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在外面火辣辣的照着,酒楼内的阴凉让你的暑气褪去三分。

    木质的阶梯随着脚步声在轻微地嘎吱作响,你按着扶手,跨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他正坐在靠窗的桌旁,手肘撑着脸颊,望向窗外,在他的身旁站着一圈佩刀侍卫。

    你停下脚步,也按住了身后还扶在楼梯上的小佩的手。

    “苏公子这是?”

    你开口询问。

    他好像这才从刚才的发呆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到是你,便起身向你走来。

    他的身影背着光,你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公子留步,你我二人吃饭怎么带了这么多侍卫?”

    你在思考,是否因为上次的惊魂未定,他这次有备无患。可是侍卫太多,让你也有些惧怕,毕竟现在只有你与小佩二人在此。

    “你误会了,这些都是保镖,保障我们的安全的。你不喜欢,我让他们撤下。”

    他使了个眼神,周围的侍卫退到周围的隔间里,等候发令,只剩下一名侍从留在身边。

    见你仍然迟迟未动,他朝你伸出了手,想要起身走到你深前,拉着你回到饭桌上。

    你没有将手递给他,而是直接朝饭桌走去,小佩在你的身后紧紧跟着你,看到他,对他浅浅行礼。

    在桌边坐下,你看到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盘凉菜。

    “玉衡,去给小二说让起热菜吧。”

    他用手背挡住半边脸颊,对侍从吩咐。

    “是。”

    侍从匆匆退下前往一层。

    “望月楼一向人满为患,这次怎么没见几人呢?是苏公子包场了?”

    “你真聪明!你我二人吃饭肯定要清静些才好。”

    “那苏公子还挺重视我?”

    你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茶水清凉,带着微甜与花香,应该是加了花蜜。

    “那肯定重视啊,毕竟我是和步淑女,不,步女侠一起吃饭啊。”

    他双手交叉,撑在颌下,笑嘻嘻地回答着你的问题。

    或许是上次一同遇险,或许是是上次探病再次见面,你和他的关系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僵硬生疏。

    你没接他的话,继续喝着杯中的茶水。

    他再次开口:

    “其实,这次请你除了请你吃饭,还想和你说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你喝净了茶水,只留浅浅的茶底。

    看你将茶杯放下,他瞟了一眼小佩,没再继续说下去。

    “小佩,你也去一楼看看菜怎么样了吧。”

    “小姐……可是……”

    “放心,那些带刀侍卫应该只是保护我们的。”

    你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这人应该没那么大胆子。对吧?”

    注意到你的目光,他双手合十,对着你和小佩拜了两下:

    “当然了,放心吧。”

    小佩没再多说什么,浅浅说了声“是”后便下楼去了。

    “说吧。”

    你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双手交叉放在颌下,撑着双臂看着他。

    他压低了声音:

    “以后多和我出来几次吧。”

    “为什么?”

    你面无表情。

    “啊,这需要理由吗?”

    他有些惊讶。

    “需要啊,我得知道苏公子有没有什么坏心眼儿。”

    你的语气仍然淡漠平静。

    “就觉得你……呃……临危不惧?有胆有识?和别人与众不同……”

    “还有吗?”

    “这还不够吗?还有,还有就是觉得你长得也很好看……说话也有意思……呃……”

    “说完了?”

    你看他已经泛红了脸,但仍然忍不住地逗趣。

    “呃……我想想……还有。”

    “可以了,打住吧。”

    你一只手抬起,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你与他们的缘分起于与苏承柏的巧遇。

    翩翩公子拉着你的手逃跑,让你怦然心动,才有了阴差阳错后来和苏承墨的相识。

    可是看现在,或许,和苏承柏是没戏了。

    你总是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虽然也想问他关于他口中的“婚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没有机会。自那次探病后,苏承柏也未再探望你,算是彻底浇灭了你心中萌动的火苗。

    你本来不打算再与苏家公子们有太多的接触,但是他这一番话却让你对眼前这个有些扭捏的人提起了些兴趣。虽然与你与苏承柏的初识那种感觉不同,可是你愿意和眼前的这个人继续接触下去。

    “没想到苏公子这么喜欢我啊。”

    你看着他的眼睛,直言不讳。

    他有些惊讶地睁大双眼,继而看向一边,避开你的眼神。

    “那下次什么时候约我出来?”

    你夹起一筷子凉拌菜送入口中,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他。

    “我想想……你想什么时候……等等……你的意思是?”

