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避暑胜地A市来说,这一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五月的天气,竟穿上了夏装。

    同事林墨在群里分享刚染的头发,是可可给推荐的tony,可可直接彩虹屁:哇哦,这么美今晚不得出去玩啊。

    其实可可和林墨也才认识了大半年,说来也巧,相仿的年纪,相仿的人生经历,都是读完研又在外面呆了几年后决定回家乡的,结果去了同一个单位,成了饭搭子。告别过去,她们似乎同时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家乡对她们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也是,虽然在同一个地方长大,上的同一所高中,家住在同一个片区,甚至亲戚和亲戚之间还是老相识,但以前从来不认识,兜兜转转,现在竟成了日常生活中相处最多的人。

    也许是天气的变暖给生活注入了一丝活力,原本可可和林墨的交往只停留在吐槽领导和同事,这天林墨却破天荒的回复到:对!那你跟我出去玩吗?

    可可没想到自己的彩虹屁被当真了,但话赶话都说到这了,只能回复:两个人喝酒都喝不完。

    林墨:我再找个人,给你介绍。

    可可:啊?哈哈哈

    林墨:我高中同学,我先问问在不在。天天外面跑不知道在哪里。

    可可:行

    可可想那不一定约得成,算了,先去把碗洗了,平时住在单位的小公寓,周末回家还是得表现表现。厨房的活儿是真多,洗碗可不止洗碗,还有很多隐形家务,分类整理收纳擦灶台擦桌子倒垃圾,一顿操作下来一个小时过去了,等再拿起手机时…

    林墨:约好了

    林墨:人呢?

    林墨:我人都约好了,你别给我消失啊

    林墨:我会翻脸哈哈哈

    最后一条已经二十分钟前了,可可赶紧回复:啊哈?!约好了!我刚刚洗碗去了,咱们几个人呀?

    林墨:三个

    可可:哈哈行,浅玩一下

    林墨:你认识附近哪里呀?

    可可:人少的话小酒馆?

    林墨:好,那我家门口见。

    小城市确实小,可可家到林墨家,步行距离五分钟,可可问:“你同学呢?”,林墨:“他刚从G市回来,可能得晚点到,我们先过去吧。”

    两人走到附近商圈的小酒馆,坐下聊了一会自动卷发棒的使用,林墨看了下手机说:“他到了,我出去接他一下吧。”

    可可摆了摆面前的杯子,发现一个人时,还是只能掏出手机玩玩,正在打字准备跟闺蜜汇报行踪时,他们进来了,可可收起手机,抬头笑笑打招呼:“哈喽”,他也笑着回:“哈喽”。

    可可也不好一直盯着别人看,余光追随着他们在对面坐下,心想:这…竟然还有点帅,是我男朋友就好了,啧,想什么呢。

    林墨开始介绍,指指可可:“这是我同事”,又指指他:“这是我同学”。

    可可被自己刚刚的内心活动无语住了,连忙心虚的又朝对面说了一遍:“你好你好…”。

    他:“你俩现在都是老师吗?”

    林墨:“嗯,你呢?”

    他:“我在躺平,现在什么也没干。”

    林墨:“那之前呢?”

    他:“有点类似中介吧。”

    可可:“中间商赚差价啊?”

    他:“嗯,可以这么理解。这个事不太好,不做了。”

    可可:“为什么不太好?”

    他:“再继续可能就踩线了。”

    可可:“灰色地带?”

    他:“嗯,有点吧。”

    可可心里嘀咕,这就有点危险了,当男朋友的话不太靠谱啊。

    他:“你们是同一个部门的吗?”

    林墨:“不是,我负责行政多一点,她是一线教师。”

    他问可可:“你教什么的?”

    可可:“钢琴。”

    他:“你眉毛长得真好。”

    可可大方认下,笑着说:“是,早上化妆可以少个步骤。”

    他:“你们每天上班都化妆吗?”

    可可:“稍微化一下吧,精神点。”

    他:“你们女生是不是还要种睫毛什么的,其实我觉得自然一点比较好看。”

    可可:“你们不是喜欢不化妆的女生,你们只是喜欢不化妆也好看的女生。”

    他:“……哈哈哈哈,行,我承认。”

    他:“你们都是研究生啊?”他看看林墨,说:“我妈说你后来读研了。”

    林墨给可可解释:“我俩从小就认识,因为父母是一个厂的。”

    他:“是,我俩还是同一个产房出生的呢,就在厂里的医院。”

    林墨:“他就比我小两天,我妈就在他妈隔壁床。”

    他:“但小时候没一起玩过,只是一直都知道有这么号人。”

    林墨:“嗯,上高中读一个班才算正式认识。”

    他:“我们三个都是七中的吗?”

