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二十分，天乐百货商场入口处播放着华语金曲“我的玫瑰”，电子屏幕上则是当红花旦的特写珠宝广告。挽着手的情侣，结伴而行的朋友，到处人山人海，声音嘈杂而热闹。
“帅哥，现在生鲜打折，要买吗？”
在一楼超市门口员工热情的喊声中，苍瓷毫无反应地走了过去。除了超市，一楼还有许多珠宝、香水、化妆品的柜台，另有一家对他而言比较陌生的电玩城，里边快速闪烁的灯光将苍瓷冷白的皮肤也映出一层蓝紫色。
面对这些陌生的电子产品，苍瓷皱了皱眉，去服务台要了一张纸质的商场地图。
通过地图可知，商场地面上一共三层，二楼是服装，三楼是餐饮与娱乐，下面还有两层停车场。
考虑到童童和外婆回家时手里没有拿任何购物的袋子，她们在商场内购物的情况不太可能，娱乐或吃饭的可能性比较大。
紫□□光渗透的游戏厅传来律动极强的背景音乐，苍瓷停顿了几秒，随后果断走上通往三楼的直达扶梯。
物术与心术，是先祖们在历史长河中不断积攒经验而形成的对付妖物的利器。对于有实体、破坏力强的物妖，对应生出携摧枯拉朽之势的物术；而对于肉眼不可见却损人心性的心妖，则衍生出同样诡秘莫测的心术。
但心术不同于物术，因心妖喜寄生于人，大多心术也直接作用于人，留下痕迹的情况并不多见。
苍瓷在三楼绕了一圈，果然丁点术的痕迹都不曾察觉。虽然是意料之内，但他仍觉得烦心，支着手臂靠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环顾四周名字稀奇的体验馆来平复情绪。
这是个发展迅猛的时代，新颖的娱乐方式比比皆是，对于苍瓷这样脱离网络、还依靠报纸获取信息的人来说，很多娱乐项目都显得无比面生，不过他本人对此也没太大兴趣。
“小姐姐，现在密室还能玩吗？”不远处，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在一家名为“K.e.y密室逃生”的体验馆前说着话，“我们就三个人，玩个最简单的行吗？”
“对不起哦我们马上打烊了，最快的密室也要一个小时，你们下次早点来吧。”前台工作人员无奈道，“可以提前预约的，在XX软件上就行。而且我们的项目都是四个人起，记得再带一个朋友来哦。”
“啊！这样啊……”女生们发出一阵可惜的叹息，其中一个推搡着骂道，“我都说吃饭吃快点了，你们俩硬生生吃了两个小时！是猪吗吃这么多！”
几个人打闹的声音很大，苍瓷的视线便被吸引过去，正看到三个女生在路中间扭成一团。
“你还有理了，是谁刚才要去买X茶喝，劝都劝不住，你才是猪！”
“哎呀好啦，反正三个人也玩不了嘛，下次再喊个人吧。”
几个人推推嚷嚷，不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女生一回头，目光正好同不远处的苍瓷对上了。
“哎呦我操，有帅哥！”
她说完的一瞬立刻捂了嘴，脸瞬间红了。
女生的两个朋友一把按住她的脑袋：“什么帅哥！！哪儿？？”
“诺。”女生小心翼翼地往苍瓷地方向递了个眼神。
几个人一起往苍瓷的方向看过去，眼睛全亮了：“哇靠，真的！”
苍瓷甚少跟他人长时间对眼，相当不适应，旋即看向别处。然而他怎么都不会明白当代年轻人对帅哥美女能有多热情，当他等着几个女生离开时，人家却越走越近了。
“那个，小哥哥，你好……”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连帽衫的女生开了口，有些忐忑地将手机拽在手里，半天说不清话。身后的俩姐妹推了她一把，她才无比害羞地摊开微信二维码，“我，我挺喜欢你的，可以加个微信吗！”
苍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亮度调到极高的手机屏幕，差点被闪瞎。
周思成、黎舒等民警到达商场后，兵分两路，一路前往监控室调取今日监控，而另一路则在黎舒的分析下前往三楼找人。周思成在三楼走得飞快，不过多久便正好看到了被三个女生团团围住的苍瓷。
不知为何，本该满满桃花运的一幕，却因苍瓷这个面无表情的存在而充满了惊悚感。周思成脑海中无端联想到一只大灰狼和三只小白兔，当下菊花一紧，拔腿冲了过去。
“苍顾问！”
他的话还没出口，耳中就先传入了苍瓷毫无起伏的话语：“对不起。但我有必要先说一声，我生不了孩子，请你慎重。”
轰隆——
这句话就像爆炸一样雷得周思成外焦里嫩，差点脚下一滑直接跪在苍瓷面前。