    他有些兴奋地扒住桌沿,希望你给他一个明示。

    “你不明白?”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高兴地喝了一大口凉茶,去压抑掩饰不住的开心。

    却不慎被呛住,扶着窗边止不住地咳嗽。

    你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继续吃菜。

    有热风从窗外吹进,撩动着你耳边的鬓发,抚在你的脸颊上,带来一丝微痒,让你想起了昨日听哥哥唠叨时,自己拿着一缕头发把玩时蹭到脸颊的触感。

    昨日,步云才特地找你上了一课。

    虽然这个哥哥不愿花时间考取功名,却曾花大把的时间与多位淑女相过亲。

    在处理感情问题上,很有一手。

    自他得知苏承墨要请你吃饭,凭借他的经验,就觉得似乎并不是只是吃饭这么简单,所以硬是拉着你这个从未谈过恋爱的妹妹说要给你一些传授一些诀窍。

    “我估计那苏公子多半是对你有意思,否则不会都探完病了还要找你吃饭。”

    “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你漫不经心地玩着发梢,听着他所谓的“谆谆教诲”。

    “你要是愿意和那小子处,就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和你见面。要是你不愿意再搭理他,就不要回答,直接岔开话题,吃完饭就回家不要给他留念想。”

    “这样真的有用?”

    “有用啊!你还能不信你哥说的?”

    步云才拍着胸脯朝你保证。

    你当时撇了撇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看苏承墨刚才的反应,还真是让哥哥给说准了。

    哎,早知道,和苏承柏的事也提前问问哥哥就好了,这些公子哥们的想法你是猜不透,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最了解他们的想法吧。

    你不再回想,拧头朝楼梯方向看了眼。

    小佩,怎么还没回来?

    玉衡催了菜,正要前往二楼。

    就看到了站在二楼楼梯转角处,紧紧抓着裙摆不放的小佩。

    显然,她刚才并未下楼催菜,而是在楼梯上悄悄听着你们的谈话。

    虽然她的手指甲已经陷入了肉中,但她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不知道要向谁诉说自己复杂的感情。

    看到玉衡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这里太久。

    她压低了声音,半蹲下来,问着眼前的人:

    “热菜催了吗?”

    “催了,不过姑娘这是?”

    玉衡不解。

    “别多问。”

    小佩转了个方向,随即站起身来,背对着玉衡对他扇了扇手掌,示意他跟在自己的身后。

    身后的人心领神会。

    “嘎吱、嘎吱”

    脚步声响起,你再次看向楼梯处。

    小佩与玉衡一前一后走上前来。

    “小姐,热菜已经催了,就快上来了。我去楼下等你。”

    你点了点头。

    小佩往后退了几步后,转身离去。

    玉衡顺着小佩的话茬,朝苏承墨回话:

    “少爷点的焖四喜丸子、爆鳝丝、灼三色菜心、金丝虾球、蒸芋丸、鲈鱼莼菜汤也会陆续上菜。最后会上冰碗,是店里特色的蜜桃桂花冰饮。”

    “知道了。玉衡,那你也去和小佩姑娘一起下楼等我们吧,等吃完了再叫你们。这钱你拿着,与小佩姑娘也吃点东西。”

    “是。”

    玉衡接过自家少爷给的钱,也下了楼。

    虽然你与苏承墨坐在二楼,但他实际将望月楼的一楼二楼都包了下来。

    对他而言,包场的钱不过是九牛一毛。望月楼的老板也早早就在店外贴出了告示,停了今日的预约,免得让熟客跑个空。

    一楼空无一人,有穿堂风吹过。

    小佩坐在东南方的角落处,趴在桌子上默不作声。

    玉衡走上前去,在小佩身旁坐下。

    “小佩姑娘,要吃点什么吗?我家公子给了银钱。”

    “……”

    小佩没有回答。

    “有什么烦心事儿,可以给我说说。我们都是做少爷小姐贴身侍从的人,说不定我能帮帮你。”

    “……我讨厌你们家少爷。”

    “是什么原因呢?”

    “没什么原因……”

    玉衡不再说话。

    小佩再次开口:

    “不过,你不反驳吗?我在你的面前这样说的你家公子。”

    “你们二人互相又不了解,何来什么对错之说?你只是说了对少爷的印象而已,而我也只是出于好奇才问问原因。”

    玉衡的声音平静,没有带一丝的波澜。

    小佩抬起头,已然泪眼朦胧让她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表情。

    玉衡见状,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小佩,她接过擦了擦眼泪,依稀闻到了手帕上淡淡的熏香。

    “你还挺沉稳的。”

    小佩眨了眨眼睛将剩余的泪水逼出眼睛,将手帕攥在手上。

    玉衡笑了笑:

    “小佩姑娘想吃什么?我们也吃点东西吧,别干等着。”

    “好。那我要吃牛肉面。”

    “小二,两碗牛肉面。对了,你要不要葱?”

    “不要。”

    “好,两碗都不要葱。”

    玉衡朝小二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倒上茶水,记好点单。

    “那边喝茶边聊吧。”

    “……好。”

    “我家小姐这是第一次和异性出来。”

    “其实我家公子也是。”

    “看你家公子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情场老手。”

    “是因为我家公子的长相吗?哈哈,其实他很单纯。”

    “你要是担心你家小姐,大可不必。还是说,你对你家小姐的占有欲太强了?”