    林墨:“是的,可可比我们高一届。”

    他:“我小时候成绩还蛮好的,我是考上七中的。”

    林墨:“…我是交高费的…”

    可可:“…我也是…”

    可可问他:“那后来呢?成绩就不好了?”

    他:“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不想学了,导火索可能是因为被人打了一顿,突然觉得学习没什么意思,后来又遇到那个人,打回去了。”

    他:“我以前成绩好,在学校捣蛋,老师从来不骂我。到了高中天天逃课,有一次翻墙出学校正好遇到班主任,我们对视了一眼,互相装作不认识。”

    可可:“哈哈哈哈都不想找事。”

    他:“后来我直接不去读书了,在理发店当了一个星期学徒,都准备学剪头发了。”

    可可:“啊?你疯了吗哈哈哈。”

    他:“结果被我妈抓回家了。我妈说我玩这种两极反转她有点接受不了,别人都说考上了七中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大学。”

    可可:“别人是拼命把另一只脚也跨进去,你是拼命把跨进去的那只脚拿出来。”

    他:“哈哈哈哈,不过现在想想,我感谢我妈当时来找我了,不然我肯定会后悔。”

    他:“大学毕业我考过辅警,我还真考上了,但体检没过,说我有只眼睛弱视。”

    可可:“弱视是看不清还是什么?”

    他:“就是会有点重影。”

    可可:“那不是叫散光吗。”

    他:“我也不知道,反正医生那么说。但我生活中没觉得有什么影响。”

    不知怎么的,可可就接了一句:“那你看得清我吗?”

    他在对面微微怔住,说:“看得清呀。”

    两人突然有了充分的理由对视,那一瞬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他回过神来说:“所以我也不会再去考试了,因为我体检过不了,只能自己创业了。”

    林墨:“不过你高中谈恋爱的事连我妈都知道。”

    他笑了,问:“你妈怎么会知道?”

    可可看着他,他笑起来好可爱,嘴角弯弯的,有两颗小虎牙,还有很明显的卧蚕。当不了男朋友当个炮/友也不错。啊呸!为自己龌龊的想法感到羞愧…

    林墨:“肯定是你妈告诉我妈的呗,她们倒是常常见。”

    他:“是,我妈老说你看人家林墨都读研了。”

    林墨:“我妈就在外面说这些…天天就是谁家有合适的帮忙留意一下。”

    林墨转而问可可:“你妈不催你吗?”

    可可:“还好,目前还没催过。”

    林墨:“真好,羡慕。”

    他:“我妈也没催我,她只是试探性的问过我有没有想过结婚这个事,我说没有。我觉得遇不到喜欢的人,我就不想结婚。”

    这句话好像说到了可可心里。

    他:“但是…怎么我的初恋还人尽皆知的。”

    林墨:“反正上高中那会,都知道你有女朋友。你们谈了多久?”

    他:“七年。”

    可可和林墨震惊:“后来怎么分了?”

    他:“我觉得说白了,还是因为我想玩。大学毕业后,她开玩笑说要不先把证领了,我没在意,后来我跟我妈说她提过领证,我妈就骂我傻,这种事怎么不跟家里说。但那会确实没玩够,所以她说分手,我也生气说分呗。”

    可可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她也谈了一段好长好长的恋爱,她在代入自己,去观察男生对这种感情是怎么评说的。

    他:“后来她结婚了,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朋友,甚至朋友的朋友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她发朋友圈还特意屏蔽了我,甚至她闺蜜也屏蔽了我。”

    可可笑了:“啊?结婚了啊。”

    他:“是啊,孩子都生了。”

    这种陪一个男孩长大的故事,那些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失望,可可懂得不能再多了:“她肯定给过你很多次机会的。”

    他沉默了一下:“嗯,分手后她老找借口联系我,比如要验证码什么的,当时根本没懂,只想玩。”

    可可:“能承认是自己想玩也不错。”

    他:“那会确实没玩够,她说她们公司有个人对她很好,我一点没当回事,要放到现在,我非要去看看到底是谁。”

    可可听他说着这些后悔和遗憾,心里还怪爽的。甚至完全代入了自己,想了一下说:“因为那时候你以为她永远属于你。

    他愣住了,眼睛一下就亮了,好像可可说出了他表达不出、甚至他都没有想过的内心。他深深的点了一下头,说:“嗯!”