被雷到的显然不只有周思成，三个女生全都傻眼了，过了老半天都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啊，好吧，不好意思……那个，你也别介意哈……”为首的女生摆着偌大的惊悚脸，好半天找回了正常的声音，“哈哈，那我们先走了，哈哈，打扰了，再见……”
“没关系，再见。”苍瓷如是说道。
三个女生你拽着我我拉着你神游般慢慢走远，周思成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线：“苍……苍顾问，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了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吗？”
苍瓷有些奇怪：“实话实说而已，黎舒没跟你讲？”
周思成汗颜：“哈哈哈哈，讲过。”哪像你说的这样，听起来跟不举似的。
“这里没有术的痕迹，还是得靠监控看她们具体去了哪里，接触了哪些人。”苍瓷环顾四周，语气重归严肃，“黎舒人呢？”
“在监控室看监控了。”周思成说着指向电梯口，“走吧，带你过去。”
两人快步走到电梯口按下向下的按钮，电梯门应声打开，里面站着的赫然就是刚才几个女生。一时间除了苍瓷，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极为尴尬的表情。
“刚才没按按钮吗？”一个女生悲怆地小声道，“我们怎么还在三楼待着？”
“好像是忘记按了。”
“你酒喝多了吧！”
周思成深呼一口气，端出从业一年练出的肃然表情，电梯里果然立刻肃静了。他带着苍瓷走入电梯，按下一楼按钮，又回头道：“你们去哪儿？”
“我们也是一楼！”其中一人瞥着周思成标准的警服，“谢谢警察叔叔！”
“……”只比她们大几岁的周思成，表情跟吃了苦瓜一样。
苍瓷找了个角落靠墙站着，电梯呼呼直下，不出几秒便到了一楼。他伸手拦住电梯门，对完全不敢和他对视的女生们说道：“先走吧。”
“谢，谢谢。”女生们受宠若惊，半惊半吓地挤了出去。
周思成在他边上吐槽：“苍顾问，以后说话注意一下，看把几个姑娘吓得。而且你知道现在不想生孩子的姑娘也是有的，只要好好沟通，肯定能找到有缘人。”
苍瓷摇了摇头：“算了，害人。”
“别这么说，刚才都是挺不错的姑娘，那包上贴的是金陵科技大学的校徽吧？”
苍瓷顺着周思成说的看了一眼，果然在最右边女孩的双肩包上找到了一枚校徽的贴纸。女生棕色的长马尾散落在背包上，他的目光顺着往上几寸，随后忽然顿住。
“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周思成还未反应过来，苍瓷已经几步追上前去。他停在最右侧的女生身边，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迫切地问道：“你的发绳，是哪里来的？”
——那是一根藏蓝色、贴着粉色花瓣的头绳。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苍瓷一眼就确定他曾见过这根发绳，就扎在那个名叫童童的女孩的马尾上。
“黎舒，重点看一下三楼中间玩具垂钓的地方。”
商场监控室里，苍瓷站在离大屏幕最远的地方说：“今天这个地方有活动，参与游戏会送头绳，就是童童头上发绳的样式。”
“我在确认呢，童童和她外婆经过了玩具垂钓，但并没有过去玩啊。”黎舒眉头紧蹙，“然后在三楼吃了肯德基，近距离接触的人只有收银员……等一下，你们看这儿！”
几人都靠近过去，只见外婆拉着童童离开肯德基店铺，往三楼西侧走了一段，随后拐入了洗手间入口的长廊。大约八分钟后，外婆又抱着童童走了出来，看起来都没问题。
因为监控角度合适，黎舒将画面放大，依靠现代摄像头的超高清画面，女孩头上的发绳刚好能显露出模糊的样式来。
“就是这个！”周思成笃定道，“发绳上面带了浅色花瓣，认不错的！可她们不是没去玩么，哪儿来的头绳？”
黎舒又将监控时间往前调，同样放大两人在进入洗手间前的画面。
只见童童头上扎着一根黑色的橡皮筋，根本不是同一根发绳。
在场所有人面露震惊！
苍瓷沉沉道：“诺，不合理的地方。”
黎舒摸了摸下巴，将监控时间再往前调，调到童童与外婆经过玩具垂钓的时间。
依靠监控画面显示，能看到两人站在玩具垂钓的地方发生了一段快速的对话，期间童童指向工作人员手里的礼品，而外婆明确地摇手表示拒绝，随即拉着她走开了。
黎舒慢慢道：“这个小姑娘似乎想要头绳，但她外婆并没有同意……”
