又被推一把肩膀，她险些站不住，扶着身后的廊柱才没有摔倒。
平山月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跟前。
两个少年郎围在她身前，面容挑衅
四步开外，三三两两围着说笑的少女投来目光，一副看戏的模样,平山月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戏谑、讥讽、鄙夷通通清晰无比.
快走，离开这里……
一阵没由来的心慌在她胸中席卷，像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心脏，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非做不可
平山月推开面前人，从间隙中窜出去,她走得很急，走廊上现在人来人往很是拥挤，她急急忙忙钻在人与人之间走，惹来一声声不满.
“哎，你走什么，刚刚不是还很嚣张的嘛？是不是心虚，是不是心虚！”
身后传来少年郎的高声质问,紧接着是一阵阵满含不屑与轻蔑的笑声.
平山月通通不去理会，只一个劲儿地向外走，她的心像一个被架起来的锅，底下烧着熊熊烈火。
被挤压在人群里的她喘不来气，只觉昏黄光火炫目，人群里一声声不满，一声声嘲笑，不辨方向，不明来源，铺天盖地。
她低着头，咬紧牙关
等等，等一等，我马上就出去了，我马上就到了，等一等……
一晃神，平山月站在一座庄子前
天色变了，从深夜变成黄昏。橙红的夕阳铺洒霞光，带着未尽的热意。
她还没缓过来，喘着粗气，眼见庄子前面站了很多很多的人，他们叫着，喊着，喊声激烈，像讨伐着什么。
平山月大步跑过去，挤进人群中央。人们疯魔般地叫喊，直嚷得她头疼。
一步一步，平山月的心跳越发急乱，竟隐隐有些害怕。
等走近了，只看见一摊红色的水。
他们围着血水叫喊？呵，莫名其妙
平山月想笑，但不知道为何身子突然虚得厉害，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踩着血水往屋子里面走
别走了，不要到里面去……
她心里抗拒着，脚步却无法停下
入目是蜿蜒的血迹，暗红色的，狰狞的，从楼上一路拖下来。珠帘被扯断，散落的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空气里是熟悉的兰香，但如今杂着浓浓的血腥气，刺激得她的胃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一步步踏上阶梯，向着残破的珠帘去。
不要去……
平山月有流泪的冲动
“月妹？”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稳柔和。
平山月猛地转头，看见站在天井的女子——她身形瘦长，面容清淡，绿色的宽袖袍子罩着蓝色萝裙，长发松松散散地用玉簪固定在脑后，垂在身侧的左手拿一本书，右手把着个陶茶壶。
不用想都知道，茶壶里泡着东街贱价买来的粗茶沫。
“姨姨！”
平山月大叫一声，欣喜若狂。
她连忙转身，跑跳着下了阶梯，三步并做两步扑到女子怀里。
“姨姨！姨姨！姨姨！”
平山月紧紧地抱着对方，用尽平生力气将人往怀里揽，却无论如何也抱不拢。
她疑惑抬头，陡然发现四下空空，只有自己一个人站着，屋子突然变得好大，够不着边际。
金光倾洒，照在天井种的树上，叶子的浓绿像要融化滴落
门口的那群人依旧在喊。
依旧是那摊血水。
平山月恍惚一瞬
再回过神，她的身子已经往楼上走，穿过断残的帘子，站在书房门口。
残阳灌浸室内。
原本放书的架子上空空如也——书都撒到地上，装订的线被扯断，纸张散乱，碎裂的书页无风飘动。沾着血，星星点点，像宣纸红梅。
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向前走，脚踩在地毯上，发出细微闷沉的响动。
平山月在书案前站定，垂眸下看，只见案脚旁边的地面有一滩暗红的血，一支芦杆笔泡在里面。