    一时间仿佛平行时空,彼此都代替了另外一个人,说出了当年没来得及说出的话。

    他:“你呢?谈过恋爱吗?”

    可可:“谈过呀。”

    林墨:“谈了几年?”

    虽然天天见,但可可和林墨从未聊过感情的事,今天却突然有了这个气氛。

    可可:“八年多…”

    余下两人震惊!他:“那怎么分了呢?”

    可可:“就…异地解决不了吧,感情渐渐的消磨没了。”

    林墨:“就谈过这一个吗?”

    可可:“嗯。”

    林墨:“那你才分手吗,你现在也才28啊。”

    可可:“分了一年了,大学时候在一起的。”

    这段占据了整个青春的爱情,曾经以为是人生的全部,可如今说起来,却轻轻就揭过了。

    可可:“你呢,谈过几个?”

    林墨:“我也是初恋谈得比较久,快六年,后面谈过一个两年。”

    可可:“哈哈哈大家怎么都那么能谈恋爱。”

    刚接触爱情时,每个人都抱着一颗赤诚的心,我们甚至不理解相爱为什么会分开,可当我们逐渐长大,才发现原来爱情只是人生中非常小的一部分,我们不可否认它的重要性,但我们更无能为力它的不堪一击。

    桌上的酒喝完了,可可看他都开始倒冰块化的水喝了,笑着说:“你怎么都开始喝这个水了,要不再点两瓶酒?”

    他问:“你们还喝吗?不想喝也没事。”

    可可:“点呗,看你好像渴了,我还能和你再喝点。”

    他看看桌上,说:“你们就点了这么几瓶酒?”

    可可:“啊…小酌一下。”

    他:“没想到你们的小酌那么小。”

    可可:“哈哈哈,第一次见一瓶一瓶点的是吧。”

    他:“主要是我们一般点酒都是一件一件的点。”

    可可和林墨:“哈哈哈哈。”

    他:“说喝酒,我还特意把车开回家了,打车来的。”

    可可和林墨:“哈哈哈不好意思啊,高估我们了。”

    这个夜晚很奇妙,也许认识很久,也许刚刚认识,但大家都能敞开心扉的说起自己的过去,原来大家都已经长得足够大了,都有了那么多故事可以诉说。只是聊到后面,几乎成他找可可单聊了,直到老板来催促说两点半了,我们要关门了。他们才起身离开。

    可可酒量并不好,有点小晕了,看着林墨和他走在前面,心里默默感慨,怎么别人都这么高,就我不高,谈的男朋友也不高…其实可可在南方不矮,只是之前在北方呆久了,想着想着下楼梯时一个趔趄,差点绊一跤,他想伸手扶她,但是被离可可更近的林墨一把捞住了。

    可可家和林墨家都在附近,三人决定走回去,到林墨家路口,林墨对他说:“你送她回去吧,我拐个弯就到了。”

    他爽快答应:“好。”

    就这样,可可和他走在深夜的街头。

    夏日微风,两人的身影被路灯倒映在路上,肩并着肩,好像没有什么社交距离。

    他:“你喜欢穿布鞋?”

    可可:“夏天嘛,穿布鞋多一些。”

    可可:“你家住哪呀?”

    他:“和你们比,住在郊区了。”

    可可:“那你怎么回家呢?”

    他:“打车呀,打个车的钱还是有的。”

    可可:“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们酒量这么差。”

    他:“早知道是这种小酌,我都直接开车来了,这会酒都散完了。”

    可可:“哈哈哈,你酒量很好嘛。”

    他:“也不是,只是和你们比还行。”

    他:“你好像也没什么本地口音。”

    可可:“可能因为我爸妈都不算严格的本地人吧。”

    …………

    没想到,回家的路这么近,转眼就到了,可可想,他怎么不要微信呢,但如果要的话…第一次见就要微信,又有点“玩”的嫌疑,轻浮了轻浮了,可是如果站着等会车,那肯定得要吧…那要是没要呢?

    短短几秒钟,可可的内心活动之丰富,正好一辆出租车来了,可可抬手就招了,快准狠解决所有纠结。

    可可:“快回去吧。”

    他:“……好,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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