监控室的几人心里都无比狐疑。
童童头上的头绳，难道是术人特意参与了游戏拿到头绳，再利用在洗手间内的几分钟时间给她换上？这算是个什么心理，未免也太奇怪了。
苍瓷冷冷地补充：“不管什么原因，他自己落下把柄，眼下方便找人了。”
黎舒沉默片刻，喊上边上的辅警：“快，查一下女厕所门口这儿，看看童童她们来的时候哪些人在里面，我去查她们吃肯德基那段时间里谁去玩过玩具垂钓。”
大家分工明确，嫌疑人的范围很快就缩小了，或者说，根本只有一个人同时满足了这两个条件。
画面拉大又拉大，嫌疑人的外貌特征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不同摄像头下的高清照片，几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周思成难以抑制激动地说道：“就是她了！”
所有人都贴近了仔细看着画面中的嫌疑人，就连站得最远的苍瓷也往前走了两步，眼神锋利似要将画面上女子的容貌死死刻入脑中。
监控画面上的女人身穿军绿色风衣，及腰的黑色长发，步态斯文，哪怕只是监控上的一帧，依旧是一眼可见端丽的容颜。
黎舒非常敏感地说道：“这女人仪态很好，恐怕有点背景。”
“满足人脸识别要求吗？”辅警说着操作起来，“我发回去让宋哥在术人身份库里找一下。”
不过多久，所里传回消息，图片满足识别要求，身份信息查出来了。
辅警点开图片：“你们看，是她吧？”
笔记本里是一张术人专用身份证的图片，证件照上女人的容貌特征与监控视频中的高度相符。
“泠零，二十四岁，心术使用者，无前科……无家族？”黎舒有点不可思议地说着，随后站起身来，“走，准备抓人。”
**
晚上十一点，介于第二天是工作日，位于市中心的苏岩西路公交车站已经没有太多等候公交的人了，候车区稀稀疏疏地坐着几个年轻人，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
随着一辆浅蓝涂层的公交车逼近，候车区左侧突然传来一阵经典的手机铃声，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侧目。
哔的一声，一只纤细的手按下了电话的接听键，公交车恰好在众人面前打开了车门。
“喂，是我。怎么了？”
女人接起电话，一边抬脚踩上上车的台阶，声音既轻又柔和，几乎被吞没在公交车发动机的轰响声中。
“你今天去天乐商场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严厉却没有任何起伏，“你知道自己留下了多大的漏洞吗，警察已经在抓你的路上了。”
泠零的脚步一顿，形状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电话那头的人继续道：“为什么偏偏这么重视这次的小姑娘，还特意去改掉她的记忆？她做了什么，让你对此耿耿于怀？”
后面陆续上来几个人，泠零一言不发地刷了公交卡，走到倒数几排靠窗坐下。车里的人不多，她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轻声反问道：“他们派了外援？”
电话里头沉默了一会儿：“是啊，那个修场术的，这次很麻烦了。你被抓应该是不可避免的，不要反抗，不要透露多余信息，我在处理了。你现在人在哪儿？”
公交车发出了嘀嘀嘀的关门信号，泠零望向头顶公交站台的地图：“我现在从苏岩西路公交站出发，准备在枫树南路下车……”
忽然之间，车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驾驶员的一声惊呼——
“我操，没看到公交车要关门了吗！！又不是末班车，不知道等下一辆啊？”
泠零闻声望过去，手机悬在耳边。车头处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紧接着是几枚硬币落入投币箱的声音。
“抱歉，我赶时间。”
说完这句话，男子转过身往车内走来。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匕首，从每个乘客的脸上扫过，最终同泠零对上视线，就像锁扣扭到了正确的地方，咔哒锁死了。
“喂，泠零？”电话里的人问道，“什么情况？”
泠零将手机放下，按下挂断键。刚才那条电话就如从未出现过一般，转瞬间消失在了通话记录里。