余晖笼罩，包裹着红色血皮的笔泛着澄澈的光。
笔端的软毛吸饱血水，干涸变硬，根毫毕现。
………………
手臂上有温热的触觉，朦朦胧胧中，世界在晃动。
平山月睁开眼睛，入目是黄色的床帐。
阳光柔柔地照进屋里，映在床帐上，粼粼若水光。
意识慢慢回笼，闻见药材干燥发苦的味道，逐渐听清是玉情在说话。
“小月，小月，醒醒，醒醒……”
平山月一动不动，眼睛瞪着床帐。
“现在什么时候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响动，有些沙哑。
玉情的声音逐渐变清晰，一字一字爽脆。
“未时，外面日头藏云里，天清清的，风吹得凉快。我切了瓜，备了甜汤，特地拿了冰来配，窖子里存了好些，再不吃怕化了。”
平山月的感官回复，听见得更远一点。屋外，蝉鸣咿呀，风吹树摇。
一声声鸟叫，带着夏日午后特有的疲懒。
不是傍晚，没有黄昏。
她抻个懒腰，眨巴眨巴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伸脚趿来木屐踏上，站起身，拖着步子往屋外走。
“我刚刚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
玉情的身量不高，模样瞧着十五六岁。
圆润杏眼，远山黛眉，眉宇间超脱年纪的恬静安然模糊了她五官的稚幼，显出几分超然出尘。
一身棉麻质地的素色衣裙，乌黑长发用一根树枝挽在脑后——树枝上带着几片蔫黄的叶子。
她正站在柜子前，揽着瓶瓶罐罐装进箱子里。
平山月站到门口，明亮的光线逼得她眼睛微眯。
稍适应一会儿，远看去，行云万里，山高树绿
“记不太清。都是些从前的事。梦里很忙。很累。跑来跑去，什么也没做成，”
恰一阵风迎面吹来，轻薄的衣裳被吹得向后飘。
风很凉爽，丝丝缕缕穿透周身，通体舒畅。
“别说了。我正要叫醒你一起到院子纳凉，还没走进来呢，就有人上门了。血淋淋的。
哼，来得真是时候。还说是什么金贵人物，要我仔细医。我非得狠狠要他一笔不可。”
玉情挎着药箱从平山月身边走了出去。
话说得轻巧，但她脚下的步子比谁都急，头也不回地走去前屋，一边走不忘嘱咐。
“你先吃吧，在树下呢，我待会儿看完人再来，给我留点。”
平山月仰头打哈欠，朝玉情的背影挥手。
“知道了。”
“疯婆子。发什么愣呢，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说的吗你？”
有人推了她肩膀一把。
平山月向后踉跄，站稳，眼睛有些失焦，视野模糊。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是一处园子，夜色见深，周遭点着灯笼火烛。
稍抬眼，五层高楼伫立，张灯结彩，绣户画阁，宾客来往。
熙熙攘攘，觥筹交错。
“装什么啊装你？”
又被推一把肩膀，她险些站不住，扶着身后的廊柱才没有摔倒。
平山月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跟前。
两个少年郎围在她身前，面容挑衅
四步开外，三三两两围着说笑的少女投来目光，一副看戏的模样,平山月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戏谑、讥讽、鄙夷通通清晰无比.
快走，离开这里……
一阵没由来的心慌在她胸中席卷，像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心脏，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非做不可
平山月推开面前人，从间隙中窜出去,她走得很急，走廊上现在人来人往很是拥挤，她急急忙忙钻在人与人之间走，惹来一声声不满.
“哎，你走什么，刚刚不是还很嚣张的嘛？是不是心虚，是不是心虚！”
身后传来少年郎的高声质问,紧接着是一阵阵满含不屑与轻蔑的笑声.