    玉衡直接命中要害。

    “我……其实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小姐对我很重要,我不希望她受伤。”

    “你家小姐也是聪明人吧。聪明人是不会轻易吃亏的。”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就是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你服侍你家小姐多久了?”

    “从我8岁来到步府,就一直和小姐在一起。”

    “敢问小佩姑娘芳龄?”

    “18。”

    “哦,那确实。毕竟10年了,倒是能够理解。”

    “我看你说话如此成熟,你在你家公子身边多久?你今年又多大?”

    “我服侍在公子身边8年了,不过是我15岁那年才去的。”

    “15岁了才去当侍从?我以为大官家的侍从都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人。”

    “哈哈。”

    玉衡并未解释,小佩仍在追问。

    “还有,听你家公子唤你“玉衡”,你应是好人家出身吧,否则也不会有这种文雅的名字。你的手帕甚至还熏了香,我可没见过哪家的下人这样精致。”

    “小佩姑娘何出此言呢?我看小佩姑娘的打扮也是落落大方,这粉裙子寻常的侍女可是没资格穿的吧。自己首先不能把自己框在“下人”的这个框里,不是吗?”

    小佩愣了愣神,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我觉得,你好像和一般的侍从不太一样。”

    “为什么呢?难道是我长得太好看?”

    小佩顺着他的话,抬眉望去,玉衡确实长得剑眉星目,十分端正。

    “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你果然是你家公子的侍从。不正经的地方倒是挺像。”

    “哈哈,我这是逗小佩姑娘开心呢,让你别总是愁眉苦脸的。穿着这么好看的衣裳配着这么漂亮的妆容,就该多笑笑,不是吗?”

    “你这是在夸我?”

    “对,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爱说实话。”

    小佩歪了歪头,嘴角终于带了笑意。

    和眼前人的对话,让她很放松,不像和阿凌在一起时,总是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还挺会说话的。”

    “谢谢小佩姑娘夸赞。”

    “不过言归正传,你家公子要是敢对我家小姐图谋不轨,我一定会第一个冲在前面教训他。”

    “理解理解。不过,我到时候也会冲上前去保护我家公子的,请见谅。”

    双方说的都是真心话,可是却不知为何,二人说完后都笑出了声。

    似乎是熟络了起来。

    “小佩姑娘,一会儿要吃什么冰碗?”

    “我喜欢蜂蜜梅子饮。”

    “望月楼好像没有这款冰饮。”

    “……”

    “但我知道有一处卖这冰饮的摊子。”

    “难道是……?”

    “城墙东南角那个门洞处的张氏老翁!”

    “城门洞角的张氏老伯!”

    你们二人异口同声说出了那个地方。

    “哈哈哈,看来我们都知道那个地方。”

    玉衡笑了笑,想要将小佩手上刚才擦眼泪的手帕拿回,小佩却未撒手。

    看着眼前的少女,玉衡想要作出另一种尝试:

    “小佩姑娘,明日可否放值?”

    “嗯,你呢。”

    “我也是,明日是休沐日,大多数人都放值。”

    “哦。”

    “小佩姑娘可否赏脸?明日未时,吃几碗都行,我请客。”

    “那我要吃八十碗。”

    “哈哈哈,八百碗都行。”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约定了明日的相见。

    小佩将筷子架在嘟起的嘴唇上,开始等着牛肉面。

    玉衡也撑起脸颊,打开一旁的窗子,迎面感受着夏风。

    楼上楼下四个人,情感滋润无声。

    “吁!”

    吴叔勒马,将马车停下。

    车中打着盹儿的女子被晃醒,伸了个懒腰。

    掀开马车窗帘,却发现周围是一片树林。

    “这是哪儿?!”

    女子焦急地质问着吴叔。

    吴叔掀开车帘,将那女子拽下马车,她没有掌握好平衡,摔倒在地。

    “你做什么!”

    女子大声嚷嚷着。

    “是谁派你来的?”

    吴叔从怀中掏出一把利刃,抵在那女子的喉头,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情感。

    她紧张到甚至无法咽下口水,那闪着寒光的匕首似乎下一秒就会刺穿她的脖颈。

    可在这里,无论说假话还是实话都有极大的风险。

    她的脑中不断地思考,如何才能破局。

    看来,只能将脏水往其他人身上泼。

    “你若敢杀我,你家小姐的命也就不保了。”

    “因为,我是苏公子派来的。”

    吴叔的刀刃并未松动,但眼皮略微下垂,只是这么小的一个举动,仍被眼前的女子收入眼中。

    为了保住性命,她打算撒谎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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