身侧，男子走到了她右手边的过道里，目光如炬地俯视着她，压迫感从上而下直逼而来：“你好，泠零女士。”
泠零垂眸片刻，接着相当有涵养地抬起头来，向来者微微颔首：“你好，苍瓷先生。”
“帅哥，现在生鲜打折，要买吗？”
在一楼超市门口员工热情的喊声中，苍瓷毫无反应地走了过去。除了超市，一楼还有许多珠宝、香水、化妆品的柜台，另有一家对他而言比较陌生的电玩城，里边快速闪烁的灯光将苍瓷冷白的皮肤也映出一层蓝紫色。
面对这些陌生的电子产品，苍瓷皱了皱眉，去服务台要了一张纸质的商场地图。
通过地图可知，商场地面上一共三层，二楼是服装，三楼是餐饮与娱乐，下面还有两层停车场。
考虑到童童和外婆回家时手里没有拿任何购物的袋子，她们在商场内购物的情况不太可能，娱乐或吃饭的可能性比较大。
紫□□光渗透的游戏厅传来律动极强的背景音乐，苍瓷停顿了几秒，随后果断走上通往三楼的直达扶梯。
物术与心术，是先祖们在历史长河中不断积攒经验而形成的对付妖物的利器。对于有实体、破坏力强的物妖，对应生出携摧枯拉朽之势的物术；而对于肉眼不可见却损人心性的心妖，则衍生出同样诡秘莫测的心术。
但心术不同于物术，因心妖喜寄生于人，大多心术也直接作用于人，留下痕迹的情况并不多见。
苍瓷在三楼绕了一圈，果然丁点术的痕迹都不曾察觉。虽然是意料之内，但他仍觉得烦心，支着手臂靠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环顾四周名字稀奇的体验馆来平复情绪。
这是个发展迅猛的时代，新颖的娱乐方式比比皆是，对于苍瓷这样脱离网络、还依靠报纸获取信息的人来说，很多娱乐项目都显得无比面生，不过他本人对此也没太大兴趣。
“小姐姐，现在密室还能玩吗？”不远处，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在一家名为“K.e.y密室逃生”的体验馆前说着话，“我们就三个人，玩个最简单的行吗？”
“对不起哦我们马上打烊了，最快的密室也要一个小时，你们下次早点来吧。”前台工作人员无奈道，“可以提前预约的，在XX软件上就行。而且我们的项目都是四个人起，记得再带一个朋友来哦。”
“啊！这样啊……”女生们发出一阵可惜的叹息，其中一个推搡着骂道，“我都说吃饭吃快点了，你们俩硬生生吃了两个小时！是猪吗吃这么多！”
几个人打闹的声音很大，苍瓷的视线便被吸引过去，正看到三个女生在路中间扭成一团。
“你还有理了，是谁刚才要去买X茶喝，劝都劝不住，你才是猪！”
“哎呀好啦，反正三个人也玩不了嘛，下次再喊个人吧。”
几个人推推嚷嚷，不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女生一回头，目光正好同不远处的苍瓷对上了。
“哎呦我操，有帅哥！”
她说完的一瞬立刻捂了嘴，脸瞬间红了。
女生的两个朋友一把按住她的脑袋：“什么帅哥！！哪儿？？”
“诺。”女生小心翼翼地往苍瓷地方向递了个眼神。
几个人一起往苍瓷的方向看过去，眼睛全亮了：“哇靠，真的！”
苍瓷甚少跟他人长时间对眼，相当不适应，旋即看向别处。然而他怎么都不会明白当代年轻人对帅哥美女能有多热情，当他等着几个女生离开时，人家却越走越近了。
“那个，小哥哥，你好……”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连帽衫的女生开了口，有些忐忑地将手机拽在手里，半天说不清话。身后的俩姐妹推了她一把，她才无比害羞地摊开微信二维码，“我，我挺喜欢你的，可以加个微信吗！”
苍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亮度调到极高的手机屏幕，差点被闪瞎。
周思成、黎舒等民警到达商场后，兵分两路，一路前往监控室调取今日监控，而另一路则在黎舒的分析下前往三楼找人。周思成在三楼走得飞快，不过多久便正好看到了被三个女生团团围住的苍瓷。
不知为何，本该满满桃花运的一幕，却因苍瓷这个面无表情的存在而充满了惊悚感。周思成脑海中无端联想到一只大灰狼和三只小白兔，当下菊花一紧，拔腿冲了过去。
“苍顾问！”
他的话还没出口，耳中就先传入了苍瓷毫无起伏的话语：“对不起。但我有必要先说一声，我生不了孩子，请你慎重。”
轰隆——
这句话就像爆炸一样雷得周思成外焦里嫩，差点脚下一滑直接跪在苍瓷面前。
被雷到的显然不只有周思成，三个女生全都傻眼了，过了老半天都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啊，好吧，不好意思……那个，你也别介意哈……”为首的女生摆着偌大的惊悚脸，好半天找回了正常的声音，“哈哈，那我们先走了，哈哈，打扰了，再见……”