平山月通通不去理会，只一个劲儿地向外走，她的心像一个被架起来的锅，底下烧着熊熊烈火。
被挤压在人群里的她喘不来气，只觉昏黄光火炫目，人群里一声声不满，一声声嘲笑，不辨方向，不明来源，铺天盖地。
她低着头，咬紧牙关
等等，等一等，我马上就出去了，我马上就到了，等一等……
一晃神，平山月站在一座庄子前
天色变了，从深夜变成黄昏。橙红的夕阳铺洒霞光，带着未尽的热意。
她还没缓过来，喘着粗气，眼见庄子前面站了很多很多的人，他们叫着，喊着，喊声激烈，像讨伐着什么。
平山月大步跑过去，挤进人群中央。人们疯魔般地叫喊，直嚷得她头疼。
一步一步，平山月的心跳越发急乱，竟隐隐有些害怕。
等走近了，只看见一摊红色的水。
他们围着血水叫喊？呵，莫名其妙
平山月想笑，但不知道为何身子突然虚得厉害，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踩着血水往屋子里面走
别走了，不要到里面去……
她心里抗拒着，脚步却无法停下
入目是蜿蜒的血迹，暗红色的，狰狞的，从楼上一路拖下来。珠帘被扯断，散落的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空气里是熟悉的兰香，但如今杂着浓浓的血腥气，刺激得她的胃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一步步踏上阶梯，向着残破的珠帘去。
不要去……
平山月有流泪的冲动
“月妹？”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稳柔和。
平山月猛地转头，看见站在天井的女子——她身形瘦长，面容清淡，绿色的宽袖袍子罩着蓝色萝裙，长发松松散散地用玉簪固定在脑后，垂在身侧的左手拿一本书，右手把着个陶茶壶。
不用想都知道，茶壶里泡着东街贱价买来的粗茶沫。
“姨姨！”
平山月大叫一声，欣喜若狂。
她连忙转身，跑跳着下了阶梯，三步并做两步扑到女子怀里。
“姨姨！姨姨！姨姨！”
平山月紧紧地抱着对方，用尽平生力气将人往怀里揽，却无论如何也抱不拢。
她疑惑抬头，陡然发现四下空空，只有自己一个人站着，屋子突然变得好大，够不着边际。
金光倾洒，照在天井种的树上，叶子的浓绿像要融化滴落
门口的那群人依旧在喊。
依旧是那摊血水。
平山月恍惚一瞬
再回过神，她的身子已经往楼上走，穿过断残的帘子，站在书房门口。
残阳灌浸室内。
原本放书的架子上空空如也——书都撒到地上，装订的线被扯断，纸张散乱，碎裂的书页无风飘动。沾着血，星星点点，像宣纸红梅。
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向前走，脚踩在地毯上，发出细微闷沉的响动。
平山月在书案前站定，垂眸下看，只见案脚旁边的地面有一滩暗红的血，一支芦杆笔泡在里面。
余晖笼罩，包裹着红色血皮的笔泛着澄澈的光。
笔端的软毛吸饱血水，干涸变硬，根毫毕现。
………………
手臂上有温热的触觉，朦朦胧胧中，世界在晃动。
平山月睁开眼睛，入目是黄色的床帐。
阳光柔柔地照进屋里，映在床帐上，粼粼若水光。
意识慢慢回笼，闻见药材干燥发苦的味道，逐渐听清是玉情在说话。
“小月，小月，醒醒，醒醒……”
平山月一动不动，眼睛瞪着床帐。
“现在什么时候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响动，有些沙哑。
玉情的声音逐渐变清晰，一字一字爽脆。
“未时，外面日头藏云里，天清清的，风吹得凉快。我切了瓜，备了甜汤，特地拿了冰来配，窖子里存了好些，再不吃怕化了。”
平山月的感官回复，听见得更远一点。屋外，蝉鸣咿呀，风吹树摇。
一声声鸟叫，带着夏日午后特有的疲懒。
不是傍晚，没有黄昏。
她抻个懒腰，眨巴眨巴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伸脚趿来木屐踏上，站起身，拖着步子往屋外走。
“我刚刚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
玉情的身量不高，模样瞧着十五六岁。
圆润杏眼，远山黛眉，眉宇间超脱年纪的恬静安然模糊了她五官的稚幼，显出几分超然出尘。
一身棉麻质地的素色衣裙，乌黑长发用一根树枝挽在脑后——树枝上带着几片蔫黄的叶子。
她正站在柜子前，揽着瓶瓶罐罐装进箱子里。
平山月站到门口，明亮的光线逼得她眼睛微眯。
稍适应一会儿，远看去，行云万里，山高树绿
“记不太清。都是些从前的事。梦里很忙。很累。跑来跑去，什么也没做成，”
恰一阵风迎面吹来，轻薄的衣裳被吹得向后飘。
风很凉爽，丝丝缕缕穿透周身，通体舒畅。
“别说了。我正要叫醒你一起到院子纳凉，还没走进来呢，就有人上门了。血淋淋的。
哼，来得真是时候。还说是什么金贵人物，要我仔细医。我非得狠狠要他一笔不可。”
玉情挎着药箱从平山月身边走了出去。
话说得轻巧，但她脚下的步子比谁都急，头也不回地走去前屋，一边走不忘嘱咐。
“你先吃吧，在树下呢，我待会儿看完人再来，给我留点。”
平山月仰头打哈欠，朝玉情的背影挥手。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