“没关系，再见。”苍瓷如是说道。
三个女生你拽着我我拉着你神游般慢慢走远，周思成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线：“苍……苍顾问，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了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吗？”
苍瓷有些奇怪：“实话实说而已，黎舒没跟你讲？”
周思成汗颜：“哈哈哈哈，讲过。”哪像你说的这样，听起来跟不举似的。
“这里没有术的痕迹，还是得靠监控看她们具体去了哪里，接触了哪些人。”苍瓷环顾四周，语气重归严肃，“黎舒人呢？”
“在监控室看监控了。”周思成说着指向电梯口，“走吧，带你过去。”
两人快步走到电梯口按下向下的按钮，电梯门应声打开，里面站着的赫然就是刚才几个女生。一时间除了苍瓷，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极为尴尬的表情。
“刚才没按按钮吗？”一个女生悲怆地小声道，“我们怎么还在三楼待着？”
“好像是忘记按了。”
“你酒喝多了吧！”
周思成深呼一口气，端出从业一年练出的肃然表情，电梯里果然立刻肃静了。他带着苍瓷走入电梯，按下一楼按钮，又回头道：“你们去哪儿？”
“我们也是一楼！”其中一人瞥着周思成标准的警服，“谢谢警察叔叔！”
“……”只比她们大几岁的周思成，表情跟吃了苦瓜一样。
苍瓷找了个角落靠墙站着，电梯呼呼直下，不出几秒便到了一楼。他伸手拦住电梯门，对完全不敢和他对视的女生们说道：“先走吧。”
“谢，谢谢。”女生们受宠若惊，半惊半吓地挤了出去。
周思成在他边上吐槽：“苍顾问，以后说话注意一下，看把几个姑娘吓得。而且你知道现在不想生孩子的姑娘也是有的，只要好好沟通，肯定能找到有缘人。”
苍瓷摇了摇头：“算了，害人。”
“别这么说，刚才都是挺不错的姑娘，那包上贴的是金陵科技大学的校徽吧？”
苍瓷顺着周思成说的看了一眼，果然在最右边女孩的双肩包上找到了一枚校徽的贴纸。女生棕色的长马尾散落在背包上，他的目光顺着往上几寸，随后忽然顿住。
“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周思成还未反应过来，苍瓷已经几步追上前去。他停在最右侧的女生身边，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迫切地问道：“你的发绳，是哪里来的？”
——那是一根藏蓝色、贴着粉色花瓣的头绳。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苍瓷一眼就确定他曾见过这根发绳，就扎在那个名叫童童的女孩的马尾上。
“黎舒，重点看一下三楼中间玩具垂钓的地方。”
商场监控室里，苍瓷站在离大屏幕最远的地方说：“今天这个地方有活动，参与游戏会送头绳，就是童童头上发绳的样式。”
“我在确认呢，童童和她外婆经过了玩具垂钓，但并没有过去玩啊。”黎舒眉头紧蹙，“然后在三楼吃了肯德基，近距离接触的人只有收银员……等一下，你们看这儿！”
几人都靠近过去，只见外婆拉着童童离开肯德基店铺，往三楼西侧走了一段，随后拐入了洗手间入口的长廊。大约八分钟后，外婆又抱着童童走了出来，看起来都没问题。
因为监控角度合适，黎舒将画面放大，依靠现代摄像头的超高清画面，女孩头上的发绳刚好能显露出模糊的样式来。
“就是这个！”周思成笃定道，“发绳上面带了浅色花瓣，认不错的！可她们不是没去玩么，哪儿来的头绳？”
黎舒又将监控时间往前调，同样放大两人在进入洗手间前的画面。
只见童童头上扎着一根黑色的橡皮筋，根本不是同一根发绳。
在场所有人面露震惊！
苍瓷沉沉道：“诺，不合理的地方。”
黎舒摸了摸下巴，将监控时间再往前调，调到童童与外婆经过玩具垂钓的时间。
依靠监控画面显示，能看到两人站在玩具垂钓的地方发生了一段快速的对话，期间童童指向工作人员手里的礼品，而外婆明确地摇手表示拒绝，随即拉着她走开了。
黎舒慢慢道：“这个小姑娘似乎想要头绳，但她外婆并没有同意……”
监控室的几人心里都无比狐疑。
童童头上的头绳，难道是术人特意参与了游戏拿到头绳，再利用在洗手间内的几分钟时间给她换上？这算是个什么心理，未免也太奇怪了。
苍瓷冷冷地补充：“不管什么原因，他自己落下把柄，眼下方便找人了。”
黎舒沉默片刻，喊上边上的辅警：“快，查一下女厕所门口这儿，看看童童她们来的时候哪些人在里面，我去查她们吃肯德基那段时间里谁去玩过玩具垂钓。”
大家分工明确，嫌疑人的范围很快就缩小了，或者说，根本只有一个人同时满足了这两个条件。
画面拉大又拉大，嫌疑人的外貌特征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不同摄像头下的高清照片，几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周思成难以抑制激动地说道：“就是她了！”
所有人都贴近了仔细看着画面中的嫌疑人，就连站得最远的苍瓷也往前走了两步，眼神锋利似要将画面上女子的容貌死死刻入脑中。
监控画面上的女人身穿军绿色风衣，及腰的黑色长发，步态斯文，哪怕只是监控上的一帧，依旧是一眼可见端丽的容颜。
黎舒非常敏感地说道：“这女人仪态很好，恐怕有点背景。”
“满足人脸识别要求吗？”辅警说着操作起来，“我发回去让宋哥在术人身份库里找一下。”
不过多久，所里传回消息，图片满足识别要求，身份信息查出来了。
辅警点开图片：“你们看，是她吧？”
笔记本里是一张术人专用身份证的图片，证件照上女人的容貌特征与监控视频中的高度相符。
“泠零，二十四岁，心术使用者，无前科……无家族？”黎舒有点不可思议地说着，随后站起身来，“走，准备抓人。”
**
晚上十一点，介于第二天是工作日，位于市中心的苏岩西路公交车站已经没有太多等候公交的人了，候车区稀稀疏疏地坐着几个年轻人，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
随着一辆浅蓝涂层的公交车逼近，候车区左侧突然传来一阵经典的手机铃声，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侧目。
哔的一声，一只纤细的手按下了电话的接听键，公交车恰好在众人面前打开了车门。
“喂，是我。怎么了？”
女人接起电话，一边抬脚踩上上车的台阶，声音既轻又柔和，几乎被吞没在公交车发动机的轰响声中。
“你今天去天乐商场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严厉却没有任何起伏，“你知道自己留下了多大的漏洞吗，警察已经在抓你的路上了。”
泠零的脚步一顿，形状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电话那头的人继续道：“为什么偏偏这么重视这次的小姑娘，还特意去改掉她的记忆？她做了什么，让你对此耿耿于怀？”
后面陆续上来几个人，泠零一言不发地刷了公交卡，走到倒数几排靠窗坐下。车里的人不多，她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轻声反问道：“他们派了外援？”
电话里头沉默了一会儿：“是啊，那个修场术的，这次很麻烦了。你被抓应该是不可避免的，不要反抗，不要透露多余信息，我在处理了。你现在人在哪儿？”
公交车发出了嘀嘀嘀的关门信号，泠零望向头顶公交站台的地图：“我现在从苏岩西路公交站出发，准备在枫树南路下车……”
忽然之间，车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驾驶员的一声惊呼——
“我操，没看到公交车要关门了吗！！又不是末班车，不知道等下一辆啊？”
泠零闻声望过去，手机悬在耳边。车头处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紧接着是几枚硬币落入投币箱的声音。
“抱歉，我赶时间。”
说完这句话，男子转过身往车内走来。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匕首，从每个乘客的脸上扫过，最终同泠零对上视线，就像锁扣扭到了正确的地方，咔哒锁死了。
“喂，泠零？”电话里的人问道，“什么情况？”
泠零将手机放下，按下挂断键。刚才那条电话就如从未出现过一般，转瞬间消失在了通话记录里。
身侧，男子走到了她右手边的过道里，目光如炬地俯视着她，压迫感从上而下直逼而来：“你好，泠零女士。”
泠零垂眸片刻，接着相当有涵养地抬起头来，向来者微微颔首：“你好，苍瓷先生。”